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踩著重重的高跟鞋,巴晶一臉怒容的踱進家門。
真巧,大哥的五個孩子,也就是她的三個侄子、兩個侄女都在家,去年她過生日時,他們幾個都還沒那麼團結過。
滿室的俊男美女讓她更加火大,一語不發,她直衝二樓房間。
客廳裡的五個人從樓梯間收回視線,相互較勁的對望著。
老大巴遠識先撤兵,態勢從容地將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紐約日報上。「老三,你去。」
被點名的巴遠文差點將嘴裡的牛奶噴出。他正想學老大一樣置身事外而已耶!巴晶會從外面哭著跑回來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才不想去觸霉頭。
「為什麼是我?」他無辜又憤怒地叫著。「當初家裡的大人是叫『你』看好她,又不是叫我!」
巴家那幾個上了年紀的大人,結伴到歐洲旅遊去了,留下巴家第三代照顧巴晶。
「所以我才叫你去。」巴遠識仍然一派悠閒,但身為巴家長孫與家族企業總經理的他,早已流露出不容抗駁的威嚴。
「嘿,你太狡詐了吧!」太不公平了!
巴遠文話一說出口,空氣中立刻出現一絲閃電,努力將自己置身事外的其他三人一下子變成木頭人,警戒的視線全瞟往大哥身上。
巴遠識緩緩放下報紙,露出一雙陰沉銳利的眼眸。
所有巴家人都知道,當巴遠識露出這種神情時便是他即將動怒的前兆,而一向口無遮攔又心直口快的巴遠文,這次又直又重的踩到了他的痛處。
禍從口出的巴遠文被瞪得頸後寒毛直豎。他這個大哥,一頭銀白灰髮配上那雙奪命陰沉眼,真的會殺人於無形。
「我想,那應該不是你的真心話吧?」巴遠識輕柔地吐出冰寒刺骨的語句,字字往親弟弟身上刺去。
「當然、當然!」巴遠文一口氣喝光手中的牛奶,隨即放下玻璃杯。「我很樂意去看看她到底又出了什麼事。」業餘籃球選手的他,有如一陣風,三步並作兩步的往二樓飛奔而去。
不到一分鐘,樓上開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巴家兄妹均可想見巴遠文在樓上離房門遠遠的,想再敲門卻又不敢敲的拙樣。
「唉,咱們小姑姑時時刻刻都是真情流露呀。」老四巴遠藍一邊搽著粉藍指甲油,一邊幽幽地說。
老五巴遠綠聽了,做了個想吐的動作。
「真情流露?讓我死了吧,你居然說個超級做作的女人時時刻刻都真情流露?惡。」
「不要這樣說她,她只是跟你的個性不同。」
「本來就是呀,我要是她,早就衝到朱從循面前,逼他說清楚要不要我了,像她這樣從十歲到二十五歲,搞屁呀?」老不把話說清楚,這就是巴遠綠不屑巴晶的原因。
「他一定不會要你的。」巴遠藍說。巴遠綠像個男孩子,太粗魯了。
巴遠綠擊掌。「那更好,我也覺得他只適合當我的哥兒們。」
「你再這樣下去,很難有人要你的。」巴遠藍很為小妹的未來擔憂。
「那最好,我就搞不懂男人有什麼好的。像大哥,精得像鬼,二哥,長得像黑手黨,動不動就把小娃娃嚇哭,」她被西裝筆挺、身材壯碩、不苟言笑的巴遠識給瞪了一眼。「還有巴遠文,塊頭那麼大,只有四肢發達,最讓我看不慣的就是巴家男人全向著巴晶,我死也搞不懂為什麼,真是沒出息。」她滔滔不絕的發表意見。
巴遠藍接著問:「那朱從循呢?你沒說到他。」
「他很好,至少他不把巴晶當回事。」這就是她跟朱從循成為哥兒們的原因了。
「你對美女都看不順眼嗎?那我們怎能和平相處那麼久?」巴遠藍納悶地道。
「因為你是頭髮長到腰的貞子,不是美女。」巴遠綠從沙發上跳起來。「我去找朱從循,順便帶朱媽媽的美食回來供養你們。」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巴家大門。
