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德蘭主僕三人出現在王宮大門前,引起不小的騷動。
由於桂芳建議,華德蘭被俘擄的遭遇,絕不能據實以報。在這個極端男尊女卑的阿拉伯世界裡,即使華德蘭安全歸來,也會被視為「不潔」之身,從此被人看輕。所以得編出一段離奇、冥冥之中得到阿拉神助的遭遇。
「真的是這樣嗎?」
國王張大著嘴,為那場突然刮起的沙暴,獨獨把華德蘭吹起,遠遠的落到一處沙谷之中驚訝不已。
「嗯,就是不知道那些匪徒怎麼樣了?」她心虛地說。
「這你就甭替他們擔心了,沙暴威力驚人,人畜都抵不過沙暴的威力,他們不是被埋在沙中,就是被沙塵窒息而死。要不是因為阿拉眷顧你,恐怕你也不能倖免。」
「是啊,多虧……阿拉保佑。」華德蘭臉垂得低低的,一副臣服於神的樣子。
「對了,伊絲麗,你信奉伊斯蘭教嗎?」國王興致勃勃地問。
「伊絲麗」是華德蘭的阿拉伯名字。
「沒有,母親沒有強迫我信奉。」她老實的說。
「那你可願意信奉伊斯蘭教?」
國王一臉期待地等她回答,看來希望她答應的樣子。
華德蘭沒有特別的宗教信仰,對於伊斯蘭教,她並不排斥,更何況母親也是虔誠的教徒,於是她欣然道好。
國王大為高興,立刻決定當晚為她舉行人教儀式。
入教儀式簡單而莊嚴,由一名祭司宣讀教規,並舉行禮拜,華德蘭做宣誓及手式即告完成。
那天以後,國王待華德蘭猶如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只禮遇備至,甚至賞賜大量的衣服、珠寶。. 一晚,她在花園中溜躂時,竟外地見到一名男子。
「他是誰呀?怎麼可以來到這裡?」她向身旁的女僕詢問。
站在花園角落的男子,也遠遠地看著她。
「他是王儲。」女僕恭敬的回答。
「王儲?那不就是我的表哥了!」她好奇地多望一眼。
那名男子上唇留著鬍髭,見她回望,微微地點頭回禮。
兩人遙遙打了個照面,華德蘭不久即返回房間,沒兩個小時,她已經忘記見過王儲一事了。
兩天後,王宮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大家也變得忙碌。
華德蘭走在迴廊上,看著從她身旁走過行色匆匆的奴僕們,她忍不住拉住其中一個問:「王宮裡有什麼事要發生嗎?」
「小姐,你不知道嗎?阿布都王子要娶妻了!」
「阿布都王子?」她想不起阿布都王子是國王第幾個兒子。
「是呀,也就是我們的王儲。」
這下華德蘭終於明白了,原來是王儲要娶妻。
不過,她還來不及問是哪位公主,那名僕人便匆匆離去了。
她回到寢室,將聽到的消息告訴桂芳她們,三人都很期待能看到真正的阿拉伯婚禮會是什麼情形。
「到時候就知道了。」華德蘭笑咪咪地說。
「稟告主人,沙達王室要舉行婚禮。我們沒有受到邀請。」
「哦?」法伊德坐在桌前,擱下筆,眼望著紙上那首古詩,心不在焉地問:「為誰舉辦婚禮?」
「阿布都王儲。」
「哦,他呀!這是他第幾次結婚?」
「第四次。」
「最後一次機會。」法伊德唇角扯出一抹笑,「是哪位美艷姬妾?」
「是……」隨從似有難言之隱。「這位新娘的身份,王室很保密,不到婚禮當天,絕不透露。」
法伊德只是懶洋洋的看他一眼,「你的辦事效率只到這裡為止?」
「當然不是,主人,我扮成僕人潛入打聽到新娘名叫伊絲麗。她不是王子的姬妾之一,是……」
「有什麼難以啟口的,難道那名姬妾是你認識的人?」
「不,不過卻是主人認識的。」
「哦?」法伊德放下紙,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隨從身上。
「說吧,是誰?別怕我生氣。」他邊說邊猜想自己認識的女人名單中的名字。
