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炙的烈日,和半個月前一樣無情。
慕容旭仰望著高聳入雲的山頂,實在不敢想像從那麼高的絕命崖摔下來,還能夠活命嗎?
半個月前,雀兒等不到他帶著孟瑤妝回去,又禁不住端王爺的質問,只好說出慕容傲的行動。
端王爺一得知此事,震怒之餘立刻派了大隊人馬前來,結果只看見了毒發昏迷在崖頂的他。
當他清醒過來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顧自己才剛痊癒的身體,立刻像發了狂似地趕到絕命崖下,試圖尋找心愛女子的身影,但卻什麼也沒有。
這半個月來,他怎麼也不願意死心,每天都要到這裡來找一遍。就算孟瑤妝真的不幸摔死了,也該有屍首才對呀!但他卻什麼也沒有找到。
慕容旭將視線從崖頂拉回,轉頭望著身後的湖泊。
原來絕命崖下是一泓深不可測的湖泊,或許那日孟瑤妝和慕容傲雙雙摔進了這湖泊,倘若真是如此,那要找到他們的屍首就難上加難了。
可是,難道他和孟瑤妝當真從此天人永隔,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不!我不相信!她不可能是這麼薄命的人!我不相信她死了!」
或許是他不願意接受事實,但他總覺得孟瑤妝真的還沒死,總覺得她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他去救她回來。
「瑤兒!瑤兒!你究竟在哪兒?」
慕容旭沈痛地大喊,但是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沈默。
看來,今天又像過去這半個月來一樣,依舊是一無所獲的一天了。
就在慕容旭失望地正打算離去的時候,忽然隱約聽見一陣腳步聲,那讓他頓時精神大振。
「是瑤兒嗎?瑤兒!」
他滿懷希望地朝聲音的來源衝過去,卻立刻失望了。
眼前確實是有一個人,但那是個中年男子,根本不是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人兒。
「你是大夫呀?」慕容旭瞥見了那中年男子身旁的一個竹簍,簍子裡已放進不少草藥。
「是啊!這絕命崖底有許多珍貴的藥摹,我每隔個幾天都要來采一次藥的。」中年大夫答道。
「辛苦你了,那我不打擾了。」
就在慕容旭失望地轉身要離去的時候,卻不經意地聽見那名中年大夫一邊採藥一邊在喃喃自語。
「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那兩個人我還是治不好,看來我的醫術一點兒也不高明,唉……」
「大夫,你剛才說什麼?」慕容旭立刻沖了回去,激動地抓著大夫。
「啊?怎……怎麼了?」
「你剛才說你在醫治兩個人?」
「是啊!」
「那兩個人……是誰?」慕容旭屏息地間。
「我也不知道呀!是前陣子我到這附近採藥的時候發現的,那時候他們兩人重傷昏迷,看起來像是從崖頂摔了下來,幸好是摔進了湖裡又被湖水給漂送到岸邊,才沒有一命嗚呼,我還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將他們帶回去呢!」
「那他們現在……還活著嗎?」
「是活著,但也和死了差不多。」
「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位姑娘至今仍昏迷不醒,至於那個男的雖然有時會清醒過來,可腦子嚴重受損,成了個傻子,問他什麼事情都說不知道,唉,真不曉得這兩個人好端端的為什麼想不開要殉情?」
「不,他們不是殉情。」
「我瞧他們看起來似乎挺登對的呀!你怎麼知道不是呢?」
慕容旭搖了搖頭,說道:「因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說的那個女子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什麼?!那她怎麼會和另一個男子從崖頂摔了下來呢?」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還是請大夫快帶我去看看我的妻子吧!」
「喔,好,跟我來吧!」大夫收拾竹簍,立刻帶路。
結果正如慕容旭所猜測的,那名大夫救了的正是孟瑤妝和慕容傲!
看著孟瑤妝雖然昏迷不醒,但仍一息尚存地躺在病床上,慕容旭幾乎忍不住要下跪感謝老天爺的開恩!
