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絲婆婆!」想雲用手在嘴邊圈成喇叭狀,當作擴音器,朝著一株巨樹大叫。
一分鐘後,大樹的正中央露出一個大洞,在想雲的四周也立刻揚起一陣輕霧。
想雲熟悉的走進大洞,倏地,洞口消失不見,大樹又恢復原來的樣子,彷彿想雲未曾來過。
想雲走進洞,一束光芒籠罩在她身上。她微微一笑,順著光束往上飛昇,像是一眨眼,又似漫長的時間,她置身在一棟木屋外的草坪上。
草坪的四周,有好幾個花圃,每一個花圃都砌成不同的形狀,五顏六色的花朵!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氣,清新的令想雲深吸口氣。
木屋的門打開了,麗絲婆婆圓潤和善的臉出現門邊。「大小姐,你怎會來找我呢?」
想雲偏著頭看她,笑道:「麗絲婆婆,不是你要我來找你的嗎?」
麗絲婆婆揚聲大笑,「沒錯,是我。不過我希望你不會來。」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來了。」
「進來吧,我想你要問的事,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說完的。」麗絲婆婆率先走進木屋。
木屋內,除了一張木桌、幾張椅子和吊在半空的床外,只有一口箱子。而木屋四壁全都排滿了書,甚至連地板上也堆滿書本。
「坐,我剛剛才做了點心,配花茶剛好。」
麗絲婆婆由箱中拿出小點心,又捧出茶壺、瓷杯,還有一朵小紅花、一隻水晶瓶、兩個椅墊。
一隻不到五立方英-的箱子中,卻藏滿無數東西,彷彿像個無底洞似可裝進天下的東西。
麗絲婆婆將小紅花撕下兩瓣放入杯中,頓時清香滿室!等她佈置好,才在想雲面前坐下。
「昨天,我的花圃中冒出一朵迎賓花,我就知道將有貴客臨門,一個負有重大使命的貴客。」
「我?麗絲婆婆,我怎麼會是貴客?我是在這間木屋長大的,這裡就像我的第二個家。」
「從你二十歲後就沒有來過,自然算得上是貴客,公主好嗎?海生大人好嗎?」
「很好,爸媽都好,哥哥和想夢也好。」想雲很明白麗絲婆婆都會先講些無關的閒事,這是她的習慣和嗜好,她也不急著發問。
「想雲啊!你的耐性比你母親還好,想夢也沒有你這種耐性。」
「想夢像媽媽,我像爸爸。」
「沒錯。」麗絲婆婆點點頭,啜口茶,放下茶杯,注視她道:「可以問了。」
「我想知道,有沒有方法能夠解除梅莎的血咒?」「當然有。你就是解除的關鍵。」
「除了我,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想雲蹙著眉,這不是她希望得到的答案。
麗絲婆婆沒有回答,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解除這個血咒,沒有人應該為了愛而受到詛咒。」
「你見過薩斯王子,決定要幫助他了?」
想雲凝視著麗絲婆婆,眼神清澈的讓她歎息。想雲雖然聰明,但卻太過善良,而且單純,即使在人間多年,亦末沾染人世的邪惡。
「公主知道嗎?」
「我沒有告訴她,我曾答應爸媽不再見他。可是,我不能知道這種事,卻不聞不問。」
「薩斯王子接近你的目的,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如果我會愛上他,那也是我的命運,這不是你自水晶球中看到的?」
「我只是看到片段,命運的結果是好是壞,只有你能改變。」
「我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我不會讓自己犯下這種錯誤的,去愛上欲置我於死地的男人。」
「想雲,你可以克制你的理智,卻不一定能控制你的心。薩斯是個迷人的男子,如果他對你施展魅力,你能夠自信不陷入他的網中?放棄吧!不要再接近他了。」
麗絲婆婆溫和勸說著。
「我決定的事不會改,麗絲婆婆,你就不要再勸我了,相信我!還有──請不要告訴我爸媽,我不想他們擔心。」想雲絲毫不為麗絲婆婆的話而動搖。
「這點我沒辦法做到,公主應該知道一切。」
「這──至少先給我一些時間,我自己去向爸媽說明一切,好嗎?」
「好吧!不過只能給你三天,三天後如果你沒有說,我就要開口了。」「三天?這麼急?」
「夜長夢多啊!」麗絲婆婆正色道:「至於解除魔咒,除了你,只有真正相愛的人才能免除咒語的惡運。」
「真正相愛的人?」想雲不解,那些被魔咒所害的不都是相愛的情侶嗎?
