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
十七公主朱敏傭懶趴在南窗前,滿瞳子欣羨地瞅著窗外成雙成對的鴛鴦正在荷塘裡戲水,她欠了欠身子,支肘托住香腮,紛飛的思緒像長了翅膀飛得好高……好遠……
湛雲身上的箭毒解了否?痊癒否?唉!恨只恨這雕欄玉砌的深宮內苑宛如密不透風的牢籠,外頭的風吹草動絲毫吹不進來。
當她看見羽色瑰麗的雄鴛努著扁嘴不斷親暱地輕啄全身蒼褐色的雌鴦羽毛時,整個人跌入回憶中……
情不自禁的她拿著白蔥玉指戀戀滑過自己那兩片嫣紅柔軟的唇辦,再三回味湛雲有力的臂膀抱著她深情擁吻的那一刻……酥軟戰僳的滋味,如今餘溫猶存,他深情的吻直吻進她的心坎裡,她的人她的心全醉了……
「公主!公主!」伶俐邊跑邊嚷闖進她的寢宮。
「伶俐!本宮一再耳提面命不准你一邊跑一邊喊,你怎麼老是忘了?你不怕別宮的人看笑話,本宮還想留住顏面呢!」她沒好氣地瞪著伶俐:心中暗罵,該死的伶俐!好端端幹嘛鬼吼鬼叫?!害她不得不從甜蜜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呼……」跑得上氣下接下氣的伶俐手搗著心口氣喘如牛地張嘴喘息。
「瞧你喘不過氣的模樣,真是丟人現眼!」餘怒未消的她冷冷損伶俐。
「公主!奴婢剛才從『煙波致爽閣』經過時,在迴廊遇見一個人,一時興奮莫名才會忘了您的訓誨。」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的伶俐忙開口為自己辯護。
「興奮莫名?」打從她回宮至今,除了聽到劉瑾凌遲處死的消息稍感寬慰之外,情緒始終跌宕谷底,茶下思飯不想,彷彿一縷遊魂漫無邊際地沉浸在想念湛雲的相思苦海裡。
「奴婢若說出巧遇的那個人,准讓公主笑逐顏開。」伶俐得意洋洋地甩甩水袖,故意賣關於。
「好個奴才,居然敢吊本宮胃口?你若再故弄玄虛,看本宮怎麼整治你!」她板起臉孔柳眉橫豎。
「奴婢不敢!奴婢剛才遇見湛大人……」
「湛雲?他回宮當差啦?太好了!本宮就拿向父皇請安當藉口,立刻過去看他!」喜上眉梢的她將低落情緒全踢到九霄雲外,打定王意後忙呼喚:「巧兒!芳兒!你們快快過來為我梳頭撲粉……伶俐!你別愣在那裡,本宮要換下這身衣裳,嗯……就穿昨天送來的那襲粉荷色新衣,快去!快去!」她高興得團團轉。
「公主!奴婢的話才說一半,還有下文哪!」
「下文?你快說吧!」她抑住雀躍的心乖乖坐在菱花銅鏡前讓芳兒摘下她頭上的翠玉金釵,芳兒嫻熟的巧手二鬆開髮髻再手執木篦重新梳綰。
「湛大人已離宮打道回府了。」
「他才回宮,這麼快又離開?」她不解地問,一臉喪氣。
「湛大人說萬歲爺體恤他病體初癒,特賜他七天假,囑他留在家中好好休養。」
「喔……」她吟哦了聲,難掩心中的失望。
「湛大人看起來神清氣爽,個儻依舊。」伶俐下忍心見她一臉落寞,趕緊補充。
「他……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麼?」她神色緊張地追問。
「沒有哇!」伶俐裝糊塗。
「沒有?他沒問起我?」她美麗的瞳眸漾出一星光采。
「有,他問我公主近日好麼。」
「就這樣?」平淡無奇的問候語令她大失所望。
「嗯!就這樣。公主以為湛大人除了問候您之外,還應該表示什麼?」
「沒……沒什麼。」她啞然失笑。是呀!他除了托伶俐問候之外,就算內心有千言萬語也不能假第三人之口轉訴,不是麼?欽!自己真是糊塗得可以。
這時候:——
「公主!萬歲爺派陳公公前來宣詔,請公主到『毓慶宮』見駕。」一名宮婢匆匆前來稟報。
「本宮立刻前去晉見父皇。」
「啟稟聖上!敏公主恭候殿外等您召見。I近身內侍陳公公稟報著。
「宣她晉見。」武宗頭也不抬,手提御筆蘸飽硃砂批示奏摺。
「遵旨。」
當他批完最後一筆,眼睛的餘光正巧瞥見敏公主穿越迴廊跨過門檻走進來。於是,他將御筆擱上筆架,背靠著龍椅拿讚賞的眼光望著蓮步輕-的女兒……他下禁想起在眾多兒女中,朱敏是相當獨特的。
她雖然是個美麗的女娃兒,卻打小就貪玩好動,視宮中立下的規矩如無物,我行我素,尤其,喜歡爬到樹上找鳥巢掏鳥蛋。假如那樹長得太高她爬不上去,無妨!
