一一○○年 蘇格蘭
葬禮結束了。
金亞烈的女人終於被埋葬於土中了。天氣很陰沉,就像在埸的少數幾個族人臉上的表情一樣陰沉。
金倫娜不能安葬於家族墓園裡面,她只能葬在村外的這個小山丘上。因為身為領主之妻的她犯了自殺的罪,她甚至不能有一個正式的追悼儀式。
對我來說,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站在神父的旁邊,神情裝得像在場的其它人一樣肅然。我向上帝默禱了一番,但卻不是為了倫娜的靈魂,而是為了謝-讓我完成了工作。
倫娜整整拖了三天才死去。那二天對我是一段可怕的折磨。我一直擔心她會回復清醒而說出真相,幸好後來我找到機會以枕頭-住了她的臉,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她。
沒有一個人猜到她是被謀殺的!上帝,我真希望能對別人誇耀自已的聰明。不過,我當然是一個字也沒說啦。我甚至不敢在眼中流露出我的快樂。
金亞烈,倫娜的丈夫,緊捏著雙拳低頭站在墓穴的旁邊,我看不出他對他的新娘充滿恥辱的死法到底是難過還是憤怒。要看出他腦中在想什麼一向很困難,因為他總是小心地把他的情感掩飾在面具之下。
金亞烈現在有什麼感覺對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究會克服倫娜之死帶給他的打擊,然後我便可以要求那個法律上應該屬於我的位置。
我知道這些在場的人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他們認為金亞烈的女人羞辱了他們全體。
上帝助我,我可千萬不能笑出聲
X X X X X
一一○二 英格蘭
謠傳他殺死了他的第一任妻子。
白傑姆男爵有四個女兒,其中的三個全都對這個可怕的說法深信不疑。正如往常一樣,雙胞胎愛琳和愛麗同時大聲哭了起來,而瑪莉則在兩個姊姊哭聲略小的每個空檔,不時地為那個在幾個星期後將要來訪的蘇格蘭戰士的嚇人傳聞再加上幾句生動的補充。
傑姆男爵拚命為那個蘇格蘭人講話,但是他其實也不曾真正見過對方,所以他的辯護一點都不具說服力。
事實上,他完全白費苦心,因為他的三個女兒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他實在不該對此感到驚訝的,他咕噥地告訴自己,他的天使們從來就沒有把他的意見當一回事過。
不過他還是不想放棄嘗試。想了一想以後,傑姆男爵一拍桌面,大聲宣稱道:「好吧,就算這個謠言是真的好了,也許那個蘇格蘭男人的老婆確實是差勁得活該被他殺掉呀!」
他覺得這個解釋再合理也沒有了。沒想到他的三個寶貝全都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彷彿他的鼻子上停了一隻大蒼蠅似的,接著雙胞胎開始尖叫,瑪莉也不以為然地皺眉看著他。
男爵伸手-住雙耳,同時閉上雙眼以抵擋她們的吵鬧和目光。他完全放棄了。在絕望之中,他轉向他忠實的僕人赫曼,下令對方去把最小的女兒找來。
他滿頭白髮的僕人顯然因為他的命令而深深鬆了一口氣,男爵幾乎敢對上帝發誓,赫曼在匆匆走出房間時,曾嘀咕說道:「這還差不多。」
二十分鐘後,那個承襲了男爵名字的女孩走進了這一團混亂,男爵頓時坐直身子。他先狠狠瞪了赫曼一眼,好讓他知道自己聽到了他方纔的評語。然後他雙眉一展地轉向他的小女兒,放心地吁了一口長氣。
他的傑宓會會接管一切。傑姆男爵知道自己正在微笑,但是話說回來,他的傑宓就在身邊的時候,他本來就很難繼續維持住自己的壞心倩。
她的模樣是那麼悅目、那麼迷人。事實上,一個男人可以光看著她,便忘掉一切憂慮。她繼承了她母親的美貌,一頭秀髮漆黑如夜,那雙紫眸則令人想起春天。而她的肌膚,更是如同她的心靈一樣潔白無瑕。
男爵總是聲稱他深愛他的每一個女兒,可是私心底下,傑宓卻才是他真正的驕傲與快樂。說來這很驚人,因為他根本不是她的生身父親。傑宓的母親是男爵的第二任妻子,嫁給他的時候已經快要分娩了。傑宓的生父在和她母親結婚一個月以後,便死於戰場了。
