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紀心昀起了個大早,吃完早餐後,便送閻妮去學校上課。
接下來的行程,是到焰集團辦公大樓找閻烈。
閻妮的學校離焰集團辦公大樓雖然是一段不算近的距離,但她仍決定以她習慣的方式——步行前往。
獨自一人走在街頭,享受早晨清新涼爽的氣息,不僅讓頭腦更加清醒,心情連帶地也輕鬆平和。
俗話說:「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她相信帶著愉悅的心情去談事情,一定能順利地達成自己預定的目標。
「心昀?」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紀心昀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台北這麼大,她不會那麼剛好遇見「他」吧!
愉快的心情瞬間飛逝,臉蛋迅速轉變得冷若冰霜。
「我沒看錯,真的是你,心昀。」男子繞到紀心昀面前,臉上淨是掩不住的狂喜。
他,何宗翰,是她前任男朋友,也是害她名譽受損、被退學的罪魁禍首。
紀心昀眼神迸射冷漠的眸光,面無表情地直視他,不發一語。
他一如學生時代,穿著輕便的服裝,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臉上掛著陽光般的笑容。當初這個笑容不知迷倒多少女孩,如今看來卻是那麼虛偽。
「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他開口,唇邊的笑意沒有間斷過。
「托你的福,我過得還不錯。」
平淡的語氣儘是諷刺意味,暗示著他曾做過的「好事」。
可惜,何宗翰聽不出她話中別有他意,逕自開心的提議。「這裡不是聊天的好場所,不如我們換個地方敘敘舊吧!」
敘舊?紀心昀嗤之以鼻。
她可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舊好敘的,在他對她做出那樣的事後……
瞧他一副熱絡的模樣,真令她覺得反感。
「我認為沒……」這個必要。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何宗翰打斷了。
「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格調還不錯的COFFEE SHOP。」
他親暱地想牽起紀心昀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的撥掉。
「好,你帶路。」她改變主意了,她倒想看看這個男人的臉皮有多厚!
片刻後——
昏黃柔和的燈光映照,美妙優雅的古典樂流洩,香馥濃郁的咖啡清香飄散在室內。
這裡的確是個格調不錯的地方,可惜對面坐著的是錯的人。
紀心昀拿起小湯匙無聊地攪弄瓷杯裡的咖啡,看香醇的咖啡與奶精混為一體。
五分鐘過去,她一點也沒有開口說話的跡象,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也沒有。
縈迴在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尷尬、滯悶。
何宗翰訕笑地打破沉默。「進來坐了那麼久,你怎麼都不說話。」
呵,真好笑。他開口邀她喝咖啡敘舊,卻還要她找話題聊天。
無妨,她就如他的願。
「最近過得如何?」紀心昀不帶一絲情感地問著方纔他才問過的問題。
驟然,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唉——快別說了,我想我大概快失業了。」
失業?!
照理說,他現在應該是實習老師的階段,等到七月分再參加教師甄試,屆時就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了,怎麼會失業呢?
「這應該不可能吧。」她說。
「你也知道的,我還得經過教師甄試才能當正式老師,可是若沒有後台、沒有關係可攀,我根本無法被錄取。你說,這不是失業,是什麼?政府還一直鼓勵學子報考師範院校,多方開設師資培育管道,這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師資培育管道不過是培養更多失業的人口。」何宗翰憤慨地數落政府。「你說我可不可憐?」他向紀心昀博取同情。
紀心昀並無任何回應。
倘若他叫做可憐,那她在畢業前夕慘遭退學,受盡冷嘲熱諷,連教師甄試都沒得考的人,又算什麼呢?悲慘嗎?
眼前的男人突然令她很憤怒,他的言行舉止彷彿早已忘了當初他卑鄙的行為,還把她當成好朋友一樣談心。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心態。
因為受害者不是他,所以他可以不在意這件事,而她,卻得活該倒楣,承受一切後果?
