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遊情海 第九章
    鏡週刊每個月第四周固定推出「登堂入室」單元報導,由採訪記者透過訪談跟鏡頭讓讀者一窺明星的家居生活。

    今天徐曉瑜欲登堂入室採訪的對象是主持美食節目一把罩的肥肥姐,長得圓滾滾的肥肥姐最擅長對著攝影機一面教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做菜,一面猛自嘲自己的身材。動不動就嘲笑自己像是從菜園落跑的一粒冬瓜;要不就說自己是一頭最會煮菜的豬,把節目氣氛炒得輕鬆有趣,深受廣大家庭主婦的喜愛,節目收視率一直維持高檔不墜。

    熱情的肥肥姐不愧是美食節目主持人,訪談拍照一結束立刻拿出多道精緻點心款待徐曉瑜跟攝影記者。兩人原本預定三點鐘結束訪談,結果一直拖延到四點十分。吃飽喝足,徐曉瑜這才抹抹嘴拍拍吃撐的肚皮離開。

    徐曉瑜跟攝影記者返回週刊社時已經四點四十分,她剛坐下來喝口水,從皮包取出剛才的訪談資料欲整理,手機的音樂鈐聲響起……

    「小魚兒,準備下班了?」何偉傑懶懶的磁嗓清晰地傳遞過來。

    「下班?還早呢!下午的採訪有點延誤,今晚勢必得留下來加班把採訪稿整理好才趕得及明天中午的截稿時間了。」

    「你別加班太晚累壞自己,否則我會心疼的。」

    「知道啦。對了,阿傑,你預計後天從上海回來?」

    原來,何偉傑此刻人在上海。

    他的這趟上海行,緣起於太古得集團以星加坡子公司名義不惜砸下重金,在上海市郊投資興建六十棟歐式獨棟別墅。

    遼闊的建築基地視野極佳,還規畫有游泳池、健身房、高爾夫球場等等休閒設施,甫推出樣品屋立刻吸引當地台商前往參觀訂購,在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銷售一空。

    初試啼聲即締創如此佳績,太古得集團特地在總部大樓頂層開香檳慶祝,有人在酒會中起哄請何偉傑兼程飛往上海主持破土上梁儀式,此話一出,立刻引起與會者鼓掌附和。

    雖然,何偉傑的心裡猶籠罩在阿賓的錄音帶威脅陰影下,令他不捨也不放心在這個節骨眼兒跟心上人徐曉瑜分隔兩地。

    不過,身為集團總裁,他不能光享權利不盡義務,只好勉為其難懷著一份惴惴不安的心情飛抵上海。人在上海的他,只要一有空檔便會立刻找個安靜角落,掏出手機撥電話熱線跨海傳情。

    「我回台北的日期可能必須往後順延幾天……」

    「喔……」她難掩失望地喔了聲。

    「小魚兒,如果可能……我恨不得立刻插上一雙翅膀飛回你身邊。」

    「……」她沉默不語。

    「呃,由於這次在上海推出的別墅為公司打響名號,北京那邊有一家開發公司派專人前來力邀我跟建築師明天轉往北京去看一塊地。如果看中意,我想買斷或者合作興建都可以坐下來談,只是這麼一來卻打亂我的歸期……」她的沉默令他著急,趕緊提出解釋。

    「那……你預計順延幾天?」欸!商人重利輕別離。不過,她既愛他,當然得無條件概括承受他的優缺點。

    「大概三到五天,頂多絕不超過一星期,否則,我怕我會患相思病。」

    「……」她想起什麼似的,拿筆在便條紙沙沙急寫。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生氣了?」他有點緊張地問。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晚上必須去買魚飼料,我怕忘記,趕緊拿筆寫下來。」

