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冷,可是郭妍妍卻滿身大汗!
她站在大火熊熊的爐灶旁,一雙水靈靈的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郭春生熟練地翻動手上的大鐵鍋,小小的腦袋跟著大鐵鍋上上下下地點著,短短的馬尾也跟著可愛地左右搖晃著。
忽然,鐵鍋轟出了大火!郭妍妍屏住呼吸,眼睛興奮地亮了起來,火光在她的黑瞳裡閃著。
火熄滅的瞬間,郭春生已經把一道三杯雞快速地盛進燒燙的陶鍋內,美味的香味不斷地發出。
「看懂了嗎?」郭春生滿頭大汗,自豪地用大鐵杓敲敲陶鍋,肉肉的雙下巴隨著他的笑容而顫動著。
「嗯嗯嗯!」妍妍拚命點頭,眼裡全是崇拜的光芒,纖纖食指已經大動,連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她向來對食物的味道特別敏銳,廚藝卻完全不行,更不巧的是,偏偏她就生在「總鋪師」的家庭裡。
三年前大學畢業,她本想繼續念餐飲研究所,但因為她連丙級的廚師檢定都考不過,申請不到學校,只好放棄。剛好父親決定實現他年少的夢想,上拉拉山開一間附有餐廳的民宿,所以他們舉家從台北遷來拉拉山,民宿一忙,她也暫時打消了升學的念頭,留在山上幫忙。
本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沒想到,父親竟還打算讓她承襲衣缽,做一個女的「總鋪師」。
父親明知道她的廚藝不可救藥,竟還是樂觀地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相信奇跡總有一天會出現。但是,不管妍妍怎樣努力學,燒出來的菜餚就是無法達到她舌頭的嚴苛要求,無法達到她自己的要求,就等於是失敗的作品!
但是,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妍妍也只能繼續努力地學。
「只會吃,不會做菜也沒用,你看看電視上的美食家,哪個不會燒菜?」
郭春生把三杯雞端上桌,妍妍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跟在後頭。
「燒菜只要記得一件事:為食客的幸福而做,你就一定能成為好廚師。」
妍妍的心思全在三杯雞上,父親說什麼她都無異議地點頭,只要能讓她快快吃到,什麼都行。至於這麼抽像的話題,以後再研究吧!
她的筷子慢慢地靠近三杯雞,可是卻被父親抽走:「不准吃!」
「啊?為什麼∼∼」妍妍哀叫起來。
「我不是叫你上山去跟何伯拿大白菜,你到現在還沒去!」
何伯是個一口濃重山東腔的退伍老榮民,他獨居在山上,平常種些大白菜和高麗菜賺取生活費,所以沒請幫手,再加上他年紀老邁,沒辦法到處送貨,所以如果想向他買菜的人,就得自個兒推推車上山拿。
「喔,好啦∼∼我吃完就去。」妍妍轉身拿起另一雙筷子,又伸向三杯雞。
「回來再吃。」郭春生又抽掉她的筷子。
「回來都已經冷掉了!如果再熱過,雞肉會變老耶∼∼」
「你放心,等一下你媽還有你奶奶回來,一下子就可以吃完了。」
「爸!你分明就是故意不讓我吃!」
「你真聰明!要吃就自己燒,剛才用的材料和步驟你都看見了,你這麼聰明,一定早就學起來。」郭春生露出得意的表情。
「真是夠奸詐的!」妍妍不服地叫嚷。
「你這麼聰明,不耍點心機,怎麼能制住你?」郭春生千方百計的,就是想讓妍妍親自下廚。
妍妍撅著嘴。對於父親似褒又像貶的話只能氣在心裡。
最後她只好認命地放棄美食,推著手推車上山。
她一邊走著,一邊不停地在心裡抱怨
誰規定懂得品嚐美食的人,就一定要會做菜?什麼只要一心想要替人們帶來幸福,就能燒出好菜?真是「中華一番」看太多!
