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得怎麼樣了?」姜易揚回到公司,立刻問白家傳。「夏耀義之前為了拿下體育用品的亞洲代理權,跟銀行借了不少錢,再加上日本方面有幾筆貨款收不回來,才會導致公司周轉不靈。」白家傳報告著。
「大概多少?」不惜犧牲女兒幸福,硬是與有錢有勢的徐家攀姻親,他想一定是一大筆金額。
「五千多萬。」
「這麼多……」姜易揚眉頭收緊,陷入沉思。他道:「我所有的有價證券,目前市值多少?」
「你想幹麼?」白家傳瞪大眼,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多少?」姜易揚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只要拿錢出來幫夏耀義度過難關,相信一切好說話。
白家傳大約算了一下。「六、七千萬應該有……」
「全幫我脫手。」打個九折,應該很快能脫手。
「你瘋了?!」白家傳大叫。「這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耶!你別忘了當初賺第一個一百萬的痛苦!」這段期間,他和姜易揚一起走過,一路打拚,姜易揚所受的苦他最清楚。
「照我的話做就是了。」錢再賺就有,夏以凌只有一個。
「你幹麼要幫夏耀義!老大你……你該不會愛上他女兒了吧?」白家傳猛然頓悟。
他點頭,凝重的臉色突然溫柔化開。「唯有這麼做,以凌才能和我在一起。」
「你發神經嗎?夏耀義是叫你去幫她女兒設計形象,不是叫你去把他女兒的!」白家傳好驚訝,他認識的姜易揚不是這麼衝動、這麼不理性的人。
「多話!你照做就是。」姜易揚又凝起臉,非常堅持。
「好啦!反正你想破產是你的事。這個新娘還真貴咧∼∼」白家傳嘟囔著。
姜易揚明白好友的心意,也知道這麼做自己可能會一無所有,但為了夏以凌,他沒有什麼不可以放棄的。
解決了金錢問題,接下來就是說服徐夏兩家了。
他打電話給徐建財,兩人約在日本料理店見面。
「姜先生,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以前請都請不動你,呵呵呵∼∼」徐建財打從心裡喜歡這個能幹的年輕人,心裡不禁感歎,如果兒子有他十分之一就好了。
「別這麼說,是我不懂禮數,老是回絕您的邀請。」姜易揚一笑。
「好了。客套話也不用說太多了,咱們都不是太有空閒時間的人,姜先生的時間尤其寶貴,今天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客套話說完,徐建財很直接地問道。
姜易揚當下就喜歡上這個直來直往的長輩。「有一件事想請徐先生成全。」
「難得姜先生有求於人,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徐建財爽快地答應。
姜易揚是個能幹的小伙子,幾年前獨自創業、建立廣大人脈,不但不需求助於人,反而對政商界的貢獻良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今天有機會幫他,是真的很榮幸。
「我想請您解除和夏家的婚約。」姜易揚直說。
「喔?」徐建財很好奇。「為什麼?」
「我知道夏家有求於你,但是夏以凌並不想要這門婚事。」
「你今天是來當她的說客,還是你另有目的?」
「我和夏以凌情投意合。」姜易揚看著他的眼直說,眼色澄澈堅定。
「好!夠直接,我喜歡!」徐建財哈哈大笑。「不過,我幫不了你。」
「這件事只要您肯答應,我願意答應您任何條件。」雖然處於弱勢,但姜易揚的態度仍不卑不亢,腰桿挺直。
「這不是答不答應的事。」徐子龍喝了一口清酒,歎口氣接著說:「也不怕你笑話,我徐建財這輩子什麼都有了,唯一遺憾的是我那個兒子,因為個性太閉塞,都已經三十七歲了還沒談過戀愛,更別提結婚。」