    「我不在的這幾天,小黑跟小紅好嗎?」他日中的小黑、小紅就是他倆逛夜市撈到的那兩條金魚。那兩條魚由徐曉瑜帶回家後,將它們養在一個玻璃制的圓形金魚缸裡。

    「它們很好。只是,貪吃的小紅這幾天又長胖了許多,肚子鼓得像塞了一顆乒乓球。」

    「今晚回去記得代我問候它們小兩口好。」

    「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小魚兒……」他說話的語調無故放懶懶。

    「什麼?」聽得她的心酥酥麻麻。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像我想念你一般想念我?」

    「想。」她刻意壓低聲音。

    「噢!我的秘書拚命跟我打手勢通知我該進去開會了……」

    「都快五點了還開會?」

    「唉!男人真命苦呀!小魚兒,你可不可以發揮一點同情心慰勞一下我這個奔波忙碌的辛苦男人?」

    「可是,你人在上海我也沒辦法燉鍋雞湯幫你補一補。」

    「我不要喝雞湯,我要……」他的聲音有一點什麼。

    「要什麼?」

    「我要你的吻!請你對著手機嗾吻我一下。」他嘿嘿悶笑。

    「這……不好吧?!我在上班哪!」她火燒火燎地紅透一張粉臉。

    「有什麼關係?輕輕的……輕輕的啵一下就好。」隨興慣了的何偉傑調情也不考慮時間、不挑挑地點。

    「阿傑……」她的心被他逗得沁甜,卻也有點發窘。

    「小魚兒!我還癡癡等著你的吻呢。」索不到她的吻他絕不罷休。

    「阿傑!不要啦,萬一被同事瞥見多躁人哪。」她羞赧地不依討饒。

    「快點!秘書在那邊猛對我打手勢已經打到不耐煩,眼看著就快要衝過來跟我翻臉了。」他再三催促她,腦海裡清晰浮現有兩朵晚燙的紅雲暈染她薔薇雙頰的迷人畫面。

    「這……好嘛,好嘛。」她心怦抨臉紅紅地拿眼角餘光偷偷瞄覷坐在前後左右正在收拾辦公桌準備下班的同事們。她趕緊趁著沒人留意時,飛快地有力地對著手機匆匆「啵」一聲。

    「哇!收到一枚心虛潦草的香吻。哈……」他朗聲笑著說:「小魚兒,我現在得進去開會,晚上我再打電話教你怎麼跟愛人啵吻,拜拜。」

    「……」她呆呆對著手機癡笑。

    直到阿芳姐經過她的位子時,伸出塗滿蔻丹的五爪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問:

    「噯!你幹嘛對著手機傻笑?哎呀!我明白了!是不是有人傳簡訊通知你中獎啦?我告訴你,那是詐騙集團的一貫伎倆,你可別上當受騙。」阿芳以老大姐的姿態提醒她。

    「謝謝你的提醒。」她倏回神,趕緊低頭攤開資料。

    「下班了,你還不走?」

    「我整理好下午的採訪稿再走。」

    「那我先走啦,明天見。」

    「明天見。」

    同事們一個個陸續下班回家,空蕩蕩的辦公室只剩下包括她在內的三名記者,埋首趕稿。

    「??

    「請問徐曉瑜小姐她是不是下班走了?」眼尖的蕭賓看見一名掛著鏡週刊名牌的女孩從大樓走出來,忙趨上一刖問。

    「小魚兒她今天加班趕稿,你可以直接上十樓辦公室找她。」

    「哦?!謝謝。」

    蕭賓並沒有上樓,只是一個人倚著大柱子落寞望著下班的人群、車陣,轉思回想——

    當他的父親接到何偉傑的電話後,立刻把他叫到面前痛斥一頓,揚言不能把自己辛苦打拼大半輩子的事業交給他這個不思長進的敗家子敗光,他父親這番痛心疾首的話等於把他從接班人名單正式剔除。

    這一切全拜河偉傑所賜。

    他沒想到何偉傑這麼不夠朋友、不講義氣,不肯借錢幫他度過難關也就算了,居然還打電話跟他父親打小報告,背叛他、出賣他。

    不錯!

    他承認自己好逸惡勞,卻說什麼也吞不下這口窩囊氣,他要找機會報復!

