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輕霧獨自坐在房裡,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月光。她那兩道細緻的柳眉輕輕地蹙起,神色間有些落寞與憂傷。
自從那一夜,鳳書陽吻了她之後,接下來一連好幾天,他都彷彿刻意避開她似的,讓她見不著他的人影。
為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會避之唯恐不及似地躲著她?難道……他後悔那一夜吻了她?他的迴避彷彿一根尖銳的針,狠狠地紮在她的心口,泛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
這種揪心的感覺,過去她雖然不曾親身經歷過,卻常聽「虹影閣」的姐妹們不只一次地提起。
她知道,當一個女人的思緒,開始只繞著一個男人打轉的時候,就是那女人動心的微兆,也是她心碎的開始。
會到青樓妓院來尋花問柳的男人,絕對不會有真心。這個道理,「虹影閣」的姐妹們都懂,也都知道不該對前來捧場的恩客動了真情。
然而,儘管理智知道不應該,心卻往往不受控制。要是一遇上自己喜歡的男人,要不沉淪、不陷溺,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看見「虹影閣」的姐妹們為情所傷時,她總在心裡一再地提醒自己——絕不要步入她們的後塵!沒想到……
「唉……」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雖然風書陽不像那些尋花問柳的男子,也不是無心無情的人,但……她卻還是不能愛他。他們的相遇,注定是一場悲劇呀!
一抹濃得化不開的憂傷浮現在喬輕霧的眼底,就連那兩道細緻的柳眉也不禁蹙得更緊了。
她再度歎了口氣,起身關上窗子,並吹了案上的燭火。
就在她褪去了外衣,正打算上床就寢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窗子開啟的聲音。
她以為是風吹開了窗子,正想要轉身去關好時,卻藉由微弱的月光,瞥見一個身形嬌小的黑衣人躍人房中。
她驚詫的倒抽一口氣,還沒來得及以出驚呼,對方就已壓低了嗓音輕喝——
「是我,別叫!」
一聽見這個聲音,喬輕霧的臉色微變,立刻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你!藍綾,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是主子要我來的。」藍綾趾高氣揚地質問。「主子要我問你,他吩咐你辦的事情,你怎麼還沒有辦妥?」
喬輕霧的神情微僵,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會找機會動手的。」
「哼!你都已經住進鳳家這麼多天了,若真要動手,還怕沒有機會?你該不會是下不了手吧?」籃綾不以為然地輕哼。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的主子。」喬輕霧別開臉,冷冷地說道。
「你——」藍綾的眼睛一瞇,被喬輕霧的話給惹惱了。
「你最好別忘了,違背主子的命令會有什麼下場!」
喬輕霧的眸光一黯,但神情和語氣卻有十分淡漠。
「這點我很清楚,不需要你來提醒。」
「哼!依我看,主子要你辦的事情並不難,你只消運用一下你的天賦本錢,不就能輕易地得手?」
喬輕霧聞言沉下了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會不清楚嗎?」藍綾輕哼一聲,語氣尖酸刻薄說。「你不是個娼妓嗎?娼妓的本能不就是利用自己的身體,去討好、媚惑男人嗎?你只要把自己剝光了,暴露出赤裸的身軀,還怕男人不立刻失去思考能力嗎?」
藍綾的話,字字句句都帶著刺,喬輕霧卻把它當成耳邊風似的不予理會,因為她的心裡很清楚,藍綾說這番話的目的,就是要刺傷她,如果她表現出太在意的模樣,不就讓藍綾得逞了?
