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來攘往的人潮充斥在淡水捷運站裡,嬌小的顏曉喬根本就淹沒在人群裡了。
天啊,她知道週末一向是人潮聚集的黃金時段,卻沒想到人竟然多的不像話,彷彿全台北市的人都跑到這兒來了!
不過,這也證明了,她選擇的是個好地方。
「要是今天騎車來,恐怕還找不到地方停車呢!」
其實她原先的計劃,就是騎乘她那台心愛的小綿羊來淡水,雖然路程遠了點,但她相信吃苦耐勞的小白,絕對有這個能耐。
然而,當她和駱傑坐上它之後,才輕輕催了下油門,只聽見小白噗噗——地哀叫了兩聲,就斷氣……不,是熄火了。不論她再怎麼發動,小白就是不肯理她。
是她太高估小白的能耐了,抑或是小白要任性,不肯理她?
總而言之,就是沒辦法騎機車了。所幸,捷運站離飯店只有一點距離,她便與駱傑徒步走去搭捷運。
「是呀,還好沒騎車。」駱傑薄唇微揚,附和中還帶點慶幸的口吻。
方才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宛如失了神似的,從顏曉喬手中接過安全帽,便坐上機車後座。待他回過神,機車已經拋錨了。
還好只是拋錨而已,他不敢想像要是發生更嚴重的意外……
他皮粗肉厚,根本就不怕受傷;而她才剛結了痂的傷口,仍顯得怵目驚心,哪堪再受另一次的撞擊。
或許在台灣的期間,他該找一輛代步工具,免得他老是為了她騎車的事情,感到心驚膽跳。
「今天人好多喔,你要緊跟著我,千萬別離我太遠,免得走丟了。」顏曉喬仰頭提醒身旁的駱傑。語畢,她轉身欲跟著人群走出捷運站。
驟地,小手被大掌緊緊包覆住,掌心傳來溫熱舒服的感覺。
顏曉喬再度抬頭看向駱傑,為他的舉動感到有些愕然,臉蛋不由自主的泛紅。
噢,她的血液怎麼老是往臉上衝哪!再這樣下去,搞不好她就要成了現代版的紅面關公了。
「你……幹嘛牽……我的手?」她不解。
她羞怯地想收回手,卻被他牢牢握住而動彈不得。
「牽著比較保險,免得我真的和你走失了,搞不好到最後你得到警察局領我回去,那不就糗了!」駱傑以低沉爽朗的口吻,幽默地開著玩笑。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牽起她的小手,彷彿是受到潛意識的牽引,他大可以胡謅個理由,然後放開手的,不是嗎?
但在碰觸到她柔嫩的手掌,竟讓他捨不得將手抽離,索性讓自己無禮一次吧!
「喔……那走吧!」算是被他的理由說服了,顏曉喬沒再爭辯,任由他牽著,帶領他離開捷運站。
她承認,他的舉動輕易地撩撥她的心。她單純的以為,手牽手不該是情侶之間才會有的行為嗎?
或許因為他是外國人的緣故,外國人較熱情,對「妹妹」也是吧!
顏曉喬扯了扯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既然決定將喜歡昇華為親情,那就沒必要再胡思亂想,免得徒增自己的困擾。
帶著春意的暖陽灑落大地,陣陣海風迎面襲來,著實舒適怡人。
漁人碼頭,在近幾年台北縣政府積極建設下,它已非如先前那樣,只是個髒亂不堪的小漁港。放眼望去,是一片碧綠如茵的草地;草地的那頭,是原木與石頭搭建的觀景長堤,讓人盡情的眺望大海。長堤下方的廣場,則是販賣部,並且設置開放式的圓桌椅,供遊客們飲食休憩。
此刻,顏曉喬正獨自一個人坐在長堤上,緊抱著懷中裝滿各式各樣三明治的提籃,幽幽地等著到下方販賣部買飲料的駱傑。
原本的打算是,他們先坐在這兒,邊觀賞遼闊浩瀚的海洋,邊慢慢品嚐她精心製作的餐點;享用完畢後,就在漁人碼頭四處逛逛,順便消化一下,她還有帶照相機,可以拍下他在台灣旅遊的情況;最後,也就是重頭戲了,站在長堤上,欣賞絢麗的日落美景。
瞧,多完美的計劃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竟然忘了將搾好的香橙汁擺到提籃裡,光吃三明治卻不配任何飲料,會渴死人的,只好麻煩腳長的駱傑跑一趟販賣部了。
哎,她真是迷糊,不過,還好沒影響到她精心設計的行程。突地,大掌拍上她的肩,她以為是駱傑回來了,開心的回頭,卻看到「他」!
