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晨曦透過柴房的縫隙,映照在柳飄絮那張略顯蒼白的容顏上。
她躺在木板床上,幾乎徹夜未眠。
她之所以無法入睡,並非是因為睡不慣木板床,也不是因為夜裡太過寒冷,而是昨夜發生的事情一直擾亂著她的心緒。
一想到昨夜段不讓對她做的那些放肆舉動,還有她在他的撩撥之下所產生的異常反應,柳飄絮就不禁痛恨起自己。
她怎麼也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的反常?她為什麼會無法抗拒地任段不讓對她為所欲為呢?
明明段不讓是她該恨之入骨的男人,她該完全無法忍受他的觸碰,可為什麼她卻反而會意亂情迷,會因為他的那些舉動而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這一點也不像是憎恨所會產生的反應啊!
無法理解與愧疚自責的情緒一整晚糾纏著柳飄絮,讓她怎麼也睡不著,一整晚就這麼睜著眼,無法入眠。
「唉……」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不經意地轉頭,才發現原來已經天亮了。
既然她到現在仍毫無睡意,便索性起身,不等任何人來催促她應該開始幹活兒了,自己便自動地走向灶房。
並不是她真心想幫任何人的忙,她只是想做點事情,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心煩的事情。
灶房的杜大娘一看見她,顯得相當訝異。
「咦?你這麼早起呀?」
柳飄絮沒說什麼,逕自走進灶房。
「今兒個要我做什麼?」
杜大娘有些詫異於她的主動,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這才發現她的臉色略蒼白,眼瞼底下有著明顯的陰影,很顯然根本沒睡好。
「你是不是還沒睡飽?要不要再去躺一下?」
杜大娘溢於言表的關心,讓柳飄絮感到一陣不自在。
她並不是不喜歡人家關心她,只是杜大娘畢竟是段家堡的人,因此就算杜大娘待她再怎麼親切和善,她也想要和她保持些距離。
「不用了,我不想睡。」
「真的不用嗎?可是我看你好像沒什麼精神,還是去歇息一下比較好吧!」杜大娘關心地說。
柳飄絮輕蹙起眉心,忍不住問:「你對我這麼好,不怕被段不讓知道了之後會處罰你?」
「呵呵!你多慮了,那是不可能的。」杜大娘笑了笑,很顯然真的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可能?」
「主子幾乎可以說是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的脾氣我是再清楚不過了,雖然在大夥兒的眼中,主子是個壞脾氣的暴君,大家都對他畏懼三分,可我知道他的心地其實是善良的。」
「善良?我才不信!」柳飄絮哼道。
像段不讓那樣冷血的人會心地善良?就算殺了她,她也不信!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要不是因為當初那件事……主子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
「那件事?你所說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當初你爹——」杜大娘的話才剛起了個頭,就彷彿驚覺說錯話似的驀地頓住。
「當初我爹怎麼樣?」柳飄絮立刻追問。
杜大娘的表情有些尷尬,她先是乾咳了聲,才說道:「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比較好。」
柳飄絮蹙起了眉心,望著杜大娘那一臉不自在的神情,段不讓昨晚的那番話驀地浮現腦海。
他說,爹當年因為見財忘義,設計殺害了合夥做生意的前任段家堡堡主及夫人,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杜大娘,你有話就直說吧!快點告訴我當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想知道一切實情。」