「如果你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那你可以走了。」
「急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藍綾睨著她,含諷帶刺地說。「我可是看在大家都是主子的人,才告訴你這個方法的。
憑你的姿色,有哪個男人會不心動?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只要你媚眼一拋、衣裳一脫,還怕鳳書陽不上鉤嗎?」
「鳳書陽才不是那種下流的男人!」喬輕霧衝口而出地替鳳書陽反駁。
聽見她的話,藍綾立刻挑起眉梢,僥富興味地說:「喲!你竟然這麼急著替他說話,你該不會是愛上鳳書陽了吧?」
喬輕霧的臉色一變,神情顯得有點不自在。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也沒有要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藍綾瞇起眼睛打量喬輕霧的表情,而後突然間笑了,那笑聲聽在喬輕霧耳裡,顯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麼?」喬輕霧沉著臉問。
「被我說中了,是不?你真的愛上鳳書陽了?」藍綾搖了搖頭,惺惺作態地說,「唉呀!那可真是糟糕!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注定是要心碎的呀!我可真是同情你啊!」
藍綾那幸災樂禍的語氣,讓喬輕霧的臉色又更難看了幾分。
就在她正打算下逐客令時,藍綾忽然身形一閃地來到窗邊,警戒地注意著房外的動靜。
「好像有人來了,我得走了。」藍綾壓低了嗓音說。「我最後再提醒你一遍,別試圖背叛主子,否則你的下場……不必我說,你自己再清楚不過!」
語畢,藍經俐落地躍出窗外。
那抹嬌小的身子才剛融入夜色之中,鳳書陽的叱喝聲就驀然響起——
「什麼人?站住!」
聽著那渾厚的嗓音,房裡的喬輕霧一陣揪心。她並不擔心藍綾會被逮到,她只是……一聽見鳳書陽的聲音,就不由得更想念他了!
雖然她很想追出房上去見他,但她卻還是待在房裡,因為她不確定風書陽是否看見了藍綾是從她的房間出去的。如果他瞧見了,而她在藍綾離開後又立刻出現,必然會引起他的疑心。
除此之外,以他這些天總是刻意迴避著她的情況來看,或許他也並不想見到她吧……
喬輕霧幽幽地歎了口氣,像抹失心的遊魂般,緩緩地上了床。
躺在柔軟的床榻上,望著一室的漆黑,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趕緊睡吧!睡著了腦,就暫時什麼都不必煩惱了!
然而,儘管她很努力地想要入睡,卻怎麼也無法入眠,因為她只要一閉上雙眼,鳳書陽那張俊朗的面孔面會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無論她怎麼努力近之不去……
就在喬輕霧輾轉反側時,房門突然被推開。原本她以為是藍綾去而復返,沒想到傳人耳中的,不是藍綾那尖銳刺耳的嗓音,而是——
「輕霧,你沒事吧?」
一聽見這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喬輕霧整個人怔住了。
她……該不會是已經睡著了,而且正在作夢吧?
要不然,為什麼迴避了她好幾天的鳳書陽,會突然主動來找她,還用這般關心的語氣和她說話呢?
她想……她一定是要作夢吧……
「輕霧,你沒事吧?」
鳳書陽開口詢問卻得不到回應;整個人顯得有些焦急。
他剛才處理完一些事情,本想走出書房透透氣,結果卻不知不覺地朝她房間的方向走來。
就在他勉強控制住想見她的慾望,正打算轉身離去時,卻曾見一道可疑的人影,而且似乎是從她房裡竄出來的!
他原本想將那可疑的傢伙拿下,但是一來,那人的輕功不凡,轉眼間就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二來,他一心惦掛著喬輕霧的安危,因此也無心去追捕。
在那人逃逸無蹤之後,他立刻趕了過來,急忙叫喚喬輕霧的名字,卻發現她沒有半點反應,這讓他原本就已擔優的心變得更加焦慮了。
她究竟怎麼了?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鳳書陽大步地來到她的床邊,低頭叫喚道:「輕霧?輕霧?」
這聲聲的叫喚,讓原本就沒有入睡的喬輕霧睜開了雙眸,而她才一張開眼,就藉著微弱的月光,看見了鳳書陽的臉。
望著他那張俊朗的面孔,喬輕霧的心裡一陣激動,卻仍覺得這一切若不是一場夢,就是出於她的幻覺。
「輕霧,怎麼了?你沒事吧?」
眼看她雖然睜開了雙眸,整個人卻顯得有點失神,鳳書陽認為她定是出了什麼事或是受到什麼驚嚇,益發焦急得不得了。
望著他那憂心忡忡的神情,喬輕霧心裡的疑惑逐漸擴大。
到底她現在是不是其在夢中?如果眼前的鳳書陽只是出於她的幻覺,那也未免太真實了吧?