    他不斷把玩手上的錄音帶,原本他還有些不忍、有些顧忌,不想跟何偉傑撕破臉,因此,他並沒有真的把錄音帶送給徐曉瑜。

    現在,他豁出去了!

    是何偉傑先對不起他,害他痛失接班人寶座,他也要讓何偉傑失去心愛的女孩,讓何偉傑這個天之驕子也嘗嘗遭朋友背叛、遭朋友出賣的痛苦滋味!

    天色逐漸暗下來,矗立路旁的水銀燈一盞一盞亮起,他還在等……耐心等候徐曉瑜下班出來。

    ☆☆     ☆☆     ☆☆  

    徐曉瑜一直加班到八點半才離開雜誌社,當她搭電梯下來一走出辦公大樓,就看見蕭賓狀極無聊地倚著大柱子好像在等人。

    「嗨!徐小姐!我總算等到你了。」他抬頭看見徐曉瑜出來,立刻堆滿笑容迎上去。

    「你在等我?」她大感意外地停下腳步。

    「是,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關於……徐小姐!這件事情我實在有點難以啟齒……」蕭賓又是攤手又是搔頭,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

    「你守在樓下等我,想必有什麼事情要當面告訴我,現在你好不容易等到我,卻又說難以啟齒?這不是很矛盾嗎?」

    「我們何不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咖啡好好聊聊?」蕭賓提議。今天,他第一次跟她近距離面對面,這才發覺她美得輕盈脫俗,像一株水仙花。

    「可是我還趕著去水族館買魚飼料,我怕去晚了店家打烊。」她自問跟蕭賓無

    話可聊,為了避免話不投機的尷尬,趕緊搬出買魚飼料這個理由婉拒。

    「那我就長話短說。」

    「你請說。」她的臉上掛著一朵禮貌的微笑。

    「雖然,我跟阿傑是好朋友,但他的欺騙行為,實在令我再也看不下去。」

    「欺騙?阿傑他欺騙你什麼?」她錯愕反問。

    「他不是欺騙我,他是欺騙你。」

    「欺騙我?蕭先生!你倒是說說看阿傑他究竟欺騙我什麼?」在她心目中何偉傑多情、體貼、風趣、不端架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一百分情人。

    「他欺騙你的感情。」

    「你胡說。」她不由自主倒抽」口氣。

    「阿傑他只是利用你的單純來填補他的心靈空虛。」

    「蕭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胡謅些什麼?阿傑曾經告訴我,他很珍惜跟你在美國當小留學生時那一段難以磨滅的友誼,你卻選在他不在台北的時候,跑到我面前挑撥是非?我真為阿傑有你這種好朋友感到不值與悲哀。」她疾言厲色為自己的愛人同志辯護。同時,她也決定等阿傑回來後,一定要勸他遠離蕭賓這種在背後說長道短的是非小人。

    「哼!你還是先為你自己感到悲哀與不值吧!」蕭賓冷冷斂眸反唇相稽。

    「關於這一點你可能要大失所望了!因為,我自問沒什麼事好感到悲哀,也沒什麼事好感到不值。蕭先生,若你攔下我,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恕不奉陪。」

    「你這個單細胞笨女孩,你以為阿傑他是真心愛你?」

    「阿傑愛不愛我,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不需要拿出來跟你研究討論。」她心慼慼震了下。

    「你一個纖秀女孩有膽子騎著重機車追逐他滿街跑,卻沒膽子面對現實?」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她清麗的臉蛋明顯寫著不耐。

    「我要告訴你,阿傑心裡真正愛的人是希敏兒,不是你!你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他的候補情人。」

    「什麼候補情人?我不想再聽你鬼扯!」她氣得轉身要走。

    「等等!這卷錄音帶給你……」蕭賓把手上的錄音帶硬塞到她手裡,說:「你回去聽完這卷錄音帶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說、是不是在鬼扯!還有,我好心提醒你,在聽這卷錄音帶之前不要忘了拿一盒面紙備用,我敢拍胸脯掛保證,保證你聽完以後一顆芳心一定碎滿地,當下哭成一個淚人兒。拜拜!」蕭賓故作瀟灑地揮手離去。

