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隱隱水迢迢。
數十隻畫舫悠悠蕩漾在湖光瀲濫的太湖,除了船家划水的搖櫓聲,畫舫裡傳來的淨是歌妓撫箏引吭的繞樑歌聲。
湛雲抬頭覷一眼鼓著腮幫子坐在他對面悶悶不樂的十七,心中十分納悶,方才跨上畫肪時她還興高采烈聒噪得宛如枝頭的麻雀,吱吱喳喳慫恿他叫船家召來歌妓上船唱小曲兒助興,怎這會兒卻滿臉不悅?
唉!女人心,海底針。
「十七公子!綠袖敬你一杯。」名喚綠袖的歌妓,捧著酒杯笑盈盈依偎過去。
「哈啾!哈啾!」十七煞有介事連打兩個噴涕,「啪嚏」一聲,收攏手中的鳥骨摺扇,拿扇柄直指綠袖,說道:「本公子一聞到困脂水粉的香味就鼻子發癢猛打噴於,綠袖,你最好坐離我遠一點。」
十七急中生智胡亂編個藉口推拒,唯恐多情的綠袖一旦投入懷抱,豈不拆穿她女扮男裝的底細!
綠袖聞言一張粉臉青白交迫,扁嘴暗罵:哼!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呆頭鵝!
「我聽船家推崇綠袖姑娘不但彈一手好箏,更有一副好歌喉,可否請綠袖姑娘為我彈奏一曲?」十七無意惹綠袖傷心,趕緊提出聽曲的要求。
「好啊!那……綠袖獻醜了!為公子彈一曲『錦江春望』。」綠袖轉嗔為喜忙端正坐姿,勾起十根蔥白玉指撥動箏弦,行雲流水的淙淙琴音搭配她黃鶯出谷般的歌聲,如泣如訴唱出——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攬車結同心,將以遣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衷吟。
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簪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綠袖癡情哀怨的歌聲觸動十七芳心深處那根多愁善感的心弦,怨掀水眸瞟向樂得暈陶陶的湛雲。
另一名叫紅袖的美艷歌妓對湛雲大送秋波,還將玲瓏有致的嬌軀如籐蘿附蔓整副緊貼在湛雲懷裡,拿纖纖蔥指剝了一顆荔枝餵食到他嘴裡,嗲聲嗲氣地問著:
「爺!荔枝甜麼?」
「甜!」湛雲點頭笑看懷裡的紅袖。
「那爺就多吃幾顆啊,瞧爺吃得連唇角都沾上汁液,靠過來點,我幫爺擦拭乾淨。」紅袖嫵媚地勾著紅絲帕,瞇著媚眼為他揩揩唇角。
他倆旁若無人公然調情,讓正襟危坐在對面的十七糾起眉心瞪得兩眼直冒火;被冷落一旁的綠袖則是手托香腮,露骨地橫著忌護的眼神打量豐儀俊逸的湛雲,打心底羨慕姊姊紅袖大定桃花運,伺候到英姿颯颯的俊爺,不像自己伺候的這位公子爺五官漂亮得像個娘兒們,最糟糕的還陰陽怪氣一味排斥她,拿她當瘟神看待,一副避之唯恐下及的冷漠態度。
「湛兄!小弟胸塞氣悶,想到甲板透透氣,失陪了!」十七氣呼呼一甩袍袖,頭也不回鑽出船廂。
當她站在甲板上迎著徐徐清風,仰頭眺望……藍天白雲舒捲,堤岸楊柳青青,心中鬱結的苦悶霎時減輕不少。
唉!都怪自己一時興起,想學騷人墨客攜美泛舟徵歌逐色。結果適得其反,不但大大掃了飽覽湖光山色的雅興,還憋了一肚子氣,倒是讓湛雲揀了個現成便宜,大享艷福。
「咳……」湛雲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見她一個人望著浩淼煙波想得出神,不得不清咳了聲,將她飄至七重天的思緒兜攏回來。
「是你呀,你怎捨得離開那位風情萬種的美人兒?!」她餘怒未消瞪他一眼,脫口而出的話醋勁十足,比半熟的青梅還酸。她駭然揪心噤聲,警覺自己之所以快快不樂,肇因於自己打翻了醋罈子!
「十七,你不要緊吧?」再遲鈍的心也不難從她的口氣聽出來她在吃醋,這個發現令他眼瞳子驀地二兄,神采飛揚。
「死不了。」她惡聲惡氣冷著臉孔回答。
「是誰向天借膽,敢惹我家公主生氣呀?」他嘻皮笑臉地湊上令女人心醉的俊臉,悄聲問她。
「除了你湛大侍衛,誰有這個本事?」她逮住機會挖苦他。
「我?我惹你生氣?不會吧,我乖乖坐在那裡聽歌晶茗,順便卻之不恭吃了幾顆荔枝罷了。」他一臉無辜地喊冤。
「你跟紅袖在眾目睽睽之下眉來眼去公然調情,放浪的行徑簡直……簡直敗壞
我大明皇朝的善良風俗!」
眾目睽睽?