傑宓是男爵的四個女兒中最小也最出色的一個。雙胞胎和瑪莉也相當漂亮,但就是不像傑宓那樣能令人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忘了呼吸。她的微笑可以讓一個武士失神地摔下馬背,至少男爵是這麼對人誇口的。
但是在他的女兒之中,絕對不存有嫉妒這回事。愛琳、愛麗和瑪莉遇到什麼事都會本能地去問她們的小妹,她們差不多和她們的爸爸一樣依賴著她。
目前傑宓是家中真正的女主人。從她母親去世那一天開始,她就接下了家中所有的責任。而且她做得非常好。男爵一向喜歡過有秩序的生活,卻沒有本事去組織一切,所以他幾乎是覺得如釋重負。
她從不曾令他失望,傑宓總是這麼理智、不惹麻煩的女孩子。此外,她從來不哭,至少她母親去世後,她就是如此。
不過,男爵也知道傑宓並不是真的亳無缺點。比如說她的脾氣好了。她很少發火,但一發起脾氣卻威力驚人。此外,她頑固起來就會非常頑固。還有,她也繼承了她母親的醫術。這一點是男爵最最不喜歡的,因為傑宓經常不分畫夜地應僕人或農奴的求助而去為他們醫治刀傷或接生。男爵並不介意她半夜起床去做這些事,因為那種時刻他已然在被窩裡睡熟了。但他卻著實不喜歡白天裡他的女兒為了照顧那些病患,而疏忽了對他的服侍。
接著他突然注意到雙胞胎已不再哭嚎。傑宓已經有效地平息了風暴。他示意僕人為他添酒,然後便向椅背上一靠,心滿意足地看著他的小女兒施展魔法。
愛琳、愛麗和瑪莉爭先恐後地搶到傑宓身邊,七嘴八舌地開始對她報告一切。
傑宓聽了一會兒,還是聽不出個所以然。「過來坐在爸爸身邊,」最後她以她特有的沙啞嗓音建議道。「然後我們就可以像一家人一樣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三個姊姊乖乖地在餐桌旁坐定之後,她轉向瑪莉。「瑪莉,你現在似乎是最有辦法把話說清楚的。愛琳,別哭了,好讓我把事情的經過聽仔細。瑪莉,你願意把一切解釋一下嗎?」
在瑪莉的敘述加上雙胞胎的數度插嘴之下,事情的全貌終於被勾勒了出來。原來傑姆男爵忘了在規定的時間把賦稅交給國王。亨利王一怒之下下了一道諭令。諭令上寫著,他命令傑姆男爵必須把他的兩個女兒嫁給兩位將在一周後前來迎娶的蘇格蘭領主,以促進英格蘭、蘇格蘭兩地的情誼?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把事情的大概說得差不多了以後,瑪莉再度憤怒地瞪向她們的父親。「你當時就沒想到後果會有多嚴重嗎?」
「瑪莉,大聲並不能解決目前的狀況。」傑宓鎮靜地說道。「我們都知道爸爸有多健忘的。他絕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爸爸?」
「差不多是如此,我的天使。」男爵咕噥道。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把稅款拿去補交給亨利國王,並向他致歉呢,爸爸?」傑宓問道。
「呃,我」男爵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說:「我不小心把那筆錢花光了。」
三個女孩再度吵鬧起來,傑宓舉起一手,示意她們安靜。「等一下,先讓我把一切問清楚。你們剛才說國王下令把爸爸的『兩個女兒』嫁給蘇格蘭人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有兩個蘇格蘭蠻子會前來娶走愛琳、愛麗和我之中的兩個,他們有權任意挑選,你不在被挑選的名單之上,傑宓。爸爸說諭令上只提到我們三個的名字。」瑪莉答道,接著她宣佈了最後一個驚人的消息。「而且據說金亞烈,兩個蘇格蘭蠻子中較有權勢的那一個,曾親手殺死了他的前任妻子。」
傑宓驚呼了一聲。但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藏住心中的懼怕,她的家人全都滿懷希望地看著她,她不能讓他們失望。「爸爸,你真的沒有辦法讓國王改變主意嗎?我們能不能趕快把賦稅補繳給他,或者再稍微多繳一些以撫平他的怒氣?」