    「無聊!」她朝蕭賓的背影啤了句,隨手把錄音帶放進牛仔夾克口袋裡,快步走進大樓後面的巷子騎機車回家。

    ☆☆     ☆☆     ☆☆  

    「小黑、小紅,吃好料的嘍。呃,對了,阿傑要我代他問候你們小兩口一聲好。」徐曉瑜一邊對著魚缸撒魚飼料,一邊喃喃自語。

    一向貪吃的小紅忙游竄上前,不客氣地張開大大的魚嘴巴奮勇搶食,而永遠慢條斯理的小黑則是毫無怨尤跟在小紅後面揀拾剩餘的。

    「小紅!我真想拿一面鏡子讓你瞧瞧你那副臃腫的身材,我勸你該節食減肥了,小心小黑嫌棄你哦。」她本想說小心小黑移情別戀,不過,金魚缸裡總共就只有養兩條金魚,就算小黑想變心也無從變心起。

    她愛憐地笑搖頭把臉貼近魚缸,出神盯著一黑一紅的金魚,神氣活現地招搖扇狀魚尾巴,在翠綠水草中穿進穿出,游來游去。

    這時候,排山倒海的思念兜頭澆下來,此時此刻,她好想念……好想念何偉傑。

    他開完會回到下榻的飯店準備休息了嗎?

    一想到開會,她忍不住噗哧了聲,唇角漾開一朵甜蜜笑靨……她想起昨天何偉傑因為不耐開會時有人站起來冗長發言,竟卯起來猛傳「我愛你」的簡訊給她,逗

    得她心花怒放。

    她想著想著……兩隻手習慣性插進牛仔外套口袋,卻摸到口袋裡有個硬梆梆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正是蕭賓送給她的錄音帶。

    「蕭賓為什麼說等我聽完這卷錄音帶會哭到心碎?它有什麼內容?不朽的哀怨情歌?還是纏綿俳惻的淒美愛情故事?去!我瞎猜個什麼勁兒?聽了不就知道?」

    她走過去把錄音帶送進音響匣子裡,按鍵專心傾聽——

    「你跟女記者的感情進展如何?安全上壘了沒……安全上壘?我連她的手都還沒牽到哩……」

    她心裡很納悶,奇怪?!錄音帶裡怎會是阿傑跟蕭賓的對話?這個蕭賓真不是東西,竟然偷偷錄下朋友間的談話?怪不得她第一眼就不喜歡蕭賓,覺得他油腔滑調得惹人討厭。

    隨著錄音帶的轉動她聽到更多的談話內容,她的心隨之糾結成一團。尤其,當「候補情人」這刺耳的四個字灌進她的耳膜時,她的心臟剎那間停了一停,一股休克的窒息感令她呼吸急促到上氣不接下氣,逼得她趕緊張嘴呼吸。然而,愈往下聽……她白裡透紅的臉色愈見慘白。

    原來何偉傑並未跟希敏兒分手,而她……只不過是忙碌的希敏兒不在他身邊時的替代品,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候補情人?

    其實,她也曾不止一次想過何偉傑怎會愛上她,她自問沒有閉月羞花之貌,也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現在謎底揭曉,原來何偉傑喜歡她的單純,不!應該說他欺負她單純。

    「該死的何偉傑!該死的愛情騙子!」她氣呼呼起身關掉音響,近乎自虐地把自己重重拋進椅子裡。

    她雙手抱住膝蓋蜷縮身子,瞪著哀傷的眼睛悶悶注視悠遊魚缸的小黑,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與怒火,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衝過去把手伸進魚缸裡抓起小黑。

    「我捏死你這個愛情騙子!」

    何偉傑不止一次說小黑是他、小紅是她,而金魚缸是情海,他倆就像這一對紅黑金魚悠遊情海……如今,綿綿情話猶在耳畔低回,她卻發現最醜陋的愛情真相。她再也無法忍受小黑跟小紅繼續在她眼前成雙成對悠遊,這太諷刺!她要把它們分開,她要小黑代何偉傑受過。

    「噢!我這是做什麼?!竟然喪心病狂到把對何偉傑的滿腔怒火發洩在這條無辜的可憐金魚身上?」她看著小黑的魚嘴巴很困難地張張合合呼吸,心頭一驚,連忙將小黑重新放回魚缸裡。

    天啊?!她該拿何偉傑怎麼辦?