「你兒子條件不差。」他見過徐子龍幾次,他是安靜了點,但沒什麼不好。
「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知道。」徐建財忽然覺得好感慨,身為台灣富豪之一,卻生了一個這樣無能的兒子,他的家業以後要傳給誰呀!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兒子改變呢?」他的目光炯炯,非常有自信。
徐建財歎了口氣,搖頭。他是很想請姜易揚幫兒子改頭換面,但是……
「就算可行也來不及了。我已經開始在籌備婚事,等夏耀義從日本回來,會先公開辦訂婚宴,這個消息也已經發佈給各大媒體了。」
「這麼快……」姜易揚臉色凝重,心直往下沉。
「我勸你還是放棄夏以凌吧,你條件這麼好,不怕找不到好女孩。」
姜易揚苦澀一笑,起身離開,他不想解釋自己對夏以凌的情感。
姜易揚走後,徐建財獨自坐在座位上喝著悶酒,突然包廂門打開,徐子龍走了進來——
「爸,一定要結婚嗎?」
「你怎麼在這裡?」徐建財有些驚訝。
「和同學來這裡吃飯,就在隔壁包廂,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他淡淡解釋。「爸,既然姜先生和夏小姐情投意合……」他想成全,不想誤人幸福。
夏以凌真的很漂亮、很聰明,這樣的女孩不會願意和他過一生的,雖然結婚只是他生命中另一項「被安排」的事,他也從來不反抗,但事情牽涉到另一人的意願,他躊躇了,他不想勉強人。
徐建財一聽便發怒了。「小孩子懂什麼!」
徐子龍立刻閉上嘴,不敢多說。
「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都幾歲了,連女朋友都沒交過,我還能指望你自己找老婆嗎?」徐建財又生氣又感慨。
「對不起……」他只能道歉。
其實不是他不敢交女朋友,而是怕父親嫌棄、挑剔。
在父親銳利的目光下,他向來做什麼事都沒有信心,父親的眼神像探照燈似地緊盯著他,照得他愈來愈覺得自己渺小沒用,日子久了,他不想表現、不想有意見,父親說一是一,他明白只要照著父親的意思,就不會有任何苛責。
徐建財歎了一口氣。「算了,別說這些了,你只要等著做你的新郎就好了。我們回公司吧。」
「是。」
徐子龍聽話地點頭,但心裡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對他說,拆散有情人是不對的……
夜裡,回到夏宅,姜易揚的心情好低落、腳步好沉重,他沒立即進屋,坐在青花石階上,捂著臉,園藝燈照著他的側臉,臉上的暗影更顯出他的無力和疲憊。
錢的事對夏耀義或許好解決,但是徐建財不答應,還是沒用。
唉……原來這世界真有用錢換不來的東西。
「你怎麼坐在這裡不進屋?」
見姜易揚這麼晚還沒回來,夏以凌不放心,披上小外套走到花園等他,沒想到竟看到他坐在石階上。
她蹲在他身前,問道:「你不舒服嗎?」
姜易揚倏地將她摟進懷裡,好緊好緊……
「怎麼了嗎?」她擔心地問著。他總是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現在這個樣子好令人擔心。
「沒事。」所有的事情由他承受就好,以凌已經身心俱疲了。他雙臂收得更緊,好怕會失去她。
「喂!我快不能呼吸了……」以凌小聲嚷著。
「沒關係,我給你氧氣……」說著,他吻了她,好熱切、好纏綿,吻得以凌魂都飛上雲端了。
以凌回吻著,尚嫌青澀的吻技卻挑起了姜易揚體內的火,而他並不想熄火。
趁著呼吸的空檔。以凌記起自己還在生病,她雙手微微抵在他胸前,小臉通紅,氣喘吁吁——
「我……我感冒欸。」
「我抵抗力強。」他繼續吻著她多話的小嘴。
「會有人看見……」回復理智,以凌終於記得他們身在何處了。家裡的任何人都有可能經過花園哪!