「怎麼是你?你怎麼也來了?」顏曉喬發覺自己的失言,這裡是公共場合,任誰都可以自由進出,她無權限制對方。
不過,她的小臉仍是佈滿了防備與嫌惡,她可沒忘記眼前的男人四天前才在安親班鬧事。在他還沒誠心地向她懺悔之前,她就是無法給他好臉色。
「嗨,好久不見!」肯恩沒理會她帶有敵意的語氣,咧嘴向她打招呼。
那天他被抓進警察局後,隨即被送往英國辦事處,在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懇求下,他們索性打消將他遣送回來的念頭,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鬱悶的他,趁著假日人多時,到漁人碼頭想把個妹慰藉一下,想不到還沒把到馬子,就讓他遇見他們。
看到那天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的男人,他不由得有些畏懼,無妨,打不過他,他可以換個方式。搞破壞,他最在行了!嘿、嘿……肯恩心中奸險的笑著,詭計逐漸在他腦中形成。
「你還沒滾回英國去嗎?」顏曉喬口氣頗差,這種不知悔改的壞人留在台灣只會威脅台灣的治安。「對了,你不是被關在警察局裡,為什麼你現在會在這邊?」顏曉喬防備的問。
「在我誠懇的乞求下,並且保證不會再犯,英國辦事處決定再給我一次機會。對不起,顏老師,我誠心的為上次的事情感到抱歉。」肯恩沉下臉,故作愧疚貌。
他知道她是個單純又善良的女孩,而他就是要利用這一點博取她的信任。
「你說什麼?!」顏曉喬錯愕道。這轉變太大了吧,他之前還抵死不認錯,怎麼這會兒突然良心發現。「你搞什麼鬼?」
就算他起了歹心,她也不擔心,畢竟假日的漁人碼頭,到處都是人,而且駱傑隨時會出現,她就不相信他敢對她怎樣。
「那天被關在警察局裡,我徹底的反省過了。你罵的對,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對仙蒂做出那種事,甚至對你出言輕薄,身為一位老師,我真是感到太慚愧了!」低垂著眼,肯恩幽幽地說。
「真的嗎?」顏曉喬輕佻黛眉,語帶疑惑。
「也難怪你不相信我,我之前實在是太過分了。對不起,那我先走了。」肯恩佯裝難過的轉身,但他相信,她一定會叫住他。
果然——
「等一等,肯恩。」顏曉喬出聲喚他,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你是誠心誠意的懺悔嗎?」
「那當然!英國辦事處可以為我做保證。」太好了,看來她相信他了。肯恩的綠眸迅速閃過一絲狡詐的眸光。
她一直都認為人性本善,肯恩不過是一時犯錯,現在他有心悔改,倘若她再這樣懷疑他,不給他機會改過,好像太過分了點!
