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嘩啦嘩啦的雨聲響起,葉琉羽微微抬起臉蛋,被往下掉的水滴打痛了肌膚,衣料也被雨水沾濕了,寒冷的抱住身子,她才發現是下雨了。
彷彿自若若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後,她就在街上遊蕩了好幾個小時,不知道是在找她,還是換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迷茫的沒有重心。
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
沒錯,若若的這番話,讓她受到打擊了。
連她也不但,自己在做什麼,人家都把討厭掛在嘴上了,為什麼她還要自討沒趣的追去。
她是不是該矯正自己自以為是的心態,以為只要肯用心付出,對方一定能感受到她的誠意,其實,有時候那只是一種自欺欺人吧……
是她的想法太簡單、愚笨了,看著若若那麼小的身影,有多麼渴望父愛,以為只要自己多關心她、多為她做點什麼,她就能得到父愛之外的關懷,卻沒想到,若若最不需要的,只有她這個局外人的介入……
葉琉羽自嘲的苦笑,仁立在雨水紛飛裡,忘了她正在淋雨,也沒有發現有輛轎車在她身旁停下,邢浚人自駕駛座走出,撐了把傘,替她遮住了雨勢。
「快進車內!」
他催促著,表情嚴肅,不似平時的平易近人。
「對不起,我沒有找到若若。」
聽到熟悉的聲音,葉琉羽抬起略蒼白的臉蛋,無神的對著他,再度苦笑,顯得有氣無力。
不知怎麼搞的,從剛剛她就感覺到頭部有些暈眩,一雙腿像是虛軟無力的站不穩,是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太累的關係嗎?
「若若她早就回家了!」邢浚人的口吻有著怒氣。
若若很聰明,一碰到下雨,就自行回到公司了,他是看她沒回來,擔心她還在外頭找人,所以提早下班,先把若若送回住處後,再自行開車出來找她,沒想到竟撞見這個女人在淋雨。
她怎麼那麼笨啊,下著大雨,不會先找個地方躲雨嗎?
「什麼……」瞪大了眼,葉琉羽錯愕的不知所措。那她還一個人擔心若若會感冒受涼?
笨蛋,她真是個笨蛋……
一這麼想,她的頭又更痛了,閉了閉酸澀的眼,哺南道:「我好熱……」
頭又痛又暈,幾乎讓她決失去意識……
「熱?現在天氣冷得要命,怎麼會……」似乎還沒發現葉琉羽的異狀,邢浚人逕自接下話,還沒說完,就見她突然朝他投懷送抱,沒有任何遐想的心情,他僅是微蹙俊眉,伸手覆上了她的額頭。
好熱,她發燒了,難怪她會倒入他的懷裡!
丟下傘,邢浚人橫抱起她,把她抱人轎車的後座,然後迅速開車回邢宅,請邢家的家庭醫師幫她診療。
幸好醫師把他女兒一起載來了,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替全身濕透的葉琉羽,卸下這一身濕衣。
也幸好她發燒的溫度並不高,只要打個針,睡上一覺,退燒後就沒事了。
此時,邢浚人正按照醫師所交代的時間,為葉琉羽換上冰枕,換完後,沒有馬上離開她的房間,反而坐在床沿,凝視著她那巴拿大的小臉。
他一直以為這張秀氣的小臉,該是紅潤、有活力的,然而此時,卻是病態嬌弱的需要有人照料,他怎麼看,是怎麼不順眼極了。
他真搞不憧葉琉羽這個女人的心思,既然若若都表明討厭她,她何必又自討沒趣的去追她?
結果若若自行回公司了,她還傻愣愣的在外頭淋雨,落得發燒的下揚!
邢浚人自以為摸清了女人心,但卻弄不懂葉琉羽的心態。
就是因為她太單純、死心眼了,有著不矯柔造作的純真,坦誠表現出對若若的喜愛,就連被傷害、打擊了,也絲毫不記恨,仍想為若若做點什麼。
這種女人,才是最難懂的。
那麼,她想接近若若的心情,是她的救瀆心在作祟,還是正義感在激發?他怎麼沒想到,她的動力也許就那麼簡單,只是太喜歡若若而已……
相對的,他邢治人雖然看似風流倜儻、詼諧戲情,但其實他一直都是最清楚,自己是城府深沉、狡猾無情的。
無害的俊顏,輕優的口吻,只是在商場上,讓人掉以輕心的面具,他忘了最原始的自己,只知陷在這個詭譎多變的商場久了,不知不覺中,他就成了這麼表裡不一的人。
比起葉琉羽,他似乎是羨慕她的。
他說她不坦率,其實,最不坦率的是他自己吧。
至少某些事,她敢做敢當,比他還要勇於面對自己。
但話又說回來,這不就是變相的笨嗎?