她一邊感到疑惑,一邊無意識似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那溫熱的觸感是如此的真實,一點兒也不像是在作夢。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喬輕霧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嚷道:「你……真的是你?」
鳳書陽握住她的手,有些急切的說:「真的是我!輕霧,你到底怎麼了?」
真的是他!這一切真的不是出於她的幻覺!
一確定自已並不是在作夢,喬輕霧心中的驚訝更深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迴避了她好幾天的鳳書陽,竟會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闖進她房裡,還這般急切地想要確認她是否無恙。
一股深深的感動如同浪潮般湧上心頭,但是為了不引起鳳書陽的疑心,喬輕霧只好先裝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
「我沒事呀!鳳少爺為什麼這麼問?」
「你真的沒事?」
「真的」
雖然她這麼說了,但風書陽還是有點不放心,他轉身點燃桌上的燭火,非要親眼見她安然無恙不可。
當房內燭亮起,他立即即回頭想探視喬輕霧的情況,卻見她的外衣已然卸除,正躺在床榻上。
見她這副模樣,鳳書陽的俊額掠過一抹尷尬。
「呃……對不起。」他連忙轉過身、別開臉。
喬輕霧也有些羞窘地紅了雙頰,趁他轉身背對著自己的時候,連忙下了床,迅速地將衣裳穿好。
「鳳少爺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聽到這,鳳書陽的神情立刻又嚴肅了起來。
他轉過身,說道:「我剛才看見一道可疑的人影,似乎是從你房裡竄出去的,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立刻趕了過來。」
鳳書陽一邊說著,一邊猜測那名黑衣人的身份,不知道那傢伙是什麼人派來的?深夜遊入鳳家,不知道究竟有什麼目的?
「什麼?有人從我房裡竄出去?」喬輕霧佯裝驚訝地瞪大了眼,努力不讓自己的臉上流露出半點心虛的神色。
「是呀!難道你沒有發現嗎?」
「沒有啊!」喬輕霧搖了搖頭。「在風少爺闖進來之前,我早已經上床就寢了,並沒有被什麼可疑的人給驚醒。更何況,剛才房裡一片漆黑,就算我睜開眼睛,也什麼都瞧不見呀!」
她的話說得十分合情合理,因此鳳書陽並沒有起疑心。眼看她當真安然無恙,他不禁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你沒事就好。」
他關心的話語,讓喬輕霧的心在泛起一股甜蜜暖流的同時,也不由得掀起了一陣刺痛。深深的罪惡感彷彿一塊巨石般,壓在她的心頭。
「怎麼了?」見她的神情有異,鳳書陽關心地詢問。
喬輕霧連忙搖了搖頭,勉強扯開一抹微笑。
「沒什麼,鳳少爺這麼關心輕霧,實在讓我太感動了。」
鳳書陽端詳著她的臉,總覺得她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就連她臉上那抹微笑,看起來也有點勉強。
「怎麼了?有心事?」
「沒,沒有。」喬輕霧搖頭否認,兩道柳眉和不由得蹙了起來。
「真的沒的?」
「真的!」
「那你為什麼愁著臉?為什麼鎖著眉?為什麼看起來這麼不開心?」鳳書陽擔心地問。ˍ
望著他那一臉真誠的關切,喬輕霧的胸口驀然掀起一陣激盪,一層淚霧克制不住地浮上眼眶。
見她眸中帶淚,鳳書陽的胸口一緊,彷彿有根尖針扎刺在他的心頭,帶來了一陣陣的揪疼。
「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沒……我不哭。」喬輕霧用力眨了眨眼,努力不在他的面前掉淚。
為了不讓他繼續追問下去,她只好轉移話題地問道:「為什麼……這幾天你總是避著我?是不是欠……嫌棄我?後悔那一夜吻了我?」
聽見這個問題,鳳書陽不禁輕歎一聲,柔聲說道:「傻瓜,我怎麼會嫌棄你?又怎麼會後悔吻了你呢?我只是……這幾日心緒有點混亂,想好好弄清一下自己的心情罷了。」
自從那一夜情不自禁地吻了她,而馬祥又苦口婆心地勸告他之後,他決定給自己幾天的時間,強迫自己不去見她。
在這段期間內,他試圖弄清自己的心情,試圖弄清楚自己對她究竟只是單純地伸出援手,抑或是如同馬祥所說,對她的關心已超出了尋常的界限?