而且他在英國辦事處和台灣的警察局都有留案底,他應該不想再被抓進這兩個地方吧,否則他可能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她很高興肯恩終於懂得禮義廉恥的真諦。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計較先前的事了,不過我也會像英國辦事處一樣,對你再作觀察。」她說。
「謝謝。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們握手言和吧!」肯恩伸出手,待顏曉喬小手放進他的掌裡,他收緊手勁順勢一拉,在她的頰邊落下一吻。
「你幹什麼?!」顏曉喬驚訝的大叫,噁心的感覺霎時席捲全身。
可惡!他才說要改,卻又做出這種事情。
「你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這只是禮貌的一吻,在我的家鄉,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事。」肯恩表面上誠懇的解釋,實則心裡暗自偷笑。他已經看到駱傑怒氣沖沖地走過來。
很好,他就是要他生氣。他愈生氣,他就愈開心。
「喔,抱歉,我反應過度了。」顏曉喬強壓下心中那股噁心感,努力克制自己不伸手擦去沾附在她頰上的口水。
既然都說是禮貌之吻,她要是當著肯恩的面擦臉,好像就太沒禮貌了。
「你幹什麼了!」同樣的問句,自怒火高張的駱傑口裡吐出。
琥珀瞳眸凝聚著一團火焰,狂熾地燃燒著。駱傑微瞇著眼,冷沉地瞪視著眼前的男人。
駱傑認出他就是四天前在安親班鬧事的敗類,他不好好躲起來反省,還敢故態復萌,而這一次的對象居然還是顏曉喬!
體內的暴力因子已蠢蠢欲動,他恨不得立刻揪住肯恩的領子,痛扁他一頓。
「駱傑,你買回來啦!」顏曉喬一見到他,旋即露出欣甜的笑臉。「對了,我幫你介紹一下,他就是之前被你打得鼻青臉腫的肯恩。肯恩,這位是駱傑,嗯……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樣。」
她這樣介紹應該沒任何不妥吧!
「哥哥?!」駱傑冷嗤了下。
他記得先前杜依寧也向他介紹,狄譽魁是她的哥哥。回想起當時狄譽魁滿臉冷鷙,一副火山即將爆發的模樣,他突然能夠體會狄譽魁的心情。
該死,他壓根就不想當她的哥哥!
他怎麼會愚蠢的說出,他把她當妹妹一樣看待這種話。
鼻青臉腫這四個字,勾起他那天慘痛的回憶,肯恩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的眸光,隨即恢復神色,咧開嘴角說:「你好。」
駱傑冷然地掃了他一眼,沒打算回應。他轉頭面向顏曉喬,關心地詢問:「你沒事吧,這敗類有沒有對你怎樣?」
「你放心,肯恩他沒有惡意,他是為了上次的事情來向我懺悔,他知道自己做錯了。」顏曉喬趕緊解釋。「雖然他之前真的沒有羞恥心,可是他現在醒悟啦,我們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接受他。」
真不知道她是在挖苦肯恩,還是在幫他說話?
「沒錯,我是真的很誠心的想要改過,希望先前的不愉快能夠一筆勾銷。」肯恩對著駱傑微笑著。
「Bull shit!」駱傑冷冷的瞅著肯恩,嘴裡忍不住吐出沒教養的詞語。大掌揮去肯恩伸向他欲示好的手。
雖然肯恩掩飾得很好,他卻沒忽略肯恩眼底那抹狡猾算計的光芒,他相信肯恩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們,絕對不是單純的承認錯誤。
「駱傑,你這樣太沒風度了。」顏曉喬不可置信地看著駱傑。
她不懂為何駱傑對肯恩有這麼大的敵意?肯恩都誠心的說要改了,不是嗎?
