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怕地不怕的邱碧荷有個秘密。
她有害怕的東西,而且非常怕,怕到只要它一出現,她就會冷靜盡失,冷汗直冒,慘的是那東西全世界都有,窮她一生也消滅不了!
而且只要那小人,小遛鳥狂,小兔崽子即將現身,她體內的雷達便會鈴聲大作。
就像現在!
邱碧荷感覺得到,那從小到大由無數悲劇訓練出來的敏銳直覺這麼告訴她,有事就要發生,即將發生,讓她的心情愈來愈煩重、厭惡。
在教室裡,她惴惴不安,莫名的煩躁差點讓她將原子筆朝地上甩去,然後跳起來大吼大叫的狂奔出教室。
不過她始終沒這麼做,因為這是殺人不見血的於教授的課,他已經威脅要讓她二一很久了,她再沒頭腦也不能在這時做傻事。
可是她真的很煩,從今天早上打開電視瞥見那個該死的MV開始。
那首歌太難聽了!那下三濫的導演還讓一個張著-心小翅膀,小短肥手拿著弓箭的邱比特雕像出現三秒之久!
當時她正大口大口的吃著早餐,一看見那尊「小兔崽子」時,整個人馬上打了個寒顫,胃口全失的抓起袋子衝出家門。
沒想到這只是悲慘的開始。
當她疾奔在路上時,一輛廣告車追了上來,緩緩的自她身邊駛過,而廣告車上印滿了四處亂飛的邱比特,她冷汗直冒的定睛一看,發現那竟是婚紗公司的廣告宣傳車。
好不容易跑到校門口,那裡有人正發著傳單,她壓根兒不曉得自己怎會接過的,等到她急喘的呼吸平順些後,才發現手裡捏了張彩紙,打開一看,傳單上竟然也有該死的小兔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當下掉頭直衝校門口,想抓住派發傳單的人對他飽以老拳,沒想到那人閃得那麼快,早不見了蹤影。
沒錯!那小兔崽子就是讓她躁鬱的原凶!他簡直就是報惡音的小混蛋,只要出現在她四周,她就開始心驚膽跳的等待壞事發生。
她還記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那是她國中二年級時,她一直喜歡他們班的班長,也不時在腦海裡編織與他攜手歡笑的未來。
忽然,在她生日的那天,班上一位說話有點大舌頭的女生送了個小瓷偶給她。
「他的名字也叫邱比特,希望你會喜歡他。」經過另一位同學指點後,她才知道那女生當時那團話的意思原來是這樣。
當時她覺得有點新鮮,沒想到自己的名字念起來竟然跟這愛遛鳥的小痞子那麼相像,還開心的將他拿回家供在書桌前。
沒想到第二天她就收到了班長跟那女生在一起的噩耗!在她震驚過頭無法言語時,那女生還興奮的跑過來,抓住她的手。
「謝謝你!我會告白成功都是你的功勞,邱比特!」當然這也是別人翻譯的。
她回家後立刻將那小遛鳥狂給丟進垃圾筒裡。
沒想到噩運從此就黏上了她,自國二那年後,每當她的身邊冒出那「小兔崽子」,她身邊的朋友或暗戀對像便逐一離她遠去,與新交的男朋友或女朋友甜蜜的手挽手出現在她面前,屢試不爽!
今天那小遛鳥狂又出現了,而且還一連三次!她愈想愈驚怕,恨不得將全班的人全抓起來過肩摔。
誰都可以,就是別找上方陸芹!她在心裡祈禱著,她還沒跟他親吻過,他還沒領受過她連范同穌都讚賞的接吻技巧,怎麼可以愛上別人?
或是芳華?她突然想到手帕交,心緒忽地放鬆了些。
有可能!以前她總是黏著自己不放,但最近卻常常無緣無故失蹤,再現身時一張臉總是紅撲撲的,水靈靈的雙眼像鑲了鑽石般的品亮,還時常偷笑,以為沒人知道。
唉,如果是芳華的話,那她也沒話好說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是多麼柔美的女孩子,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有男孩子追是正常不過的事。
話雖如此,她仍免不了為失去個手帕交而感到些微難過。
抑或是新春?她突然想到,隨即不置可否的揮掉她的身影。
也許交個男朋友可以端正新春怪異扭曲的個性,不用再出些亂七八糟的任務,對她來說是好事情,所以她一點也不介意新春談戀愛,反而好奇誰會有這膽子與能耐。
還有誰呢?將身邊幾個好友親人逐一過濾後,她的腦海裡猛地冒出范同穌的身影來,緊接著胸口猛地一緊。
如果是范同穌那就麻煩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那麼久,她自然明白他在跟女人交往時有多投入了,雖然不持久,但一整個禮拜見不到人是常有的事,要是在他沉浸在愛河裡時,她忽然需要他,那該怎麼辦?