「順便把朱從循帶過來。」巴遠識對著門口喊,已料想到巴遠文失敗的成份居大。
果不其然,巴遠文一臉無奈的下樓來。
「明明同年,為什麼我硬是比她成熟穩重呢?」他碎碎念著,給了巴遠識一個無計可施的眼神。「她什麼也不說,只是拚命摔東西。」
「我對你也沒什麼期望,坐下來吧。」
巴遠文反身拿起車鑰匙。
「算了,我去體育館打球。好好一個假日就這樣泡湯了,真不知道老天要嫉妒我這俊男到什麼時候。」他就這樣邊搖頭邊無奈的走了。
「二哥,你今天不用到書局去看看嗎?」巴遠藍問。
黑手黨巴遠見目前是五家連鎖書城的老闆。
「在你起床之前,我剛回來。」他簡潔地說。巴遠藍目前是日夜顛倒的自由作家。
她喔了聲,吹吹指甲,甩甩亮麗的長髮,站起身來。
「我肚子餓,去朱媽媽家看看。」她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對巴家第三代來說,隔壁的朱家等於是他們的廚房兼餐館,大人沒空理會他們時,他們就自動的往隔壁跑。
巴晶一回家,就走了三個。
巴遠識與巴遠見對望,隨即道:「我待會有個飯局。」
「我也有個約會,不能留下。」巴遠見說。「要把她丟到朱家去嗎?」他對二樓努努嘴。
「現在她有可能去嗎?」巴遠識蹙起眉。處理巴晶比處理上億元的合約案還難。
巴遠見聽了,渾身戒備。「我不會再帶她去約會的。」
上次他帶她去赴約,結果飯還沒吃到,就被他遲到的女伴給當眾甩了一耳光,而後憤然離去,原因是她看到他在幫巴晶將牛排切成小塊。
巴晶愛吃牛排,卻總學不會切牛排的正確方式,不知道為什麼。
兩個男人開始煩惱起來。
巴鐵錚一行人離家前,曾對他們耳提面命,千叮嚀、萬囑咐,無論發生什麼事,絕對不許把巴晶一個人留在家裡。
巴家的大人們就只會對巴晶放心不下。話雖這麼說,但旅行業的朋友們一吆喝,那幾位還不是照樣行李款款,跟人家一起渡假去了?
「阿見……」
「如果你是要我去帶那小子過來,想都別想,他算哪根蔥!」巴遠見瞄了自己大哥一眼,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遠藍跟遠綠都在那裡,叫她們帶他來就行了。」
自從巴晶小三那年在運動會上可恥的掉下那小-子後,巴遠見似乎便開始看朱從循不對眼,他也不明白箇中原由在哪裡。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巴遠識無奈的拿起電話,幸運的被電話那頭的朱碧霞告知,朱從循已經跟巴遠藍姐妹往巴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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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循,等一下到我家,你就直衝樓上,把那傢伙揍一揍之後,再把她丟下樓梯,然後我就假裝經過,再不小心的踢她一腳。」巴遠綠吱吱嚷著,興奮的比手劃腳。
三人三雙手上拿了三個盤子,六道巴家兄妹最愛的菜餚,這麼多年來,朱碧霞早就將他們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了。
「什麼爛主意,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卑鄙嗎?朱從循,別聽她的。」巴遠藍拿了顆珍珠玉米丸子放進嘴裡。
「那好!」在巴家大門外,巴遠綠一個快步擋在朱從循身前,緊盯著他帶著笑意的黑眸。「阿循,你自己說,你喜歡巴晶那種不做作就會死的女人嗎?」不待他回答,她便又叫了起來,「唉唉唉,算了,不用你回答了,想也知道你不喜歡嘛,要不然也不會守身如玉那麼多年沒被她得逞了。」
