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雷山莊
大廳裡,黑鴉鴉地聚集了十餘人,氣氛緊繃窒默,靜得讓人懷疑聽得見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幾名男子偷偷瞟向牧初揚,卻是不約而同地被那狂霸凌厲的氣勢,嚇得縮了縮脖子,個個噤若寒蟬。
牧初揚緩緩踱到他們面前,高大的身形帶來更大的壓迫感,就見那雙鷹隼般的利眸一掃,幾個大男人一個個畏罪般的低下頭去。
「還是沒找到?」牧初揚開口問道,語氣充滿了危險的火藥味。
「還……沒……」幾個男人的神情變得更加慚愧,就差沒有當場切腹謝罪。
「還沒?」牧初揚的臉色一沉,渾身猖狂著令人戰慄的怒焰。
幾個月前,他派人跋涉北上,向北方霸主傅天蕭提親,表明欲娶傅天蕭的獨生愛女傅婉兒為妻。
由於破雷山莊聲名遠播,牧初揚的名號又響亮,傅天蕭幾乎毫不猶豫就同意了這樁婚事,然而礙於事務繁忙,無暇分身的傅天蕭只好先派人護送女兒前往破雷山莊,讓素不相識的兩個年輕人見見面,培養感情。
豈料,傅家一行三十多人還沒抵達破雷山莊,就遭襲擊,所有人皆已遇害,屍橫遍野,但卻獨獨不見傅婉兒的屍首。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牧初揚冷鷙地質問。
眾人的頭垂得更低,沒人有勇氣迎視他的目光。
他們的心理都很清楚,牧初揚並不是對未婚妻的安危感到憂心,而是對計劃生變感到憤怒。
當初牧初揚會決定娶素未謀面的傅婉兒為妻,唯一的理由就是希望破雷山莊的勢力能夠拓展到北方,只要能與北方霸主傅天蕭結為親家,破雷山莊的聲勢和影響力必能更上一層。
但是如今,傅婉兒遇襲失蹤,至今生死未卜,雖然那一行三十餘人並非破雷山莊的人痛下殺手,但是他們千里迢迢自北方跋涉而來,卻偏偏在即將抵達破雷山莊之前遇害,就怕傅天蕭在一怒之下,反而會與破雷山莊為敵。
「怎麼?全都啞了?你們那麼多人出去找,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回音?」牧初揚憤怒地叱吼。
「屬……屬下已經……盡力去找了……」幾個男人冷汗涔涔,硬著頭皮回答。
牧初揚不接受這種回答,就算他們真的已筋疲力竭、耗盡元氣,沒找到人就等於沒半點成果!
「你們可有去青龍堡探過?」
「有,可是……派去的幾名手下都遭到了暗算—……」
「該死!」牧初揚怒喝一聲,雙眸進射出狠鷙的厲芒。
青龍堡一直以來就是破雷山莊的死對頭,而青龍堡堡主龍焰勖,是個陰狠狡猾的傢伙,幾次派人想暗殺他,卻反而被他一一除去。
對於破雷山莊即將與北方霸主傅天蕭聯姻,青龍堡肯定極為忌憚,以龍焰勖的個性,極有可能會從中阻撓。
或許,就是青龍堡的爪牙殺了傅婉兒一行人,想要挑起破雷山莊和傅天蕭之間的戰爭,也說不定是龍焰勖劫走傅婉兒,想要取代他成為傅天蕭的女婿!
牧初揚憤怒地咬牙,若真是如此,他絕不會放過青龍堡,也絕對會讓龍焰晨後悔惹上他!