一想到他教她親吻的性感雙唇再去吻別的女人,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以他的能耐,讓女人離不開他是輕而易舉的……該死,她的心口怎麼像被人猛捶了一拳的疼痛?
不行!她絕對不能坐視這種事在她眼前發生!
邱碧荷是下定決心了,所以當晚上看見范同穌帶著一個女人回家時,一股火氣馬上無法自抑的冒上來。
傍晚開始下起了滂沱大雨,所以范同穌跟王巧翎聽完音樂會,商量過後,便直接帶她回距離較近的范家,等雨小點,視線清楚些後再開車送她回去。
「你范大哥回來了?」還在客廳看書的范一節閒適的開口問道。
邱碧荷站在客廳窗前,重重嗯了聲,冒火的雙眼盯著脫下西裝外套幫王巧翎擋雨的范同穌,兩個人像在雨中奔跑似的跑向大門,還沒進門,她就聽到那女的-耳的笑聲了。
她兩手環抱胸前,面容冷怒的瞪著走進客廳的范同穌及王巧翎。
王巧翎穿著一件黑色細肩貼身的及膝洋裝,將她嬌小又玲瓏的身材襯托得極為優美,站在高大英挺的范同穌身邊,簡直就像一對璧人。
不知為何,邱碧荷更加生氣了,怎樣看王巧翎怎樣不順眼。
倒是范一節瞧見王巧翎,很是開心,立刻熱絡的起身招呼她。
「巧翎呀!怎麼有空來呢?你們是去約會了?」他笑容滿面的邀她坐下。
知道王巧翎在打量自己,邱碧荷刻意不去看她,倒是在范同穌經過身邊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范同穌只是安靜的挑眉以對。
「我找同穌哥一起去聽音樂會,沒想到一出音樂廳就遇見那麼大的雨,同穌哥好心的送我過來,等雨小一點後再送我回家。對不起范伯伯,突然來打擾你,也沒帶什麼禮物,真是很抱歉。」她略帶歉意的說。
「說什麼話呢!」范一節輕斥道。「你肯來探望范伯伯,范伯伯已經很開心了,禮物根本不重要。對了,你爸爸最近好嗎?」
「托范伯伯的福,家父很好。」她得體的應對著,然後瞧了一旁的邱碧荷一眼。「這位是同穌哥的弟弟嗎?」她問道,知道范同穌還有個弟弟。
邱碧荷又被當成男孩子了。這也不能怪王巧翎,她到底是頭一次見到邱碧荷,原本長相就中性的她今晚又穿了件寬大的T恤、牛仔褲,就算雙手環抱在胸前也難以擠壓出胸部,一點女孩味都沒有,也難怪會被王巧翎誤會了。
聽到她的話,邱碧荷頓時臉色發綠,正要發飆,見情況不對的范同穌立刻起身,先她一步出聲。
「她不是我弟弟,我弟弟目前還在澳洲求學。」他說,伸手搭上她的肩,趁機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記得尊師重道呀。」
他不說還好,他一這麼說,邱碧荷就更生氣了。他不讓她說話,擺明是在護衛那女人,也就是把對方看得比她還要重要!
「那他是?」雖然覺得怪怪的,但王巧翎還是問了。
「她是我一位世交的女兒,因為考上同穌的大學,所以暫時寄宿在我們家。」范一節回答,精明的雙目在故作輕鬆的兒子及滿臉憤懣的小碧身上瞄來瞄去。
王巧翎來不及掩飾她的驚訝。「她是女的?」發現自己失一言,她尷尬的紅著臉道歉。
裝模作樣!邱碧荷一把將肩上的手給抖落,向前踩了一步。
「你又是誰呀?」她問得毫不客氣,身後的范同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感受到敵意的王巧翎無辜的睜大眼,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便求助的望向范同穌。
邱碧荷順著她的目光瞪住身後的人。
被一冷一熱的視線注視著的男人忍不住咳了咳,向前走了兩步,正式向雙方介縉彼此。
「王巧翎小姐是豪爾國際總經理的機要秘書,也是我的相親對像;小碧目前則還是個大學生。」
相親對像?!是那個他原先不想赴約的相親?現在他不但赴了約,還跟王巧翎一起去聽音樂會,還把她帶回家來,以前不管他交了哪個女朋友,都不會把女人帶回家裡來!