    忿怒、傷心兩股強烈的情緒不斷撞擊、不斷揪扯她的心,把她的心撕裂得碎糊糊,她覺得好痛……好痛!不爭氣的淚水走珠兒似奪眶而出,把一雙美美的眼睛哭成紅紅腫腫的水泡眼。

    她好想辭職、好想逃離台北這個傷心地,回到安全、溫馨的鄉下老家躲起來舔舐情傷口

    不!

    不行!

    不擅隱藏情緒的她老是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她若巴著張苦瓜臉、皺著打結的眉頭回家,只會讓父母親為她擔心、為她牽掛而已。

    想逃回家躲起來的念頭行不通,那……辭職換個工作環境讓何偉傑找不到她,也讓自己早日走出情傷陰霾,應該可行吧?

    不!

    也不行!

    她必須理智考慮外頭經濟不景氣,公司行號裁員的裁員、減薪的減薪,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每個月可以固定寄錢回家貼補家用,她怎能這麼自私為了一時情場失意就輕言辭職,而把沉重的家計全套在父母親身上?

    她已經失去愛情,不能再失去麵包了,她必須學習向現實環境低頭。

    更何況,就算愛情沒了,太陽明天依舊從東邊升起,依舊朝西邊墜落,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不是嗎?

    她的思緒千回百轉……最後,理性終於戰勝感性。

    她堅強地抹乾眼淚,決定把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封錮在心靈角落,她決定以冷漠來疏離何偉傑。反正,他只不過是拿她當候補情人來排遣寂寞,只要讓他多碰幾日釘子討幾次沒趣,或許就會放過她,另尋別的倒楣女孩取代她的位子。

    好不容易想通了,她心裡有一種從桎梏跳脫的感覺。

    這時候——

    「鈐……鈐……」電話鈴聲大作。

    她扭頭盯著矮几上的電話,想伸出手去接又頹然縮回手,她心裡很清楚這通電話一定是何偉傑打來的。

    「鈐……鈐……」

    不死心的電話鈐聲固執地持續響著,聽得她心煩氣躁,級著拖鞋啪嗟啪嗟走過去拔掉電話插頭。

    誰知,電話不響換手機響,逼得她快瘋掉!索性連手機都關掉,圖個耳根清靜。

    只是,過了今晚,明天呢?後天呢?何偉傑過幾天就從大陸回來,她勢必得跟他面對面把話挑開來說清楚講明白。

    噢!今晚她哭得一顆心又碎又累,明天的事等天亮再去煩惱吧。

    ☆☆     ☆☆     ☆☆  

    「小魚兒!你那位何先生截至早上十一點為止,一共打了七……呃,不對不對!

    一共打了八通電話來找你。」中午的時候,總機小姐明珠看見徐曉瑜從外面採訪回來,立刻嘟起小嘴抱怨。

    「明珠!何先生若再打來請你繼續告訴他,我外出採訪還沒回來,OK?喏,這是你最愛吃的『瑪嘉烈葡式蛋塔』,剛出爐的哦。」她為了感謝明珠從昨天開始當她的擋箭牌,在回週刊社途中特地繞了兩個彎買一盒蛋塔回來孝敬明珠。

    「我覺得你的何先生他好可憐耶?」明珠實在受不了蛋塔香噴噴的誘人氣味,嘴饞得趕緊拿出一個蛋塔咬一口。

    「可憐?怎麼說?」她有點意外。她相信絕對沒有人會用「可憐」這個字眼來形容何偉傑。不過話說回來,明珠只知道他姓何,並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何偉傑,難怪會同情他說他可憐。

    「我從他的聲音聽得出來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小魚兒,你懲罰男朋友的手段是不是太鐵石心腸了點啊?你就大發慈悲接一下他的電話嘛。」

    奇怪!不是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嗎?明珠怎麼嘴裡吃著她買的蛋塔,卻幫何偉傑說話?