經過幾天之後,他發現……雖然他能夠勉強自己不去見她,但一顆心卻老是懸在他身上,怎麼也無法將她的身影自心口驅離。
這些天,在應當認真思考正事的時候,他腦中總是驀然浮現她的倩影,浮現她的一顰一笑。
不僅如此。他總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想起她那雙美麗的眼眸、想起她身上淡雅清香的氣味、想起她紅唇甜蜜芬芳的滋味……
這種種的徽兆讓他明白,自己真的對這個嬌艷無雙的女子動了心。
「你真的……不是嫌棄我?沒有後悔吻了我?」喬輕霧的心裡仍有著不確定,深怕他這麼說只是不忍心傷害她。
「當然是真的,這一點,你永遠都不必懷疑。」
聽著他肯定的語氣,喬輕霧的心裡一陣激動,有些哽咽地說:「我本來還以為你討厭我,根本不想見到我,所以才一直避著我……」
「你太多心了,我怎麼會討厭你,又怎麼會不想見你呢?這幾天來,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無法不關心你、不在乎你。對我來說,你已經不只是一個暫時避居在這兒的客人了。」
喬輕霧一怔,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從他的口中聽見這番話。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讓她心底悲喜交加,眼眶也不由得再度浮上一層淚霧。
望著她那盈淚的雙眸,鳳書陽的心底一陣不忍,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她的臉頰,而那細嫩的觸感讓他捨不得放手。
他的大掌不僅又熱又暖,還帶著令人心醉的溫柔,喬輕霧輕輕閉上了眼,像隻貓兒似地輕輕以臉頰摩挲他的手掌。
她那惹人憐愛的模樣、讓鳳書陽忍不住伸出雙臂,將她香軟嬌柔的身子緊緊地擁人懷中。
倚偎在他溫暖寬厚的懷抱中,喬輕霧既感到甜蜜,又覺得悲傷。藍綾的話如同回音一般,不斷地浮腦中——
被我說中了,是不是?你真的愛上鳳書陽了?
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注定是要心碎的呀!
藍綾的話如同一柄燒紅的利刃,狠狠地刺入她的心窩。就在她雙眉緊蹙之際,忽然又想起了鳳書陽當初曾說過的話——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被欺騙,倘若我發現你騙了我,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莫及的!