她就知道小遛鳥狂一連出現三次絕不是什麼好預兆,她最不希望發生的竟然發生了,范同穌這混蛋連介紹詞都如此厚此薄彼,一定是愛上王巧翎了啦!
「你幹麼那麼偏心呀?」意識到范同穌對王巧翎動了心,邱碧荷更加憤怒了。「介紹她就那麼長,介紹我就那麼短?幹麼?邱碧荷三個字令你羞於啟齒嗎?大學生比不上機要秘書嗎?」
范同穌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突然間她發什麼飆?
「你有!你就是有!反正我就是像男生,根本就比不上她!既然這樣你還教我幹什麼?浪費時間,我不要你教了!」她怒沖沖的轉身就走。
范同穌在玄關前拉住她。「外面下那麼大的雨,你去哪?」
邱碧荷打掉他的手。「不用你管!」正要伸手去拉門,立刻又被他拉住。
「使性子也要有個限度,我不准你走。」他也動了火氣。
兩人毫不相讓的對峙著,還是邱碧荷率先打破沉默,不過使用的方法卻出乎范同穌意料之外。
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又狠又重的吻住他,然後在他愕然來不及反應之際,立在他兩褪之間的腿-地一屈——
范同穌整張臉頓時漲成豬肝色,雙腿夾緊,左手護著褲襠,伸出右手想抓她。
邱碧荷敏捷的往後一跳,瞪他一眼後,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跑進大雨裡。
他心急的想喊住她,無奈胯下的劇痛讓他只能張嘴,卻喊不出聲音。
「怎麼了?小碧呢?」聽見聲響而過來查看的范一節,只看到坐在玄關像在強忍著什麼痛苦的大兒子,而小碧已經不見了,他立刻猜到了怎麼回事。「小碧跑出去了?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快點去追她呀!」他急的!
都快無法呼吸了,哪還有力氣去追人呀?默數十秒後,總算回過氣來的范同穌一臉鐵青的站起。
「不用管她了!愈來愈任性,真是莫名其妙。」不理老爸的詢問,他步履蹣跚的步向二樓,氣到連王巧翎的存在都忘記了。
邱碧荷一離開范家就是一個禮拜,除了大雨過後的隔天回去拿了幾件衣眼及上課需要的課本講義之外,就沒再回去過了。
這幾天她一直住在樸新春家,住進去後她才知道原來樸新春跟她哥哥樸新簾住在一起,而他們兄妹倆的家與玩具熊的前掌門人梁素-的家緊緊相鄰。
雖然沒有梁家那種豪門大戶的氣勢,但對擁有三層洋房卻只住兩個人的樸家來說,也嫌大了,邱碧荷甚至能擁有自己的一間客房。
她還發現身為梁素-特別助理的樸新簾不常回家,問樸新春她也只說他在梁家便帶過了。
換句話說,這麼大的一個家平常就只有樸新春一個人住,這對從小就被前呼後擁的邱碧荷來說,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她突然覺得小新春不再那麼狡猾奸詐了,反而還有點可憐,再次認為自己捨沈芳華就樸新春還真是做對了。
沈芳華全家住在一層公寓裡,她不喜歡小鬼,偏偏芳華四個弟弟一現身就吵鬧不休,她又無法對他們拳腳相向,光是坐在那裡就是種酷刑了,打死她都不想再去第二次。
一個禮拜了,她還是對范同穌生氣,雖然沒有起初那麼氣了,但還是氣,胸口一直沉甸甸的,想到那混蛋時還會隱隱作痛,而這全是他傷害她的緣故!
在學校,芳華注意到她的安靜,還學會了歎氣,問她怎麼了?可是她嫌覆述太麻煩,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說沒事,然後芳華的臉色就黯了下來。
也許她也傷害了芳華,可惜她還是提不起勁去跟她說真的沒事。
大概是見她情緒不佳,回到家又老是關在房裡,新春又派給了她一個任務。
這次的任務很輕鬆,新春說,她不用打也不用罵,只要穿得美美的坐在委託人身邊就行了。
地點還是選在Le Papillon,葉飛空的餐廳。每次都選在同一個地點,真令人懷疑是否是葉飛空有給玩具熊打折,新春為了壓低成本才叫委託人到那裡去的,還是想保護玩具熊成員們的安全,在發生措手不及的狀況時,餐廳裡那幾個身手不凡的男服務生可以助一臂之力?