「看見最好。」
此時他不想再去擔心是不是會被經過的傭人遇見,他反而希望他們將看到的一切告訴全世界。
「易揚,別這樣……」她閃躲著,眼睛不安地看著四周。
「好吧。」他歎口氣,放開了她,而後拉著她一起往屋裡走。
「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她還是好擔心。
「有嗎?可能工作太累吧。」他一笑,又回復原來那自信的樣子。
「那你快去休息。」看他累成這模樣,她好心疼。
「你不幫我放洗澡水?」他笑睨著她,開玩笑道。希望她快快忘記他今晚的失常。
「我又不是你的誰。」她嬌嗔。這項老婆專屬的義務,讓她紅透了臉。
「那幫我按摩肩膀吧。」她臉紅的樣子真的好可愛,他覺得一輩子也看不膩。
以凌微笑,走到他身後,輕輕地幫他按揉著。
「好舒服。」姜易揚閉上眼享受著。「咦?怎麼沒看見家琪?我不是要她陪你嗎?」他問道。
「家琪聊得太開心,把一整瓶紅酒全干了,現在睡倒在我床上呢!」她好羨慕家琪能這樣隨心所卻。
「那你今晚睡哪兒?不行,我去把她叫醒。」他坐起來。
「不要啦,讓她睡,能這麼安安心心地睡,不是很好嗎?」她拉住他,坐在他身邊。
「可是你——」
「我沒關係,等一下睡客房就行了。」
「要不……你今晚跟我睡。」他附在她耳邊,小聲地、曖昧地說著。
聞言,以凌臉上倏地燒紅,恐怕連髮根都冒煙了。
「幹麼臉紅,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又沒說什麼,哈哈哈……」姜易揚心情大好。
以凌惱羞成怒地瞪著他。「不理你了啦!」
說完,以凌立刻跑走,姜易揚看她落荒而逃的樣子,笑得更是開心。
「姜先生。」鄭叔忽然從門外進來。
「鄭叔。」姜易揚收住笑意,努力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姜先生,有一句話老鄭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看著他,語調平板。
「請說。」姜易揚提高警覺,因為一向很少開口的管家竟主動找他說話,一定有事。
「望姜先生不要和小姐走得太近。」
鄭叔的語氣平靜無波,但不知為何,竟讓姜易揚有種鄭叔是在求他的感覺。
「你很關心以凌?」他沒有直接回應鄭叔的話,反問道。
他知道這個精明的管家,一定什麼都看在眼裡,只是他不懂,為什麼鄭叔沒把他和以凌的事告訴夏耀義。
「小姐不是隨便的女孩,請你替她著想。我下去了,請您也早點休息。」
小姐和姜易揚的事,他看在眼裡,認為這只是小女孩的幻想,過去就好,所以沒打算告訴夏耀義。可是姜易揚似乎認真了,所以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得提醒世故的姜易揚別給小姐太多愛情的幻夢。
十二年前,太太傅巧華因為被浪漫愛情的假象迷惑,做了錯事才回不了頭。他仍衷心希望,小姐別重蹈覆轍,別為了沒用的愛情毀了一生幸福。
兩天後,夏耀義回國了,但他一回國卻立刻到徐建財的公司去,因為此趙的日本行,並沒有收到預期的款項,公司的資金調度已經迫在眉睫。
「老大哥,可不可以先借我一千萬周轉周轉?」他等不了兩個月呀!
「我們說好結婚當天匯到你戶頭的。」徐建財吸了一口雪茄。
「親家∼∼難道我會拿了錢,不把女兒嫁過去?」夏耀義眉毛都快皺成一團了。
不是怕他不把女兒嫁過來,而是怕他女兒跟人私奔。
「要我提前把錢給你也行。」徐建財考慮了一下,說道:「下星期訂婚後,我會請人在下下個星期找一天好日子,讓他們結婚。」
「好好好,親家你怎麼說都行!」只要能快點拿到錢,明天嫁都行。
離開徐建財公司,夏耀義垂頭喪氣,像只喪家犬。
唉!他在徐建財面前可以說是完全沒了人格,要不是為了公司,他能這麼忍氣吞聲嗎?
這公司當初完全是為了給愛妻優渥生活而努力的,有著他對傅巧華的種種回憶,他絕不能讓公司倒閉。
不是他狠心,硬要把以凌嫁給徐家,而是嫁到徐家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女孩子就是要有個穩固的未來,什麼情呀愛的,全是虛幻不實的東西,日子一久,全都會變或泡朱。
他和妻子熱戀,曾以為對方將會和自己天長地久,可是好景不常,妻子背叛了他,讓他跌入萬丈深淵,終於明白愛情只是虛幻、不可靠的。
可是明知如此,即使妻子已經過世,他就是忘不了她,依然又愛又恨。他知道自己中了愛情的毒,一輩子都好不了,自己沒用,他不希望女兒跟著吃苦。
現在,徐家能給她優渥、穩當的生活,而且徐子龍看來忠厚老實,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然希望女兒趕快嫁過去。現在她不同意,會怪他,但她以後一定會感激他。