一抹深深的哀傷掠過喬輕霧的眼底,胸口更是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那種疼彷彿噬心啃骨一般,幾乎讓她承受不起。
像是察覺了她的情緒,鳳書陽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她帶愁的臉兒。
「到底是怎麼了?你這模樣,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喬輕霧搖搖頭,努力扯開一抹笑,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替你擔心。」
「替我擔心?怎麼說?」
「你剛才不是說有瞧見可疑的人潛入鳳家,會不會是什麼人打算做出對你不利的事?你是不是曾經跟什麼人結過仇?」
「喔,這個嘛……在商場上做生意,難免會和人家產生一些利益衝突,也難免會得罪一些人。」鳳書陽說著,迅速在腦中濾著最近與他有利益衝突的對象,而王榮富則是被列為頭號嫌疑犯。
「你要小心呀!」喬輕霧優心仲忡地提醒。「什麼人你都得謹慎提防著,不管是誰。」包括我——她在心底無聲地補充。
「你是在關心我嗎?」鳳書陽的眼神一柔,定定地望著她。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關心你是應該的。」
「那……倘若除去救命恩人這個因素呢?」
喬輕霧一怔,有些詫異地抬頭望著他。
鳳書陽微微一笑,再次問道:「如果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你還會像現在這般的關心我嗎?」
在他溫柔而專注的凝睇下,喬輕霧的雙頰逐漸熱燙了起來。
「我當……當然也會關心你……」她神情嬌羞地回答。
聽見她的回答,鳳書陽心裡感動不已。他輕撫著她的臉,喚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體內的慾望忽然蠢蠢欲動了起來。
他們的目光宛若互相吸引的磁石般,牢牢地膠著在一塊兒。一股昭然若揭的情愫,在彼此的眼波交流間傳遁著。
就在喬輕霧以為鳳書陽又在吻她的時候,鳳書陽卻突然鬆開了她,說道:「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點歇息吧!」
「呃?」喬輕霧訝異地愣了愣,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怎麼了?」
「不,沒什麼。」喬輕霧連忙搖頭。
我原本以為你至少會吻我——可這話叫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說得出口?
「夜深了,鳳少爺也早點休息吧!」
鳳書陽點了點頭,忽然又說:「別叫我鳳少爺了,叫我書陽吧!」
「喔。」喬輕霧應了聲,心裡忽然泛起了一股暖暖的甜意。
「別光是回答一個『喔』,你試著叫叫看啊!」
「書陽……」喬輕霧柔順地輕喚了聲,雙頰上的緋紅驀然變得更深了。
聽見她用著嬌甜的嗓音叫著自己的名字,鳳書陽的胸口泛起一陣激動,差點忍不住又上前擁住她。
並不是他不想這麼做,他只是不希望委屈了她。在馬祥及其他僕人們打從心底認同她之前,他決定暫時不碰她,免得馬祥或其他人更因此而認定她是個舉止浮浪的女子
「輕霧,你的身子才剛好了此,還是早點就寢吧!」
「嗯。」
「那我也回房去了,你自己小心點。」鳳書陽再次叮嚀後才轉身離開,臨去前還不忘幫她順手帶上房門。
望著那扇將他的身影阻隔在外的房門,喬輕霧的眼眶一熱,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克制不住地滴落。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他偏偏是鳳書陽?為什麼她偏偏是主子手底下的一枚棋子、一具傀儡、一個工具?
為什麼當年要讓鳳書陽救了她?為什麼要讓她成為主子的手下?
喬輕霧的情緒幾乎崩潰,整個人趴在床上痛哭失聲。那些前塵往事,一幕幕地重現腦海……
當年,她爹娘慘遭奸人殺害,臨死前要她哥哥帶著她逃命,並且叮囑他們要去投靠姨娘。沒想到他們還逃不遠,壞人就追了上來。
那兩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連他們兩個小孩也不肯放過,打算趕盡殺絕地除掉他們!。
為了保護她,哥哥慘死在那兩個男人的刀下,而年幼的她根本路不快也跑不遠,要不是鳳書陽在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她,只怕她早已成了那兩個男人的刀下亡魂!
