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多時,莫氏的二號溫泉會館終於開幕了。開幕前,現場氣氛熱鬧非凡,各大政商名流幾乎都到了。而場外,則有一大群赫乎的歌迷正瘋狂地搖旗吶喊。
剪綵儀式時,赫平被安排站在莫-的左側,莫-打量著他,對這個臉龐白淨、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有些不以為然。奇怪,他哪裡帥了?為什麼田欣這麼念念不忘,這群歌迷這麼瘋狂?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赫平的出現的確讓現場的氣氛high到最高點。
剪綵結束後,歌迷追著赫平要簽名,莫-忽然想起日前田欣也想要簽名,於是也跟著擠進人群中。
一旁的沈時原不明白莫-突然的舉動,想追上去時,早已被歌迷排擠在外。
莫-仗著人高馬大,好不容易才移動到赫平的車前,不過因為一陣推擠,他衣服凌亂,頭髮散落,顯得有些狼狽。
「你——」赫平有些驚訝。
「方便讓我上車聊一下嗎?」莫-用英文問道。
赫平點頭,不明白這位年輕的大老闆有何要事,得這樣親自擠過來。
「謝謝。」莫-上了車。「你的時間很寶貴,我也不客套,就直接說明目的了——我想幫……朋友索取你的簽名照。」莫-雖然面無表情,說話俐落,但其實內心超級尷尬,他真不明白,怎麼有人可以有這種勇氣,追著明星要簽名。
「OK!」親切的赫平一下子就答應了,還請助理拿來拍立得為兩人合照,再簽上名。
「謝謝!」這麼和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的人,難怪會這麼受歡迎。
下了車,莫-緊握著手中的簽名,心底有股莫名的成就感。
「總裁……」好不容易追上來的沈時原不敢置信地望著莫。「你擠到前面去就是為了……簽名?」
莫-不答,臉上有抹淺淺的笑。
「馬上幫我安排車子,我要離開。」此刻,他迫不及待想把照片獻給田欣。
離開會館,莫-立刻打電話約田欣吃飯。
「照顧我母親會不會很辛苦?」
法國餐廳裡,莫-體貼地幫田欣處理田螺。早在約粗線條的田欣來用餐前,他就已經想好要如何幫她服務,讓她舒適地用餐。
田欣笑著搖頭。「你母親很可愛,只是老愛生氣,說不定哪天她會氣得從輪椅上跳下來追著我打哩。」說完,她調皮地吐吐舌頭。
看著她的笑容,莫-知道,她是真心喜歡母親的,內心安慰不已。
其實,他當年會接下莫氏集團,都是為了母親。
十年前,因為時代更替、市場趨勢變化,墨守成規的莫氏集團已無法生存,面臨倒閉的命運。
父親早逝,母親無法接受莫氏毀在她手上,於是要求莫-一定要接下來,並想辦法讓它重生。
本來一心想成為園藝設計師的莫-當然無法接受這個安排,和母親起了爭執,母親一氣之下開車出去,結果出了車禍,雙腿更因此不良於行。
為此,他愧疚不已,因此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全心投入拯救莫氏集團。
「她一定是輪椅坐太久,又沒出去活動,才會這麼無聊。而且她一定也覺得自己這樣是你的累贅,心裡難過才會亂發脾氣的,我知道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呀!」田飲笑著說道。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瞭解人性。」莫-看著她,心裡湧起感動。
「瞭解人性?那是什麼?我完全不懂啊!」田欣眨眨眼,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他微笑。只有毫無心機的她,才能用心感受到人事物最真的本質。「來,吃吃看。」他將處理好的田螺遞給她。
「嗯!」田欣開心地吃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又抬頭問道:「莫-,我們找一天帶你母親出去逛逛好嗎?」
「她不喜歡出門,以前我想帶她出門散心,她都不肯。而且她必須常常做復健,沒辦法長途奔波。」
「這樣啊……」田欣托著下巴,食指輕敲著下巴思考著。
「別想了。對了……我有東西給你。」莫-有些窘地打開支票夾,拿出一張簽名照。
「哇∼∼」田欣開心地差點大叫起來,她連忙摀住嘴巴。「是赫平!你怎麼會有?還跟他合照呢!」她看到簽名日期是今天。