男爵搖搖頭。「那表示我必須再向農奴課一次稅。你和我一樣清楚那些農奴承受不住那麼大的負擔的,今年的收成並不算好。」
傑宓點點頭,努力不讓失望流露在臉上。顯然爸爸真的把那筆稅款花得一文不剩了。「對了,為什麼我不在國王提出的名單上呢,爸爸?」她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難道他忘了你有四個女兒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傑姆男爵避開了她的視線,深怕他的小女兒會從他的眼中看到真相。其實亨利國王並未把傑宓除外,諭令裡面的字眼是「女兒們」三個字。但是他知道要是少了他最小的女兒照顧他,他的日子一定會過不下去,所以他就擅自決定杷她除外。他認為他這麼做很聰明。「因為只提到『瑪蒂的女兒』。」他宣稱。
「唔,我聽起來覺得很沒有道理。」愛麗邊擤鼻涕邊批評道。
「誰知道國王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瑪莉聳聳肩。「你只要記著多謝上帝幾聲就好了,傑宓。至少你不須嫁到蘇格蘭去。想想看,要是你被蘇格蘭人選上,你就不能嫁給你的安德了。」
「這一定是原因所在。」愛麗打岔。「安德男爵很有權勢,而且人緣很好。他曾對我們這麼說過。一定是他讓國王改變主意的。」
「這可能是理由所在。」傑宓喃喃說道。「只要安德真的是像他聲稱的那麼有權勢。」
「我不覺得傑宓真的想嫁給安德。」瑪莉告訴雙胞胎。「你不必對我皺眉,傑宓,我敢說你甚至不是非常喜歡他。」
「爸爸喜歡他!」愛麗先瞪了她父親一眼,才發表她的意見。「我打賭是因為安德答應婚後住在這裡,好讓傑宓繼續為他做牛做馬──」
「聽著,愛麗,不要再開始說這些老套了,拜託。」傑宓懇求道。
「我就看不出我想在傑忘婚後把她留在這裹有什麼不對?」男爵嘟壤道。
「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了,」愛琳說。「而且我現在就要告訴傑宓。妹妹,安德已經把你的聘金交給爸爸了,而且他──」
「你說什麼?」傑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愛琳,你一定是弄錯了。沒有騎士會為了娶妻而付出聘金的。爸爸,你沒有拿過安德一分錢,對不對?」
傑姆男爵沒有答腔,只是專心地喝著他杯裡的酒。
「喔,上帝!」瑪莉耳語。「愛琳,你知道你暗示了什麼嗎?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我們的父親等於是把傑宓賣給了安德呀!」
「我親眼看見安德把一袋裝得滿滿的金幣交給爸爸的。」
傑宓覺得腦袋裡彷彿有一枝錘子在敲擊一樣,她決心把那袋金幣的真相問清楚。「爸爸,你沒有真的拿我去換那袋金幣吧?你沒有那麼做吧?」她無法掩飾住聲音中的懼意。
「不,當然我沒有,我的天使。」
「爸,你知不知道你只會在你做了很可恥的事的時候,才會叫我們天使?」愛麗嚷道。「上帝!我越來越恨這個暱稱了。」
「那只不過是一筆小小的借款罷了,」傑姆男爵叫道。「快給我停住這種我會賣掉我的寶貝的荒謬說法。」
傑宓的雙肩釋然地放鬆了下來。「原來如此,你瞧,愛琳、安德給爸爸的錢只是借款罷了。你害我白擔心一番。現在我們好不好回到正題呢?」
「爸爸又開始一臉的罪惡感了。」瑪莉評論道。
「爸爸當然覺得很難過,」傑宓說道。「你大可不必在他的傷口上撒鹽,瑪莉。我確信他已經夠難過的了。」
傑姆男爵對他的小女兒微笑。「這才是我甜蜜的小天使。」他稱讚道。「對,傑宓,蘇格蘭佬抵達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暫時躲起來,沒有必要以他們得不到的東西引誘他們。」
傑宓努力把注意力拉回手邊的問題上,不過那筆借款的事卻一直在她的腦中迴盪著。此外,她有種模糊的不安感受,彷彿她父親對這樁聯姻還保留了什麼沒說。「爸爸,我覺得你似乎還有些事情沒告訴我們。」她試著想從她爸爸的口中哄出真相。
