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敏兒出道以來為了塑造清新的玉女形象,經紀公司再三要求她,只要記者所提的問題涉及感情私事,千篇一律回答:
「我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交男朋友?」
就是這個連三歲小孩都不信的標準答案,激發鏡週刊鍥而不捨派狗仔隊盯梢她,企圖戳破她的謊言。這次,徐曉瑜拼了小命摔得手腳瘀青才搶到這條大獨家,鏡週刊豈有不大大炒作賣力宣傳的道理?
尤其,女主角是當紅偶像歌手希敏兒,男主角是大財團總裁何偉傑,金童玉女
的浪漫愛情故事是八卦讀者的最愛,難怪鏡週刊一上架鋪書,立刻被搶購一空,連預期加印的三成份數都不敷因應,不得不拜託印刷廠連夜加班趕印。
這回鏡週刊打了漂亮一仗,雜誌社同仁士氣大振之餘,也一吐小魚兒遭死對頭IN報導偷拍抓包的悶氣。
小兵立大功的徐曉瑜並未沉醉在週刊刷新銷售量的歡樂氣氛中,她天天翻閱財經報紙,關心這則緋聞事件的後續追蹤報導。
報導中提及何偉傑為了連續兩則緋聞被八卦週刊披露,在每週例行董事會上慘遭董監事猛烈炮轟,要不是老總裁親自出面緩頰,何偉傑恐怕會因為緋聞事件丟掉總裁寶座。然而,董事會內部的炮火容易平息,遭流彈波及的是何偉傑最擔心的台豐銀行併購案。
根據報載太古得集團與台豐銀行併購案,雙方原已簽妥草約,待合約細目擬定後即將共同舉行記者會公開簽署合併契約,現在卻面臨台豐銀行踩煞車喊停重新評估的窘境。
綜觀國內金融業除了作風保守,更注重領導人的專業與形象,何偉傑雖然拿到財經碩士學位,卻在併購案進入緊鑼密鼓之際頻傳緋聞,個人形象大打折扣。
「何偉傑!對不起啦!我真的不知道那篇報導會傷你傷得這麼重。」徐曉瑜對著報紙上何偉傑帥氣迷人的照片,再度深表歉疚。
「小魚兒,你發什麼神經?一個人對著報紙喃喃自語?別忘了!你三點鐘要去採訪5566的新歌發表會。」
「知道啦!我收拾收拾桌上的東西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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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和平東路一段的「馬雅鋼琴酒吧」是「SOHO族最愛留連的地方,這裡除了氣氛佳、燈光美,還有一位萬人迷鋼琴師阿倫,再加上打扮新潮的年輕調酒師耍帥甩瓶調酒的絕技,經由大家口耳相傳,每晚九點鐘不到就已高朋滿座。
徐曉瑜支肘坐在吧檯前面的高腳椅,靈轉一雙趣味盎然的瞳眸,盯著那杯燃著兩朵漂亮藍色火焰的「彩虹酒」,長指咚著酒杯細數著:
「紅、橙、黃、綠、藍、靛、紫,七層不同的顏色。」如夢似幻的顏色令她深深著迷,每次來一定點一杯彩虹酒。
「小魚兒,酒是拿來喝,不是拿來觀賞的。」一個斯文瘦一局男從她背後張臂摟了摟她的肩膀打招呼。
「嗨!阿龍。」
「小強!請給我一杯龍舌蘭,謝謝。」阿龍傾前告訴調酒師。
「我跟你才半個多月沒見面,你怎麼變成這副邋遢德性?瞧你……滿腮鬍渣也不刮一刮,刺-頭更是怒張得像一叢雜草,嗯……還好,身上沒散發異味。」徐曉瑜聳著俏鼻在他身上嗅了嗅。
「我煩到沒心情。」
「你沒心情整理儀表,難道雅真她也閉著眼睛任由你邋遢得像個流浪漢?」
「雅真?」阿龍的眸光冷沉下來。
「瞧你如喪考妣的表情,是不是跟雅真吵架啦?」
「唉!」
「其實,小兩口吵吵架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你是男孩子就先低頭去跟雅真說說好聽話,哄她開心嘛!」徐曉瑜跟雅真是大學同班死黨。
「……」阿龍苦惱地擎杯喝酒。
「喂!你幹嘛光喝酒不說話?哦!我明白了,你今天約我來是不是想拜託我到雅真面前為你美言兩句?」
「這……不必麻煩啦。」
「麻煩?我寧願麻煩,也不願見你要死不活的德性,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下班後我就去找雅真談一談。」
「小魚兒,我——」阿龍欲言又止。
「阿龍!你今天晚上究竟怎麼啦,說話吞吞吐吐的,啊——你該不會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孩子吧?」她重重倒抽一口氣。
「我沒有愛上別的女孩子。」
「呼!好加在!只要不是感情出軌,一切好談。」她差點驚出一身冷汗。
「可是……我愛上一個男人。」
「哇!哇!哇!」晴天轟她個大霹靂!轟得她全身血液直衝腦門,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緊張地重問:「請你再說一遍!」
「我、愛、上、一、個、男、人。」阿龍一個字一個字吐出話來。
「天呀!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我記得一個多月前,雅真還喜上眉梢說要請我當她的伴娘。」她被他說出口的話驚得七葷八素,一再提醒自己該找個時間去「行天宮」收驚。
「那個男人是誰?」她穩住驚恐。
「他……你也認識。」
「誰?」
「鋼琴師阿倫。」
「阿倫?你跟阿倫?阿倫他是gay?」她端起酒杯喝一大口,甜沁沁的酒液灌入喉嚨,她的心苦澀澀地擔心纖柔的雅真怎禁得起這種打擊?