只有笨女人才會自討沒趣的,去追個討厭自己的小女孩,然後淋的一身濕,發燒又挨針。
只是,為什麼這個笨女人,就連病著了,也會有著像嬰兒般無邪的表情,縱然她深鎖的眉頭不甚好看,緊閉的唇瓣也毫無血色、但是。他就是想親近她……
單單瞅著熟睡的她,他就有說不出的著迷,衝動地想採擷她的味道,而他也這麼做了,傾下碩瘦的上身,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僅是蜻蜓點水的吻而已。
邢浚人很快地挺起上身,不敢再多褻瀆她,不敢多去想,對她的理由……
「爹地,葉阿姨沒事吧。」
沒一會兒,邢若若的聲音,敲醒了邢浚人沉迷的心;
他轉過身和邢若若對望,本想開口「糾正」她別再喊她爹地了,卻乍見她帶著後悔的神情時心軟了,和氣的交代道:
「待會葉阿姨醒來,得向她道歉,知道嗎?」
邢若合可愛的小臉上有著明顯的難為,掙扎的咬了咬唇,選擇快步離開。
望著邢若若那小小的身形消失在他面前,邢浚人陷入思考。
自邢若若住進邢宅後,他就特地請徵信社調查。她的母親——王芎琳的去向,這幾天在信社傳回訊息了。
邢若著提到她母親王芎琳正在美國處理公務,可是據他所調查,王芎琳這半年來的身體情況很不樂觀,她的人現在明明待在台灣的某間醫院,接受長期治療。
這代表邢若若在說謊,還是說——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還在台灣……
***
彷彿睡了一世紀那麼久,葉琉羽還是覺得好累,惺忪的睜開眼,眼前的畫面看起來似乎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中,她又閉上了眼。
再次睜開眼,她顯得滿醒了些,眼光繞了四週一遍,看清了這是她的房間,只是想不起,她怎麼會在自己的床上。
她記得,當時她衝出去追若若,後來下雨了,邢浚人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為她撐桿傘。然後……
然後呢?
葉琉羽的記憶似乎在那一刻中斷了,她索性掀開被單想下床,直接找目擊證人邢浚人問個清楚,卻在驚見她一身清爽的睡衣後,狠狠嚇了一跳。
昨天,她記得她的衣服濕了……睡衣是她自己換的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還是說,是誰幫她換的……
邢浚人三個字轟入葉琉羽的腦門,她的臉蛋轉為紅辣辣的燙人,又羞又熱……
不會是他吧……
說曹操、曹操到。
不知何時,邢浚人已出現在她面前,沒多解釋的,他逕自坐上了離她最近的床沿處,冷不防地傾近她,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顏就近在颶尺,只屬於他的邪魅氣息,似吹拂在她的鼻息前,撩亂著她的心……
時間似乎靜止了,葉琉羽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等等,她在臉紅心跳什麼?她應該阻止這個男人即將對她……
找回理智,葉琉羽拚命的往後一縮,直到被他的大手,自後方握住了她的後腦勺,無力動彈,才任由他那張迷惑人心的特大使臉,離她愈來愈近——
然而,邢浚人僅是把他飽滿的前庭覆上她的,約十秒鐘就鬆開她,坐回原位,只是凝望著她的神色多了分促狹。
「你應該退燒了才對,怎麼臉蛋還這麼紅啊?」
他是在暗指她心術不正嗎?
這個該死的男人,肯定是故意讓她誤會的!
葉琉羽的表情分明是恨得牙癢癢地,卻累得沒有力氣和邢對人槓上,轉而切入她的疑問。
「我發燒了?」難怪那時她會那麼的不舒服、全身發燙……
「嗯,你淋雨淋到發燒了,說昏倒就昏倒,我載你回來後,你就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邢浚人解釋著。
葉琉羽注意到了,極為不好意思的低聲道:「你……還沒睡嗎?」
望了眼床頭上的時鐘,已是凌晨四點了,他不會就這麼照顧發燒的她一整晚吧……
「嗯,我有些企劃還沒看完。」邢浚人輕描淡寫帶過,少了平時的怡然自得。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僵硬,葉琉羽的心情也莫名緊張起來了。什麼話不該說?偏偏激了個讓自己想咬掉舌頭的尷尬話題。
「那麼,我的衣服……」
「放心,是家庭醫師的女兒幫你換的。」邢浚人用著吊兒郎當的口吻,故作惋惜道:「真可惜,我本來想幫你換的。」
這個男人,口頭上佔佔她便宜也過癮!
「你……」拿起枕頭,葉琉羽直想朝邢浚人的俊顏擲下,但是,腹部在下一秒響起一陣咕嚕咕嚕聲,她僅有的動作是抱住枕頭,掩飾那困窘的聲響。
她餓了,根本沒有力氣發火啊……
「吃點東西吧,你才有力氣罵人。」
吃點東西?她可沒作萊,能有什麼美食能吃?