她撇撇嘴,小心地在顛簸的山路上走著。
今天山上起了薄霧,雖然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能見度仍然不是很好。
山路寬度不到兩公尺,一邊是傾斜約四十五度、長滿針葉松的山壁,一邊是山溝,地勢滿危險的。雖然這條路妍妍已經走了三年,但一到起霧的日子,她還是格外小心,她還沒吃遍天下美食呢,可得留著小命好好享受。
上坡再加上崎嶇不平的山路,身材嬌小的妍妍很快就累了,她按照慣例,在山路的最寬處稍作休息,而這裡離何伯家,也剛好還剩一半的路程。
這裡有著極佳的視野,平常不起霧的日子裡,還可以看到一整片壯觀的雲海。
妍妍看著眼前一片霧茫茫,裊裊上升的霧氣,真是像極了剛才那鍋熱騰騰的三杯雞……
「唉……我的三杯雞呀……」她忍不住哀歎。
休息了一會兒,妍妍無奈地起身,推著手推車繼續上路。
才走了幾步,她便看到前方好像有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崖邊。
她瞇起眼,努力地看著霧中的人影一會兒站、一會兒蹲,還以奇怪的姿勢往前傾。
啊!慘!他該不會要自殺吧?
妍妍連忙輕輕地放下推車,然後躡手躡腳,不敢驚動他地一步步靠近。然後,她衝上去,一把抱住那個「想不開」的人!
「什麼事情都好商量,不要想不開呀!」
正在崖邊取景的石凱被她這麼一嚇,手一鬆,手中的相機立刻滾下十公尺深的大山溝裡。
他立刻火大地叫道:「你幹什麼?放開我!」
「不!除非你答應我不自殺,我才放手。」
「你這個笨蛋,誰要自殺了?!」石凱用力掰著她緊箍在他腰上的手。
妍妍看著他的側臉,在霧中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外型挺頹廢,再加上他衣衫不整和不修邊幅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會厭世的人嘛。
「你不自殺嗎?」妍妍問著,手還是不敢放。
「我現在想殺人!」
「殺誰?」妍妍一下子無法意會。
「你!快給我放手!」
哇咧!真是好心沒好報!妍妍生氣地放開手,跑到他面前,以她的小個子,必須要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
可是,當她看進他的眼底時,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卻令她的呼吸一窒,胸口像是鼓得脹脹的,害她得大口大口吸氣、吐氣,才能舒服一些。
不只如此,連她的心跳都跟著加快,臉頰也熱了起來。
她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為怕他真的自殺,嚇到呼吸不順?
妍妍不解地望著他,幾乎忘了要生氣。
而同一時刻,石凱這才看清楚這個雞婆女人的樣子。
她的個子不高,五官輪廓很深,一雙大眼晶晶亮亮,一看就知道很聰明機靈,而她小小的嘴唇,唇線非常明顯,說話時,一排貝齒更是整齊漂亮。
石凱以為會出現在這裡的年輕女孩,應該會是原住民。但她的皮膚白晰粉嫩,反而像極了住在平地嬌氣的千金大小姐。
他看著眨著無辜雙眼的她,霧氣沾上她長長的睫毛,令她帶了點清純與柔弱的美,令向來只讓「影子」入鏡的他,竟有股衝動想要將她此刻的嬌顏,用相機收藏下來……
相機!噢!我的相機!他想起寶貝相機,頓時心痛萬分,還來不及審視剛才那奇異的念頭,濃濃的眉毛已經蹙攏。
見他又皺起眉、苦著臉,妍妍連忙抓緊他的手,大聲問道:「喂,你該不會又要自殺了吧?」
「放開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真是會被這個女人氣死!她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免得破壞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看他精力充沛地吼她,妍妍知道自己真的誤會了,只好放開他的手。「好啦……」一抬頭,看到他怒氣衝天的樣子,她不禁也火大起來,生氣地戳著他的胸口。「喂,我也是一片好心耶!幹麼這麼凶啊!」
石凱抓住她的食指。「我凶?要不是因為你,我的相機怎麼會滾下山溝?」
唉,早知道他就不要為了貪圖方便,把相機背帶從脖子上取下……
「什麼相機?」她下意識地看向山溝。
「還什麼相機?剛才因為你突然抱住我,害我的相機滾下山溝裡!」
妍妍這才懂了。「啊!原來你剛才在拍照?」她又看了一下山溝。「底下霧茫茫一片,有什麼好拍的?」
「我不想和什麼都不懂的人多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石凱責備地瞪著她。
「大不了賠你嘛!小氣的男人!」
「賠?你用什麼賠?相機裡全是這幾天我冒著生命危險拍來的照片,有些照片更是千載難逢。」影子本來就千變萬化,要抓住它瞬間的美,更是難上加難。
「那你要我怎樣?下去撿回來還你嗎?」妍妍也瞪著他,氣自己不該太多事。
「你……算了算了,算我自己倒霉!」山溝很深,他怎麼可能真讓她冒生命危險下去撿。
唉!第一天上拉拉山,就遇到這樣的衰事!