她一聲令下,派人拿斧頭砍倒大樹,就算鳥巢裡的鳥蛋摔破了,她也會彎腰拾起碎蛋殼,表示她贏了,由此不難窺見她好強的倔脾氣。
往事歷歷宛如昨日,沒想到昔日愛胡亂瞎整人的淘氣公主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俗話說,女大不中留,該是為她覓一位乘龍快婿的時候了。
今日退朝後,三朝元勳狄王爺遞牌子求見,特地為他戍守山海關的將軍孫子狄逖提親,武宗這才知道驍勇善戰的狄將軍暗戀他的敏兒。
狄王爺一門忠烈,將敏公王嫁入將軍府,藉由親上加親更能籠絡狄將軍的心,好繼續為大明皇朝效命。
這門親事門當戶對,武宗決定在百忙中抽空召見她,親口告訴她這個喜訊。
「敏兒問候父皇金安。」她俏生生上前行跪叩禮。
「敏兒免禮!陳公公!快快給敏兒看座。」
「遵旨。」陳公公忙派人搬來一張圓雕酸枝木矮凳,安置在武宗御座前。
「謝父皇。」敏公王笑嘻嘻落座。
「敏兒!你還記不記得戍守山海關的狄將軍?」武宗單刀直入。
「狄逖?兒臣當然記得,仔細想想也有好幾年不見了,父皇為何突然提起他?是下是朝廷從邊關召他回來省親述職?」
宮裡逢元宵跟中秋,必舉辦聚會熱熱鬧鬧歡度佳節。每一年,武宗都會邀請狄王爺攜家帶眷參加,小小年紀的狄逖濃眉大眼一臉英氣,老是喜歡跟在朱敏身邊打轉,儼然她的小跟班。
「省親述職?不!最近金人屢次越境挑釁,他是父皇最倚重的邊防大將,一刻也離不開山海關。」
「喔。」她心不在焉漫應了聲,心裡琢磨著該如何啟齒論及湛雲。
「敏兒覺得狄逖人品如何?」
「他?很好呀!」她抬頭正眼注視著武宗,不禁納悶,父皇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將話題兜在狄逖身上。
「敏兒對他印象不壞?」武宗會心笑著。
「他出身將門世家卻不見絲毫絨褲氣息,是個正人君子。」
「好!既然敏兒對他讚賞有加,那麼,父皇立即派人到狄王府告訴狄王爺,這門親事朕准了。」
「親事?什麼親事?」
「當然是你跟狄逖的親事啊!今天,狄王爺特地為他的寶貝孫兒向朕提親哪!哈……」萬歲爺龍心大悅,笑聲朗朗。
「不!兒臣不嫁!」她驚得從矮凳站起,開口回絕。
「不嫁?剛才你不是挺稱許他,怎這會兒卻拒絕他的求婚?」萬歲爺甚感困惑。
「狄將軍是不錯,可惜,孩兒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遇見問題從下閃躲的她決定不顧一切把話挑明說清楚。
「你有意中人?他是誰?」武宗攬緊眉頭。
「湛雲。」
「他?」武宗神色凝肅。
「父皇!您不也時常誇獎湛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麼?兒臣跟他情投意合,求父皇成全。」敏公主「撲通」一聲,跪地噙淚哀求。
「這……」武宗陷入兩難,一邊是三朝元勳,一邊是心腹大員。姑且下溯及狄家對大明皇朝的豐功偉業,單就狄逖而言,他為了捍衛大明皇朝疆域離鄉背井戍守邊關,忠心可監。至於,湛雲一直是他推心置腹的近臣,這次能夠順利剷除劉瑾,湛雲理應是功名簿上第一人。
此刻,武宗心平如秤,兩頭掂掂湛雲跟狄逖對大明皇朝的貢獻孰重孰輕。若拋開個人喜惡不提,就事論事,捍衛疆域的狄逖重些,這點是毋庸置疑。
「父皇……」
「朕心意已決,決定將你嫁給狄將軍。」
「不!兒臣寧死不從。」她一臉倔強地伸手抹去淚痕。
「你敢抗旨?」武宗怒火千丈,「啪」一聲,一掌擊在龍案上,眼睛氣得冒出火來。