「巴遠綠,朱媽媽又沒做臭豆腐,你嘴巴怎麼那麼臭呀?」巴遠藍瞪著她。
「你別管啦。阿循,我還是老話一句,你要真想擺脫巴晶那傢伙,第一步,就是先找個女人結婚,然後快生個寶寶,接著舉家移民海外,讓巴晶的破壞力減到最低,這樣懂了嗎?」巴遠綠苦口婆心的建議。
「謝謝你。」朱從循淡淡地說,跟在巴遠藍身後步人巴家大門。
看到幾乎佔據整個大門的修長翦影,客廳裡的巴遠識立刻站起身來,巴遠見則別過頭去。
論高度,朱從循與人高馬大的巴遠見差不多,不過肌肉線條不若他駭人,膚色也比他黝黑得多,卻又不比巴遠識斯文。
他穿了件白色的棉質T恤,一件米色寬口褲,露出健壯的小腿肚,顯得健康又陽光。
時間對人來說,是個很好的催化劑及成長良方,朱從循已不是當年那個悲憤陰沉,只能靠依賴別人來改變環境的十三歲小男孩,現在的他,已長成個穩重內斂、性感昂藏的成熟男人。
相較於他的成熟,巴晶像是愈活愈回去了,雖然她總刻意的想讓自己表現得很淑女端莊,卻適得其反的落了個做作女的外號。
「阿循,過來這邊坐。」巴遠識熱情的招呼他,順手接過他手上那盤薄餅油雞卷。
「遠識,遠見,真難得看到你們。」朱從循笑道。其實巴遠識不必如此熱絡的,他要是不想管巴晶的事就不會進巴家.的大門了。
「廢話!我這個當他們妹妹的都很難得見到他們了,何況是你呀。」巴遠綠瞟了他一眼。
「只有我那麼不幸嗎?」朱從循臉色凝重起來。
「怎麼了?」巴遠綠關心地問道。
「我竟然比你的親哥哥還常見到你。」
巴遠藍極不淑女的噗嗤一笑,巴遠識也笑了,連巴遠見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動。
半晌,巴遠綠才搞懂朱從循的話,瞬間紅了雙頰。
「去你的!」她抓起一顆珍珠丸子甩向朱從循。
朱從循利落接住,將丸子放進嘴裡,滿足的點點頭。
「真高興你們還有那個興致開玩笑。」
客廳裡的四個人聞聲,齊往樓梯望去。
巴晶就站在樓梯中央,衝進家門時的白色洋裝已換成了淺藍碎花及膝洋裝,重新上妝的臉蛋上,兩眼依然紅腫,顯然才剛真的哭得很傷心;及腰的長髮披散在身後,幾許垂在臉龐兩側的髮絲,襯得她的臉色更加蒼白。
瘦弱的巴晶其實是個很惹人憐愛的女孩,這也是巴家大人總對她放心不下的最大原因。
看到她的穿著,巴遠綠立刻反感地作嘔一聲。
「能一口塞下三個小籠包的女人,怎麼能假淑女到這種地步。」她低聲咕噥,旋即哎喲慘叫一聲,狠狠地抬起頭,發現剛拍了她頭一下的二哥正狠瞪著她,她扁嘴撇過頭去。
「去哪裡呀?」朱從循望著巴晶,眼裡帶著笑意。
巴晶挑高眉,高傲的步下樓來。
「永發集團的小開約我去吃晚飯。」她冷冷地說。「他已經約了我好幾次,這次我實在不忍心再拒絕他,畢竟讓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食不下嚥、夜不安枕不是件有教養的好女孩該做的事。」施施然的走到客廳,她也不客氣的盯著朱從循瞧。
哼,都是他的錯!
居然放她一個人在百貨公司門口等他半個小時,這還沒關係,更過分的是在她像個笨蛋般癡等他的同時,他竟然先到駱琳的公司去接她下班,還大咧咧的讓她坐在他機車後座出現在她面前。
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他居然表示因為要送駱琳回家,所以她得一個人坐出租車回家,接著便不由分說的將她塞進他招來的出租車裡。
這算什麼呀?爸爸叫他照顧的是她不是駱琳耶!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過?竟如此隨便就將她打發了……她那麼不如駱琳嗎?