這……這未免太誇張了吧?船廂裡頭不管橫著數、豎著數不就是他們四個人!
「學騷人墨客風流是你的主意,召歌妓更是你出的花花點子。」他當下撇得一乾二淨。
「好哇!今兒個你是佔了便宜又賣乖啊?」十七又是叉腰又是跺腳。
「佔便宜?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佔便宜啦?」
「還想抵賴?拜託喔!你跟紅袖廝纏得難分難解,害我的兩顆眼珠子看得都快掉出眼眶了。」她誇大其詞比手畫腳。
「敢情你沒擦亮眼睛看清楚,我除了端茶品茗之外,兩隻手一直安份守己擱在桌面。」他溜轉一對深眸來來回回遼巡她氣紅的嬌顏。
「是麼……」被他搶白一頓,她略顯心虛地不置可否。趕緊仔細回想一下,嗯……好像真是這個樣,從頭到尾都是紅袖死皮賴臉巴著他。
不要臉的紅袖!
「既然你不喜歡紅袖綠袖兩姊妹,不如……我們叫船家掉頭回岸上去?」
「這……也好。」她點頭欣然同意。
「我馬上去吩咐船家掉頭回航。」他轉身定沒兩步又回過頭來,說道:「十七,甲板上風大,你還是回船廂裡,免得受風寒。」他拍拍她的肩膀,這才朝船頭走去。
她癡迷的眼目送他挺拔的背影隱入船廂轉角,一顆心翩翮暱-宛如船桅脹飽的風帆。
頂著微風細雨,策馬急奔的兩人進入「金陵城」。
十七騎著白牝馬定在前面,湛雲則保持半個馬身的距離緊跟在後。入宮當侍衛之前湛雲曾在金陵住了半年,對金陵一帶瞭若指掌。
「十七,我們往前直走到東大街匠再右轉,那裡有一間『悅賓樓客棧』,環境清幽,我們今晚就投宿那裡吧。」
「嗯。」
天公不作美,打從他們離開太湖就一直下著霏霏細雨。雖然,雨勢不大,但撐著油紙傘定在濕漉濘泥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兩旁的店舖門可羅雀,異常冷清。
走到東大街底,十七輕踢馬腹指揮白牝馬右轉時,忽然……
「救命啊!救命……」一個衣衫襤褸渾身酸臭的小乞兒邊跑邊嚷嚷,沒命似的衝了出來。
「嘶!」白牝馬突遭驚嚇,馬身直立騰腳嘶鳴,猝不及防的十七眼看著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危險!」湛雲像一道閃電迅疾翻落赤驛騮馬背,雙手由後抱住十七的腰,兩個人在地上像驢兒打滾翻了幾翻,等兩人再站起來時,從頭到腳渾身沾滿黃泥巴。
「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乞兒見自己闖下大禍,一張青黃小臉登時嚇得灰白,連聲討饒。
原來是個年紀約莫十一、二歲孩子闖的禍,突遭驚嚇的十七除了自認倒楣也不便發脾氣。只是,當她從爛泥地站起來時,抬頭看見平日神氣威武的湛雲這會兒居然也摔滾成一尊泥人,她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哈……」
「你別淨笑我模樣滑稽,憑良心說……嘿嘿嘿,你也好下到哪去。」他伸手抹掉下顎的爛泥巴。
「啊?是麼?」愛美的她怔瞪鳳眸,低頭打量自己一身飄逸的紫綢長衫此刻早已被黃泥水糊得皺巴巴,怪不舒服地黏貼在身上。
「公子!救我!」此時,小乞兒彷彿見到鬼似的駭睜雙目,一溜煙跑到十七身後躲藏。
「小叫化子!剛才你不是挺神勇的麼?怎這會兒變成一隻縮頭烏龜啦?有種就乖乖出來受死吧!」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在家丁簇擁之下,大搖大擺堵在十七面前,囂張地嗆聲吼叫。
「你……」十七回過身想詢問小乞兒究竟怎麼一回事。
誰知她尚未開口,小乞兒豆大的淚水已決堤,以發顫的聲音哀求道:「好心的公子爺,求您高抬貴手救救可憐的小乞丐這條賤命吧!」小乞兒顧不得滿地濘泥,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叩叩叩!大磕三個響頭。
「噯……噯……小兄弟,別這樣!你快起來!一切有我為你作主。」小乞兒可憐兮兮的模樣,挑起她的惻隱之心。恁湛雲板著泥臉在一旁拚命對她使眼色要她莫要插手多管閒事,她都裝作沒看見。
「多謝公子!」小乞兒從地上骨碌爬起,破涕為笑。