「算了,不談這些。」啜飲一口咖啡,他的視線集中到紀心昀的身上,眸光溫柔而深情。「心昀,一年不見,你變漂亮了。」
紀心昀依然回以冷淡的眸光,不作任何回應,等待他接下去的話,看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嗯……我錯了,我當初不該為了自保,而胡亂栽贓個罪名給你。」他充滿歉意地懺悔。「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無知的舉動。」
「你現在這麼說,已無法挽回一切,道歉又有何用?」她極力地壓抑怒氣,努力維持平緩冷然的語調。
她篤定,何宗翰要說的話不止這些。
「我很自責,我實在不應該受到小君的誘惑,輕易地放棄你。其實我還是愛你的,我早已跟小君分手,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彌補我犯的過錯。」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他又再一次地把錯誤推給女方,哼,如果他愛她的心堅定不移,又怎麼會受到別人的誘惑。
如果她沒猜錯,何宗翰必定是因為情場失意,職場也即將失業,在心情沮喪之際,遇到她這位前女友,然後想重燃往日情。
哼,無恥。
「很抱歉,我還有事,要先離開。」她不想再和他談下去。與他相處只會降低她的格調水準。
紀心昀不理會他的深情叫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COFFEE SHOP。
唉,難得的好心情又被破壞了。
這都得怪閻烈。要不是他默許那女人做出那種事,閻妮也不會被丟在路旁,然後在她家睡一晚,那麼她也不會在早上送閻妮上學後,遇到她的前男友。
紀心昀決定把這股怒氣出在閻烈身上。
她帶著不甚愉悅的心情,緩步來到焰集團的辦公大樓。
腕上的表指著十一點五分,紀心昀盤算時間,她必須在十二點以前談好事情,才能準時在十二點半回到安親班打卡。
事不宜遲,她走向電梯前的櫃檯。
「麻煩你,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閻烈先生。」仍然是同一個理由。
「很抱歉,你沒有預約,總裁不會見你。」總機小姐也依然是同樣的回答。
這是他們公司的規定,她當然不能用強迫的方式,要總機小姐非得讓她上樓不可。
但,山不轉,路轉。
只是,她得要小小的犧牲一下,才能順利見到閻烈。
倏地,她的嗓音轉為輕柔嬌嗲。「人家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烈嘛!人家是烈的女朋友,哪有女朋友見男朋友還得預約的道理。」噁心,她的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
「呃!」總機小姐愣怔了下。不會吧,又來一個「女朋友」?不過,身為堂堂總裁,多幾個女朋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你要是不讓人家見烈,我就跟她說你對我無禮,要他開除你。你猜,他會聽你的?還是聽我的?」紀心昀耍了點小手段,輕佻黛眉,威脅總機小姐。
真抱歉,總機小姐,你是無辜的。紀心昀在心中懺悔。
「好……好吧!請你搭乘左邊總裁專用的電梯直達二十五樓。」她可不敢得罪總裁的女朋友,免得飯碗不保。
「謝謝。」紀心昀嬌媚一笑。
旋即模仿昨天那個艷麗的女人,狐媚地扭腰擺臀,直到電梯門合上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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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烈緊皺眉頭,手上的菸未間斷過。
閻妮一整夜沒回家,而他今早才從福嫂那兒得知。
她會去哪兒呢?該不會像她那個不忠的母親一樣,和別的男人跑了?
呵,可笑!他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她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女孩。
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將這個想法連同白色煙霧一併吐出。
另一個念頭竄入他的腦海——
難道是歹徒覬覦他的財富,綁架閻妮藉以向他勒索?
若真是這樣,都已快接近正午時分,他卻沒接到任何勒贖電話,看來應該不是這樣。閻烈再度推翻自己的猜測。
他沒發現自己對於一向不甚在意的女兒,花了過多的心思。
「烈——」
嬌嗲的聲音打破滿室的沉靜,楊夢娜大刺刺地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精緻的購物袋。
閻烈聞聲望去,眉宇間凝聚著濃濃的不悅,性格的薄唇吐出冷冽的話語。「誰准你來?你忘了我做事的原則?馬上給我出去!」他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楊夢娜訕訕地乾笑,卻沒打算離去,她愛嬌地說道:「人家當然沒忘了你的原則,你一向不喜歡在上班時間被打擾。可是,都已經快到中午的休息時間,就算再怎樣忙碌,也得吃飯吧!你看,人家特地去買午餐,聽說這家的便當很好吃呢。」她拎著袋子,踱步到閻烈身邊。
「你倒是挺自作主張的。」眸光森冷,語帶譏諷。
「人家也是因為關心你嘛!」楊夢娜繞到他的身後,塗滿蔻丹的手撫上他結實的胸膛,輕輕柔柔的,極富挑逗意味。
上次他才在這張桌子上與她歡愛,她不介意再來第二次。楊夢娜滿心期待。
然而,她卻沒發現閻烈的黑眸更加深沉,伴隨著炙灼的憤怒與厭惡感。
倏地,辦公室的門再度開啟。
紀心昀緩緩地走進來,粉藍色絲質碎花裙隨著她的步伐揚起一波波裙浪。
冰冷的水眸直視著辦公桌那頭的男女,男的坐在辦公椅上享受著女人纖掌的撫弄,這是她見到的畫面。