暗付著,葉琉羽沒發現邢浚人已經逕自她面前快步離去,當她再次看到他時,他的手上,多了碗溫熱的皮蛋瘦肉粥。「這……」
「我煮的。」
和邢浚人大眼瞪小眼一番,葉琉羽心底雖然是疑惑再疑惑,仍是恭敬不如從命的接過,嘗起一口,馬上蹙起小臉。
「她難吃。」淡的沒有味道。她還吃到蛋殼咧……
不過,看在邢浚人還為她煮粥的分上;她就勉為其難的多吃幾口吧。
其實,也不難吃,肚子快餓死了。什麼都成了美味佳餚……
「這可是除了我媽外,我第一次為女人煮粥。」所謂君子遠庖廚。邢浚人可是徹底的奉行者,要不是唯一會作菜的人病倒了,需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他寧願簡單吃吃泡麵就算了。
「那我可真榮幸。」除了榮幸,葉琉羽可是感動在心,莫名的悸動在胸臆間激湧,到現在仍很難想像,自己居然能吃到邢浚人親手煮的食物……
想著,她的臉蛋又泛起紅潮了,隨口多加一句。「若若她有吃嗎?」
「那孩子不賞臉,擺明只吃你煮的。」邢浚人的言語間充斥著溫火。
邢若若根本鄙棄他煮的食物,偏食的小孩,餓死算了。
他是在安慰她,若若只吃她煮的菜,是需要她嗎?
葉琉羽扯著淡笑,若有所思的道:「那孩子,只是沒有安全感。」
若若從小就缺乏父愛,現在好不容易能找到父親,當然渴望捉住邢人了。
「她想要的安全感,不是我所能給的。」邢浚人否認的也快。因為他不是她的父親,所以他從不給那孩子不該有的幻想。
「你怎能還那麼鐵石心腸,抗拒若若是你的親生……」
「需要醫院的DNA證明,你才願意相信我嗎?」截住了她的話,邢浚人沉下俊臉,用著不容她再正詠的語氣,正色道:「我邢浚人風流歸風流,該有的安全措施一項都不漏。」
邢浚人無比認真的態度,讓葉琉羽無法對他的話有所質疑。
好吧,仔細想想,她好像從來不把他的辯駁當一回事,這樣對他好像也不太公平,但是……「那若若怎麼會說她是你的女兒?」
若若再怎麼有心機,也只個小孩子罷了,她能把這種話拿來胡說嗎?
「我不知道,我還在調查。」邢浚人困惑的道。也許要和王芎琳親自見個面,才能理清這一切前因後果。
「就算你被陷害、誣賴,也是應該的。」葉琉羽又吃口粥,咕嚕了聲。
「什麼意思?」忍住想掐死她的念頭,邢浚人勾起無害、俊美的輕笑,明知故問。
「如果你別那麼風流,其他女人也沒辦法用這招來賴你。」微挑秀眉,葉琉羽挑釁的意味非常濃厚。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可愛。」偏偏說中他的要害。
「那你想怎麼樣?」又咕嚕了一句,葉琉羽不理他,低下臉又吃了幾口粥。
想怎樣啊……
邢浚人的笑多了分邪氣,再次妄狂坐上床沿,傾近她反問道:「你交過男朋友嗎?」
「我有沒有交過男朋友,關你什麼事?」抬起臉蛋,葉琉羽非常不滿意他所問的。
這跟剛剛的話題有關係嗎?
還有。她有准許他坐在她的床上嗎?
「是不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想知道……」以行動來說明他的目的。邢浚人冷不防地襲向她的唇,趁她還來不及反應前,淺嘗她的唇,還把粘在她唇上的米舔掉,然後迅速的離開,換上了極度性感的音調說:「這是不是你的初吻?」
看著她呆滯的面容,邢浚人很清楚、就算是,現在也不是了,她的初吻早在她熟睡時,被他奪走了。
雖然他仍是不懂想吻她的理由,不過,看著她又恢復紅潤的臉蛋,精神也好了許多,他就可以放心去睡了……
幾乎過了五分鐘,葉流羽的表情仍是泛著排紅。她捧著碗的手顫啊顫……
她的心也在發抖。
撲通撲通……
她討厭這個聲音,吵的她的心都煩了。
可惡。邢浚人怎麼能這麼對她……
不行。她不能被他白吻!
回過神,葉琉羽正打算臭罵邢浚人這個登徒子一頓,此時她才懊悔的發現,房內只剩她一個人,她就只能咬牙切齒的朝空氣詛咒道:
「該死的邢浚人!」
他居然就這麼任意妄為的,奪去她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