別看這小乞兒年紀小小,但憑著他多年察言觀色的行乞經驗,他知道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貴公子一定來頭不小。否則,無端被人撞摔一身泥,卻若無其事笑聲朗朗,光憑這種氣定神閒的氣度,若非出身將侯門第,想必也是宰輔世家。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十七轉向口出惡言的男子,施禮一揖。
「原來是兩個外地人,怪不得敢插手管起我家公子的家務事。二名家丁狗仗人勢搶著回話。
「哦?聽你這麼說,眼前這位公子想必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當然!我家少主龐煜,人稱『花花太歲』,金陵方圓百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家丁抖著彎彎圈腿,不可一世地吹噓瞎捧。
「花花太歲龐煜?姓龐?跟龐貴妃有親戚關係麼?」十七跟湛雲交換個眼神。
「龐貴妃正是家姊。」提起在後宮得寵光耀門楣的姊姊,龐煜與有榮焉。
「哦!」十七漫應了聲,心想,又是一個打著皇親國戚名號橫行鄉里的無賴漢。自從去年冬天父皇身邊新納杜貴人,龐貴妃已然失寵,終日以淚洗面。
「十七,借一步說話。」湛雲將她拉到一旁輕聲交談,勸道:「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別忘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在身。」
「不!如果不能保護善良百姓免於恐懼,光鞏固政權又有什麼意義?大明子民是我父皇的子民,若我不知情也就罷了,如今遇上了,我又豈能袖手旁觀不理不睬?」她不表苟同,予以駁斥。
「話是不錯,不過……唉!我老實告訴你吧,打從我們出了龍陽城,劉瑾的鷹
犬就盯上我們,這會兒還站在對街店舖騎樓盯梢。」他說出梗在心中多日的堊礙。
「是麼?」十七心一慌,兩隻骨碌碌的大眼睛越過湛雲寬闊的肩膀瞟過去,果真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躲在柱子後面兩眼賊溜溜往這邊監視。
「我不是伯事,而是……」
「不必多說,這件事我插手管定了!」她悍然打斷他的話,隨即又湊上臉龐以甜美的嗓音告訴他:「湛大侍衛,掀掀兩片嘴皮子動口吵架的事,由我一人應付綽綽有餘。萬一……一言不合,動手打架的事就交給你處理,咱們聯手除去龐煜這個惡霸,為民除害。你別忘了,我是大明皇朝的十七公主,必要時咱們就祭出公主的名號壓制這個耀武揚威的小人,豈不快哉?」
「這……好吧,但下不為例。」每次她甜甜喊他湛大侍衛,他就知道準沒好事。
「一言為定。」兩人慢條斯理走回龐煜面前。
「怎麼?你們兩個人拉到旁邊嘀嘀咕咕老半天,敢情是知道本公子靠山太大,心生畏懼,害怕啦?哈……本公子念在你們兩個是外地來的,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壞,只要你們識相交出小叫化子,本公子網開一面絕不為難你們。」龐煜大手瀟灑一揮。
「龐公子既是當朝權貴,何以跟一個小乞兒當街追逐?」
「這不知死活的小叫化子,敢情活得不耐煩啦!居然管起本公子家務事,當眾衝撞我害我顏面掃地。本公子若不逮住他,亂棍將他活活打死,難消本公子心頭之恨!」提起小叫化子,龐煜猶氣得青筋猛爆。
「公子!是花花太歲欺人太甚,我為了替鳳仙姐姐出一口怨氣,才會出奇不意推他摔個四腳朝天的。」小乞兒急急否認。
「哦?鳳仙姐姐又是什麼人?」十七聞言,幸災樂禍地挑挑眉,難怪龐熳昂貴的織錦緞袍也沾上一大片礙眼的泥巴污漬。
「鳳仙姐姐跟我一樣都是苦命人,她是盲眼二胡何老爹的女兒。」
「盲眼二胡?這位何老爹必定拉得一手好二胡?」
「是啊!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每天都到酒樓賣唱賺點客人打賞的小錢討生活度日……」
「小叫化子!你敢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割掉你的舌頭!」龐煜不但粗暴打斷小乞兒的話,還出言恫嚇。