「這……」杜大娘仍是滿臉的遲疑。
「快告訴我!」
「我說了,難道你就相信嗎?你不怕我隨便亂說?」
「不,我相信你!」柳飄絮毫不猶豫地說。
打從她被段不讓抓進段家堡以來,杜大娘就一直待她相當友善,而且那發自內心關懷她的神情,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死去多年的娘。
柳飄絮相信,擁有那麼一雙慈善和藹的雙眸的人,是不會說謊騙人的。
再說,她相信段不讓應該不會事先和杜大娘「串供」好,因此她只要聽聽兩個人的說法是不是有出入,就可以知道他們有沒有說謊。
「你真的想知道?不後悔?」
「是的,請快點告訴我吧!」柳飄絮央求道。
杜大娘皺緊眉頭,無奈地長歎口氣。
「我實在很不想說,因為事情的真相對你來說,肯定是再一次的傷害,不過……既然你執意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吧!」
聽了杜大娘這番話,柳飄絮的心驀地一沉。
她直覺地知道杜大娘將要說的「真相」,絕對不是她想要聽到的,但是不論如何,她還是堅決地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杜大娘,你就說吧!」
「唉,好吧!」杜大娘歎息地說:「想當年,前任堡主和夫人還沒過世之前,認識了一個朋友,前堡主和那個友人相談甚歡,後來還一塊兒合夥做生意,賺了不少錢。」
柳飄絮很認真地聽著,雖然杜大娘沒有明說,但她知道那個「友人」,指的就是她爹。
杜大娘頓了頓,接著又說:「既然合夥賺了錢,自然就要拆帳,而依照先前的約定,是兩方各分得一半,可那筆金額實在太過鉅大,前堡主的那個友人從沒有見過那麼一大筆財富,頓時心生貪念。」
「然後呢?」柳飄絮的嗓音微微的顫抖。
「然後……」杜大娘瞥了柳飄絮一眼,像是遲疑著該不該接著說下去。
見柳飄絮雖然臉色有些蒼白,卻仍執意要聽到底的樣子,杜大娘也只好繼續說道:「那個友人因為利慾薰心而鬼迷心竅,意圖獨佔所有的財富,可又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他所想出來的唯一辦法,就是動手除掉他的合夥人。」
聽到這裡,柳飄絮的心一陣緊縮,額角幾乎要滲出了冶汗。
「於是,那個友人設下陷阱,設宴款待前堡主和夫人,然後在酒菜裡面下藥,迷昏他們之後,便痛下殺手!」
「可……可是……你們有證據嗎?要不然怎麼能夠確定那一切就是那個友人做的?」
「當時有個丫鬟隨著前堡主和夫人一塊兒赴宴,原本那個友人自然也打算一併除掉那個丫鬟,想不到她命大,刀子沒有刺中要害,她昏迷了許久之後醒來,拖著重傷的身子逃跑。由於怕被發現沒死而追上來殺人滅口,那名丫鬟不敢回堡裡,嚇得逃回南方老家躲起來,主子追查了許久,才總算找到她,進而查明事實的真相。」
聽完杜大娘的敘述,柳飄絮覺得胸口彷彿壓了塊巨大的石頭,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了。
「可是……既然段不讓已經查明真相,為什麼沒有立刻去找那個友人報仇,反而拖了這麼多年呢?」
「或許是因為心虛,怕遭到報復吧!那個友人在謀財害命之後,連夜搬離了原本居住的地方,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主子不肯死心,花了許多年的時間,才總算查到仇人的落腳處。」
怕遭到報復?連夜搬家?
杜大娘的話,讓柳飄絮驀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夜,外出的爹行色匆匆地返家,說他做生意賺了一大筆錢,要帶她和娘離開原本居住的房子,搬到更繁榮熱鬧的城市裡,於是當夜他們便立刻收拾行李離開。
她還記得,那時尚年幼的她,還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嘀咕地抱怨她想睡覺不想搬家呢!
現在想想,那天爹的舉止的確相當不尋常,就算他真的賺了一大筆錢,就算他真的想要帶著一家人搬到舒適熱鬧的城市裡,似乎也沒必要漏夜搬家吧!
難道說……段不讓和杜大娘所說的全是真的?