那日他將孟瑤妝和慕容傲接回家中後,隨即請端王爺進宮請皇上和皇太后恩准御醫前來為兩人治病。
聽聞珍禧郡主和三王爺之子重傷,皇上二話不說,立即派了宮中醫術最高明的張御醫前來診治。
此刻,張御醫正分別為孟瑤妝和慕容傲把脈,並以金針刺激脈絡,觀察著兩人的反應,足足忙了有一個時辰。
眼看張御醫忙到了一個段落,慕容旭迫不及待地問:「張御醫,他們兩個情況如何?有救嗎?」
張御醫搖頭歎道:「棘手!他們的情況非常棘手啊!」
慕容旭聞言受了不小的打擊,要知道這張御醫可是宮中醫術最高明的御醫,倘若連張御醫都治不好,他真不知道還有誰能救他們。
可是,難道他的瑤兒就要這樣一直昏迷下去?不!他怎麼捨得?
慕容旭不死心地追問道:「張御醫,求您再想想看有沒有別的法子治療,哪怕是只有一絲的希望,也都請您試試看!」
「這個嘛……辦法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張御醫的神情有些為難,連話也說得吞吞吐吐了起來。
「張御醫有話但說無妨。」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依我估計,慕容傲可能是落水的時間較久,沒了呼吸的時間太長,再加上頭部受到劇烈的撞擊,腦子壞了大半,所以現在呈現失心瘋的狀態,這個肯定是沒救了。不過郡主的狀況就不太一樣了。」
「真的嗎?你的意思是,瑤兒還有救?」慕容旭根本不在乎慕容傲有沒有救,他的心裡只在乎孟瑤妝一個人而已。
「郡主的頭部雖然同樣受到重創,但是從剛剛金針的反應看來,我估計是因為頭部裡面有多處的血塊淤積,使得經脈受到阻斷,因為淤積堵塞的情形十分嚴重,氣血無法運行,人自然也就失去知覺意識而昏迷不醒了。」
「那她這樣的情況,要怎麼樣才能救醒呢?」
「正如老夫適才所言,郡主的腦傷是因為氣血不能正常運行於腦部,唯今之計,只有開頭顱放血,但是此舉又十分凶險,在過程中若稍有一點閃失,郡主的命就保不住了!」
聽完了張御醫的話,慕容旭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張御醫的意思是……必須將瑤兒的頭給剖開?」
「正是,而且不只如此。由於這種凶險的治療方法勢必會造成郡主大量失血,因此還需要兩種珍貴的藥材熬煮成汁讓郡主外敷內服,才能夠稍微減緩治療時的失血情況。」
「張御醫說的是哪兩種藥材?我即刻動身去取!」
「唉,這兩種藥材是參蓮和嗤鷲皮。」
「參蓮?嗤鷲皮?」慕容旭愣了愣,他從來就沒有聽過這兩種藥材,看來果真是稀世珍藥。
「這兩種藥材一是烈性麻藥,可以讓人失去知覺,心跳變得十分緩慢,如此一來便可減少出血過多;另一種則是生血藥引,可以盡快地讓流失的血液增生回來,這兩種藥材缺一不可。」
「如何去取?」
「泰山頂有千年冰湖,可尋得參蓮。大漠綠洲有嗤鷲鳥出沒,唯數量稀少,取其皮遵醫書所載方法處理後方可使用。只不過……」
「不過什麼?」
「就算慕容公子順利取回藥材,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治好郡主,畢竟郡主這情況……唉,要醫好的可能性實在太低而困難度又太高了。」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絕對不放棄!張御醫,在我取回這兩種藥材之前,請你一定要盡力保住瑤兒的命!」
「好吧!老夫一定盡力而為。」
「我這就動身,一切就拜託你了!」
慕容旭立刻出發去為心愛的人兒取藥,張御醫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孟瑤妝,也只能祈禱老天爺保佑了。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地過去了。
張御醫焦急地在屋內來回踱步,並不時地瞥著病榻上的孟瑤妝。
床上的人兒臉色蒼白,幾乎快看不出半點血色,那模樣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經時日無多了。
張御醫皺著眉頭,無奈地長歎口氣。
「唉,要是慕容公子再不回來,恐怕郡主撐不過這幾天了。」
「張御醫,藥煎好了。」雀兒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走了進來。
「快讓她服下。」
「是。」雀兒來到床邊,慢慢地喂孟瑤妝喝下。「張御醫,郡主的情況是不是愈來愈不樂觀了?我瞧她這些天的臉色愈來愈蒼白……」
「唉,是啊!雖然我已經盡我最大的能力讓郡主能夠保住一口氣,但畢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且時間拖得愈久,對她就愈不利。」
「那該怎麼辦才好?」雀兒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郡主,擔心得快哭了出來。
「如今,也只能期盼慕容公子能夠早日回來了。」
聽了張御醫的話,雀兒心裡的憂慮更甚了。
未來姑爺都已經動身尋藥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了,卻到現在還無消無息的,根本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要是再拿不到張御醫說的那兩種藥材,那可怎麼辦才好?