「龐公子!你人多勢眾,這小乞兒就算插翅也難飛。不過,您當眾撂下狠話要亂棍活活打死他,您總下能讓他死得下明不白,這豈不是侮辱了您顯赫的威名麼?不知情的還以為您仗著龐貴妃背後撐腰,作威作福哩!」十七果然舌燦蓮花,說得人情人理,這下子,連湛雲都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那你的意思是?」龐煜反問。
財大勢大的龐府單傳龐煜一丁,龐煜性好漁色,驕奢淫佚,一天到晚惹是生非,龐老爺除了搖頭歎氣根本舍下得打罵。反正,閭小禍就花錢消災;闖大禍就疏通府衙看在龐貴妃的面子,宮官相護。這些年來龐煜雖然三天兩頭挨告,卻總是平安無事,也因此讓龐煜愈來愈目中無人,行徑愈來愈囂張跋扈。
「龐公子何不讓這位小兄弟把心裡要說的話說出來,免得小兄弟死不瞑目?」十七用眼角餘光靦一下週遭。
牛毛似的細雨終於停了,好奇的民眾紛紛從屋子裡走出來,愈聚愈多……
「這……好吧!本公子就讓你這個小要飯的死得心眼口服!」龐煜有恃無恐,就算他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相信也沒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出面糾正他。
「小兄弟,你心中若有半點委屈,儘管說出來,我相信在場的鄉親們一定會為你評理,還你一個公道。」相信再橫行霸道的人,對「眾怒難犯」這四個字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十七準備利用群眾的力量挫挫龐煜猖狂的氣焰。
「公子,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小乞丐我沿街乞討一整天,兩條腿走得又酸又疼,破碗裡才乞到一文錢,想去買個餑餑充飢,剛定出巷子口正好遇見坐在攤子上吃餛飩麵的鳳仙姐姐父女倆……」小乞兒嚥了咽口涎,看眾人聽得專注趕緊往下說:「鳳仙姐姐告訴我,昨天晚上她在酒樓遇上一個闊綽的客人打賞她一錠元寶,她要請我吃一碗熱呼呼的餛飩麵暖暖肚子。誰知道餛飩麵才端上桌,我都還沒來得及吃,花花太歲一行人就衝過來不由分說掀翻桌子……唉!可惜了那一碗餛飩麵。」小乞兒舔舔龜裂的嘴唇,惋惜不已。
「龐公子,這就是你不對嘍!你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掀翻人家的桌子?」十七仗義執言。
「本公子就是喜歡掀桌子,就是喜歡聽碗盤乒乒乓乓的破碎聲,嘖……宛如天籟之音。哈……」一陣狂笑之後,龐煜露出市井無賴的嘴臉惡狠狠威脅道:「本公子好心奉勸你……出外人不要強出頭,免得遭來不測!」
十七連看都懶得看龐煜一眼,繼續追問小乞兒:「小兄弟,後來呢?」
「鳳仙姐姐問龐公於,怎可縱容家丁胡作非為?」
「問得好!龐公子怎麼回答?」
「龐公子居然睜眼說瞎話,誣指鳳仙姐姐是他府上的逃婢。」
「逃婢?」
「這分明是誣陷!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鳳仙姐姐靠賣唱為生,幾時到過龐府當奴婢來著?」
「龐公子,你手上是否握有賣身契,可以證明鳳仙姑娘是從龐府逃走的奴婢?」十七將矛頭轉向龐煜。
「賣身契?沒有。不過,本公子說鳳仙是我龐府的逃婢,她就是逃婢,不需要任何證據。」
「好心的公子,花花太歲龐煜不但強詞奪理,還吆喝家丁將鳳仙姐姐抓回去,鳳仙姐姐不肯走還被他摑了幾下耳光。龐煜栽贓鳳仙姐姐是逃婢,根本一派胡言!他拿這個當藉口公然抓走鳳仙姐姐,還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想強迫她就範。」
「可惡!不但目無王法,還無法無天!」愈聽愈光火的十七忿忿不平罵著,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囂張的惡棍。
「呸!本公子沒這份閒情逸致再跟你們玩下去,我府裡還有個如花似玉的鳳仙美人在等我哩!你們快快交出小叫化子,否則,休怪我不客氣連你們一起亂棍打死,讓你們黃泉路上結伴同行。哈……」龐煜仰天狂笑,怕事的圍觀群眾見龐煜翻臉,唯恐惹禍上身紛紛開溜,走為上策。