話說阿倫他是馬雅鋼琴酒吧的鋼琴師,挑金的披肩長髮用橡皮筋束成一束馬尾,隨著他彈奏鋼琴時大幅擺動的身軀在腦後晃晃蕩蕩。
阿倫是中日混血兒,略顯蒼白的臉上嵌著一雙憂鬱卻很會放電的桃花眼,沉默寡言的酷模樣配上出眾的琴藝,不費吹灰之力很快就迷倒一票女孩子。據她所知,酒吧裡很多女孩子是衝著阿倫而來。
「是。」阿龍用力點頭。
「不對!不對!就算阿倫他是個gay,但,你不是。否則,你也不會跟雅真交往四年。」雅真念大一時就跟念大四的學長阿龍是校園公開的一對戀人。
「當我發覺自己對阿倫產生情懷時,我整個人嚇壞了,憂心仲仲跑去找心理醫師治療並且做了性向測驗,結果證實我是個雙性戀。」
「你會不會因為跟雅真戀愛久了覺得乏味,所以,阿倫一介入立刻擄走你的心?」
「你錯了!真正的愛情是歷久彌新,而不是彈性疲乏。知道嗎?我跟阿倫的愛情今天比昨天更深更濃。」
「阿倫今天輪休?」她不必抬頭搜尋,光聽琴音也分辨得出此刻坐在鋼琴前面彈奏的絕不是超級放電機阿倫。
「阿倫辭職了,他轉到一家私人俱樂部當琴師。」
「辭職?為什麼?他這一離開將令多少女孩子心碎?」
「小魚兒!我就是討厭一堆女孩子用那種充滿性暗示的眼光看他,所以才鼓勵他辭職。現在,他去的那間私人俱樂部要憑會員證才能進去,可以避開一些無謂的困擾。」
「你一吃醋,阿倫就二話不說提出辭呈?嘖!愛情真偉大。」她噘嘴挖苦。
「小魚兒,我知道你是雅真的好朋友,我能瞭解你為雅真抱不平。可是,愛情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言,我愛阿倫!我真的沒辦法回頭去愛雅真,連偽裝都裝不來。」
「你告訴雅真了?」
「嗯。我想一味掩飾、一味拖延,對雅真不公平,所以,昨天我在雅真面前坦承我愛上阿倫。」
「雅真聽了有何反應?」
「剛開始她捧腹大笑,以為我跟她鬧著玩的。」
「如果我是雅真,我也會以為你在開玩笑。」
「後來我很慎重地再跟她說一遍,我並非尋她開心,我是真的愛上阿倫,她先是一怔呆了半晌,接著發出淒厲的尖叫,痛哭失聲……」
「你這個該死的渾蛋!如果你今天為了一個比她優、比她美的女孩子而拋棄她,她心裡可能還服氣一點,偏偏你卻愛上一個男人?為了一個男人拋棄她?別說雅真無法接受,我相信絕大部份的女孩子都嚥不下這口氣。」
「小魚兒,我真的不想傷害雅真,可是,我對雅真的愛已經消失這是事實,當我的心我的人全繫在阿倫身上時,我覺得我不能也不該繼續欺瞞雅真、耽誤雅真。」
「可憐的雅真。」
「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想請你找時間去陪陪雅真,安慰她。」
「明天是週末,我會過去陪她安慰她。」
「謝謝你,小魚兒。」他滿懷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
「阿龍——我不懂!你跟雅真相戀四年,一千多個日子耶!雅真怎會敗在阿倫手上?如果我沒記錯,你勤跑這間鋼琴酒吧也不過是這半年的事,我真的不敢相信四年的感情竟然不敵半年?」
「我最理性的小魚兒!愛情它不是加減乘除的數字遊戲,時間更不是衡量愛情多寡的沙漏。累積四年的戀情不見得比半年的戀情更刻骨銘心,我想,等你哪天也嘗到真正的戀愛滋味,你就能夠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你確定你跟阿倫是真心相愛,而不是被愛沖昏頭?」
「我跟阿倫決定不計世俗眼光終生相守,無怨無悔、不離不棄。」
「真的?那……我想我還是會獻上我的祝福。」
「小魚兒!!你知道你的祝福對我有多重要嗎?我還以為當你知道真相後,除了臭罵我一頓,還會翻臉跟我絕交。」他深鎖的眉頭舒緩開來。
「你勇敢地去追求你的真愛吧!我會陪雅真度過這段心碎的日子。」