    「不接。」她狠心拒絕。唉!只有天知道她堅強的外表下內心其實沮喪得厲害。

    「他從昨天九點上班就開始打電話一直打到五點下班,少說也打了二十通以上,奇怪的是今天十一點以後截至目前為止,他都沒有再打來。」

    「那很好啊!免得你接電話接到手軟。」徐曉瑜嘴巴是這麼說,心裡還是忍不住為自己小小難過一下。

    何偉傑是個聰明人,隨便猜猜也猜得出來她是故意不接他的電話。因為,絕對沒有人一打卡上班就跑出去採訪新聞,直到五點下班還不見人影,拜託喔!她是採訪記者,又不是什麼拚命三郎。

    「說的也是。呃……我差點忘了問你,今天下班後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唱KTV?」

    「好啊。」

    於是,不想回家自怨自艾的她下了班就跟一票同事跑到「錢櫃KTV」唱歌,一直唱到快十一點,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家。

    她低頭從皮包找出鑰匙插入匙孔開門進入屋內,她還沒來得及開燈,就聽到漆黑的屋子裡傳來何偉傑冷峻的聲音,說:

    「你真是興致好、體力佳!上了一整天班還玩到深夜十一點才肯回家?」

    她慘白著一張小臉趕緊去按開關,點亮一室光源。

    「幾天不見,你比我記憶中更漂亮三分。」他十指交疊端坐在她的長椅上,拿兩顆炯炯黑眸渾身上下打量她。

    「你……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北京?」她先是一怔,半晌,才從驚愕中穩住心神,緩緩掀唇吐出問話。

    「我趕十一點半的飛機經香港回台北,從晚上七點我就一直坐在這裡等你。」他打直長腿起身走向她。

    「你……你……」她以為白自己還有幾天的時間來調適心境,好讓自己可以從容不迫面對他,沒想到他卻提前意外出現。依照常理他欺騙了她的感情,她大可理直氣壯上前指著他的鼻子罵到他抱頭鼠竄為止,然而,她非但沒有這麼做,反而很沒出息地只想逃走……

    「怎麼啦?為什麼看到我像見到鬼?才進門又嚇得想奪門而出?」他看穿她想逃的念頭,忙邁開腳步上前攔住她,他的兩隻大手掌緊緊壓扣住她的左右手腕,再用他高大的身軀野蠻地將她貼在沁涼的牆壁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放開我!」她睜大燃著火焰的烈眸狠狠瞪他。

    「不放。」他一口回絕。

    「你擅入我家,還限制我的行動自由?」

    「別忘了!是你親手交給我你家的備份鑰匙,我以為這是一種信任跟邀請,意

    味我隨時可以自由進出你家。」他另有一番解讀。

    「我明天找鎖匠過來重換一副門鎖!」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他眼底的烏雲更深更沉。

    「我不喜歡有人坐在烏七抹黑的客廳裝神弄鬼嚇唬我。」

    「我不是問這個……」

    「那是?」沒頭沒腦,鬼才知道他在問哪個。

    「我問你!你為什麼拔掉家裡的電話插頭?為什麼關掉手機?為什麼我打電話到週刊社找你,那個說話像鸚鵡的總機小姐千篇一律回答我『很抱歉!徐曉瑜外出採訪還沒回來』?」他細著嗓子學明珠的說話口吻。隨即話鋒一轉,沉痛地說:「你知道當我想跟你說話卻怎麼也聯繫不到你時,我的心裡有多著急?我為你擔心得徹夜難眠,唯恐你出了什麼意外,直到第二天打電話到週刊社找你,從總機小姐口中知道你準時上班,我才稍感寬心。只是,你無緣無故切斷所有我能聯繫你的管道,令我志忑難安根本無法專心工作,逼得我不得不從緊湊的行程硬擠出兩天時間飛回來找你當面問個清楚。小魚兒!你說,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一口氣說完。