樸新春拿了件從孫長念的服飾店裡借回來的衣服、裙子給她。
好不容易被掌門人當女人看待了,她卻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
這一個禮拜來,范同穌建築師事務所的員工也籠罩在一股低氣壓裡。
他們一向平易近人又風趣幽默的老闆這個禮拜像變了另一個人,見到他時不是沉默不語就是緊繃著臉,還連推了好幾個雜誌採訪與邀約,不過目前事務所裡的幾個案子進度倒是超前了,算是意料外的收穫。
老闆對工作起了史無前例的熱忱是很好,不過卻苦了事務所裡的幾位高級幹部,都已經晚上九點了還得陪著老闆在公司裡開會。
手機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會議的進行,范同穌比了個手勢暫停會議,起身走到會議室角落接起手機。
「范同穌。」他報上自己的名字。
「是我,石為徑。你還在忙?」
「還好。」他說。「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
「當然是有事了,飛空要你到他的餐廳一趟,我跟我老婆也在這裡。」
「現在?你們在家會嗎?」他沒什麼興致。
「不是,今天是我跟我老婆結婚週年紀念,所以選擇到Le Papillon慶祝,他們還貼心的為我們準備了一個大蛋糕,還有紅酒、蠟燭,只是我老婆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無法品嚐。你知不知道兩個月大的小孩在女人肚子裡是什麼模樣?我——」
「恭喜。」范同穌頗為不耐的打斷他興奮的滔滔不絕。「你該不會是特地打電話來,要我去那裡當你們夫妻倆的電燈泡的吧?」
「當然不是,不過蛋糕還有剩,你要過來的話,我就幫你留一份。」石為徑的心情顯然很好,一點也沒因為話被打斷而不悅。
「不用了。沒事的話我要去開會了,你撐過第二個結婚週年後,再打電話給我好了。」正要收線,石為徑又大叫起來。
「我都還沒說正事,你那麼急著掛電話做什麼?」
等他吼完,范同穌才把手機放回耳邊。
「你這人什麼時候廢話變得那麼多了?再給你一分鐘。」
「不用一分鐘,三十秒就夠了。」石為徑在心裡暗罵這吝嗇的好友。「聽說你認識玩具熊裡的一號現任大將邱碧荷?」
范同穌整個人一震。「她怎麼了?」
「她今晚在Le Papillon的任務出狀況了,被打得很慘,還好飛空把情況穩住了,但也氣得跳腳,他警告說如果你不來處理的話,就要將她帶去警察局給條子處理——」他的話還沒說,范同穌就咱的一聲關上手機,走過去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先到這裡,明天再繼續。」交代完後,他腳下不停的衝出會議室。
當范同穌飛車趕到Le Papillon時,邱碧荷正與石為徑跟江朔雲這對夫婦坐在一起分享他們結婚週年慶的大蛋糕,看見范同穌氣喘吁吁,神情緊繃的走進餐廳,立刻放下蛋糕,神情倨傲的回瞪他。
表面上她雖然裝得很強悍,但心裡卻早已興奮又緊張得七上八下了。
一個禮拜不見,他一出場的氣勢就如此凌人,她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了。石為徑打電話給他時,她雖故作不在乎的吃著蛋糕,但雙耳卻是直豎著的。
當石為徑不悅的指責范同穌掛他電話時,她的一顆心也莫名其妙的揪了起來,就好像自己被拋棄了般的失落。
這也沒什麼好難過的,這禮拜來他沒試圖找過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說不定他一直在為擺脫她而沾沾自喜著。
於是她開始一邊食不知味的吞著蛋糕,一邊在心裡咒罵他的無情無義!
就算他不把她當徒弟——雖然這師徒關係是她硬給彼此冠上的,但不管怎樣,她好歹也算是他的師妹吧?
三個叔叔早在她搬進范家時就曾對他耳提面命,要他好好照顧她的,若不是怕他被叔叔們責備,她早在離開范家的頭一天就跑去找叔叔們,要他們好好修理他了,哪還容得他逍遙快活到今天?而他不但不思感激,還無情無義到這地步!