「父皇!您何忍將兒臣的終身大事當成一件禮物稿賞您的功臣?」敏公主見武宗勃然大怒:心中不無忌憚,然而為了情,卻不得不冒死據理以爭。
「朕又豈能推辭朝廷重臣的求親,反將皇朝宗室女下嫁一名侍衛?敏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須知,朕可以讓你一輩子享下盡榮華富貴;反之,也可以讓你一名不文,今生無立錐之地。」武宗不惜軟硬兼施。
「兒臣這條小命是父皇生養,父皇隨時可以收回去,兒臣絕無怨言。I
「你……你……你居然以死威脅朕?」武宗氣得渾身發抖。
「兒臣不敢!」
「好!是你找死!朕就成全你。來人啊!」
「屬下在。」殿前侍衛忙趨前聽旨。
「將公主推出午門斬首。」武宗怒拂龍袖,背轉過身去下想看她。
「遵旨!」殿前侍衛好生為難,硬著頭皮上前小聲道:「敏公主!請。」
「朱敏拜別父皇。」父女情份絕裂至此,無力回天的她逕向武宗背影行三跪九叩頭拜別,這才起身離去。
「……」武宗心如刀割回頭目送她朝著殿外一步步走去,心中不住吶喊:你這個倔丫頭,只要你回頭討饒,父皇一定收回成命饒你不死。死到臨頭,敏兒!快!快回頭求朕啊!
不!他心愛的敏兒從小就是這副倔脾氣,寧死也不會向他低頭討饒,這……這如何是好?他真能狠下心看她身首異處麼?
「慢著!」
就在她微撩裙擺正欲跨出宮檻之際,萬歲爺發出悲鳴似的聲音-住她;她緩緩轉身抬起清澄的眼直直望著她敬愛的父皇,拚命在心中默默告饒:父皇!請您原諒女兒忤逆不孝。
「朱敏聽旨!」武宗的聲音迴盪在雕欄玉砌的宮殿裡,愈顯蒼涼。
「萬歲!萬萬歲!」她就地跪在宮檻前俯跪聽旨。
「朕自即刻起將朱敏從皇室除籍,貶為庶人!今生今世永世不得……不得入
宮。」武宗紅著眼眶吐出最後一句絕情話。
「謝父皇……不!謝萬歲爺恩典!民女告退。」聖諭已下,她已然不具公主身份,忙改口伏地磕頭,黯然離去……
毓慶宮一片駭人的死寂!垂侍兩旁的太監宮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陳公公!」
「奴才在。」陳公公是掌管後宮大小事宜的總管事太監。
「你即刻到湛雲府邸宣朕口諭。」
「奴才恭聆聖諭。」
「朕著即革去湛雲御前一品帶刀侍衛一職,水不錄用。欽此!」
「這……奴才斗膽!請皇上三思!湛雲為國鋤奸立下大功,未賞賜反遭革職!一旦對外公佈勢必舉國嘩然。」陳公公出言力諫。
「朕——富有四海,貴為天子,卻也有滿腹牢騷跟苦衷。陳公公!敏兒跟湛雲都是聰明人,希望有朝一日他倆能夠明白朕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唉!」武宗望空長歎,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
「……」陳公公眼睜睜看著武宗將最疼愛的敏公主除籍逐出宮牆,下由得一陣鼻酸。忠心耿耿的他實在想不透坐擁天下的萬歲爺居然也有豐騷,也有苦衷。
「陳公公,你前往湛雲宅邸之前先去宣朕旨意,著伶俐隨敏兒一道離宮。朕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退下吧!」
「奴才遵旨。」陳公公揖禮而退。
湛雲的宅邸坐落在遠離塵囂的僻靜山坡下,是一棟白牆黛瓦的兩進四合院。建築的工匠利用小花園將會客的大廳跟安憩的廂房一分為二,讓性喜安靜的湛雲有一個不受干擾的清靜環境。
「少爺!宮裡頭派來一位陳公公,他說帶來聖上口諭。」駝背的老管家匆匆跑到後院稟報。
「哦!」