正當雀兒憂心忡忡的時候,一陣馬蹄聲突然響起,顯然是有人直接騎馬闖進了慕容家。
「主子回來啦!主子回來啦!」
總管柴叔開心的呼喊聲,讓房裡的張御醫和雀兒立刻振奮了起來。
「太好了!未來姑爺回來了!他一定是取得了那兩種珍貴的藥材,郡主有救了!」
就在雀兒欣喜若狂的歡呼聲還沒停歇之時,慕容旭已宛如一陣風似地迅速來到了房中。
他顧不得自身的風塵僕僕,顧不得自己的滿面鬍渣、疲累不堪,一心只掛念著心愛女子的安危。
「張御醫,你說的那兩種藥材我帶回來了,瑤兒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的情況很危險,恐怕再撐不了幾天了。」
慕容旭聞言臉色大變,立刻從身上取出兩種珍貴的藥材。
「既然如此,張御醫快點替瑤兒治病吧!你說的那兩種藥材,我都已經帶回來了。」
「太好了,這果然是參蓮和嗤鷲皮!想必你為了取得這兩種藥材,吃足了苦頭吧?」
「那不重要,時間寶貴,張御醫還是快替瑤兒治療吧!」
「好,那老夫這就準備替郡主動刀療傷。雀兒,你快去煮幾鍋滾燙的水,另外,再找人生盆火過來。」張御醫吩咐道。
「是!」雀兒立刻轉身去張羅。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張御醫便開始準備替孟瑤妝動刀治療,而慕容旭、雀兒,甚至是總管柴叔全都屏氣凝神地在一旁一邊觀看、一邊祈禱菩薩垂憐,能讓孟瑤妝平安度過這次的劫難。
「我要開始了。」張御醫拿起刀子,拉起了孟瑤妝因為大病而失去原本亮麗光澤的長髮,一刀刀地剃除。
雀兒看了,忍不住偷偷問身旁的柴叔。「為什麼張御醫要將郡主的頭髮全部剃掉啊?」
「傻瓜,要是不把頭髮剃掉的話,等會兒血水流出來和頭髮凝結在一起,那不就麻煩了嗎?」
「喔,原來是這樣,不過真是可惜啊……頭髮全都剃除了,那得要好久才能夠長到原本的長度呢!」
「你們兩個安靜一點兒,別影響到張御醫動刀的情緒!」慕容旭皺眉警告,就怕任何一點的干擾會影響到張御醫的治療。
他當然也替孟瑤妝那一頭長髮惋惜,可是和她的病情比起來,那就一點兒也不算什麼了。
在眾人緊張的凝視下,張御醫取了條帕子,從剛煮好不久、仍冒著熱氣的湯藥中吸飽了那兩味珍貴藥材的汁液,仔細地將孟瑤妝的頭部擦洗乾淨。
接著,張御醫取出一包金針,小心翼翼地插在孟瑤妝的諸多穴位上,數十根的針插在孟瑤妝的身上,看起來煞是觸目驚心。
紮下最後一根金針之後,張御醫接著拿出一把鋒利卻薄如蟬翼的刀子,沾了藥液之後,將刀子在火爐上烤過,然後便下刀將孟瑤妝的頭皮切開,暗紅色的血液立刻緩緩流出。
雀兒見了這個景象,立刻臉色一白,嚇得暈了過去,柴叔只好趕緊將她扶了出去,免得當真干擾到張御醫治病,那可就罪過了。
張御醫十分專注,根本沒有察覺到週遭發生的事,他全神貫注在手中的刀子上,刀法十分精準而快速,迅速為孟瑤妝放出腦中淤積的血塊。
如此困難的治療方式需要絕對的專注力,自然十分耗費心神。豆大的汗珠從張御醫的額頭滑落,不清幾刻鐘,張御醫便渾身濕透,簡直像是淋了雨一般。
一旁的慕容旭憂心如焚,卻不敢吭一聲,就怕會擾亂了張御醫的治療,只好不斷地在心裡懇請老天爺保佑。
接下來的一刻鐘裡,張御醫交互使用不同刀具,並佐以金針和多種藥材的配合,打通孟瑤妝的經脈。
費了好大的心力,總算是完成了治療,張御醫吁了口氣,仔細地為孟瑤妝的傷口敷上膏藥。
「呼,幸好一切順利,老夫還真怕過程中郡主會大量失血,若真是那樣就很危險了。」
「張御醫的意思是,瑤兒有救了?」
「應該是吧!不過老夫也不敢打包票。郡主多久能醒來,得看老天爺了,她有可能等會兒就醒,也有可能……唉,總之希望郡主吉人天相。」