邱碧荷在心裡將范同穌罵得天昏地暗,只差沒得內傷,不過當她看見他出現在餐廳裡時,那些妒罵、不滿、委屈頓時化為烏有,不過他嚇人的臉色卻也令她起了防衛之心,絲毫不在他凌厲的眸光下退卻。
一來到她面前,范同穌立刻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審視她的臉,愈看神色愈凝重,眉間愈皺愈緊。
她的右邊嘴唇破了塊皮,左頰顴骨處也有些擦傷,額頭也腫了個瘀青的包,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不用細看便知道擦傷處。
他惱火的怒氣倏地上湧。
「你是白癡嗎?都已經不像女孩子了還受了傷?你從小學柔道、跆拳道、空手道是學假的嗎?」他毫不客氣的大聲罵道。
被江朔雪推了下,石為徑立刻意會的站起身來緩頰,可惜他完全沒開口的機會。
被罵得極不甘願的邱碧荷放下蛋糕,從座椅上跳起與他對峙。
「我不想打架也有錯呀?你瞎了沒看見我穿裙子嗎?有誰在扮淑女時還會跳起來動手動腳的呀?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只會罵人,憑什麼呀?」
「同穌,邱小姐真的很盡責,」石為徑逮到空檔立即聲援邱碧荷。「她真的沒打架,不過閃躲得很有職業水準,她會受傷是為了救委託人。」
有火沒處發的范同穌立刻將箭頭轉向石為徑。「當時你也在這裡,她挨打時你為什麼不出手幫她?」
察覺到老公的情緒也被挑起了,江朔雪連忙拉住他的手,要他稍安勿躁。
「范大哥,當時情況很混亂,為徑怕我受傷,所以一直守在我身邊。」她無辜的解釋著。
「你不高興衝著我來就好了,幹麼對朔雪學姊那麼大聲呀?要是她被你嚇到流產你要負責呀?」邱碧荷不滿的推了范同穌一把。
石為徑當下決定在妻子平安生產前,能離這兩個人有多遠就多遠。
他小心翼翼的扶著江朔雪起身。
「我會請你們來喝我兒子的滿月酒,不過在此之間,希望你們別擅作主張任性的出現在我們面前。」說完,他與江朔雪便朝餐廳大門定去,經過葉飛空身邊時對他低語了兩句。
范同穌這時才看見葉飛空,不,應該說這時他才發現餐廳裡還有其他人存在。
已經打佯的餐廳裡還有一桌是滿的,葉飛空坐在四人座的其中一個位置上盯著他瞧,邪魅的臉龐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身旁坐著一個高瘦垂頭喪氣的男生,而男生對面則是一位捂著臉頰,不敢哭出聲音來的女孩,坐在女孩身邊的則是一個鼻青臉腫,看不出模樣,理著平頭的小流氓,小流氓腳邊躺了另一個失去意識,鼻青臉腫的小流氓。
兩名餐廳服務生筆直的站在葉飛空身後。
范同穌環視餐廳內部,並未發現打鬥過後該有的杯盤狼藉景象,想必剛才那場架服務生們及邱碧荷都打得很自制,也有可能是在尚未大肆動手前,葉飛空便已經將情況給穩了下來。
不過如果是後者,那麼那兩個被打得像豬頭的小流氓該怎麼解釋?
「那女的很卑鄙,是她約委託人出來談分手的,自己卻帶了兩個流氓來,談沒兩句就開始要動手打人,我真的不想跟他們打的,可是又怕委託人受傷,所以不注意就挨了幾拳。」見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邱碧荷乾脆主動開口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連她都沒預料到委託人的女友竟然會是這種狠角色!瞧那委託人瘦巴巴的,像風一吹便會倒似的,到底是去哪裡招惹了那個女蛇蠍?
雖然感情的事她不懂,但委託人看清事實還是讓她很欣慰。
范同穌沒理她,直接走到葉飛空身邊。
「有造成什麼損失的話,把帳單寄給我,我會負責。」他投給葉飛空一個認命的眼神。
葉飛空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別擔心,比起上次你跟為徑在這裡打的那場架所造成的浩劫,這次只能算是小事,她什麼也沒有破壞。」他心情很好的調侃道。「不過躺在地上這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處理,不然的話,我還得驚動二葉門的暗殺組把他拖去毀屍滅跡,實在很麻煩,你也知道他們對這種額外的工作很不耐的。」他話才剛說完,就聽見一旁撲通一聲,原本坐在座椅裡的小流氓嚇得軟跪在他面前。
「少……少幫主,我知道都是我們的錯……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放過我兄弟,將來只要你說一聲,我羅小虎必定做牛做馬的來報答你!」不顧自己渾身傷,他開始磕起頭來。
座位上另兩人嚇得完全不敢吭一聲。
「不用了,我哪來那麼多事讓你們來做牛做馬?這樣吧,你們能在半分鐘內離開我的視線的話,我再送幾張餐廳優待券給你們,怎樣?」葉飛空又笑了起來。
結果只花了十二秒,他就將昏倒的同伴給背走了,同夥的女孩也忙不迭的跟在他們身後,三個人走得狼狽,嚇都嚇死了,哪還敢領什麼優待券?