「今天公司請他來剪綵,知道你喜歡他,所以我向他要了簽名。」
他可是一個穩重成熟的男人,要他做這些舉動,真是尷尬到極點,但為了田欣,他還是厚著臉皮開口。
「謝謝你,我好愛你喔!」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莫-不知怎麼開口。
「什麼事情?」她開心地看著偶像的簽名照。
趁她心情愉快,莫-趕緊自首。「其實……那天不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呀。」田欣抬頭笑笑,語氣很自然,沒有任何不悅。
「你知道?」
「因為祥叔他們正在計劃三個月後幫你慶祝生日,所以我知道。」有錢人家生日都要大費周章準備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
「沒關係啦!」田欣搖頭。「不過……那你為什麼說謊?」
「因為我想見你。」
「喔……」聽到這個窩心的答案,田欣笑得好幸福。
「就這樣?你真的不生氣?」
「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你的EQ真高。」莫-真是甘拜下風。
「是啊,因為太多煩惱我會睡不著覺,睡不著,我就不能夢見你啦!」她笑咪咪地說道。
莫-笑了。她簡單的一句話,總是能讓他感動好久。
在老夫人身邊待了十幾天,雖然她的脾氣陰晴不定,田欣都還可以視而不見,但是王玉芸老愛在老夫人身邊煽風點火,害得傭人遭受無妄之災,她就不能不管了,只是她總是吃力不討好,因為老夫人一定都站在王玉芸那邊……
「唉∼∼」
「請不要在旁邊唉聲歎氣好嗎?這樣會害莫媽媽心情不好的!」王玉芸一逮到機會就對她發脾氣。
「對不起。」這幾天田欣已經學聰明了,只要王玉芸有任何不滿,她就立刻道歉,因為她只要多說一句話,就一定會被王玉芸借題發揮。
見田欣沒任何回應,王玉芸實在找不到話題再找她麻煩。因為,為了做好一個好媳婦的形象,在吳秋惠面前,她也不敢太無理取鬧。
整個下午,王玉芸只覺得無聊得發慌。田欣不跟她吵架,老夫人又自顧自地看書,而父親一到台北就像沒來過一樣,不到半夜絕不回家……唉,真是無聊透頂!
「莫媽媽,我們去後花園逛逛好嗎?」
吳秋惠也知道要王玉芸陪她這個老人家,實在很悶,所以她點了頭。
王玉芸示意田欣過來推輪椅。三人乘著電梯下樓。
但是到了後花園,看到的除了花還是花,魚還是魚,跟昨天、前天、大前天……沒什麼兩樣,王玉芸更悶了。
「玉芸,台北車站附近的百貨公司在打折,我讓司機載你過去。」吳秋惠看出沒耐性的王玉芸早就坐立不安了。
「真的嗎?」王玉芸眼睛一亮,隨即虛偽地拒絕著。「不用了,我想陪您……」
「你去吧,我常用的保養品快用完了,麻煩你順便幫我帶一組回來。」吳秋惠淡淡地笑著說道。
「沒問題,莫媽媽,我這就去!」可以名正言順地逃走了!王玉芸開心地轉身就跑。
「老夫人,」看王玉芸一溜煙跑掉,田欣回頭提議道:「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我帶你到戶外走走好不好?」
「如果你覺得悶,大可滾!」她雙腿殘廢已經夠自卑了,還要她出去出醜嗎?
「厚∼∼差別怎麼這麼大?王小姐覺得悶,你就請她去逛街,我覺得悶,你就要我滾?」田欣故意和吳秋惠抬起槓來,因為她剛剛看到老夫人一閃而過的落寞神情。
「哼,你怎麼能跟人家千金小姐比?」
「我早就知道自己和她的差異了。」田欣無所謂地聳聳肩,在老夫人身邊,什麼難聽的話都聽過。「不過,你的輪椅現在由我操控,我帶你去哪裡,你根本反抗不了。」
雖然輪椅可以自己控制,但吳秋惠一雙奶油桂花手,田欣吃定她肯定做不來。於是,她推著她往後花園的後門走去。
「你——你想造反?」
「如果你想喊救命就喊吧,絕對不會有人理你的。」田欣自信滿滿,她和後花園的員工熟得很,誰都相信她。
吳秋惠不信地喊了幾聲救命,雖然有人跑出來看,但卻沒人理她。
「沒事沒事,大家回去工作吧。」田欣笑著揮揮手。
「為什麼這樣!」吳秋惠不敢置信。
「因為平常你脾氣太壞,所以你再怎麼叫喊,大家都已經不當真了。你聽過放羊的孩子這個故事吧?」田欣笑咪咪地說。
「沒聽過!」吳秋惠怒道。
「那我說給你聽……」
於是,田欣推著吳秋惠,邊走邊說著故事,她們搭了殘障專用公車,又轉了捷運,田欣把她帶回自家附近的一條小溪旁。