「狂妄之徒,休得無禮!」一聲爆吼,再加「啪啪」兩聲清脆的掌摑!眾人都還來不及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只見到龐煜豐潤的兩頰已留下鮮明的五爪指印。
「誰?是誰偷襲本公子?敢作敢當!是條漢子就站出跟我拚個魚死網破!」龐煜握緊拳頭,目露凶光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
「出手刮你兩記耳光的正是你爺爺——我。」湛雲竄前一個挺腰,俊逸的身形在空中翻滾兩圈,飄飄然落在龐煜面前。這等身手嚇得龐煜張口結舌連連倒退兩步狼狽滑了一跤,若非圍在他身邊的家丁及時伸手攙住他,准跌個狗吃屎。
「你活膩啦?來人啊!狠狠給我打!打死人本公子不但負責到底,還重重有賞!上!」龐熳發狠,眾家丁一聽說打死人不必負責還有賞金可拿,紛紛隨手抓起棍棒劈頭一陣砍打。
湛雲乃萬中選一的一品帶刀侍衛,拳腳功夫了得,這場打得毫無章法的混仗根本難不倒他。只見他輕輕鬆鬆左腳踢一個、右腳掃一個,還左右開弓一手抓一個,
「碰」一聲悶響!兩顆人頭互撞得眼冒金星。
龐煜帶來的十幾名家丁,被湛雲打得落花流水,一個個臉上沾滿濘泥,傷筋斷骨,趴在爛泥地哀叫呻吟……
這時候——
「來人呀!將這一群聚眾鬧事之徒,統統逮回衙門嚴辦。」金陵府衙的總捕頭接到民眾報案,火速集合數十位捕快前來處理。
「不要推我!本公子自會跟你們上衙門。」十七不悅地甩掉捕快掐住肩膀的手。
「怎麼?不高興老子掐你?哈!你以為你是王孫公子啊?老子不但偏要掐住你,還要拿枷鎖銬你呢!」柿子挑軟的吃,差役根本不把文質彬彬的十七瞅在眼裡。
「十七——公差大人,打架鬧事的是我,你要銬就銬我。」湛雲搶著代十七受過。
「湛兄!不就是一副枷鎖嘛,小弟自問還挺得住。」十七笑笑回答,回頭告訴差役,說:「公差大人!你想銬就銬吧!」
「哼!」差役不客氣地將重重的枷鎖套在十七雪白的頸子上。
「噢……」十七悶哼了聲,想不到看起來不怎麼樣的枷鎖一旦套上頸子,沉甸甸的重量壓得她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十七!」湛雲瞳眸子轉冷,兩手交叉扭得指關節喀喀作響。
十七明顯感受到他即將爆開的怒氣,趕緊出言安撫他:「湛兄!小弟說挺得住就挺得住,別忘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湛雲還想說什麼,卻被差役粗暴打斷:
「幹啥囉嗦個沒完沒了?有什麼話上公堂去說!快走!」差役從背後狠狠推湛雲一把,讓全心掛系十七的湛雲跟艙幾步才站穩。
十七笑搖著頭。 -
!龍困淺灘遭蝦戲。
十七、湛雲、龐煜,家丁,以及小乞丐無一漏網之魚,統統綁上繩索,浩浩蕩蕩被押進府衙。
「升堂——威武——」
「啪」!府台大人重擊驚堂木,吹鬍子瞪眼怒斥道:
「堂下何人?見到本官為何不跪?」
府台大人座前,黑壓壓跪了一、二十個滿臉滿身沾著泥巴的泥人,只有十七跟湛雲不但不下跪,還抬頭挺胸站得筆直,顯得十分突兀。
「大膽暴民!不但當街聚眾互毆,還藐視公堂!來人呀!棍杖伺候!」
「是!」側立兩旁的衙役將手上的木棍敲擊地面,發出令人聞之生畏的「鼕鼕」聲。
十七撇過臉朝湛雲使個眼色,湛雲會意點頭,跨步上前——
「大明皇朝十七公主朱敏在此,眾人恭叩鳳駕!跪!」湛雲拿出腰帶裡頭那面書有「如朕親臨」的金牌令,朗聲宣旨。
「嗄?」府台大人乍見金牌令,大吃一驚,匆匆跑下堂座,跪地迎駕。「公主
殿下駕臨,下官有失遠迎,請敏公王恕罪。」
平地一聲雷!
出人意表的宣佈驚得堂上所有人莫不睜著無法置信的眼,面面相覷。尤其龐煜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兩排牙齒「喀啦喀啦」直打顫。
唯一喜孜孜的是瞎打誤撞的小乞兒,沒想到這位眉清目秀的好心公子爺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公主。
謝天謝地!這下子鳳仙姐姐得救啦!