「就是七天前,主人放走的小姐。」他見主人像是沒聽懂,又補充一句:「她有兩名很會使劍的女僕。」
「我知道了。」法伊德從位子上起身,面色凝重的來回踱步。
那個永遠不會讓他安心的東方女子,頻頻惹出問題讓他疲於解決。
「叫喜富和阿布進來,還有請巫薩馬先生過來一趟。」
「是。」隨從領命退了出去。王儲大婚當天,王宮裡佈置得氣派非凡,各地嘉賓一一前來道賀。
一群手上端著方盤,上面放著珠寶首飾、華服的女僕們,突然湧進華德蘭的寢室,說是來為她更衣打扮的。
「為什麼要穿得這麼氣派隆重?」
「小姐……不,王妃,因為這是王妃的服飾。」
「王妃?!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是遵照國王旨意來的。」說完,她們確定華德蘭沒有其他問題,才退出房間。
房裡,一時間靜得出奇,直到嫣紅開口打破沉默。
「小姐,咱們……中了仙人跳。」
「別胡扯,這裡可是王宮呢,」桂芳瞪她一眼,轉向華德蘭說:「小姐,你不是自願的吧?」
華德蘭總算從震驚中回過神,聞言搖搖頭,「我和你們一樣,直到剛才才知道。」
「那現在怎麼力、?」
「我直接去面見國王,把事情問清楚。」
華德蘭剛站起來,門外便傳來敲門聲,由一名女僕引進總管,請她前往婚禮現場。
這麼快!桂芳和嫣紅對望一眼,心裡都想,這回要脫身可難了,她們的小姐恐怕真的要成為阿拉伯王妃了。
「好,走吧。」華德蘭意外地配合向外走去。
她在心中決定,只要她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她結婚。
但該怎麼讓這場婚禮取消,她心中一點主意也沒有。
「咦!這是……她們是誰?」走在最前面的總管,突然停下腳步。
一行人全停下來,大家定睛一看,都被迴廊上的情形嚇了一跳。
迴廊上站著十名新娘,個個臉上蒙著面紗,一身傳統阿拉伯服飾,身材玲瓏有致,身上掛滿珠寶首飾,一時間,大家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快保護新娘!」總管突然大喝。
話聲方落,那十名新娘突然衝過來。
大家你推我擠,隨著幾聲尖叫,一群人跌得東倒西歪。
總管在混亂中,大聲喊道:「快把新娘找出來!」
但眼前那麼多個新娘,甭說是下人了,就連總管也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新娘。
混亂間,兩名假新娘不顧華德蘭的反對,各抓著她一邊臂膀將她拉離人群。
華德蘭掙扎地想要停下來,但那兩名假新娘力大如牛,不讓她有絲毫掙脫的機會,亙到一處密道盡頭才停下來。
「主人,人已經帶到。」
「嗯。」黑暗中,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你們可以撤走了。」
「是。」兩名假新娘領命離去。
兩名假新娘離開密道後,和其他八名假新娘各自散去,然後換上僕人裝扮,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王宮。
桂芳、嫣紅和小玉三人,再次失去主人的蹤影,急得在宮裡找得團團轉。
她們既想找到人,又不想找到。
如果找到,那麼華德蘭得被迫當四王妃;如果找不到,那麼這場婚禮勢必取消。
「也許小姐自己躲起來了。」小玉抱著一絲希望的說。
「也許是吧。」桂芳歎了一口氣,「不過剛才那十名新娘裝扮的女子,出現得太突然了,看來小姐在外頭有接應。」
「接應?會是誰呢?」小玉不解的問。
桂芳和嫣紅互覷一眼,兩人心裡不約而同冒出一個答案。
「法伊德族長!」
她們立刻返回房間整理行裝,準備出宮會同在宮外的家僕們,一同去找小姐。
來到宮門,舉目四望,在這片黃沙世界,四周的景色無一不同,該從何處找起?