幸好他的背袋裡還有一台備用的數字單眼相機,否則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美麗假期,豈不泡湯?只是那些珍貴的照片,真讓人捨不得。
他每天忙到沒日沒夜,好不容易工作在去年底告一段落,他立刻背起相機往山裡頭跑,他辛苦地造訪了北部的幾座山頭,拍了許多難得一見的照片,沒想到卻在拉拉山上功虧一簣,心血付諸流水!
石凱心疼得要命,很想揍人,但對方是女人,又是無心之過,他根本無法追究,只能自認倒霉。
他背起背袋,準備走人。
「喂!」妍妍拉住他的背包。
「我警告你,別再拉著我了!」石凱忍著火,警告道。
「你真的不要相機了?」
「就算撿回來,相機不是泡水就是已經摔壞,也不能用了。」
「喔……」妍妍放開了石凱,而他則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石凱的背影消失在濃霧中,妍妍又回頭往山溝望去。
是她害人家丟了相機,她就有責任替他把相機找回來,雖然底下是山溝,但溝壁上還是有一些灌木叢,說不定相機會被樹枝勾住。
天生的責任感,再加上一點點的希望,讓她不顧危險地下了山溝。
妍妍以臀部著地,慢慢地往下移動,彷彿是老天幫忙,真讓她在樹叢中找到被勾住的相機。
她小心地取回相機,幸好只是外表撞傷了一點,鏡頭沒事。
這個男人也真粗心,這麼貴的相機明明有背帶,為什麼不掛在脖子上?掉下來算他活該!
她將相機吊在脖子上,準備轉身爬上去,但悲慘的事發生了,陡斜的坡度令她無法轉身換姿勢。
天!現在怎麼辦?
這條路人煙稀少,幾乎不會有人經過,如果要等到家人發現她不見,可能要入夜之後了。可是冬天拉拉山的夜晚這麼冷,她不知道自己撐不撐得住?
喔!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該死的相機!還有該死的太「負責」的自己!
正在又氣又急時,她好像聽到上頭有人在喊著她的名字
「妍妍、妍妍!」很重的山東腔,是何伯!
「何伯,我在山溝裡!」她開心地大聲響應著。啊!好心果然有好報,老天爺不會虧待好心人的。
「哎呀!要命!你怎麼跌下去的?」何伯探頭一看,嚇了一跳。「你千萬別亂動。」
何伯拆下推車上用來綁住菜籃的繩子,往山溝裡垂放,妍妍連忙抓住,再慢慢地轉身爬上去。
一踏上結實的地面,妍妍彷彿大劫歸來,立刻給何伯一個大大的擁抱。
「何伯,我真是愛死你了!」
「厚∼∼妍妍哪,你要嚇死我這老人家啊?要不是一整天都不見你上來推白菜,怕你爸爸的餐廳開天窗,我也不會推菜下山,幸好你家推車就停在山路上,我才停下來叫你,不然誰會知道你跌到山溝下?對了,你怎麼會掉下去的?」
三年來,都是妍妍上山推菜,這段路她應該很熟才是呀!