「真不知道那小開的眼睛長到哪裡去了。」巴遠綠又不屑的低聲說道。
全副注意力放在朱從循身上的巴晶壓根兒沒聽到巴遠綠的話,她只注意到朱從循蹙起了眉頭。
後悔了吧!巴晶感到一陣快意。她要他知道,自己不是沒人追的,只要她勾勾手指,一大堆人搶著要她。
「是嗎?」只見朱從循沉吟了一會兒。「看來我今晚的女伴得換人了。」
一下子,巴晶的表情由得意轉為茫然,再轉為狐疑。
「你今晚也有事呀?」巴遠藍撥撥長髮,好奇地問。
朱從循點點頭。「是呀,我今晚得去參加一個新書發表會,可以帶女伴,我本來想說巴晶一個人在家會無聊,可以帶她去,現在不但有你們在家陪她,連她自己都有了約會,我只好另覓女伴了。」他笑著說。
巴晶一臉錯愕。
「我可以當你的女伴嗎?」巴遠藍兩眼發亮地問道。她從沒參加過新書發表會。
「我的榮幸。」朱從循的嘴角更加上揚。
巴晶火大的看著這一幕。
「哼……只不過是個新書發表會,有……有什麼了不起的!人家快來接我了,我要去補個妝。」說完,她快步走向洗手間。
「我猜她現在應該在取消和那小開的約會,阿循,我真是愈來愈佩服你了。」當洗手間的門關上後,巴遠識壓低嗓音說道,深沉的眼眸裡閃著敬佩。
對付巴晶果然還是得靠經驗老到的朱從循。
朱從循只是笑了笑。
聽了大哥的話後,半晌,巴遠藍的臉垮了下來。
「阿循,你可不可以帶兩個女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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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洗手間,巴晶立刻拿出手機打給永發集團的小開取消晚上的約會,再迅速按了幾個按鍵。
「阿潤,三分……兩分鐘後打電話到我家,知不知道?」她壓低嗓音命令道。
盧巧潤是她目前最要好的朋友。
「我現在在吃飯耶!」
「等一下再吃會死喔,我的事比較重要啦,記住,兩分鐘後打給我。」巴晶霸道地撂下話,不由分說地便切斷手機。
深吸口氣,她氣定神閒的打開門,走出洗手間,在眾目睽睽下在電話旁停下腳步。
「小晶,他什麼時候要來接你呀?」巴遠識開口問道。
巴晶看看表,困惑地說:「我也不知道耶,他只說不會讓我餓著,沒說幾點呀。」哈哈,她早就取消跟他的約會了,誰理他呀。
對她的做作,巴遠綠受不了的頻翻白眼,巴遠藍則是忍不住大笑。
巴晶不懂她在笑什麼,不過對她不淑女的舉動顯得有點不以為然。
「遠藍,好女孩不該大聲笑。」
「遠藍跟你不一樣,就算她再不淑女也不怕沒人追。」巴遠綠說。
「我又沒跟你講話。」巴晶高傲地別過頭去。
巴遠綠的臉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綠了。
電話鈴聲適時響起。
「我接就好。」巴晶故作優雅的伸出手去拿起話筒,喂了一聲。
巴遠藍則費力的拉住巴遠綠,阻止她衝過去毆打巴晶。
「是嗎?你不能來呀,真可惜,沒關係,我能瞭解,你去忙吧,晚餐我會自己處理的,你別擔心。嗯,就這樣,拜,別累壞了。」語氣嬌柔的巴晶一臉惋惜地掛斷電話。
電話那頭的盧巧潤看著電話好一會兒,半晌後才掛上話筒。
「怎麼辦?我晚上沒約會了呀。」在「沒約會」三個字上加重語氣,巴晶繞著沙發走,在朱從循身後停下。「晚上該不會要餓肚子了吧?」
她的暗示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巴遠識清清喉嚨,用一種怪異的聲調說話。