正愁苦間,嫣紅突然瞪大雙眼,指著前面逐漸接近的人。
「桂芳姐,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眼花啦,我怎麼看到大少爺了?」
「沒錯!正是大少爺,他終於來了!」
「太好了,少爺來了,那小姐的事就有人可以作主了。」嫣紅高興的說。
兩人立刻招手大喊:「大少爺!」密道裡雖伸手不見五指,但華德蘭可以感覺出來,那位「主人」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法伊德,我已經知道是你了,你還要假裝下去嗎?」
聽到那個富有磁性的「嗯」聲,她立刻知道那人是誰,除了法伊德之外,沒有別人。
「當然是我,你以為這時候有誰會來救你?」法伊德伸手進衣服內摸索,找出一樣東西,不一會兒,一團迷濛光亮出現在他們之間。「我猜你現在是生氣的臉,雙手擦著腰,瞪著我,我沒說錯吧!」
華德蘭低頭看看自己的樣子,果然被他說中。
兩人才相處過半天,法伊德已熟知她的習性,令她頗為著惱。
「你怎會在這裡?上次你把我劫持走,已經被王室列為不受歡迎的人物,今天警衛森嚴,你怎麼還敢混進來?」她看到他一身下人打扮。
他眼中侵略性的目光,巧妙地隱藏在和氣的面具下。
「我來帶你出去。」他跨前兩步,「若讓你做了王妃,希律王的寶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
「你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冒險進來替我解圍?」她睜大眼問道。
「除非你急著想當王妃,那麼就是我破壞你的好事。」
「不,我一點也不想。」華德蘭吁了口氣,依著牆蹲坐下來。「我還得感謝你冒險進宮,幫我解除困境。」
「哦,難道這個婚禮不是你自願的?」法伊德也在她身旁蹲下來。
「見鬼!」她突然冒出一句粗野的話。「我怎麼會嫁給王儲?他可是我的表哥呢!況且,他已經有三個老婆了。」
「伊斯蘭教教規,男人可以娶四個老婆,越小的越能掌權,你不肯?!」
帶著明顯奚落語氣的話語,引起華德蘭不悅的注視他。
「難道你也是這樣的嗎?」不待他回答,她接著說:「那麼合作尋寶的事,我得重新考慮了。」
法伊德啼笑皆非,「為什麼?」
「因為……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你的理念不同,對於我們的合作,一定會發生齷齪。」
「好,那麼我告訴你,我還未婚,一個老婆也沒有。這下和你道同相為謀,合作也會愉快了。」
「怎麼可能?」她不自覺的說出心裡的疑問。
「我常年在國外,直到接替族長之位,才算定居下來。」
「那……」
華德蘭還想問,難道國外的女子吸引不了你?但話到嘴邊,自覺問題觸人隱私,只好訕訕的住口。
她嘴裡雖沒說,但表情很明顯,法伊德一看便明白了。
他一笑,「我忙著振興家族,所以沒時間娶妻。你還有什麼問題?我可以盡量滿足你。」
「這是什麼?」她注意到他手中發亮的東西。
「火珠。」法伊德抬高手,亮光把他倆的臉映照得幽幽明明的。「但是一件很難得的稀世珍寶。它不同於中國的夜明珠只能發光,它放出的光芒能燎香燒紙。你是中國人,應該有聽過此物。」
「沒有,我從沒聽說過火珠。」華德蘭睜著大眼,對自己孤陋寡聞感到心虛。
「那你應該有聽過『鄭和』這個人,他曾經代表中國皇帝率領龐大的船隊,遊歷南洋,甚至遠達非洲。」
「那是『鄭和下西洋』,即使是小孩都知道的故事,但你是阿拉伯人,從何處聽來?」
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神奇極了,不只有這個稀世珍寶,而且還知道明朝的鄭和。
法伊德只是一笑,並不直接回答,「這個火珠,便是當年鄭和收到占城國王獻給中國皇帝的珍貴禮品。」
「這個故事你從何聽來?火珠你又是從何得來?」
一位阿拉伯人竟比中國人還瞭解他們的歷史,這令她十分驚訝。
「書上有記載,至於火珠……這裡面有一段奇遇,日後再告訴你。」
「你懂中國字?」她不放棄的追問。
「不懂。」
「既然不懂,你怎會……」
「噓!」法伊德食指放在唇前輕噓一聲,低聲說:「在我的族裡有一位智者,他懂多國文字,看過的書可以和一座國家級圖書館相媲美了。」
「哦,那他一定很老很老了。」
「對,他的確很老很老了。」他聲音溫柔的回應她。
看她怔然的樣子,法伊德忍不住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一接觸到她柔皙白嫩的肌膚,他才知道這無法滿足他,索性傾身吻住她。
他一雙鐵臂環住她的腰,將她拉人懷裡,盡情吸吮她的芳澤。
如果可以在這個密道裡,和她來一次繾綣纏綿,即使這次計畫因此失敗的話,他也在所不惜。
華德蘭被他緊緊摟著,毫無掙扎餘地,他一波波熱情的吻,癱瘓她的意志。
她渾身無力的癱軟在他懷裡,情不自禁抬起雙手勾住他的頸項。
突然,她身體輕微一震,一雙迷濛星眸望著他,「你……給我吃了什麼?」
法伊德最後還是理智抬頭,在熱吻中,他把口中的丹藥餵入她的嘴裡,讓她吞落肚裡。
他的嘴唇靠在她耳邊,輕喃道:「對不起,唯有這樣才能把你帶出去。」
她失去知覺前,只知道法伊德緊擁著她,他的呼吸急促又粗重。
准四王妃在花園的一張長椅上被人發現,發現她時,人已氣絕身亡。
國王得知此消息大為震驚,准四王妃竟然在婚禮前暴斃而亡。
「快叫醫生過去!」
「醫生早在第一時間趕過去了。死因初步斷定是……自殺。」總管恭敬的回答。
「自殺……」國王頹然往椅子一坐,癱著臃腫的身子,再也提不起勁。
准四王妃為何要自殺?難道她不想當四王妃?