「公主殿下,您怎會……來人啊!還不趕緊解開公主身上的枷鎖?!」府台大人急出一身冷汗。
上枷鎖的差役更是嚇得面如灰上,兩條腿儼然千斤重,走起路來顛顛仆仆,拿著鑰匙的手更是抖得像秋天的落葉,愈是發急愈是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總算如願插進匙孔,打開枷鎖。
部屬捅了大紕漏,府台大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出面收拾殘局,他睜著灰濁的老眼偷偷靦眼怯怯打量,實在很難將眼前全身泥巴又是男兒裝束的十七跟金枝玉葉的嬌貴公主聯想在一起。
「府台大人,你可知罪?」敏公主甩著袍袖,嬌斥著。
「下……下官……」府台大人額頭貼地惶恐叩跪。
「你身為地方父母宮,卻不懂得為百姓伸張正義,還礙於龐煜有個貴妃姊姊的情面,屢次縱容他欺壓百姓,你不怕本宮摘掉你的烏紗帽?哼!」
「下……下官知錯!下官知錯!」
「十年寒窗苦讀,仕途得來不易。本宮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聽聽你怎麼審理龐煜信口雌黃強擄民女的案子。」
「是!是!來人!快快看座!」府台大人躬身一揖重回堂座,趕緊派衙役抬來座椅請敏公主坐下,一旁觀審案情。「敏公主,請。」
「升堂——威武——」
「啪」!府尹大人重擊驚堂木,開始審案。
十七婉拒府台大人的安排,執意隨湛雲投宿悅賓樓客棧。
匆匆梳洗完畢正欲吹燈安寢,突然聽到「叩叩叩」的敲門聲。
「誰啊?」
「是我,掌櫃的。」
「這麼晚了,有事麼?」
「那……那個小叫化子,不知道為什麼又帶來一名老叫化子,還一直吵著要見您,這一老一小的叫化子,圍著小的苦苦哀求,小的實在拗不過,只好硬著頭皮進來請示。」
雖說她拒絕府台大人安排她住進驛館,然而,金陵城來了一位公主,是何等大事!萬一,稍有差池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府台大人怎敢掉以輕心?連忙調派大隊人馬將悅賓樓客棧圍個水洩不通,閒雜人等要進入都要經過一番仔細盤查。
「這……」
「掌櫃的,夜已深,敏公主該安歇了,你去回絕他們。」正當十七猶豫不決時,住在隔壁廂房的湛雲開門探頭,代她一口回絕。
「是。」掌櫃的應聲正欲走開。
「慢著!既然湛大人尚未就寢,掌櫃的,你就帶他們進來吧!」本以為湛雲已經歇下,十七唯恐身邊沒人作陪,才不想深夜接見小乞兒。
「那……小的這就去帶他們過來。」掌櫃不敢怠慢,趕緊轉身走開。
「公主!」他的聲音飽含濃濃的怪罪意味。
「我還沒上門閂,你進來吧!」
「十七,你已經救出鳳仙姑娘,龐煜也罪有應得,在公堂上畫押關進大牢,這三更半夜求見,你不覺得有點兒得寸進尺?」
湛雲推門進入,見到十七坐在桌前笑盈盈瞅著他,還打趣道:「我發覺你愈來愈像個老太婆,整天在我耳朵嘮叨個沒完沒了。」
「我擔心你奔波一整天累壞身子,你不但不領情,還取笑我像個嘮叨的老太婆?
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歎口氣坐下來。
「-!送佛送到西天。既然我們都末吹燈就寢,見見他們又何妨?依我看,你不是擔心我累壞身子,而是擔心我再多管閒事給你添麻煩,對不?你放心!除非你同意,否則我絕對不會隨便答應他任何要求。」
「你明白最好,我就怕你太好說話:心又太軟,噓……他們來了。」他起身站在她身側。
小乞兒率先跨進門檻,後頭跟著一位花白頭髮花白鬍鬚的老乞丐。
這名老乞丐穿著一套乾淨的深灰補丁眼,身上背著一隻破麻袋,手裡拄著一支打狗棒,兩眼炯炯有神。
「老朽深夜造訪,還請公主見諒!」老乞丐一開口,文雅的用語立刻博得十七好感。
「老伯,您請坐!」
「謝坐!」
「公主!他是我們丐幫的六袋長老,也是金陵分舵的舵主。」小乞兒介紹著。
「丐幫六袋長老尹豐見過公主!」老乞丐上前揖身。
「不必多禮!不知尹長老深夜來訪所為何事?」十七開門見山。
「老朽特地帶著我丐幫的小乞兒登門拜謝公壬路見不平拔刀相肋,若非公主伸出援手,恐怕我丐幫就要不明不白折損一員。」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公主忒謙!老朽聽小乞兒說公主明天一早就要兼程南下,只好冒昧深夜求見。一來除了感謝公主救命之恩,二來特地奉上我丐幫的信物……『青蛇令牌』一面。」尹長老頓了頓,接著說:「我丐幫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將來若公主需要我丐幫效力,不管在何地只要對著路邊的乞丐出示青蛇令牌就可以調用我丐幫的組織,不是老朽誇口,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丐幫弟子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尹豐豪氣干雲說著。
「丐幫對幫裡的成員都這麼關照麼?」十七好奇問著。
她雖長居深宮,卻也聽過丐幫這個名號,也聽說丐幫有數十萬幫眾。依此類推,
若每個幫助過丐幫乞兒的人都可以拿到一面青蛇令牌,那丐幫光是還這些人情債豈不疲於奔命?