只剩下那名男委託人。
邱碧荷不准他們找他麻煩,客客氣氣、禮禮貌貌的將他送出餐廳,要他別介意她身上的傷,還狗腿的說能為他受傷是自己的榮幸。
「我送你回去。」告別葉飛空後,范同穌對她搖搖頭。「才幾天不見,你的智商又變低了?居然去代人受過?!我看你這玩具熊一號可以卸任了,免得丟玩具熊的臉。」他對她任自己受傷還是很生氣。
不過更讓他煩躁的還是在會議室裡接電話,得知她被打得很慘時,自己的感覺與直覺反應。
那實在是太過頭了!他怎樣也不該對一個認識十幾年,不男不女又兇惡無比的女孩子動心才對。
連這感覺什麼時候開始的他都不知道,想到葉飛空那雙瞭然的魔眼與似笑非笑的惡魔樣,就令他無比悚然。
葉飛空那小子該不會看出他心中的矛盾了吧?
「我就算被打死也不要你管。」想起那個雨夜,邱碧荷餘怒未消的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范同穌在原地咬牙切齒一番後,還是認分的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
「你耍脾氣使性子也該有個限度吧?都一個禮拜了,可以回去了。」
她甩開他的手。
「我為什麼要回去?你從來不把我當女生!現在好了,你又交了個那麼婀娜多姿又漂亮又能幹的女朋友,還理我做什麼?」她幽怨得像個被背叛的情人。
范同穌眨眨眼。瞧她嗔怨的模樣,天呀!她該不會也對他——一股狂喜的浪潮霎時衝向他的四肢百骸。
「不不,你誤會了!」他連忙說道。「王巧翎跟我並不是那種關係,她在國外早有了個交往多年的男友,只是她父親一直不同意,所以她希望我能在她男朋友回國向她求婚之前,先假裝跟她交往一陣子,免得她父親又逼她去相親。」雖然將這秘密說出來有點對不起王巧翎,但為了邱碧荷,為了他將來的平靜順利,只有期望王巧翎諒解了。
聽了他的解釋,邱碧荷很是驚訝。
「那,王巧翎並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嘍?你只是在幫她而已?」她問,晶亮的眼裡閃著欣喜。
「沒錯。」見她總算笑了,范同穌這才放下心來。
誤會解開了,代表著事情即將完滿解決!
不過,他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邱碧荷開心的拉住他的手。
「那表示你的時間不會被那女人佔去了?你將會繼續當我的老師,給我男女關係之間的指導?」她鬆了一口大氣。「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就這樣不理我了嗎?你這人一談起戀愛來就很難見到人,假使有天我的接吻技巧用掉了,需要新的技巧卻找不到你的時候,那我該怎麼辦?」她邊說邊回身朝他的轎車走去。
該死的小遛鳥狂,她差點就跌進他的陷阱裡了,真是好險!
范同穌微楞。搞半天,原來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回事,不但不是,還差之千里!
「讓我開車好不好?我考上駕照半年了,還沒開車上路——」邱碧荷站在駕駛座的車門前期盼的問大步走來的范同穌。
「不行,你要坐車就繞到另一邊去。」他打開車子的中控鎖,二話不說的開門坐進車裡。
邱碧荷繞到另一邊,上車後連門都還沒關好,整輛車就像子彈般駛了出去,嚇得她連忙拉住車門上的把手。
驚魂甫定後,轉頭要張口大罵,卻被他陰沉不善的臉色給驚住,頓時將所有的髒話全吞進肚子裡。
不過她還是不怕死的問了句,「你在生氣?」
「沒有。」范同穌繃著臉回答。
他的臉色實在太可怕,邱碧荷沒勇氣再問下去。
本來還想拜託他載她回新春家拿回她的東西,看這個態勢,還是算了,明天她自己再多跑一趟好了。
不過,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不到幾秒就變臉……她想著是否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但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來。
他到底在生什麼氣?真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