「呃,遠藍,你最近不是在趕稿嗎?你那麼忙,晚上就別去了。阿循,我看你今晚就帶小晶去好了,委屈你了。」他望著朱從循,眼神裡閃著只有他懂的請求。
「沒關係,沒人規定今晚的發表會只能帶一個女伴,我可以帶巴晶跟遠藍一起去,當然,如果遠藍真的忙的話,那……」
巴遠藍的兩手在胸前握得緊緊的,明亮的雙眼感激又崇拜地瞅著他。
「我……」
「她當然忙呀!」巴晶臉不紅氣不喘的截斷巴遠藍的話。「畢竟誤了交書日期,不是好女孩該做的事,對不對,遠藍?」她對巴遠藍微微笑。
巴遠藍的眼淚快掉下來了。
「那我替遠藍去!」巴遠綠笑嘻嘻的將手放在朱從循的肩膀上。「我可是不隨便跟人出場的,算你賺到了。」
她的手肘被巴晶撥掉。
「不許你出去丟巴家的臉。」
巴遠綠瞪大眼,霍地站到她眼前。
「丟臉的是你,做作得讓人噁心的醜八怪!」她舉起握拳的手。
巴晶眼珠子一繞,尖叫一聲,一下子縮到牆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又要打我了……爸、媽……你們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受人家的氣……嗚……」她蜷縮在牆角,雙手捂面啜泣著,渾身抖顫,說得像巴鐵錚和趙小菲已經不在人世般淒涼。
「遠綠!」巴遠識站起身來,從他的臉色看來,他已經動怒了。
巴遠綠恨恨的瞪了假哭的巴晶一眼,重重地坐回沙發。
朱從循緩緩起身,安慰的拍拍巴遠綠的肩膀後,走向巴晶。
他盤腿坐在她身前。
「沒有人會相信你真的在流眼淚。」他說。
巴晶停止啜泣,抬起頭來。
「你們這群沒良心的人!看到沒?這就是我珍貴的眼淚,爸爸在家的話你們根本沒機會讓我流眼淚,沒想到他一離開,你們就聯合起來欺負我……爸……」她又是抹淚又是怨懟,最後又將臉埋進屈起的膝蓋裡哭泣。
「我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反正沒人喜歡我,你們都巴不得我從你們的生活裡消失……」傷心的鼻音從膝蓋下悶悶地傳出。
雖然沒人——除了巴遠綠——敢在她面前說什麼,但巴晶自己知道,他們全都討厭她,在背後說她做作、裝高貴!她從沒理會過那些人,反正說那話的,全都是酸葡萄跟眼睛紅的人,看不得她漂亮家裡又有錢,無所謂,她也不屑跟他們來往。
至於盧巧潤,是她一直纏著她不放,她才勉強把她當好朋友,也是惟一的一個,不過巴晶相信,盧巧潤也是不喜歡她的,有時她看著自己時,她會看到盧巧潤眼中洩露出一絲厭惡。
不過她無所謂的,這樣她才能安心的利用她,反正她已習慣別人的妒忌。
她真的在哭!這件事實衝擊了巴家兄妹,四個人看來看去,最後指責的目光全落在巴遠綠身上。
巴遠綠慌張的聳肩又搖頭。
「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打到她呀!」她張嘴無聲的大叫,為自己辯解。
誰知道她會這麼容易就哭了呀?巴遠綠氣惱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朱從循想拉出巴晶的手,她有些抗拒,卻抵不過他的蠻力,硬是被他拉出。
他看著她白皙得過分的手,透明的眼淚附著其上。
他拉高純白的T恤,擦乾她的手,又強拉出另一隻,重複相同的動作。
巴晶沒了雙手依靠,只能抬起頭看他。
朱從循伸出手,不太溫柔的抹去她臉上的眼淚。
「如果你消失,第一個不習慣的會是我。」
他的話卻引出了她更多的眼淚。
「最討厭我的就是你了……」她哭著抱怨。雖然他說的不是真的,但她仍很高興。
朱從循沒回答。
這樣的對話很熟悉,以前也有過,只是話出口的心情截然不同。