柳飄絮臉色愈來愈蒼白,種種的跡象都顯示他們並沒有說謊騙人,她就算再怎麼不願意相信,但那似乎真的就是事實。
杜大娘—臉擔憂地望著她,問道:「你還好吧?」
柳飄絮勉強牽動嘴角苦笑了下,或許是先前段不讓已經對她說過這件事了,這會兒再經由杜大娘的口中證實了一切,雖然她免不了感到震驚與心痛,可已不至於歇斯底里地嚷著不願意相信了。
事到如今,她並不難理解為什麼段不讓會冷酷無情地逼死爹,甚至到爹死後還不肯放過她。
對於爹被段不讓逼死,她都如此的忿恨難消,雙親被設計殺害的段不讓,自然也會有同樣的反應。
在這種情況下,她能夠怪段不讓嗎?
柳飄絮美麗的眼中盈滿了苦澀與哀痛,她知道爹因為見財忘義而殺害友人、吞併財富,的確是罪孽深重,要是易地而處,她也一定會恨不得將害死爹娘的兇手碎屍萬段的!
事已至此,她忽然有種心死的感覺……
「杜大娘,今天我要做些什麼?」她開口問道。
「你……還好嗎?真的不用休息?我看你還是再去躺一下比較好。」杜大娘一臉關心地說。
「不用了,我反倒想要更忙碌一點。」
要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可以忙碌,讓她的腦子不用思考,或許她可以暫時忘記許多事情。
杜大娘彷彿能明白她的想法,不禁憐惜地歎了口氣。
「那讓我想想……這樣好了,你先幫我清洗這些等會兒要用的蔬果,我現在要料理早膳,等等弄好之後,你幫我端出去吧。」
「好。」柳飄絮毫無意見,開始依照杜大娘的吩咐清洗蔬果。
在杜大娘的巧手烹煮之下,一道道香噴噴又豐盛的早膳逐漸完成。
「好嘍!飄絮,這些你可以先端出去了。」
「喔,好。」
柳飄絮立刻拿起一隻托盤,將那幾樣料理放上去,端出灶房。
沿路上,她因為沒有別的事好忙,思緒便又無法控制地繞著她不願意再去多想的事情打轉。
雖然她知道爹的罪孽深重,可是回想起爹被段不讓逼死的情景,她的情緒還是無法不激動。
身為爹的女兒,此刻竟然在段家堡裡當起段不讓的奴僕,這叫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
一陣罪惡感霎時浮上柳飄絮的心頭,她正想打翻手中的食物洩恨,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旁刷洗馬兒用剩的污水,頓時心生一計。
她決定要在每一份膳食中「加料」,就算不能讓段不讓中毒而死,至少也要害他上吐下瀉!
打定主意之後,柳飄絮趁著四下無人的空檔,悄悄地走近那桶污水,在每一盤食物中加了一點「調味」。
她並不怕段不讓事後會來找她算帳,反正她遲早都要死在段不讓的手裡,那還不如早點去和死去的爹娘團聚!
在「處理」過所有的料理,並一一將它們端上桌之後,柳飄絮回到柴房,等著好戲上演。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她聽見很多人一邊發出哀嚎,一邊來來回回地跑茅房,很顯然她的「加料」發生了效用。
對於預期中的結果,柳飄絮心裡的愧疚只有一點點,誰叫他們是段家堡的人、是段不讓的手下,要怪就怪他們的主子吧!
就不知道,段不讓是不是也一樣猛跑茅房?
正當柳飄絮沉浸在想像段不讓上吐下瀉的畫面時,段家堡的總管走過來,一臉敵意地瞪著她。
「主子要見你。」
「是嗎?那正好,我也想見他。」柳飄絮的嘴角悄然彎出一抹微笑,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段不讓臉色慘白、上吐下瀉的模樣了。
她跟著總管來到段家堡的大廳,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段不讓看起來竟一點事情也沒有,難道他並沒有吃下那些食物?
疑惑間,她瞥見杜大娘也在一旁,臉色不太好看。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究竟做了什麼?」段不讓一見她進來,劈頭就問。
「什麼怎麼回事,我不懂你在問什麼?」柳飄絮故意裝傻。
「今天早上的膳食,大夥兒吃了之後都上吐下瀉的。」
「那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沒事一樣,真的是食物的關係嗎?」
「我沒事,是因為我還沒吃。」
聽了段不讓的話,柳飄絮不禁在心裡大歎可惜。要是他也吃了那些食物,可就有好戲看了!