哼,不正經的男人!紀心昀撇撇嘴,眸中注滿不屑。
「怎麼又是你這個女人!」楊夢娜先聲奪人。「你憑什麼到這裡來?」看來她完全沒把她昨天的示威當作一回事。
既然她妄想接近閻烈,那麼她會徹底阻止她。
「你能來,為什麼我不能?」紀心昀反詰。
呵,什麼時候他的辦公室成了這些不相干的人能夠自由進出的場所?或許他得訓斥他那不盡責的秘書。閻烈譏諷地想。
「你女兒一夜沒回家,你不但沒有一絲慌張,竟然還有心情打情罵俏哪!」紀心昀斜睨了閻烈一眼,嘲弄道。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閻烈沉聲問,-黑的眸陰騖地盯著她。
他以為這件事只有他與福嫂知道,除非閻妮在她那兒。
聽聞此話,楊夢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隨即狂速跳動,額際慢慢沁出冷汗,她沒料到閻妮竟然沒有回家。
「你說呢?」紀心昀微挑柳眉,唇畔揚起抹帶著嘲諷意味的淺笑,睨看略顯心虛的楊夢娜。
「別跟我打啞謎!閻妮現在人在哪兒?」他微慍地低嚷。
「你會關心閻妮的去處?我還以為你這失敗的父親,完全不懂關心女兒哩!」紀心昀佯裝驚訝貌,十足的諷刺。
「閻妮現在人在哪兒?別想考驗我的耐性。」閻烈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微瞇著眼,黑眸透射危險氣息。
「她現在正在學校上課呀,你這個做父親的人,難道不知道嗎?」紀心昀無畏地直視他,依然故意吊他的胃口。
從她的話中,他可以確定閻妮現在是安全的,他甚至肯定閻妮昨晚就和她在一起。
閻妮為什麼會和她在一起?她到底有何目的?他現在極需要一個清楚的解釋。
「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還有臉問我是怎麼一回事?」思及他默許那個沒知識的女人所做的事,她就一肚子火。「你別假惺惺地想推卸責任,你讓我覺得噁心!」
「你說什麼?」閻烈箝住她的下顎,冷峻的俊顏與她只隔十公分之距,他粗吼道。
陽剛的鼻息順勢噴灑她的臉蛋,竄進她的鼻間,她微略掙扎,試圖避開令她不自在的氣息。
「如果你不願意參加昨天的教學成果發表會就算了,何必派別人代理。我還以為是你良心發現,覺得對閻妮過意不去,原來那只是你的陰謀。沒想到你會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那種惡劣的事。」她仰起小臉,不屑的說。
「你這女人胡說八道什麼?烈是閻妮的爸爸,怎麼可能對她做出惡劣的事?」楊夢娜尖銳的嗓音插進兩人的對話。
「不是他做的,難道是你的主意?」紀心昀忿然瞪視著她。
「烈,她這麼說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企圖得到你的青睬,千萬不要相信她,快把這個瘋女人趕出去!」
「你這叫做『作賊心虛』嗎?」她嘲弄道。
「說清楚,發生什麼事?」閻烈沒理會楊夢娜雞貓子喊叫,逕自問道。
紀心昀怒眸轉向閻烈,責難道。「她代替你參加發表會,發表會結束後,她應該妥善送閻妮回家,卻狠心地把閻妮丟在路邊。她無助地蜷縮在陌生的路邊哭泣,我不敢想像,要是當時我沒經過,閻妮現在不知道會怎樣!倘若沒有你的同意,她又怎麼會擅自代替你,甚至大膽地做出那樣的事?」
閻烈陰狠冷冽的眸光幾乎穿透驚惶的楊夢娜。「你真的很大膽!敢自作主張,替我做出這樣的決定。」大掌拽住她的頸項,唇邊揚起淺笑。
那笑容蘊藏著殘忍的氣息,彷彿一隻鎖定獵物的噬血黑豹,蓄勢待發。
楊夢娜惶恐地顫抖,倏然毫無血色,冷汗直流,但仍想為自己辯解。「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歡那個麻煩的小鬼,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你開心而已。」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他輕佻眉,語帶諷刺。
「不……不用了……」楊夢娜氣若游絲,渾身無力。
她當然不會笨到以為閻烈是真的向她道謝,她後悔自己為何會做出這個愚蠢的決定,惹惱了這個危險的男人。
天啊,她還能不能活著走出去?
驟地,他加重手勁,收緊手掌,只見楊夢娜臉部因缺氧而扭曲,嘴上不斷咿咿呀呀地發出似是求救的聲音。
「閻烈,你放手,她快沒氣了!」紀心昀驚叫。
她可不想成為兇殺案的目擊證人。
「還好『我女兒』沒發生意外,否則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閻烈甩開手,幾乎沒氣的楊夢娜腿軟地跌坐在地,拚命地吸進新鮮空氣。「你給我滾,別再讓我看到你!」他暴吼。
楊夢娜驚懼地輕撫仍疼痛的頸項,對於自己捋虎鬚的不智行為感到後悔。她拾起掉落地面的皮包,強撐起虛軟的雙腿,刻不容緩的逃離現場。
「你也滾!」他同樣毫不留情的命令紀心昀。
然而,她沒有因為閻烈的狂怒而離開,卻也沒有開口說任何話,靜靜地站在一旁。
閻烈暴躁地踹了辦公桌一腳,「砰——」地發出巨響。辦公桌歪斜得誇張,桌上的文件物品凌亂,有些甚至掉落地面。
他煩躁地點燃香煙,藉著吸吐的動作平緩自己的情緒。
紀心昀悄悄地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撿拾掉落的東西。她沒吵他,直到他將那支香煙抽完,她才開口。
「其實你是關心閻妮的,對不對?」煙硝味不再,這一次,她的語氣平和。
倘若他不關心閻妮,他不會焦急地詢問她閻妮的去處。
倘若他不關心閻妮,他不可能因為那女人做出惡劣的行為,憤怒地緊掐她的頸項。
她甚至可以在他憤怒的黑眸中,發現一絲絲的擔憂。
也許他真的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對閻妮冷淡。
無妨,她今天就是來瞭解原因的,而且,她要化解他們父女之間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