念高一時,有天,巴晶被綁架了,心急如焚的巴鐵錚出動了所有可用的人力資源與關係,只求能讓他的寶貝女兒脫險。
那時他正準備出門接女友一起到南部渡假三天,因為這個突發事件,讓他的渡假計劃整個泡湯。
與大部分的人一樣,他從沒喜歡過她,不過他不會因為不喜歡她就不加入搜救她的行列,她的生命與其他人的一樣寶貴。
不過,在得知事實的真相後,他就不這麼想了,反而怒火狂熾的想宰了她。
他們在一家連鎖漫畫店找到看漫畫看得哈哈笑的她,一群因奔走尋找而滿頭大汗的人全傻了。
原來整個綁架案只是她設計的鬧局,原因是不想讓他跟女友去渡假而使感情更進一步。
就為了這個理由,所以她設計了整出騙局。
因為有巴鐵錚在場,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除了朱從循,他的身子被怒火燒得通紅,一心只想將自己的雙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看她痛苦無法呼吸的模樣。
不過,巴鐵錚讓他停止了腳步,他揚起手對著巴晶落下狠狠的一巴掌,然後再一巴掌,巴晶跌到地板上,鼻血滑下她慘白的臉,嘴角也落下一絲血紅。
朱從循瞬間無法動彈。
趙小菲驚叫著跑過去抱住嚇呆的巴晶,巴駱明與巴駱偉則攔住盛怒的父親。
「你真是太令我痛心了!」對於巴晶的自私,巴鐵錚心裡的痛比誰都多。「我把你寵得無法無天,連假綁架這種事也做得出來!」他深吸口氣,眼睛仍氣得赤紅。
巴晶的神情仍是呆滯一片,她已經嚇呆了,嚇得連痛也無法感覺到。
「既然你那麼喜歡外面,那你就待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過好了,等你知道怎麼做個不自私的人再回家。」他的語氣冰冷決絕。
這下連趙小菲也嚇到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老公……」
「閉嘴!不許你們任何人給她任何幫助。」他說出絕言,上前硬將趙小菲拉起。「我們走。」他拖著哭哭啼啼的她大步離開,眾人也只得跟在他們身後離去。
巴晶的兩個哥哥為難的站在原地。
「小晶,這次你真的做得太過分了,難怪老爸會氣成這樣,唉!」巴駱明甩甩手,無能為力的走了。
巴駱偉則是塞了一疊鈔票到依舊呆愣的巴晶懷裡,拍拍她的肩膀後,歎口氣起身走到朱從循身邊,他始終站在那裡。
「別再生她的氣了,我爸從沒這樣對待過她,她心裡一定受到很大的衝擊,現在能照顧她的只有你了,拜。」
巴駱偉走後,原本生意就不好的漫畫店更是一片死寂,店長也不敢出來招呼巴晶和朱從循,就這樣,一個動也不動的坐著,一個動也不動的站著。
掐死她的衝動還是有,只是現在,看著她失魂呆愣的模樣,朱從循怎麼也下不了手。
好半晌之後,幾個剛下課的學生嘻笑地推門而人,打破一室沉默。
朱從循走上前,盤腿坐在巴晶面前。
她一直是高傲任性,誰也不放在眼裡的,除了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她很可憐。
看著她淚水與血水交錯的臉,狼狽得慘不忍睹,不假思索的,他拉起身上第一次穿的襯衫,將她的臉擦乾淨。
他的動作並不輕柔,讓兩頰紅腫的巴晶痛上加痛,但她不敢叫,只是握緊了拳頭,皺著眉忍著,但她卻忍不住一直往下掉的眼淚。
從小連個小擦傷都會為她心疼不已的老爸,居然會一連打了她兩個巴掌,這個事實讓她無法承受。
「老爸不要我了……」她茫然的喃喃自語。
她自作自受,朱從循不準備安慰她,所以沒開口。