消息如果傳出去,定會引來人們如此猜測。
其實國王心裡明白,華德蘭之所以自殺,是對這場不情願的婚禮做沉默的抗議。
「走,去看看。」
「您還是別去,她……可能是飲毒自盡,嘴裡不斷流出血呢!」
國王發出不忍的歎息聲,「唉!是我害了她,珠貝達如果地下有知,不會原諒我的。伊絲麗……」
「如今該如何處置?」總管問道。
「厚葬她。」
「是,那麼婚禮要繼續進行嗎?」
覺得總管問得奇怪,國王把目光射向他,含怒說:「伊絲麗都死了,婚禮要如何舉行?」
「您請息怒。」總管分析道:「您想想,現在外面賓客雲集,如果這時候宣佈准四王妃暴斃而亡,不只會引起多方揣測,甚至傳出不利王室的流言,這樣一來,王室平白無顧顏面受損,成為國際笑話,想必您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吧。」
國王斜睨著他問道:「照你說該怎麼辦?」
「婚禮照樣進行,只不過新娘得另找一個,這樣一來,王室的顏面就保住了。」
國王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一拍大腿決定,「好,就這樣辦,快去找阿布都過來,一起商議新娘的人選。」
「是。」總管領命離去。
過了一會兒,一名侍衛走進來,稟告道:「代表珠貝達公主一行人已到達王宮門口,請求覲見。」
國王此刻對「珠貝」公主」五個字,有如毒蛇一般,令他特別害怕。
「請……請他們進來。」
當他看見昂首闊步走進來的年輕人,頓時嚇了一大跳。
這名年輕人有一種氣韻像極了珠貝達公主。
「華征拜見國王。」華征舉起右手,橫放在胸前,曲身行阿拉伯禮。
在他身後分別站著兩名隨從和桂芳三名婢女。
當華德蘭前來阿拉伯時,華征在北平接到家書,他父親在信上囑咐,結束北平事務後,立刻前去阿拉伯和妹妹會合。所以,事情一辦完,華征立刻起程前來阿拉伯。
「你是珠貝達公主的……」國王神色緊張,生怕說錯了話。
「珠貝達公主是家母。」
「啊!我知道你,小穆罕默德。你在這裡出生,直到四歲才回中國。」國王連忙走下王座,仔細的打量著他。
「是的,我還記得您答應過,長大後要送我一把刀呢!」
「沒錯,沒錯,」國王輕歎一聲,「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間,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外甥今天來,一來是慶賀您登基,二來是來和妹妹會合。聽伊絲麗的婢女說,這幾日小妹一直住在王宮裡,過兩天,我們兄妹便要一同回國,這段日子承蒙您照顧了。」
「呃……伊絲麗她……決定嫁給阿布都為妻……她……」國王神色漸白,說不下去。
「少爺,他在說謊。」嫣紅湊近低聲說。
桂芳她們早已將婚禮的事告訴華征,是以,他不動聲色,要逼對方先表態。
「我和伊絲麗許久沒見,請您派人請她出來一聚。」。
「她……她……唉,她死了。」國王垂頭喪氣地說。
華征呆了一呆,隨即笑說:「對不起,剛才我沒聽清楚,請您再說一遍。」
「伊絲麗服毒自殺了。」
華征的臉色漸漸由白轉為怒,但他壓抑著怒氣,冷靜的說:「自殺?哦,那人呢?請派人帶我們去看看。」
這時總管和阿布都王子正好走進宮廳,國王輕歎口氣,「總管,你帶他們去停放伊絲麗遺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