「小魚兒!你真好。」阿龍激動地用力抱著她,大方地啄吻她的臉頰。
「小魚兒!」悶雷似的一聲爆吼,冷冷切入。
「嗄?你怎會在這裡?」她見到鬼似瞠瞪何偉傑。
「我打算開車去找你,沒想到在青田街口正好看見你騎車出去,所以我就跟在你後面過來。」他很不客氣地打掉阿龍搭在她肩膀的手。
「小魚兒,他是?」阿龍明顯感受到眼前這名高大的帥哥好像吃了一拖拉庫炸藥,火藥味十足。
「我跟你們介紹一下,他叫何偉傑,他是陳炯龍。」夾坐在兩男之間的她,扭頭介紹雙方認識。
「陳炯龍?他就是你口中的學長阿龍?」
「是啊。」
「對不起!我有些話要跟小魚兒說。」何偉傑不由分說將她拉下高腳椅。
「小魚兒……」阿龍跟著跳下椅子想攔住他們。
「你放心!我只是跟她跳支舞,不會吃了她。」何偉傑蠻橫的手臂強行摟著她的纖腰滑進小小的舞池裡。
「何偉傑!你幹嘛摟我摟得那麼緊?我都快不能呼吸了。」她徒勞無功地抗議掙扎。
「摟太緊?不會呀!我覺得我應該還可以摟得更緊一點。」老愛跟她唱反調的何偉傑再次收緊手臂,她整副柔軟的嬌軀就像連體嬰般黏貼在他身上,他猶不肯罷休,還得寸進尺地將英俊的臉頰熨貼上她的臉頰。
「你……你這個無賴!」舉步維艱的她腳下一個踉蹌,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噓!這個舞池又小又擁擠,你罵我的話連旁邊都聽得到,求你稍安勿躁,陪我跳完這支優美的華爾滋舞曲,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他不在乎被她踩痛,反而附在她耳朵旁輕聲細語。
「……」為了不想讓人看笑話,她只好閒嘴噤聲,倔傲地翹起下巴,怒瞪兩枚熊熊燃燒的火眸恨不得燒死他。
「你生氣的模樣很迷人!」他嘻皮笑臉。
「哼!」她衝著他彎出一朵似笑非笑的冷冷笑靨,偷偷抬起三寸高跟鞋狠狠痛踩他一腳。
「噢!」他痛得齜牙咧嘴,卻啞巴吃黃連叫不出聲。
「你大概沒領教過『惹熊惹虎,不可惹到恰查某』這句話吧?」
「不行!不行!等我跟你跳完這支舞,我可憐的腳趾頭恐怕早被你踩得瘀青成殘障了。」他趕緊抓著她的手離開舞池。
「喂!我的位子在那邊。」
「我跟你說完話自然會放你回去。」他把她拖往隱密的牆角,兩人的身影正好被一株高大茂盛的黃金葛整個遮住。
「你有什麼話不能當著阿龍的面跟我說?」
「當然不行!我的心底話只說給你一個人聽。」他兩手支牆,將她圈困在牆角,逕拿一對灼熱的燙眼緊緊瞅著她。
今晚,她清麗的臉上撲著淡妝,一溜烏黑髮絲綰到頭頂鬆鬆打個髻兒,身上穿著一襲黑色雪紡印粉紅色酢醬草洋裝,腳蹬黑白鏤空高跟鞋,少了白天採訪時襯衫牛仔褲衝鋒陷陣的灑脫勁,卻多了一份成熟的小女人味道。
「我已經被你困住,你有什麼話快說!」她被他瞅得渾身不自在,落荒別開酡紅俏臉。
「小魚兒!我被你那篇該死的報導給害慘了!」他不慍不火地抱怨。
其實,這整件事是他設計她在先,她以牙還牙在後,兩人一來一往算是扯平。不過,他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她內疚的神情。
「關於那篇報導,我深感歉意。」
「你深感歉意?所以,你連一通電話也不打來安慰我?所以,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男朋友跑到酒吧喝酒調情?」他悻悻諷刺。
「你胡說!我跟阿龍只是喝酒聊天,哪有調情?」
「你還想否認?剛才我明明看見阿龍擁著你的肩膀親吻你的臉頰。」他滿腹妒火上升。
「你說那個呀……」她吃吃失笑。阿龍不過是感激地啄了下她的臉頰,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這麼說……你承認阿龍學長是你的男朋友?」