「再去找!」他怒喝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幾個男人如獲大赦地轉身,他們寧可出去沒天沒夜地找人,也沒有勇氣再面對盛怒中的主子。
一群人急匆匆地往外奔,差點跟前來報訊的僕人撞個正著。
「少……少……少主……」僕人一踏進大廳,立刻被牧初揚的怒容和廳內沉窒的氣氛嚇得結結巴巴。
「有話快說!」牧初揚沒耐性地叱喝。
「是,那個……傅姑娘……」
「怎麼?找到傅婉兒了?她是死是活?」牧初揚立刻揪著僕人的衣領追問。
一聽見傅婉兒的名字,那些原本爭先恐後要離開的人全都停下腳步,等著聽僕人的下文。
「是……是活的……而且就在門外……」僕人被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門外?!」
眾人一陣錯愕,就連枚初揚也大感詫異。沒想到他們找了半天毫無所獲,這會兒她竟然自動找上門來。
「快把她帶進來!」
「是!」僕人不敢耽擱,迅速領命而去。
在眾人的屏息等待下,去而復返的僕人領著一名女子來到大廳。
雖然她蟯首微低,讓人看不清面貌,但是那纖細的身形和婀娜的姿態,已讓所有男人的心神為之一蕩。
「你就是傅婉兒?」牧初揚問道。
一聽見他低沉而充滿威嚴的聲音,谷向晚的心跳陡然加快,就連掌心也因緊張而微微發汗。
「是的。」她輕聲回答。
「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在所有視線的凝注之下,谷向晚緩緩地抬頭,那清麗脫俗的容貌令眾人幾乎忘了呼吸,就連牧初揚也有一瞬間的失神。
面對著大廳裡十來個人,谷向晚的目光卻只容得下牧初揚一個人,她的視線一停駐在他剛硬冷峻的俊臉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他那雙黑磁般的眼眸,比她想像得還要深不可測,光是被他這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的心魂彷彿就已被牢牢地攫獲,往後她的一切,將由得這個男人掌握了
「幸好傅姑娘安然無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一個開口賀喜的聲音,驀然打破了牧初揚與谷向晚彼此凝望的魔咒。
牧初揚的神色一斂,開口問道:「傅姑娘,這些天你人在哪裡?為什麼我的手下四處都找不到你的蹤影?」
在他帶著審視意味的凝望下,谷向晚的心裡雖不免有絲不忍與罪惡感,但仍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
當她以「傅婉兒」這個身份來到他面前時,就已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所有人相信她就是北方霸主傅天蕭的獨生愛女。
「我們一行人在前往破雷山莊的途中遇見盜匪,所有人都被殺了,就連我也傷得幾乎活不下來,幸好被一名妙手大夫救回去醫治,調養了十天半個月,才終於從鬼門關前繞了回來。」谷向晚照著先前編好的說詞回答。
牧初揚的黑眸微瞇,犀利的目光在她清麗的容顏上來回梭巡,像是在評估她話中的可信度。
他還沒開口,一旁有個年輕女子已先提出質疑。
「你說你是傅婉兒,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嗎?」
谷向晚早已料到他們會提出這個問題,她不慌不忙地取出當初雍其磊交給她的龍紋環和鳳凰玉璧。
「只要牧公子見了這個,相信就不會有疑問了。」
牧初揚伸手接了過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男性的指掌觸碰到她的纖纖柔荑,惹來她一陣臉紅心跳。
在細細地審視手中物品後,牧初揚說道:「沒錯,這隻鳳凰玉璧的確是我當初派人登門提親時,所交付的信物。」而那只刻著「傅」字的龍紋環,顯然就是傅家的信物了。
聽見他肯定的語氣,不只谷向晚的心底悄悄鬆了口氣,就連那些奉命尋人的手下也不由得放下心中的大石。
然而就在此時,牧初揚突然出手,大掌扣住了谷向晚纖細的頸子!
谷向晚驚愕地瞪大雙眸,仰首望著他。
他不是已確定了那玉璧是破雷山莊的信物?為什麼還這麼對她?難道他發覺了什麼不對勁之處?
牧初揚盯住她,語氣狠戾地說道:「這東西雖然無誤,卻不能證明你的確就是傅婉兒,如果你膽敢騙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畢竟他們沒有人見過傅婉兒,光憑一個突然找上門的女子的一面之詞,無法真正確定些什麼。
谷向晚被他冷峻的神情嚇到了,她的紅唇微啟,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只能啞然地凝望他的眼瞳,心神很快的被攝入那兩湮深不可測的幽潭之中,幾乎忘了自己正被扼住咽喉,忘了他隨時能要了她的命!