「我沒風度?而你卻相信肯恩的話?」琥珀瞳眸變得深沉,他緊瞅著顏曉喬。
他為顏曉喬一味地信任肯恩感到氣憤,怒火逐漸侵蝕他的理智,他已無心思索肯恩的動機到底為何。
「我為什麼不相信肯恩?他沒理由騙我啊!更何況,他能夠勇敢承認錯誤,我為何還要落井下石,不肯相信他?」
「他之前都能說謊假造履歷表,為什麼就不能再說一次謊,騙你他可以改過?Well,就因為你相信他,所以就讓他吻你?」提到方纔那一吻,駱傑體內的火焰燃燒得更熾烈。
酸意不停地在他的體內翻騰波動,好似要將他給淹沒……
顏曉喬誤以為駱傑指責她輕率隨便,小臉迅即沉了下來。「那只是外國人禮貌的一吻,根本就不算什麼!」
「外國人禮貌的一吻?換言之,我是外國人,那我也可以索取禮貌的一吻?」殘存的理智已消失殆盡,駱傑丟下手中裝有飲料的袋子,猛然低頭攫住她的菱唇。
顧不得紙杯裡的飲料如投奔自由般四處流竄,駱傑捧住她的小臉,毫不紳士、粗暴地掠奪她的唇瓣。
顏曉喬驚訝地睜大雙眼,她無法接受一向溫和的駱傑竟有如此狂猛的舉動,她下意識的閉合雙唇,抵擋他猛烈的侵略。
無奈,她的抵抗卻讓他像個發了狂的野獸似的,更加狂熾地吸吮她柔嫩的唇,靈動的舌頭也撬開她緊閉的貝齒,長驅直入,攪纏她的丁香小舌。
儘管顏曉喬如何的掙扎,鼻間襲來陣陣駱傑勾人的陽剛氣息,逐漸地侵蝕她的理智,她頓時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四周的遊客看到一場活生生的激情吻戲,個個看得是目瞪口呆,忘了自己正在進行的動作。
沉浸在狂野氣氛的兩人,無暇理會旁人驚訝的視線,忘情地享受彼此的氣息。
熾猛的肆虐逐漸轉變成柔情繾綣,駱傑輕柔地舔吻她的唇,舌靈巧地勾纏含弄她的軟滑香甜,汲取她芳馨誘人的蜜津。
「駱……傑……」顏曉喬忍不住低喃他的名字,纖手宛如柔弱的菟絲花欲尋求依附似的,軟順地攀上他的肩。
天哪,她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就要融化了……
倏地,駱傑宛如碰觸到燙手山芋,一把將顏曉喬推開。
看著她迷濛的星眸,腫脹紅灩的菱唇,以及嫣紅的臉頰,駱傑粗聲低吼。
「該死!」他居然失控了!
他一向自詡溫和有禮,大家公認的好好先生,但是,他卻像失去理智似的,只因為他無法忍受肯恩在她頰上印的那一吻,而公然在公眾場合強吻了她。
天啊,他到底在做什麼?駱傑感到自責,心中充滿歉意。
顏曉喬聽見他的咒罵,突然回過神,她摀住嘴唇,忽略自己方纔的迷醉投入,責難道:「你怎麼可以強吻我?」
聽到她這麼指責,歉意頓時消失無蹤。溫和的俊顏褪去,琥珀瞳眸陰鷙森冷的瞅著顏曉喬。「他的吻稱為禮貌,而我卻是強吻?」
「他不過是在我的頰上輕輕落下一吻,那不過是一種禮儀。而你卻……」顏曉喬氣憤的回視他。
其實她根本不想和駱傑爭論這話題,只是駱傑不相信她的態度令她感到生氣。
「你的意思是說,你隨時都能讓人在你的臉頰上印上禮貌的吻?」駱傑冷嗤,殘酷的說出輕鄙的話。
「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顏曉喬難以置信的低嚷,她覺得受到侮辱,圓瞳忍不住流轉著淚水。「那你呢?你不是把我當妹妹一樣,難道兄妹之間會舌吻?」
「你根本就不是我妹妹!」他粗吼。
「既然不是妹妹,那你又把我當什麼了?」她反問。
駱傑無言,怒火高漲讓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情。他冷酷的撇過頭,不願迎視那張泫然欲泣、揪痛他心的臉蛋。
「你為什麼不說話?」顏曉喬苦笑,幽幽的開口。「反正你心裡已認定我是個隨便的女人。對不對?今天的行程到此結束,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恕我無法陪你回飯店。」語落,顏曉喬轉過身,不願再看駱傑一眼。
她聽著腳步聲漸漸走遠,淚水緩緩的落了下來。
她根本無法陶醉回味她的初吻,此刻的她,有股想哭的衝動!
「沒想到,他竟然是那麼無禮的人!」肯恩刻意地落井下石。看樣子,他已經順利地破壞了顏曉喬與駱傑之間的感情。
方纔他們火辣的接吻,真是看得他心癢癢呀!找到機會,他一定也要品嚐看看顏曉喬這顆甜膩誘人的果實。
「別再說了!」顏曉喬無力地說。唉!精心設計的行程泡湯了。
現在,她只想趕快回到她溫暖的小窩,她想,她應該需要好好地靜一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