    「你要我給你一個解釋?好!你聽清楚……何偉傑!我要終止這場愛情遊戲,我不想玩了!」該來的總是要來,一味逃避無法解決問題,她決定跟他攤牌,速戰速決。

    「愛情遊戲?什麼愛情遊戲?小魚兒!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他心裡的警鐘嗚起。

    「哼!你少在我面前裝出一臉困惑的無辜表情,我徐曉瑜再怎麼癡、再怎麼傻,也不屑當你的候補情人!」

    「你……聽了蕭賓的錄音帶?」他臉色大變,看來自己錯估蕭賓報復的決心。

    「阿傑!我不想因聽錯或者漏失一個字抹煞我們這段情,所以,我把錄音帶從

    頭到尾反覆聽了三遍。三遍!夠讓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既然你聽了三遍錄音帶,那麼,你應該知道候補情人這句話是蕭賓說的,不是我。」他的神經沒來由地上緊發條。

    「沒錯!那是蕭賓說的,但你也沒有否認!」

    「我根本懶得理會這種無聊話題,又何必隨他起舞?」

    「在一般人的普遍認知裡,不否認就是默認。」

    「我跟你說過我已經跟希敏兒分手,我的心裡只有你,你是我的唯一摯愛,不是什麼該死的候補情人!」他不禁有點惱火,覺得自己好像對牛彈琴,不!應該說他在對一隻脾氣很拗的牛談情。

    「鬼才相信!」她固執地搖頭,堅決不再上他花言巧語的當。她不記得在哪裡聽過這句話:第一次被騙是可憐,第二次被騙則是可悲。她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小魚兒!請你冷靜想一想,蕭賓是我的朋友為什麼要送錄音帶給你?他的動機絕對不單純。」

    「蕭賓告訴我,他雖然是你的朋友,但他再也看不下去你欺騙我感情的惡劣行徑,才會把錄音帶送我,希望我趕怏清醒。」

    「你別聽蕭賓胡說八道!事情的真相是他拿這卷錄音帶跟我勒索兩億,我不肯,他才拿來送給你存心破壞我們的感情,作為報復我的手段。」

    「勒索兩億?你別開玩笑了!拿這種談話內容一點也不勁爆的錄音帶想跟人勒索個兩千都還嫌貴哩。」她嗤之以鼻。

    「唉!看來蕭賓比你更瞭解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跟價值。」他調開直直瞅著她的眼神,歎喟了聲,悵然放開她。

    「……」她趕緊乘機逃離他的蠻力控制。

    何偉傑打開落地窗走出去站在前陽台,盯著窗台上株株怒放的紫紅色九重葛,

    陷入沉思……

    他從口袋掏出香菸點了一根,彷彿在跟誰嘔氣似重重猛吸一  口,噴出一長串裊裊白色煙圈。

    她定睛盯住他有點落寞的背影,留意他手上的菸頭閃著一簇紅紅亮亮的小火焰。就她記憶所及,何偉傑從來不曾在她面前抽菸,她揣測此刻他的心情一定很低落,一定壞到不行。

    他沉默良久,香菸一根緊接著一根猛抽……

    「走!」他突然踩熄煙蒂,跨步進來抓著她的手往外走。

    「這麼晚了!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了不就知道?」他拉著她跌跌撞撞下樓,粗魯地把她塞進車子裡。

    「阿傑!我累了!明天我還要早起上班呢。」她心裡雖然嘔得半死,還是不得不裝出討饒的聲音,求他放她一馬。

    他別過臉深深觀了眼她佈滿倦容的小臉,黑寶石似的眼珠情不自禁折射出一抹溫柔光澤。

    可惜,一眨眼,他眼底的溫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板起一張酷酷的俊瞼,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不發一語地發動引擎,雙手飛快轉著方向盤踩足油門,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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