湛雲正坐在書案前閱讀神醫送他的《百草拾珍》,聽到陳公公捎來聖上口諭,忙將書卷合上,邁開大步穿過百花盛開的花園,進入大廳。
「稀客!稀客!難得陳公公賞臉光臨寒舍,請坐!老管家,看茶。」湛雲抱拳寒暄,回頭吩咐老管家沏茶。
「湛大人!不必客氣。咱家今天奉旨前來宣口諭,不能耽擱太久,皇上還等苦咱家回去覆旨呢!」
「那……湛雲恭迎聖諭!」湛雲出身宮掖當然明白當差公公下得延誤覆旨的時辰,趕緊跪地接旨。
「宣萬歲爺口諭:朕著即革去湛雲一晶帶刀侍衛一職,永不錄用。欽此!」
「嗄?」湛雲愣了下,磕頭接下聖諭。「謝旨隆恩!」
革職?
這道聖諭宛若青天霹靂!震驚、錯愕、忿怒、不平……任何字眼都無法形容湛雲此刻五味雜陳的心境。
他只想問為什麼?他究竟做錯什麼?有功無賞反遭罰?這……這天理何在?
「湛大人!天威難測啊!雖說咱家服侍萬歲爺身邊數十年,咱家在前來你府邸的路上拚命想……想到頭疼,還是想不出來萬歲爺為何作此決定。」
「聖意已決,湛雲坦然接受。以後我不能再為萬歲爺分憂解勞,還請陳公公好生伺候萬歲爺。」
「咱家冒死問過萬歲爺為什麼如此對待你,萬歲爺的口氣很無奈,只說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明白他下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陳公公的話令湛雲如墜五里霧中。
「湛大人,你多保重!咱家必須趕回宮去覆旨。」
「公公辛苦了!請。」湛雲伸手延請陳公公走在前面,親自送陳公公登上停在大門口的馬車離開。
百思不解的他並沒有折回宅邸,反而沿著山徑踽踽獨行,爬到一處視野廣闊的山丘,悻悻然望著落日餘暉染紅半天邊。
「為什麼?老天爺!求您告訴我為什麼?我湛雲到底做錯了什麼,萬歲爺居然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一道口諭就將我多年的努力化為烏有?這是為什麼?」他憤恨下平地捏緊拳頭向蒼天發出怒吼。
「湛雲。」朝思暮想的甜美聲音猝然在他身後響起。
十七?他情急轉身……
伊人別來無恙!只是清瘦一圈。
「十七!你怎麼來了?」他顧不得伶俐隨侍在側,忘情執起她的小手深情凝睇。
「我跟伶俐抵達府上時,正巧看見你送陳公公上馬車後獨自走上山徑,我們就一路尾隨你上山。」
「原來如此。天色不早,入夜以後紫禁城即將宵禁,你怎會挑在這個節骨眼兒出宮?」他詫異地打量脂粉不施的她身穿一襲素淨杏綾衫裙,平日梳綰繁複的髮髻總是插滿搖曳生姿的金步搖翠玉簪,此刻的她卻只是梳攏一朵簡單的雲髻,髻上斜插著他送她的那支白玉簪,截然不同的裝束讓他嗅到幾許下尋常。
「我……」她張口茫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湛大人,萬歲爺好狠的心啊!他不但將公主從皇室除籍,還將她趕出宮,我們主僕倆如今無家可歸,只有試著來投靠您。」伶俐搶著回答。
「嗄?究竟出了什麼事令萬歲爺雷霆震怒?我被革職事小,萬歲爺怎能任你流落在外呢?」
「你被革職?我還以為皇上派陳公公到你府上頒旨加官晉爵呢!」朱敏聞言,原本紅潤的容顏驟然被抽乾似的,一臉蒼白。
「……」他無言以對,只能無奈扯唇苦笑。
「公主!不……小姐,萬歲爺明知我們除了投靠湛大人別無第二條路可走,想不到萬歲爺趕盡殺絕革掉湛大人的官職。如今,湛大人自身難保,人海茫茫,我們主僕倆該何去何從?」伶俐喪氣地垮下雙肩,憂心仲仲。