「那其他人怎麼會這樣呢?該不會是平常幫著你做了太多壞事,受到老天爺的懲罰吧?」柳飄絮雖沒承認是她做的,可也不掩飾幸災樂禍的態度。
「胡說!明明就是你!」一旁的總管氣憤地說。「主子,這女人是柳義淳的女兒,肯定和她爹一樣歹毒!」
總管的話讓柳飄絮的表情一陣僵硬,但是雖然很氣總管這麼說,卻又找不到話可以反駁。
一旁的杜大娘見狀有些不忍,猶豫了會兒之後,開口說道:「主子,這件事不怪她,可能是我不小心用了腐壞的菜,才會這樣的。」
聽見杜大娘的話,柳飄絮驚愕地瞪大眼,她雖然沒打算承認是她做的,可也不想要杜大娘出來替她背黑鍋呀!
段不讓打從一開始就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柳飄絮,此刻他的黑眸泛著高深莫測的光芒,像是輕易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刻意沉下臉,對杜大娘說:「原來是你!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現在因為你一時的疏忽,害得所有人上吐下瀉的,該當何罪?」
杜大娘從沒見過段不讓擺臉色給她看,一時間有些無措。
「我……我……」
「主子,不可能是杜大娘犯的錯!」總管忍不住跳出來說話。「杜大娘為段家堡工作了這麼多年,從來也沒有出過差錯,怎麼會這女人一來就出狀況?」
「杜大娘自己都承認了,難不成我還會冤枉她?」
柳飄絮咬了咬唇,深怕自己再不吭聲,杜大娘真要因此無辜受罰了。
「完全不求證,就是你做事的風格嗎?」她近乎挑釁地問著段不讓。
「我只是相信當事人的話罷了,她既然有錯,我就該給予懲罰,賞罰分明才是我做事的風格。」
「可是……這件事跟杜大娘一點關係也沒有呀!」
「是嗎?那你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柳飄絮蹙眉瞪著段不讓,好一會兒後,才終於說道:「沒錯!是我在裡頭加料的,沒有害到你真是令人遺憾!」
一聽見她承認了自己所做的事,總管立刻跳出來忿忿地說:「我就知道,除了你之外,不會有別人!主子,這女人實在太過歹毒,她害慘了大夥兒,您可別輕易饒了她呀!」
相對於總管的忿忿不平,杜大娘倒是對柳飄絮的處境感到有些不忍。
「主子,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會……」
「杜大娘,你怎麼還幫這女人說話?」總管無法理解地打斷杜大娘的話。「她差點害你背黑鍋耶!」
「可是,她是因為……」
「夠了,你們不用再爭辯,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
聽了段不讓的話,總管幾乎可以肯定柳飄絮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他瞪著這個害他也跑了好幾趟茅房的罪魁禍首,哼道:「你認命吧!主子一定會好好地懲罰你,替大夥兒報仇。」
「請便,我無所謂。」柳飄絮直視著段不讓,她不但心裡一點也不害怕,眼神中甚至還帶了些挑釁。
她還寧可段不讓在一怒之下殺了她,好讓她去和爹娘團聚!
段不讓那雙莫測高深的黑眸始終盯著柳飄絮不放,那銳利如鷹的眸光,彷彿能看進她的心魂深處,窺探她最真實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段不讓才開口。「既然你這麼厭惡灶房的工作,那麼從今天起就不用做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詫異,畢竟包括柳飄絮在內,所有人都以為段不讓會懲罰她,可他怎麼反而不讓她繼續工作了?
正感疑惑問,就聽見段不讓又繼續說道:「還有,從今以後,你不必再睡在柴房裡了。」
不用再睡在柴房?柳飄絮先是一愣,繼而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哼,她才覺得奇怪,為什麼段不讓沒有懲罰她害得所有人上吐下瀉,原來他的重點在後頭!