「唉!別提了。」妍妍低頭看著吊掛在胸前的相機,一想到雞婆的自己,竟然能「無事化小」、「小事化大」,就覺得好丟臉。
「你怎麼上山還帶相機,要拍什麼嗎?」何伯終於注意到了。
「沒有啦……」
「下次別帶這些會讓人分心的玩意兒了,不是每次都這麼好運氣的。」何伯搓搓她的頭。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妍妍尷尬地笑道:「何伯,我得趕緊把菜推回家,爸爸趕著用呢。」
「好好好∼∼」何伯又替她把白菜綁好。「你先用我的推車,省得再換車裝,你的推車我先推回家,你明天再上山來拿。」
「嗯,謝謝何伯!」妍妍趕緊下山,免得何伯再追問。
回到家,天色已經暗了,正好是餐廳最忙的時候,父親在廚房忙,奶奶在大廳一樓的餐廳招呼客人,而媽媽則在主屋的二樓大廳,把今天住宿客人的資料鍵入計算機。
妍妍怕家人問起她的一身狼狽,於是悄悄地把菜放在廚房後的洗菜槽旁,然後向在大火爐旁忙碌的父親喊了一聲「菜推回來了」,就立刻從主屋右翼的安全門溜上三樓的房間。
妍妍家的民宿是一棟三層樓、呈H形的歐洲農莊式建築,就建在半山腰,房子不大,才十六間客房,取名「半山別館」。
由於是小本經營,所以除了請兩個幫忙打掃客房的阿桑,沒再多請人打理別館的事務,幾乎所有事情全由郭家人一手包辦。
主屋在中間,一樓是餐廳,二樓是客房接待大廳,三樓是面對拉拉山美景的高級客房。左翼一到三樓全是客房,右翼只有一到二樓是客房,三樓則是她們一家四口的房間。
回到房間,妍妍連忙取下相機放在梳妝台上,進浴室梳洗,因為再過一會兒,住宿客人都會下樓吃飯,餐廳就會忙不過來,她得趕緊下樓幫忙。
梳洗好後,她坐在梳妝台前整理頭髮,突然對眼前的相機感到好奇。真想看看那個男人不顧危險,到底是為了拍出什麼了不得的驚世鉅作。
她打開計算機,把相機裡的XD卡取出,放在卡片閱讀機裡,不一會兒,一幀幀奇異的照片慢慢展開,妍妍湊近屏幕,仔細地看著,這個男人頭腦有問題呀?怎麼淨拍些影子?
記憶卡裡兩、三百張的照片全是樹影、交錯的人影、水中倒影……舉凡能出現影子的東西,他全拍了。
她索性站起身,偏著腦袋看,但沒有藝術天分的她,怎麼就是看不懂照片的意境。
「這個因為漣漪而皺了的水中倒影,有什麼好看的嗎?」妍妍還在研究著。「倒像是 抓餅。」
妍妍點了下一張,照片裡的大白石頭,被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影子遮去一半,圖下還有個標題:「是非黑白」,看看日期,是上個月拍的。
「哇!還『是非黑白』咧∼∼比我還有想像力。」她覺得好玩地笑著。
於是她好奇心大起,接著點選,除了最近這個星期拍的照片沒有批注,其它全都標注了照片主題。
什麼「行影無蹤」、「驚鴻一瞥」、「浮光掠影」……都是這一類的主題。
這個男人真好玩,每一張照片主題都這麼「武俠」,她笑著,想像起俊朗、粗獷,身材高大的他,穿起古裝的樣子
咦?還滿帥的,很適合嘛∼∼呵呵呵∼∼
她停不了笑意,繼續看著每一張照片,順便幫他檢查照片有沒有毀損,幸好,照片都沒問題。
全部看完之後,妍妍關上計算機。
明天就出門找他,把相機還給他吧!希望他不會這麼快就下山回家……
她的心暗自祈禱著。
一大早,山裡的霧沒散,妍妍又被父親催著上山去推白菜。
由於這些天正好放寒假,又是過年前,所以山裡來了特別多的遊客,而且幾乎每個上山的遊客,都必定會來「半山別館」嘗嘗父親的白菜料理,因此白菜用量特別大。
再加上何伯年紀大,沒人幫他,她只好親自上山推菜,有時一天還得上山推兩次呢!
看情形,今天不推個兩趟絕對不夠用。可是來回兩趟,就得花去她一整天的時間,這樣她就沒辦法找昨天那個人了,於是她想盡辦法把白菜疊得高高的。
「妍妍呀,疊這麼高,你會看不到路的。」何伯出言阻止著。
「不會啦!」妍妍還想再疊。
「不行不行,這樣太重了,你推不動的。」
「沒關係,下坡不用推,我人在推車前面用頂的。」
「就是下坡才危險,推車太重,你撐不住的。」
「這樣呀……」她考慮了一下,然後拿下三顆大白菜還給何伯。
何伯抱著三顆大白菜,無奈地看著她。「這能減輕多少?」
「很多了啦!我走嘍,何伯再見。」
妍妍怕何伯要她再拿下白菜,於是隨便綁上繩子,連忙推起推車走人。
只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果然,推車一到坡度較陡的路段,妍妍有好幾次都差點頂不住推車,幸好都有驚無險。
只是下山的路不一定全是下坡,也會有上坡的路段。
像此刻,望著眼前一大段上坡路,妍妍已經後悔了。都是平常推得太順利、太習慣了,完全不覺得上坡有什麼難的,也幾乎忘了它的存在,可是現在……
哎呀!我的媽呀!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呀!