「阿龍是我的男性朋友,但不是我的男朋友。」她予以更正。男性朋友跟男朋友相差一個字,卻相差十萬八千里。
「真的?」他喜得酷臉發亮。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呃……對了,剛才你說原本打算開車去家裡找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找你……做一件我很早就想做卻一直苦無機會做的事。」
「哦?什麼事?」
「就這件事……」
他話未說完突然勾起她的下顎,將兩片渴望的唇封吻她塗著粉亮唇蜜的唇瓣……
「唔……」她萬萬想不到他這麼大膽,竟公然在酒吧吻她,當她回過神想推開、想躲開時已然來不及,只能眨著一雙晃晃悠悠的褐眸接受他的吻。
「……」長吻三分鐘,他才意猶未盡鬆開她。
「你竟敢公然……吻我!也不怕被狗仔隊偷拍到剛才那一幕?」她狼狽地倚著牆壁喘息。
「哈!我剛才吻的不就是狗仔隊家族的成員?」他好笑地輕刮她挺翹鼻樑。
「你……」她一時情急,忘了自己就是八卦雜誌的狗仔隊員。
「哎呀!已經快十點半了……」他朝燈亮處覷一眼腕表。
「怎麼?急著趕續攤?」
「我阿姨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溫州街,剛才我先送母親過去就跑來找你,約好十一點接我母親回家。」
「你有事你請便。」
「你跟阿龍還沒聊夠?」
「其實,我跟阿龍聊得也差不多啦。」
「那就跟我一起離開。」
「一起離開?不!我還不想回家。」她走在他前面回到位子。
「小魚兒……」阿龍瞇覷著眼打量兩頰腓紅、兩眼晶亮的她。
「何偉傑他有事要先離開,我們繼續聊。」她舉杯欲飲。
「阿龍學長!小魚兒她跟我一起走,麻煩你埋單。」何偉傑伸手搶走她的酒杯,抓起她掛在椅背上的皮包,不由分說拉著她離開。
「喂——我的酒還沒喝完哩!」他的大手緊緊抓著她的小手,拉拉扯扯到酒吧外面。
「我下次一定陪你喝個過癮。」
「你儘管去接你母親回家,幹嘛非拉著我離開不可?」
「我不會傻到留下你陪別的男人聊天。」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解地怔了怔。
「我喜歡你!剛才我用一個吻來表露愛意,難道還不夠清楚?呃,我懂了!光一個吻不夠,我應該接二連三吻到你心裡明明白白為止。」他的手又爬上她的腰。
「你……你要做什麼?」她拍掉他的手。
「吻你呀,我要一直吻你,吻到你說你明白我喜歡你才停止。」
「何偉傑!請你看清楚這裡是車水馬龍的大馬路邊耶!」
「政府只規定不准在劃紅線的馬路邊停車,並沒有規定不准在路邊接吻,不是
嗎?」他拋給她一個無賴笑容,躍躍欲試地攬住她肩膀。
「你……何偉傑!算我怕了你。」她瞥見他一副豁出去的堅定神情,打心底相信他絕對說到做到。
「小魚兒,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有朝一日喜歡我。」他嘻皮笑臉放開她。
「這……這就要看你以後的表現嘍。」她趕緊走向路邊的機車停車格取車,回頭告訴他:「我這就騎車回家,你呢,就快開車去接你母親吧。」她戴好安全帽跨上機車發動引擎。
「等我一下!我開車尾隨送你回去。」他忙鑽進座車裡。
「不必啦!這裡離我的住處很近,騎車不必三分鐘就到了。」
「我必須目送你上樓我才放心。」
「欸!隨便你。」他的堅持流露出濃濃關懷,她再拒絕就顯得不知好歹。
於是乎,和平東路一段街頭就出現了這麼一個逗趣的畫面——一部50cc老爺機車後面緊緊跟著一輛拉風的蓮一化跑車,亦步亦趨溫馨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