「不睡柴房,那麼你要我去睡哪兒?馬廄嗎?」柳飄絮毫不在乎地說。
「不,當然不是。」
「喔?那到底是哪裡?莫非你要我直接席地而睡?」倘若真是如此,柳飄絮也不會太過意外。
段不讓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揚聲喚道:「來人哪!」
話聲方落,一名丫鬟立刻跑進來。
「主子有何吩咐?」
「帶柳姑娘去客房,還有,從現在開始,你就跟在她的身邊,負責照料她,順便盯住她的一舉一動。」
「是。」丫鬟恭恭敬敬地接下這份差事,轉身對柳飄絮說:「柳姑娘請,春梅這就帶您去客房。」
段不讓的決定,讓柳飄絮大感錯愕。
她蹙起眉心,問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這男人竟然讓她睡客房,還派了名丫鬟來照料她?雖說這丫鬟也算是來監視她的行動的,可……這一切還是太不合理、太詭異了。
段不讓並不打算對她解釋他的用意,只淡淡地說:「你要是不跟丫鬟一塊兒去的話,我這就懲罰杜大娘。」
「你——」
柳飄絮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這男人竟如此惡劣,更不敢相信他竟能抓住她的弱點。
要她因為自己的因素而殃及無辜,這種事情她實在做不出來。
「哼!走就走,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柳飄絮忿忿地轉身離去,丫鬟也立刻跟出去。
她們的前腳才一離開大廳,總管就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子,那女人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害得大夥兒上吐下瀉的,而且竟然還一點悔意也沒有,主子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過她?」
段不讓沉默了會兒,像是在思索著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我知道,你們的心裡一定都很疑惑,對吧?」見總管和杜大娘點了點頭,段不讓又接著說:「你們在段家堡已經有很多年的時間了,應該還記得我在十五、六歲那年,發生了一場意外。」
「當然記得。」總管說道。「那時您還是少主,有一晚為了獵一頭豹子發生意外,不但墜崖還掉進溪水裡,幸好最後福大命大,並沒有喪命。」
「那你們一定還記得,當初我為什麼會沒死?照理說,發生了那樣的意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活命的。」
「我記得那時好像有個女娃兒救了主子一命。」杜大娘答道。
「對,後來主子的傷勢痊癒之後,還曾經要親自登門道謝,結果女娃兒一家人卻已經搬走了。」總管也跟著說。
「沒錯,對我來說,那個女娃兒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我絕不可能活到現在,所以你們說,我怎能做出恩將仇報的事情來?」
聽見段不讓的話,總管和杜大娘一陣錯愕。
「恩將仇報?主子的意思……難道是……當年的那個女娃兒就是……」
「沒錯,柳飄絮就是當年救了我一命的那個女娃兒。」
「什麼,真有這種事?主子沒弄錯嗎?」
「不會有錯的。」段不讓再確定不過了。
「這……這……」總管已經驚訝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唉,這真是造化弄人哪!」杜大娘忍不住輕歎。
「我想了很久,雖然柳義淳的確罪該萬死,可他的作為和他的女兒一點關係也沒有,再加上柳飄絮又是我當年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決定不再報復她,也不再繼續折磨她了。」
聽完段不讓這番話之後,總管和杜大娘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段不讓並沒有懲罰柳飄絮了。
杜大娘說道:「我完全贊同主子的做法,飄絮那個孩子真的很無辜,要不是因為突遭喪父的打擊,我相信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滿懷敵意,其實她的遭遇也是很可憐的。」
總管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雖然他對於柳飄絮在早膳裡「加料」一事還頗有怨言,可主子都已經做出了決定,他不過是個下人,還能說什麼?
「我知道了,可……既然主子決定不對她報復了,為什麼不放她走?」
為什麼不放她走?這個問題其實也曾浮上段不讓的心頭。
他將她留下來,是想要照顧當年的救命恩人,還是另有其他的因素呢?
關於這個問題,段不讓一時之間還沒有答案,只知道他的腦中從來就沒有閃過半絲讓她離開身邊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