牧初揚銳利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的眼,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她澄澈眸中蕩漾的款款柔情,令他的胸口突然鼓動著某種強烈的情緒。
他終於鬆開手,信了她的身份。
倘若她是一個冒牌貨,這個時候應該滿腦子想著要如何說服他,而不是默默無語,只用那雙含情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將襲香閣整理妥當,傅姑娘今後就在山莊裡住下。」牧初揚對一旁的僕人吩咐道。
「別叫我傅姑娘,叫我婉兒吧!」谷向晚說道。她發現自己打從心底不希望當地看著她時,嘴裡叫的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既然她的名字裡有個「晚」字,那麼當地喚她「婉兒」時,她可以假裝他喚的是她的名。
「婉兒。」牧初揚如她所願地喚道,熾熱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她。
不再犀利的審視之後,他純粹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打量她,黑眸浮現深深的滿意。
當初他決定和傅天蕭聯姻,純粹只是為了拓展破雷山莊的勢力,他從不在意傅婉兒生得是圓是扁,是美是醜,不過此刻一見,上天顯然待他不薄。
她那清靈脫俗、纖柔似水的模樣,只要是男人,很難不為她心動。
他的目光一轉,發現他的手下們竟也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猛瞧,一股濃濃的不悅從心底竄出,令他的臉色一沉,眉心攏了起來。
這是他未來的妻子,她的美麗、她的一切,只歸他一人所有。強烈的獨佔欲,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產生。
「你們全都下去吧!」他的利眸一掃,帶著深深的警告。
那冷厲如刀的目光令眾人的背脊發涼,這才發現他們竟然在主子面前失了態,一個個慌忙地退下去,讓他們這對未婚夫妻好好的獨處。
所有人離開後,牧初揚的目光變得更狂炙、更具有侵略性,熾烈得像是快要燃燒起來。
眼前這美麗的女子即將成為他的妻,只要娶了她,從此不但有美人相伴,破雷山莊的聲勢與影響力,更可以迅速擴展到北方去。
他的薄唇勾勒出一抹滿意的笑,忽然將她一把攬進懷裡,感受到緊貼著他的嬌軀是如何的綿柔香軟,他唇邊的笑意驀然加深。
谷向晚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舉動,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撞上他厚實堅硬的胸膛,一觸碰到他的身軀,她的心在瞬間跳得飛快。
牧初揚抬起她的下巴,灼熱的目光在她細緻清麗的五官游移,一股奇異的感覺忽然浮上心頭,像是在今天以前,他曾經在某個時刻、某個地方,遇過這麼一個女子。
兩道濃眉困惑地蹙了起來,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傅婉兒,但為何對她的感覺並非全然的陌生?
「怎、怎麼了?」谷向晚喘息地問,靠他這麼近,她都幾乎忘了該怎麼呼吸。
「為什麼……我對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的目光仍凝注在她的面容上,像是想找出讓他覺得熟悉的原因來。
谷向晚暗暗一驚,心頭掠過一絲慌亂,她強迫自己不要移開目光,希望她臉上的神情不會顯得大過心虛。
她扯出一抹微笑,說道:「是嗎?也許是牧公子恰巧見過某個和我長相神似的女子吧? 」
他不可能認得出她的!在姻緣湖畔初遇的那一夜,她早在他清醒之前,就已躲入重重的夜霧之中,所以他絕不可能知道在今日之前,她便已見過他,而且還在他的唇上偷得一吻。
然而,儘管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姻緣湖畔的邂逅,但是他那過分炯亮的眸光,幾乎讓她以為他真的認出她來了。
牧初揚不再費心去思索尋不到答案的問題,原本探究的目光逐漸轉為深濃,她那柔弱無辜的神情,輕易挑起了男人本性裡的佔有慾。
「閉上眼。」他嗄聲命令。
「為什麼?」谷向晚疑惑地問,卻還是乖乖地照做。
牧初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低頭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來得狂野而火熱,沒有半點誘哄或試探的意味,直接就狂霸地掠取他想要的。
谷向晚被他的舉動嚇著了,美眸心慌意亂地睜大,看見了他墨黑的濃眉和緊閉的雙眼。與他的俊臉貼得這麼近,她幾乎可以細數他的眼睫。
激烈地吻了好一會兒,牧初揚才暫時鬆開她的唇,他的眸光因為激情而更顯狂野,渾身張揚著掠奪的氣息。
「閉上眼。」牧初揚再度命令,他可不習慣女人在和他親吻的時候瞪大雙眼。
「可……可是這裡……」谷向晚輕咬著唇,軟弱地推拒。
她羞怯地瞟向四周,雖然他已摒退了所有人,但畢竟這裡是大廳,隨時可能會有人從廳外經過,撞見他們的親熱舉止。
「這裡有什麼不妥?」牧初揚絲毫不以為意。
只要他想,就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吻,那又何妨?該避開的不是他們,而是其他閒雜人等。
見她仍羞怯遲疑,他索性低頭親吻她的眼,強迫她閉上雙眸後,才又重新封住她柔嫩的唇兒,吻得比剛才更深入、更狂野。
熱烈擁吻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廳外有雙冷眼始終窺伺著谷向晚,在那銳利如刀的視線埋,有著深深的質疑與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