「伶俐!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挑起照顧你們主僕的責任。依我看,不如你先下山回寒舍,吩咐管家整理兩間乾淨的廂房供你們主僕安身,我跟公主先釐清一些
事情,隨後便下山。」湛雲提議著,有些心底話實在不便當著伶俐的面說出來。
「小姐?」伶俐聽到湛雲願意收留她們,忐忑不安的心這才穩定下來。
「嗯!你就依湛雲的吩咐先行下山吧。」
「是。」伶俐朝兩人屈膝一禮,順著羊腸小徑下山去。
「十七!你快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給我聽。」他牽著她的手並肩坐在石頭上。
「唉!事情的經過是……」
十七歎喟了聲,將萬歲爺宣詔欲將她嫁給狄逖一事,一宇下漏統統轉述一遍。聽完,湛雲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他沉吟半晌做出結論:「看來我們錯怪萬歲爺了。」
「錯怪?此話怎講?」她掀眸瞅著他。
「剛才陳公公臨行前告訴我,萬歲爺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明白他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坐擁江山的萬歲爺會有什麼苦衷?」她淒迷苦笑。
「狄王爺為孫子狄逖早我一步向萬歲爺提親,而狄王府一門忠烈為我大明效忠,是我大明朝不可撼動的棟樑。萬歲爺若婉拒狄王府卻將你嫁給我這個小小的御前行走侍衛,如何向功震朝廷的狄王爺交代?」
「照你這麼說,父王將我除籍逐出宮門,同時將你革職,全是做給狄王爺看的?意在安撫狄王爺?」慧黠的朱敏順籐摸瓜,一點就通。
「嗯!狄逖將軍駐守大明皇朝的門戶——山海關,萬歲爺不能不拿捏狄將軍求婚遭拒的打擊,唯有將我倆重懲才能平息狄將軍不滿的怒氣。」
「父皇真是用心良苦啊!」
「十七!事情或許還有轉園餘地,你想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我不明白你說這話的用意。」她的心像壓了塊鉛石,沉重無比。
「你是尊貴的公主,從小錦衣玉食僕從如雲,若執意跟著我,恐怕注定要吃苦一輩於。」
「你怕我吃不了苦?」她泫然欲泣,一片癡心如遭針扎。
「不!我不捨,也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骨肉至親,只要你回去懇求萬歲爺原諒,我相信萬歲爺一定會收回成命。」
「懇求原諒?我忠實勇敢面對我的真感情,錯了麼?想不到我朱敏在你眼裡不過是個貪圖富貴的浮華女子。」傷心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紛紛墜落。
「不!我知道你不是浮華女子,你千萬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唉!我還是把實情說給你聽吧!」他趕緊將哭成淚人兒的她攬進懷裡,掏出方帕拭乾她的淚痕,解釋道:「神醫說的很清楚,中毒初癒的我目前只剩下五成功力,若再經過一段時日苦練頂多也只能恢復到八成。其實,就算萬歲爺沒將我革職,我也打算主動提出辭呈,我的功力消滅是下爭的事實,我再也無法承擔保衛聖駕的責任。而我……除了一身武藝無一技之長,怎能讓你跟著我吃苦?」
「我……我只顧著跟你抱怨,卻忘了問你復原的狀況。」她怪下好意思地紅著臉覷他一眼。
「神醫醫術精湛,我已無大礙。」他低頭癡望懷中的清麗俏佳人。