回到家中,夏耀義立刻收起垂頭喪氣的模樣,擺了張撲克臉,維持父親和主人的威嚴。
夏以凌看到父親回來,立刻轉頭上樓。
「幹什麼?眼睛瞎了嗎?」唯有對她惡聲惡語,夏耀義才能不讓自己壓抑的親情表現出來。
「爸。」夏以凌不甘願地喚了聲。
夏耀義看著她,愈看愈覺得她是自己和妻子的綜合體,心底湧起一股疼愛和不捨,令他的心糾結,但他很快地再次壓下這情緒。
他避開眼睛,清清喉嚨道:「剛才我先到徐建財的公司了。」
夏以凌屏息,眼皮忽然開始狂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星期訂婚,明天會先到飯店試菜。」
果然!「我不要!」她吼道。
「由不得你!」
「爸!為什麼你都不顧我的感受呢?就算你恨媽,但媽都過世了,你難道不能原諒她嗎?」
「小孩子懂什麼!」
他只有恨,才能有目標、有力氣活下去。
「你——」父親一味罔顧她的心情,令她忍不住開始恨他。「反正我不會嫁,訂婚當天我絕對不會出現!」
「別忘了你媽的遺言。」他瞪著她。
「你——太過分了!」她哭著跑上樓。
「怎麼了?」跟白家琪出去採購食材的姜易揚先進門,剛好看到以凌哭著跑上樓,他的視線追著她,心隱隱作疼。
「你看你把我女兒改造成什麼樣子,愈來愈離譜!」夏耀義把氣出在他身上。
「是。」姜易揚的視線還在以凌跑走的方向,敷衍地回答道。
這段日子,他根本沒刻意改造以凌,他只想愛她,讓她真正快樂,一個真正快樂的女人,才能由內心散發出迷人的魅力。
「明天要去吃訂婚的試菜,你看她那個樣子,帶得出門嗎?」他忿忿地坐在沙發上。
「為什麼這麼突然?!」姜易揚難得驚訝地變了臉色。難道和自己那天去找徐建財有關?
「咦?」因為忘了拿東西又繞回車庫的家琪,甫進門就好奇地看著眼前嚴肅的中年人。
「她是誰?」夏耀義鄙夷地看著她。
「您好,我是以凌的死黨,我叫白家琪,您一定是伯父了?」家琪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美環,把她打發走。」夏耀義命令道。
「喂!你以為我是乞丐啊!」家琪好生氣。
夏耀義沒有回答,但眼神很清楚地表明不屑。
「死老頭!」人家對她不客氣,她也沒必要裝乖巧了。「要不是你是以凌的爸爸,憑你斷送以凌幸福這點,我就有理由賞你一拳!」她忿忿不平地揮著拳頭。
「滾!」夏耀義吼道。
「走就走,有什麼稀罕的!房子大。沒溫暖有什麼用?錢多,沒人愛有什麼用?你這德行一定會孤獨終老的。」她嚷嚷著,然後回客房收了東西就走。「哼!不再見!」
姜易揚差點笑出來,白家琪就是這直言不諱的個性。
被戳到痛處,夏耀義怒不可遏,但罪魁禍首已經走人了。
「你竟然讓這種人出現在夏家!」
「夏先生只交代看好小姐,沒禁止小姐朋友來探訪。」姜易揚不疾不徐地道。
「你——這件事先不跟你計較。你只要今晚把以凌搞定,讓她明天出得了門就好,其他的我可以暫且不管!」
以凌在房裡急得團團轉,她自始至終一直相信姜易揚一定有辦法,可是都已經這麼久了,他卻一點行動也沒有。
「以凌……」他敲著門,輕喚她。
「易揚,我爸他——」她開門,急急說道,眼底全是擔心。
「我知道。」剛才又認真地想過之後,姜易揚打算先從徐子龍方面著手,也許會有轉機。
「那怎麼辦?」
「你明天先去赴宴,其他的不用擔心,我自然有辦法——」
聽他又這麼說,以凌又急又氣地叫道:「想辦法、想辦法,你只會說要想辦法,可是卻什麼辦法都沒有!現在還要我明天去赴宴?我看你根本不是真心對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以凌,對不起。」知道她是因為太焦急才會這麼說,姜易揚不與她計較。
他一直在努力,但徐建財不點頭,就算他變賣所有財產給夏耀義也沒用,這件事對徐家影響太大了。
「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難道你真的沒有辦法嗎?難道我真的只能聽話嫁人嗎?」以凌擔心地哭了。
「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他摟著她,好心疼她的淚。
「還是,乾脆跟我爸提我們兩個人的事?」她想豁出去。
「不行,太早說只會讓他更有機會防著我,到時候我們再也見不到面,就算有辦法也難辦。」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我們到底該怎麼辦?」以凌又急又怕。
「別急,我已經在想辦法了,相信我。」他吻著她的唇,平息她的不安。
「來得及嗎?」她又掉淚了,心慌不已。
她和姜易揚,真的可以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