「幫會關照成員乃天經地義。不過,依個人身份地位不同,關照的程度當然不一樣。」
「哦?那麼小乞兒他……」
「他是我丐幫幫主的獨子。只因老朽曾經是一名鄉試秀才,幫主刻意把他留在我身邊讓我教他讀點聖賢書。沒想到他今天在沒有其他丐兒陪伴之下偷偷溜出去,差點兒惹來殺身之禍,還好命大遇上公主您這位貴人出手搭救。否則,老朽真不知該如何跟幫主交代!」
「他小小年紀就懂得伸張正義,本宮相信必然是尹長老教導有方。」
「不敢!不敢!老朽請公主收下這面青蛇令牌。」
「那……本宮就不客氣收下紀念這一段情誼,希望這面令牌沒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她拿著令牌好奇地正面背面反覆審視。
青蛇令牌系青銅鍛造,呈椎形,陰刻一條吐信的猙獰毒蛇,令人看了頭皮發麻,她像扔掉燙手山芋般趕緊塞到湛雲手上,硬擠出甜美的笑靨說道:
「這麼貴重的信物,本宮囑咐你好好保管,不得遺失。」
「是。」湛雲捏著令牌又好氣又好笑。
跟她朝夕相處已不是一天兩天光景,他愈來愈瞭解唯美的她對於醜陋兇惡的東西一向敬而遠之,要不是礙於情面,她一定當場扔了它。
「夜深了!少主跟老朽不便多做盤桓,就此告退。」尹豐帶著小乞兒向敏公主揖禮,轉身離開。
「兩位請慢走。」十七靜靜等到他們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立刻回頭指示:「湛雲!你快摸黑出去扔了那面醜不拉嘰的鬼令牌。」
不出湛雲所料,她交代的第一件要務果然是扔掉它。
「它是青蛇令牌,不是什麼鬼令牌。」他於以更正。
「哎呀!管它是鬼令牌,還是蛇令牌!反正,我見了心底涼颼颼,我要你扔了
它你就扔了它。」
「我的好公主,在下勸你休把寶物當邪物。」他咧著嘴兒對她笑。
「什麼寶物?什麼邪物?曖!不許你打啞謎吊我胃口!」她不依地噘起紅唇。
「丐幫的青蛇令牌是江湖人眼中至高無上的護身符,依我看……你還是勉為其難將它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萬一遭逢困境,你大可手執它號令丐幫數十萬徒眾供你差遣,為你出生入死。」
「這鬼氣森森的令牌真的如此管用?」她皺著眉心半信半疑。
「我們出門在外身懷這張護身符,豈不是多了一層保障?所以,這面令牌不但扔不得,還要細心保管才行。」
他作勢要將手上的令牌交還,她忙不迭搖手尖叫:
「既然如此,你且收下保管吧!I
「這……也好。」他將令牌塞進腰帶裡。
「噢!今天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她疲乏地伸手蓋住一個呵欠。
「公主安歇,容屬下告退!」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座落在鼓樓大街底,佔地三甲的「瑾園」,是皇帝大老爺賞賜劉瑾的宅院。
瑾園裡亭榭樓閣,花木扶疏,劉瑾一有空閒最喜歡住在這裡。
他是這裡的主人,唯有在這裡他才能找到自己殘留的尊嚴,不像在深宮只是個唯唯諾諾的應聲蟲奴才。
劉瑾閉目養神橫臥在羅漢長椅,侍立身後的女婢有一下、沒一下輕搖手中的橢圓絲扇瘺涼驅蚊;另一名女婢掄起兩枚小小粉拳輕槌他的肩膀;還有一名女婢單膝跪地,小心翼翼揉捏他的腳丫子。
大廳迴廊遠遠傳來一陣倉卒的腳步聲,劉瑾拉長著臉下悅地猝睜雙目。
「公公!百里加急密報!」跨進廳檻的正是劉瑾最得力的東廠鷹犬——范植。
「呈上來。」劉瑾示意女婢攙起他。
朝廷設百里加急是為了快速掌握邊防軍情,按緊急狀況分百里加急、三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等等,膽大妄為的劉瑾卻拿朝廷的緊急設置做為他個人監控異己的利器。
「探子送回來的密報推估敏公主跟湛雲即將抵達杭州。」劉瑾起身將看完的密報湊進燭台點燃火苗,一眨眼工夫寫得密密麻麻的密報已然燒成灰燼。
「你們下去吧!」劉瑾擺手示意。
「是。」三名女婢彎身二順,魚貫退出去。
「范公公,坐下來說話。」
「多謝劉公公!」
「密報裡提到敏公主將龐貴妃的胞弟關進大豐,聽說金陵一帶的百姓向來畏懼惡行惡狀的龐煜。如今,敏公主為民除害,百姓們莫不額手稱慶,聽說還有飽受欺凌的店家燃放長串鞭炮大大慶祝一番。」