「一定會的!瑤兒一定會醒的!」慕容旭對心愛的女人相當有信心。「多謝張御醫這段日子的勞心勞力,慕容旭就算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慕容公子言重了,治療病人本來就是老夫的職責,更何況郡主是皇太后的親孫女,皇上和皇太后有令,我自當全力以赴。好了,我也該告辭了,順便進宮去向皇上及皇太后稟告這個消息。」
「多謝張御醫,勞煩代我向皇上及皇太后表達感激之意。」
「沒問題。」
張御醫離開後,慕容旭來到孟瑤妝的床邊,望著床上蒼白憔悴的人兒,他既心疼又不捨。
「瑤兒,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還要拜堂成親,我還要照顧、疼愛你一生一世呢!」
他守在她的床邊捨不得離去,可一陣陣深沈的疲累卻湧了上來。
這一個月來,他為了尋藥確實累壞了,也的確該好好休息一下,但他捨不得和孟瑤妝分開,索性就趴在一旁的桌上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旭的深情感動了上天,約莫兩個時辰後,一陣細微的嚶嚀聲將他給驚醒。
他倏地睜開雙眼,來到孟瑤妝的身邊,就見她的氣色已不若最初的蒼白如紙,看起來多了分血色。
「瑤兒!瑤兒,你醒了是不是?瑤兒!」
像是聽見了他深情的呼喊,孟瑤妝緩慢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虛弱地望著慕容旭。
「你怎麼……」她開口想要說話,卻是虛弱得幾乎聽不見聲音。
「別說話、別說話!」慕容旭連忙制止了她。「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等你的身體好點了再說,好不好?」
孟瑤妝乖乖地點頭,事實上,她也實在虛弱得提不起力氣來交談。
慕容旭知道她的心裡有許多疑問想知道,便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娓娓將她墜崖後所發生的一切說給她聽。
「想知道我採藥的過程發生了什麼驚險萬分的事情嗎?」見她點了點頭,慕容旭便說:「那你就快點好起來,等你身體復原了,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孟瑤妝微笑地凝望著慕容旭,紅唇微開,像是想說什麼。
「怎麼了?」慕容旭關心地問,仔細地聆聽。
「旭……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她覺得有點兒冷,唯有他的親吻能讓她感到暖和。
「當然可以。」
慕容旭傾身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這個吻纏綿而深情,果真立刻暖進了孟瑤妝的心坎裡。
「好了,你才剛醒來,情緒別太激動,趕緊好好休息、調養身子,我還等著看你披上鳳冠霞帔嫁給我呢!」
孟瑤妝聽了他的話,立刻乖乖地閉上眼睛休息,因為她也好想好想要趕快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再也不要和他分開。
在慕容旭的深情凝視下,孟瑤妝再度沉沉地睡去。睡夢中,她和慕容旭拜堂成親,過著羨煞眾人的甜蜜生活,那讓她的唇畔不禁掛著一抹甜蜜的微笑……
【全書完】
編註:
(一)關於【偷搶拐騙】系列四之一,請見橘子說系列387《偷情少主》。
(二)關於【偷搶拐騙】系列四之二,請見橘子說系列396《搶婚公主》。
(三)關於【偷搶拐騙】系列四之三,請見橘子說系列404《拐心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