到了這麼偏僻的郊外,吳秋惠開始有些害怕。「你想殺人滅口嗎?」
「老夫人,你真的好可愛、好有想像力喔。」聞言,田欣笑得合不攏嘴。「你看,這裡這麼漂亮,不但空氣好,溪水清澈,遠處的山特別綠,天也特別藍,這麼漂亮的地方不適合殺生的。」
「哼……」也許是大自然真的可以洗滌人心,一到這裡,吳秋惠的心情的確平靜不少。
「來,我背你下去泡水。」田欣蹲在她身前。
「我不要!」吳秋惠又耍著脾氣。
「來嘛∼∼」田欣撒嬌磨人的功力也不差,硬是背起她。
老夫人好瘦好輕喔,這些年飽受病痛折磨的她,一定吃睡都很不安穩。
她讓吳秋惠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然後替她脫下鞋襪。
「你幹什麼!」吳秋惠怒喝著,想推開她,但田欣輕巧地躲過了。
這是她的禁忌,除了貼身服侍她的張小言外,誰都不能看她萎縮到有些畸形的雙腳。
「只是泡泡腳而已嘛!」田欣幫她把雙腳放進流動的溪水裡。
吳秋惠才要拒絕,但毫無感覺的雙腳竟然能稍微感覺到水的流動,她驚愕地看著田欣。「這——」
「很舒服吧?」田欣笑著,然後幫她按摩。「雙腳不能動的人好多好多,他們有些人因為家境不好,所以必須堅強才能活下去,他們都能健康地面對自己的人生,接受自己身體的殘缺。老夫人,你生活無憂,又有莫先生這麼孝順的兒子,你應該要很滿足、很感激了。」
「不必對我說教!」田欣說的都對,但她沒必要讓一個小女娃來跟她講人生大道理。
「老夫人,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也知道你不是故意想發脾氣的,你害怕別人忘了你的存在,又怕別人嫌你是累贅,這麼多年,你一定吃不好、睡不穩——」
「不要自以為瞭解我!」吳秋惠激動地打斷她的話,因為田欣說的每個字全刺中她的弱點。
「我不知道怎麼瞭解你,這只是我對你的感覺而已。每次莫先生離開你的視線之外,你的表情就好孤單喔。」
「你——」吳秋惠驚愕地瞪著田欣。她怎麼會懂?
這些年所有人都怕她,只有田欣敢跟她頂嘴,敢忤逆她的意思。
田欣每句話都看似無心,卻硬生生揭發她心底不想承認的事實,她到底是誰?是上帝派來的天使,還是地獄來的惡匱?
「做人不要這麼逞強,開心就好。來躺下。」田欣幫助她躺下,還在震驚中的吳秋惠只好任她擺弄。「現在你閉上眼睛,聽聽風的聲音、水的聲音。」
吳秋惠好像著了田欣的魔,竟順從了她。
她閉上眼,聽著風的聲音、水的聲音,呼吸著乾淨的空氣,她的心好平靜,心的視野更寬了……
她覺得好舒服,一輩子的重擔彷彿在這瞬間放下了……
吳秋惠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躺在家裡的床上。
怪了,難道下午的一切只是她在作夢?
「媽,你醒了。」莫-替母親把枕頭墊高。「餓了嗎?」
「好餓。」這是她十年來第一次因為餓而想吃飯。
莫-遞來雪花粥。「這是田欣幫你準備的,她說雙腳泡過溪水後,喝碗熱粥最好了。」
「原來下午的一切不是夢。」吳秋惠感到驚訝,似乎還無法分清楚現實和夢境。
「當然不是,」莫-笑著搖頭。「下午,她看您睡得熟,所以打電話要我去新店接你們。」
剛接到電話時,他完全陷入不可思議的震驚中,以為自己聽錯,可是當他趕過去,母親平靜安詳的睡顏,令他又感動又羞愧地紅了眼眶。
他動作極輕的將母親抱到車上,一路上他一直緊握著田欣的手,只有她,才能讓他這麼感動,他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
「她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吳秋惠終於被她收服了。「年紀小小,但卻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學,對人事物都觀察人微。看來,我們都不如她。」
「是嗎?」莫-笑著。「其實她神經很大條,常常忘東忘西,說話沒有邏輯,還老是傻乎乎!」
「你很瞭解她?」看兒子一提到田欣就眉飛色舞,她心裡似乎明白了。
「是,我和她正在交往。」莫-也不再隱瞞。
「她的家世和我們不配。」田欣雖然不錯,但就現實面面言,她對莫家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不需要用聯姻來發展我的事業,我只想要一個心靈伴侶。」
「那玉芸怎麼辦?」
「我從來沒考慮過她。」