「上帝,你是說還有更糟的?」瑪莉嚷了起來。
「爸爸,你還保留了什麼,?」愛琳大叫。
「快老實說呀,爸爸!」愛麗也要求道。
傑宓再次示意她們住嘴,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脾氣也漸漸冒出來了。「我可以看看國王的手諭嗎?爸爸?」她問道。
「傑宓的媽媽教她認字的時候,我們真該和她一起學的。」愛琳歎口氣說。
「胡說!」愛麗駁斥道。「斯文的淑女才不需要學什麼讀寫,不過我們以前倒是真的應該和傑宓一起學那些難聽的蓋爾語。【譯注:蓋爾語為蘇格蘭當地通行的方言。】。」她宣稱。「我不是在諷刺你,傑宓。」瞥見她妹妹皺眉頭的動作時,她很快補充一句:「我真的希望以前學過蓋爾語。」
「你是說那兩個蘇格蘭怪物可能不會說我們的語言?」愛琳驚叫,然後又放聲哭了起來。
要是愛琳不哭,傑宓也許還壓得住她的脾氣。「那又有什麼差別?」她脫口說道。「那個蘇格蘭男人是要殺他的新娘,可不是要和他的新娘說話。」
「那麼你是相信那個傳聞了?」瑪莉驚喘地問。
「不,」傑宓答道。她已經開始後悔了。「我剛才只是開玩笑。」她閉上眼睛,很快祈禱上帝賜與她耐性,接著她轉向愛琳。「對不起,愛琳。」
「我接受。」愛琳啜泣著說道。
「爸爸,把國王的手諭給傑宓看一看。」瑪莉突然要求道。
「不行。」男爵衝口答道,為了不使他的天使們起疑,他又立刻放軟了口氣。「你不必再重看一遍,傑宓。上面寫得很清楚:兩個蘇格蘭佬會在下個星期來到,他們將帶兩個新娘回家。」
傑宓原想繼績追問,但她的三個姊姊又再度開始哭鬧,所以她決定先把腦筋用來想一個解決之道。「或許我們可以服說那兩個蘇格蘭佬放棄和你們結婚的念頭。」思考片刻之後,她開口對姊姊們說道。
「怎麼說?」那三個女孩眼睛一亮地問。
「我們可以讓他們以為你們通通得了傳染病,像天花什麼的。」
「我們可以在臉上畫上一些膿疤!」愛琳破涕為笑。
「而且我們還可以假裝隨時都想嘔吐,」瑪莉也有了靈感。「那些蘇格蘭佬一定會嚇得奪門而逃。」
四個女孩都因為瑪莉那想像力豐富的場面而笑了起來。男爵的心為之一安。他對他的天使們慈愛地一笑。「是嘛,我就說過一定會沒事的。」他當然是沒說過這句話,不過這個事實一點也不令他困擾。「你們繼續計劃吧,我要去睡個回籠覺了。」他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大廳。
X X X X X
半個時辰以後,傑宓獨自走向馬廄,從很久以前開始,老馬佚畢克就一直是她最信任的良師益友。他把所有他認為她必須學的東西包括騎馬、打獵、射箭、蓋爾語等等都傳授給她。
只有一件事情是他們兩個意見不一致的:畢克非常不贊同男爵對待他的小女兒的方式,所以他們一向會小心地避開這個話題。
傑宓耐心地等待畢克把工作分配給他的幫手,然後才把整件事情的經過詳細說給他聽。為了不讓旁人聽到,她講的是蓋爾語。
「這全是我的錯。」敘述完畢之後,她難過地招認道。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畢克也以他的家鄉話蓋爾語問道。
「我應該直接把賦稅交給國王的,」傑宓解釋道。「現在我的姊姊們卻必須為了我的懶惰而付出代價。」
「懶惰?我的上帝!」畢克咕噥道。「你根本忙得沒空去派人把賦稅交給國王。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把那些本事教給你。如果你不是那麼會騎馬,那麼會打獵,整個莊園這方面的工作就不會落到你頭上了。不,傑宓,這全是我的錯。」
傑宓沒有被他滿臉的悲傷唬過去。她對他露齒一笑。「你老喜歡誇大我的能力,畢克,其實這不過是你對我的偏愛。」
「我的確是偏愛你,」畢克說道。「但我絕不會因此便坐視你把你父親的錯攬到自己身上。」
「等等,畢克」
「你說你不在新娘的候選名單上?」畢克轉開了話題。「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也覺得,不過我無權對國王的決定質疑。」
「你看過國王的手諭嗎?你親眼看到上面這麼寫的嗎?」