「屬下曾經聽幾位打從金陵來的朋友提及龐煜目無法紀的囂張行徑,當時,屬下直覺認為龐煜遲早會出事。只是,沒想到一語成讖,龐煜居然栽在敏公主手裡。」
「可惜龐貴妃已經失寵,否則,咱家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後宮掀起千尺浪。」
「失寵的嬪妃跟被拋棄的破鞋一般,下值一顧。:泛植嗤之以鼻。
「哦?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萬一,哪天咱家在萬歲爺面前栽了觔斗,你該不會落阱下石在背後捅咱家一刀吧?」多疑的劉瑾沉臉質疑。
「公公,您多慮了!您是萬歲爺身邊的大紅人,萬歲爺對您是言聽計從,這失寵栽跟斗的事說什麼也不會降臨您身上。二泛植心底直懊惱下該一時口快,無端引起劉瑾猜忌。
「咱家料你也沒這個膽!」劉瑾陰惻惻斜睨他一眼,冷冽似刀鋒的眼神令范植不寒而僳。
陷入沉思的劉瑾臨窗而立,兩道如炬的目光透過敞開的窗格子定定注視著那一片蓊鬱的庭園。
這時候,從琉璃瓦高牆飛進來幾隻漂亮的粉蝶兒,忙碌地在那盛開的牡丹花叢
穿梭飛舞……
劉瑾收回眼神清了清喉嚨,這才說道:「言歸正傳,算算時日敏公主跟湛雲應該已經抵達杭州。雖說江南沿岸風光無限好,但下曾離宮這麼久的敏公主萬一動了思鄉情懷,也許很快就會打道回京,咱家命你立刻動身埋伏在返京途中,以逸代勞,伺機除掉湛雲。」
「公公的意思是要留下敢公主這個活口?」
「敏公主對我既不構成威脅,咱家何苦多背一條冤魂?她是萬歲爺最寵愛的公主,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勢必引發萬歲爺震怒。到時候,一道聖旨通令全國傾力緝兇,這……萬一東窗事發,咱家豈不自尋死路?范植啊范植!咱家一向不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劉瑾好整以暇地拉整袍袖,緩步踱到范植跟前。
「公公心思縝密,令屬下好生佩服!」
劉瑾皮笑肉不笑地發出刺耳的猙獰笑聲,倏-,目光半瞇,冷酷說道:「咱家朝思暮想,最想捏在手心把玩的就是湛雲的首級!你自問辦得到麼?」
「這……」范植聞言語塞。雖然,自己的武功放眼東廠西廠尚無人能出其右,但湛雲亦非省油的燈,要想割下湛雲的首級,這……恐非易事。
「獻不出湛雲的首級,你就提自己的腦袋來見咱家!」劉瑾眼露凶光,撂狠話。
「屬下這條賤命若非公公出手搭救,只伯早化成一堆白骨。公公您放心!屬下一定割下湛雲的首級回來討您歡心。」
范植原本是一名殺人下眨眼的江湖殺手,遭仇家圍殺之際,適逢劉瑾車隊經過,救回滿身鮮血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菹植延醫診治。范植為了報恩甘受板刑,在劉瑾引薦之下進入東廠,投效劉瑾旗下忝為一隻忠心的走狗。
「湛雲身居深宮要職,對東西兩廠廠公十分熟絡,咱家實在下方便加派人手暗助你,你自付有能力對付湛雲麼?」謹慎的劉瑾在無法確定東廠西廠是否有人暗地裡跟湛雲互通聲息之前,自然下敢冒險隨便加派人手。
「屬下信心滿滿!我一向獨來獨往,公公若加派人手給我,反而礙手礙腳。」范植搖手拒絕。
「這……也好,咱家也不希望太多人捲入其中,免得人多嘴雜,打草驚蛇了。」湛雲在宮中頗孚人望,劉瑾不得不嚴加防患。
「屬下明白。」
「你能砍下湛雲的首級最好,萬一……」
「沒有萬一。」泛植篤定回答。
「哦?」劉瑾定睛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范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光明正大贏不了湛雲,屬下不惜來陰使詐,就算肝腦塗地也要為公公除去湛雲這個心頭大患,以報公公救命之恩!:泛植拍胸脯保證。
「只要能除掉湛雲,你是明著來或者暗著來都無妨,一旦準備好即刻動身。」聽范植鐵口保證,劉瑾的嘴角不禁浮出志得意滿的笑紋。范植為他殺人也下是頭一回,每次,范植皆不負使命平安歸來,若以此推斷,湛雲的小命已如風中殘燭,就等著范植出手捻熄。
「是。」范植抱拳恭揖,退出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