那時,她因為不想連累鳳書陽,不想再害他受傷或是喪命,因此便說不需要他送她回家。而,在他離開之後,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一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她的身上既沒有銀兩,又不知道姨娘究竟住在哪兒,茫然無措的她,就這麼可憐兮兮地蹲在湖畔。
入夜之後,又冷又餓的她終於體力不支地昏了過去。當她再度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竟處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屋子裡,而救了她的人,就是她現在的主子。
一開始,她以為主子是個好心的人,但是沒多久她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的主子非但不是個見義勇為的大善人,甚至還是個可怕的、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
當初主子之所以救她,不是因為他善心大發,而是見她年紀雖小,卻已頗有幾分姿色,主子認為她是個可利用的人,所以才將她「撿」了回去。
救回她之後,這些年來主子不僅找了人來教她琴棋書畫,還派了兩名丫環伺候著她,將她當成千金小姐一般地調教著。
在她年滿十五的那一天起,在主子有安排下,她成了「虹影閣」裡賣藝不賣身的名妓。
憑著傾國傾城的美貌以及精湛的琴棋書畫,她的艷名很快地便傳了開來。每日爭相想親近她的男人,幾乎快踏壞了「虹影閣」的門檻,她也因此被稱為「江南第一花魁」。
主子之所以安排她進人「虹彩閣」,為的自然不是純粹要她當個花魁,而是要她藉由身處青樓之便,替主子從那些尋芳客的口中套問出他所想要獲得的消息或線索。
這些年來,她依照主子的吩咐,替方了探查了許多有用的消息。原本她以為主子要她做的事情就僅止於此,沒想到,這一回主子竟然要她去殺人,而對像正是鳳書陽!
據她所知,是王榮富透過管道找上了主子,要主子幫他除掉鳳書陽的。以王榮富前陣子經商失敗,幾乎掏空家產的情況來看,他根本付不出應當的巨額酬勞來,而主子之所以還是允諾接下這樁任務,其實是覬覦著「江南帝王」的權勢與財富!
要她去殺人,喬輕霧自然是不願,然而她的主子為了脅迫、控制她,不僅在她身上下了奇毒,也在她那兩名丫環身上下了同樣的毒!
倘若她沒有依照主子的命令行事,就得不到解藥,屆時不僅自己將毒發身亡,就連兩個從小陪著她一塊兒長大的丫環,也要隨她命喪黃泉。
她自己死不要緊,但兩名丫環是無辜的呀!
自從她被主子收留以來,這兩名丫環一直伺候著她。每當她傷心時,她們總會陪她一起難過;而當她高興時,她們也會和她一塊兒開心。雖然她們的身份是主僕,可實際上卻是情比姐妹深。
為了兩名丫環的安危,也算是為了報答主子的救命之恩。
她縱有百般不願,也只好接受主子的安排,依著主子的計劃行事——先是在「悅來酒家」獻藝,然後演出一場從「虹影閣」逃脫,投奔鳳書陽的戲碼。
這整個過程,主子早已替她擬好了計劃。她原本以為依計行事就好了,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鳳書陽竟然是當年救過她的大哥哥!
當初在「悅來酒家」,從鳳書陽眼角的傷疤認出他時,她的心裡不僅震驚莫名,更是矛盾不已。
主子的命令她不得不從,而鳳書陽當年的救命之恩她又無以為報,思來想去,她只能以自己的身子來報答他了!
她原本想將女子最珍貴的貞操給了鳳書陽之後,便算是還了他當年的恩情。然後,她便要依照主子的命令,動手刺殺他。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麼也料想不到,她的身子都還沒給他,一顆心就已經完完全全地陷溺了……
「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她的嗓子都快哭啞了,卻沒有人能告訴她該怎麼辦?
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想、也不捨得殺鳳書陽!但是即使她不動手,她相信主子還是會派其他人前來的。到時候,不只她和兩名無辜的丫環都將被毒發身亡,鳳書陽恐怕也難逃主子的毒手!
如果她一個人的命可以解決問題,她絕對願意一死以換得鳳書陽和兩名丫環的性命!但是,她太清楚主子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性情。她和丫環的命在主子眼中根本不值一文,為了佔據「江南帝王」驚人的財富與權勢,只怕主子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天哪……我到底該怎麼辦?」
傷痛無助的淚水,如同湧泉般不斷地自她的眼眶淌落。她恨老天爺這樣殘酷的安排,更恨自己無能為力改變這樣的情況。
如是她可以不愛上他,或許今天也不會這樣為難、這樣傷痛、這樣絕望了!
只是……他是如此英挺不凡、偉岸出眾的男子,要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去愛他,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她既然都已經動了真情,那份愛意又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得了?
可許,正如同藍綾所說的——
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注定是要心碎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