「現在連老爸都不要我了……沒人喜歡我,我只剩一個人了……」這個事實終於滲進她的意識裡,她哭著。「好痛……老爸打我……」雙頰的火辣感過後,是無法忍受的痛楚。
「為了你的一個謊言,讓幾百人在外面東跑西撞,提心吊膽,你該慶幸你爸只賞了你兩個巴掌,而不是為了給那些人一個交代而宰了你。」見她鼻血仍流個不停,他索性撕下襯衫袖子當克難手帕,放在她鼻下。「自己壓著。」
巴晶乖乖的抖著手照作。
「你這豬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他一直很懷疑。
她抬起驚慌的淚眼,伸手揪住朱從循。
「老爸會不會真的不要我了?」
當然,巴家人口眾多,也不缺你一個。他原本想這麼說的,但她的表情讓他在吐出話之前又嚥了回去,熟悉的煩躁感又重新在體內肆虐奔騰。
搞什麼?他無庸置疑的討厭她,根本就沒有義務顧及她的心情,可是每次她一出現這種淒淒楚楚的表情,他便無法視而不見的再傷害她一次。
厭惡與不忍,這兩種情緒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簡直要了他的命,他想眼不見為淨,但她總有辦法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像原子彈投射廣島一樣,毀滅他的世界。
他狠狠白了她一眼。她沒地方去了,而他絕不會是收留她的那個人。
接收到他的白眼,巴晶先是嚇一跳的倒抽了口氣,然後嚎啕大哭。
「我知道,每個人都不喜歡我……每個人都希望我消失……每個人都希望我死掉,永遠都不要再出現了……哇……」她是真的因害怕而感到傷心。
巴晶大哭的聲音終於引來了店長,他怯怯地走近朱從循,伸出食指點點他的肩膀。
「先生,拜-你一下,我們店裡還得做生意,可不可以麻煩你安撫一下這位小姐呀?」他欲哭無淚地說,又不敢觸怒表情狂暴的朱從循。
先是一群凶神惡煞的壯漢們有如行軍般衝進店裡,嚇得他以為有人要砸了他的店,後來又是打又是罵,還出現了血光……店裡雖然賺得少,但他並不想讓店在他的手上倒掉呀。
朱從循看了他一眼,忍耐的吸口氣後才對巴晶開口。
「你想太多了。」希望他臉上沒寫著「睜眼說瞎話」五個大字。
「我才沒有!你們都在我背後說我是做作、沒腦袋的富家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巴不得我快點死掉好擺脫我!」巴晶忿忿的怒吼,想起自己遭受的一切,愈想愈傷心。
「要是你不在,第一個不習慣的人會是我。」朱從循喃喃自語。
習慣了世界被毀滅的日子,一時之間大概無法去享受世界完整的美好。他想。
巴晶聽到了。
「來不及了,最討厭我的就是你,我消失後,一輩子不習慣就是你的報應!」她惡毒地說,眼淚倒不流了。
朱從循瞪著她,她也不甘示弱回瞪。
「神經。」不跟她玩這無聊遊戲了,拋下這兩個字後,他站起身邁大步往店門口走去。
巴晶連忙站起。「你去哪裡?」她心急地問,沒想到才起身,一陣突來的暈眩讓她又跌了回去,她哎喲痛呼一聲。
朱從循像沒聽到般,身影消失在門外。
她又爬起身,忍住臉上的疼痛與不適,一跛一跛的追出去。
朱碧霞成了收留巴晶的那個人,她心疼地將巴晶迎進家裡,照顧她的傷,呵護她的生活起居和三餐。
最後這起綁架事件的結局,是巴晶在趙小菲的陪伴壯膽下,向父親請罪後才被原諒,而那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
至於,朱從循跟女友也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