「聽你這麼說,令我寬心不少。」她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令尊在京城經營一問藥鋪?」
「不錯!我爹明示暗示我好幾次,說他年事已高,希望我接掌藥鋪,卻因我一直跟隨萬歲爺左右不得下作罷。」
「經營藥鋪很好呀!既可賺錢,還可以照顧生病的人,是個積德的良心生意,」
「這兩天我也很認真評估此事。我是個習武的人,對人體經脈穴絡瞭若指掌,甚且對跌打損傷也略知二一。更何況,我還有一個別人求都求下來的義父!」
「義父?」
「神醫對我關愛有加,收我為義子。」
「哦!那太好了!令尊有間現成的藥鋪,若再去求你義父傳授醫術,學成後你大可懸壺濟世,不是麼?」她興奮地為他的未來勾勒一幅光明遠景。
「身邊有個知心人作伴討論真好。」他黝黑的墨瞳深情鎖住她閃閃發亮的水眸。
「現在,你還要不要我回宮求父皇收回成命?你可要想清楚,我若回去等於接
受父皇的旨意,非嫁狄逖不可。」她像找到避風的港灣,撒嬌地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
「不!你是我的娘子!誰都不能從我懷中搶走你。」他親暱地拿額頭磨轉她的額頭。
「哼!我幾時答應嫁給你啦;:」她下依地噘唇,伸手捏捏他高挺的鼻尖。
「你不願意?哎喲……」他忽然弓起身子跌在大石上痛苦呻吟。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身上的餘毒作祟?」她嚇得花容失色。
「我的心好痛……好痛!」他揪著心口頻頻喊疼。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心痛呢?」她絞起眉心,用手輕輕按揉他的心口。
「聽到你不願意嫁給我,我……我的心鼕鼕冬拚命鼓噪……」他忍住笑意,瞇著眼睛打眼縫裡偷偷瞄著心急如焚的她。
「那……是不是我答應嫁給你,你就沒事了?」
「你這句話是顆靈丹妙藥,聽進心裡不但心絞痛霎時痊癒,還生龍活虎哩!」詭計得逞的他翻身壓在她身上。
「你……你使詐騙人。」她被他偉岸的軀幹壓得動彈不得,不禁又喜又臊。
「我這一招就叫做……嗯……使詐騙娶美嬌娘。」
「貧嘴。」她飛白他一眼,噗哧笑開來。
「瞧你笑起來多美啊,十七……」心醉神馳的他收斂嘻皮笑臉,正經肅穆正式向她求親,他說:「你為了我受盡委屈,從尊貴的公主眨為庶民,湛雲惶恐之餘向你發誓,我會愛護你一輩子,今生今世不離不棄!答應我!請你嫁我為妻,我要你當我孩子的娘,求你嫁給我。」他貼在她耳畔不住央求,說出來的話宛如勾魂魔語字字句句敲進她易感的芳心。
「……」她咂嘴欲說,喉頭卻啞窒得連一句都說不出來。
「嫁給我!」他舉起修長的食指來回撫刮她白皙透紅的臉龐,透過指尖將他訴不盡的濃情密意汩汩傳遞到她的心海,她的心她的人不禁有些兒發燙……
「嗯!我答應嫁給你。」她忙撲下兩排濃密的眼睫隱住羞臊。
「太好了!十七……噢!」狂喜的他一雙眼睛賊賊地繞著她的菱形小嘴打轉……徘徊……心折的他再也克制下住內心狂襲的情潮,呻吟了聲湊唇覆蓋上去。
「唔……」
甜蜜的吻一個緊接著一個,他充滿陽剛的溫熱氣息吹呼在她白瓷頸項的寒毛,像火星子似的炙燙她的心辦,熨得她的一顆芳心不住抽顫……
西天邊那輪紅色火球依依不捨地滑落山頭,暮色四合,早起的星辰好奇地眨著眼睛躲在遙遠天際偷窺這一對終成眷屬的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