「可是她一心想嫁你!」
「媽,這種事不能勉強。」
吳秋惠無奈地搖頭。「算了,算了,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門外,剛血拚回來的王玉芸,一放下提袋,就拿著保養品開心地跑上樓,原本想討好吳秋惠的,沒想到卻聽到這樣一段話。
可惡!連莫媽媽都棄她不顧,那她對田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她忿忿地轉身離開。
下樓時剛好遇到正要上樓的田欣,她惡狠狠地瞪住她。「莫大哥是我的!我不會你得逞的。」說完,她立刻轉身走人。
田欣看著她離去,搖搖頭,走上樓。在樓上,剛好看到莫-輕掩上門,走出吳秋惠的房間。
「老夫人睡了?」田欣笑問道。
莫-忽然一把抱住她。「田欣,我真的奸愛你。」
「我知道呀!」田欣笑得好甜蜜。「可是你不要這樣,等一下會被人看見的。」
「我不擔心,我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你!」
「別這樣,我會害羞啦!而且我擔心大家知道後,事事都讓著我,什麼都不讓淺故,匱隊,我會很難受的。」
「好吧。」
「你真體貼。」田欣四處張望一下,確定沒人後,才在他臉上快速印了個吻,然後一溜煙跑掉。
莫-撫著微微發燙的面頰,看著她可愛的背影,莫-知道自己這輩子絕對不能沒有她,可是他和她之間還有一道難題末解開……
「你在做什麼?」錢樂芳好奇地看著正在努力解開線頭的田欣,桌上還有一小段看似圍巾的東西。
「我的線全纏在一起了啦!」
錢樂芳坐下,幫她挑著線頭。「我是問你好好的為什麼織這個?現在天氣又不冷。」
「再過兩個多月就是莫-的生曰,我想織一條圍巾送他。」
「喔……也是啦。」錢樂芳忍不住損她。「你的手工太差,從現在開始織是正確的。」
「我的腦袋都已經快被這堆毛線纏死了,你還開我玩笑,快幫我啦!」
此時,田欣的手機響了,她手忙腳亂地接起——
「喂?」
「寶貝∼∼」陳美梅哭得好可憐。
「媽,別哭,到底怎麼了?」田欣被母親這麼一哭,也慌了。
「有人來砸店,你爸還被打傷了……我不知道怎麼辦……」
「什麼!」
「他們要我和你爸爸立刻把地讓出來,你爸爸不肯,店就被砸了,還打傷了你爸,他們那群人好可怕喔……」
「媽,別哭,我立刻回家。」田欣掛上電話,拎起包包,立刻往外衝。
「怎麼了?」錢樂芳擔心地拉住她。
「我家出事了,回來再跟你說。」
田欣跳上計程車一路趕回家,回到家,滿目瘡痍的景象立刻把她嚇傻了。
「媽∼∼爸∼∼」
屋內,母親不斷地哭著,受了傷卻不肯去醫院的父親,則是連忙安慰著嚇壞了的母親。
「欣欣∼∼」陳美梅抱住女兒。
「這是誰做的?!」田欣生氣地問道。
「不知道,下午,店裡突然來了好多陌生男人,一直逼我簽土地的讓渡書,我不願意,他們就又砸店又打人……」田維昌虛弱的說道。
「真的太過分了!我去找他們理論!」她知道那個假斯文男在哪兒上班,他和莫-同公司,她現在就回台北去把他揪出來。
「欣欣,不要呀!」陳美梅趕緊拉住女兒。「他們很凶的,好像流氓。」
「我不怕!」田欣掙開母親,跑了出去。
正要攔計程車回台北,王玉芸走了過來。
田欣驚訝地停下腳步。「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啊?我來替莫大哥辦點事情啊……」王玉芸摳摳紅色的指甲。
「他能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
「還有什麼?」王玉芸得意地用下巴指指田欣家的方向。
「你騙人!關他什麼事!」田欣絕對不相信是莫-指使的。
「你真的很蠢!在莫家工作,卻不知道莫大哥就是莫氏的負責人?莫氏集團要在這裡開發度假村,大家都搬了,就只有你們裝清高不搬!這個月底度假村就要動土了,莫氏集團就差你們那塊地,你們又遲遲不搬,所以莫大哥說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你們立刻搬定,所以別怪我們這麼做。」
「你簡直是流氓!」
「隨你怎麼說。如果你們三天後還不搬,我就找人天天去你家『坐坐』。呵呵呵∼∼,」
「太可惡了!簡直是太可惡了!」田欣氣沖沖地往門外跑。
她一定要找莫-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