沒辦法,她認命地一步步用力地往上推,在九度的低溫下,也照樣累得汗流浹背,雙腿更是開始累到發抖,就快使不出力了。
好不容易到了坡頂,眼前終於是一段較緩的下坡,她吁了一大口氣,心情一放鬆,雙手雙腳竟像有自我意識似地自動休息,而推車就在這一瞬間,脫離了她的手朝山下跑!
妍妍楞了一下,連忙追上去。
「喂!站住,別跑!別跑哇!救命呀∼∼誰來幫幫我呀∼∼」妍妍氣喘吁吁地追著。
可是,重力加速度讓推車飛快地往下滑,妍妍根本追不上。
此時,站在松葉林裡準備拍照的石凱聽到有人喊救命,立刻跳了出來,可是當他看見一台來勢洶洶的推車,迎面朝他飛來,要躲已經來不及了。
他側身往松葉林裡跳,趴倒在地上,此時,推車的輪子剛好撞到了一顆拳頭大的石頭,推車立刻飛了起來,翻落在山溝裡,但沒繫好「安全帶」的白菜,全都散在石凱身上,其中好幾顆還擊中他的頭!石凱頓時眼冒金星、昏頭轉向,一時站不起來,他乾脆倒在地上不動,想等暈眩的感覺過去。
遠遠看到他一動也不動,妍妍嚇得說不出話來,連忙跑過去,撥開他身上的白菜,扶起他
「喂!咦?是你」一見是昨天那個男人,妍妍開心地叫著。
石凱睜開眼。「啊∼∼天哪∼∼怎麼又是你?」這個雞婆的女人,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是我啊!不好嗎?幹麼一副可憐樣?」她見到他這麼開心,他卻剛好相反,真是叫人失望。
「你覺得我現在很好嗎?」石凱想生氣,但實在暈到無力,他一定是腦震盪了。
「啊!對喔!你沒事吧?」剛才一開心,妍妍差點忘了他是這場意外的受害者。
「牛頓被蘋果砸到頭,發現了地心引力,我呢!被白菜砸到頭,卻見到害我倒霉兩次的女人。」
「我哪裡害你倒霉了?你要慶幸我今天推的不是榴-,也不是菠蘿!」她不服地敲了下他的頭。
「噢∼∼」石凱哀叫起來,他的頭一定腫了N個大包包。
「而且,雖然昨天害你的相機掉進山溝,但是我幫你撿回來了。」
「什麼?」石凱吃驚地看著她,有片刻忘記了痛,覺得一定是自己耳鳴聽錯了。
「相機在我家,你跟我回家拿。」她扶他站起來。
這個女人雖然魯莽,但個兒小小的她,還挺敢做敢當的,只是她那麼做,真的太危險了,雖然見她毫髮無傷地站在他面前,但他仍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
「喂!幹麼不說話?等一下順便帶你去診所看看好了。」
不但敢做敢當,還挺熱心的,雖然是她害的,但是她大可賠他醫藥費,而不用親自帶他就診。
石凱不禁以欣賞的眼神看著她,那被霧氣沾濕的劉海就貼在她光滑的額上,增添了點稚氣,雙頰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喘,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他再次因為她不同於昨日的可愛模樣而失了神、忘了痛,想用鏡頭將她倩影捕捉收藏的念頭又再度興起……
「你還行嗎?」她看著腳步有些-跛的他。
「當然行!」石凱收回神,逞強地駁道。男人最忌女人問他「行不行」了。
「好啦,行就行,幹麼這麼大聲?」妍妍皺著眉,看在他是病人的分上,暫時不和他計較。
她讓他搭著她的肩走著,可是他卻像報復似地把全身重量靠向她。
「喂,不要把重量全放在我身上啦!」
「就是要壓扁你,怎樣?」
「你這樣我會喘不過氣耶!你換個姿勢啦!」
「不換,這個姿勢我最方便。」
「可是我會很費力的。」
「我舒服就好!」
「你這男人很自私ㄟ……」
聽他們的對話,要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有什麼曖昧呢!
清冷的山路上,奇怪的對話漸行漸遠,霧好像散開了,山腳下出現的是美麗的北橫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