「不,爸爸不要我費事再看它。」、傑宓答道。「畢克,你有什麼看法?剛才有一-那你的眼神不太高興。」
「我覺得你爸爸一定是在打算些什麼。我認識你父親比你認識他更久,女孩。別忘了是誰跟著你母親嫁過來的。」畢克蹙著眉頭。「我不否認你父親是把你稱之為女兒,但他卻沒有好好待你。」
「胡說,畢克。爸爸待我好極了。」傑宓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你的忠誠度令人懷疑。」
「我只忠於你,除了我,沒有人替你的未來著想。現在快給我停止皺眉,告訴我那些蘇格蘭同鄉什麼時候會到。」
傑宓很感激畢克願意停止有關她父親的討論。「一個星期以後,畢克。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爸爸堅持要我在那段期間躲起來,這實在很困難,到時候誰來獵取三餐需要的肉類?你想他們會待多久,畢克?至少一個星期吧?也許我該先醃一些肉──」
「我希望他們待上一個月,」畢克截斷她的話。「那麼你才可以得到你急需要的休息。你總是從早操勞到晚?這樣活不長的。我擔心你,女孩。你母親病倒以前,你一直是個搗蛋的小不點。還記得你那次在兩座塔樓之間綁了條繩子,想學耍雜耍的人那樣走過繩子嗎?」
傑宓笑了。「我記得你狠狠打了我一頓屁股,害我有兩天都不能坐下。」
「但你卻向你爸爸說我沒有打你,因為你怕我會惹上麻煩。」
「你是真的會有麻煩呀!」傑宓宣稱。
畢克也笑了。「結果你因此而挨了你媽媽另一頓好打。要是她知道我已經教訓過你,她就不會打你了。」
「那次你救了我一命。」傑宓正色說道。
「我救了你的命不只一次。」畢克答道。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傑宓柔聲提醒他。「我現在長大了,我有許多責任在身。甚至安德都可以諒解這種狀況,為什麼你卻不能?」
他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曉得要是他說出他對安德的真正看法,傑必一定會很難過。雖然只看過男爵心目中的佳婿人選一次,那一次卻已足夠讓畢克看出那傢伙是個小心眼的軟骨頭。上帝明鑒,每次一想到他珍貴的傑宓要終身被那個男人纏住,畢克就覺得胃痛。
「你需要一個堅強的男人,女孩。當然啦,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還要另一個。雖然你自己不知道,其實你心底仍有一抹被壓抑住的狂野。你會想要自由的。」
「你太誇大了,畢克。我才不狂野,至少不再是了。」
「你以為我沒有看到你上次騎馬疾馳過南邊的草原時,站到馬背上嗎?傑宓。我真後悔把那個把戲教給你,你一有機會就想向魔鬼挑戰對不對?」
「畢克,你監視我?」
「唔,總得有人把你看著點。」
傑宓歎了口氣,又把話題轉回蘇格蘭人的事情上面。畢克讓她盡情講出她的憂慮,希望能藉此分擔一些她的重擔。
傑宓一點也不知道她離開畢克,回去指揮家務的時候,畢克在腦中轉著的念頭。
他敢以生命打賭傑姆男爵一定耍了花樣,而且他發誓絕對不讓他的主人得逞。
畢克決心要擔任傑宓的拯救者,不過,首先他要親自惦惦那兩個蘇格蘭人的斤兩。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個是那種真正敬畏上帝、關心女人的男人,畢克就一定會找個法子把那個領主拖到一邊,告訴對方男爵有四個女兒,不是三個。
噯,他要拯救傑宓脫離她悲慘的命運,他要讓她自由。
X X X X X
神父告訴我們金亞烈將帶著一個英格蘭新娘回來。他們都很不高興,不是因為他再婚,而是因為他的新娘是英格蘭的人。他只是遵從王命罷了,有些人如此為他辯護;更有人猜測他要如何面對那個英格蘭新娘而不作嘔。
上帝!我真希望他能愛上她。當然這有點太苛求,因為亞烈就像我們每一個人一樣痛恨英格蘭人。
然而那的確會讓謀殺的滋味來得甜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