「你在想那些受害的情侶,是不是?孩子,有太多的愛是自我、自私的,甚至是迷戀,而不是真愛。只有真正能夠為對方犧牲,不求回報,而且是雙方皆為對方著想的愛,才能逃過血咒的惡運。」麗絲婆婆溫柔的拍拍她的手,為她解答心中的疑惑。「而三十多年來,真正做到的只有一對。」
想雲立刻明白她指的是誰。
「沒錯,只有你的父母。」
想雲沉默了,薩斯和他的情人,是不是因為愛的不夠,所以才無法躲過梅莎的詛咒?
她真的迷惘了,決心為救情人而不擇手段的薩斯,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 ☆ ☆
「莫老師。」想夢清脆的聲音,留住緯凡的腳步。
「魏想夢,有什麼問題嗎?」他不能在大庭廣眾下發愣。可是,她就像春天的精靈,清新、愉悅,充滿活力,讓他好幾次情不自禁的在講堂上偷瞥她,只希望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想夢搖頭,「我不是要問功課上的問題,是我哥哥托我告訴老師,他說那部MTV已經拍好了,請老師去看看有沒有不適合的地方。」
「我?我從來沒有干涉過拍片的事,每個人詮釋歌曲的方式各有不同,我不想參與太多意見。」他搖頭道。
「可是『深情』那首歌,你不是有參與拍攝嗎?腳本也是你寫的,對不對?」
緯凡一怔,這件事除了那支MTV的導演外,沒有人知道啊!
「看你的反應,我果然沒有猜錯。」
猜?她竟然是用猜的?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那樣猜,是嗎?」她凝視著他笑。
緯凡移開視線,不敢接觸她的眼睛,只說:「是我寫的腳本,不過,那是因為我也很喜歡那首歌,要不是我不會唱歌,我是不會給別人唱的。」
「是啊!尤其不該給女人唱,因為你寫的是男人的深情,是你自己的故事,而不是女人的深情。」
想夢的話再一次令他驚愕,他突然有種被看穿的恐懼感,從來沒有人,甚至他的妻子也不知道那首歌正是他心情的寫照。
想夢輕柔的念著「深情」中的一段歌詞:
我蟄伏著的心,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等過了千個春天,你在哪裡隱藏?
別人說我太傻,執著夢中身形,但是我知道,你將是我最深的依賴,最終的歸處,一個藏著深情的人……
「別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女人的心情,可是我知道這是指你自己。你找到那個藏著深情的人了嗎?」想夢望著他。
「我結婚了,這該是最好的答案吧!」緯凡真的不懂自己怎麼會和想夢談到這方面的事。
「人類真是難懂,你們常說女人心海底針,我倒認為你們男人才真的難懂。」
她望著天空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沒有什麼。老師,聽說你在找助手,找到了嗎?」
「還沒有。」
「我可不可以當老師的助手?我的功課雖不是最好,卻也不差,可不可以用我?」
「你?我是想找個男學生……」
「老師,你不能重男輕女,這對我們是種侮辱。」
「我不是重男輕女,只是,這個工作需要經常在一起,女學生總是不方便,男孩子就不會有這方面的因挺。」緯凡解釋道。
「那麼再多找一個男學生幫你,我呢!純粹義務性,幫你搜集資料、跑跑腿,這樣也可以增加我學習的機會,好不好?」
她用懇求的眼光看他,他不知該如何拒絕,只好說:「等我找到助手再說吧!」
「放心,很快就會有人來報名的。」想夢信心十足的笑。
緯凡不以為然的搖頭。「我張貼徵人啟事已經一星期了,你還是第一個來應徵的。沒有人願意做這種吃力、薪資又不高的工作。」
「明天,我相信明天你就可以找到助手,到時可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緯凡微笑的看她,對!就當她是妹妹,那份吸引力當然也能夠轉成兄妹之情,這樣一想,他反而篤定了,心情也開朗多了,對她的態度也就自然起來。
「如果明天真的有人來應徵,我自然不會忘記我的話。要回家嗎?我送你。」
他看看手錶。
「好啊!我太幸運了,在這個時候學校附近的公車,不但難等,更是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似的。」想夢高興的拍手大叫。
「我想這句話的意思,該不是要我自告奮勇的解救你免於擠車之苦吧?!」
「只不過一天而已,六天中我有五天擠公車,夠了吧!況且,看在我老哥的面子上,這個星期讓我搭一次便車應該不過分吧!」想夢眨著眼睛,露出可憐兮兮的笑容。「好吧!既然載一個是載,不如你再找幾個同學一起搭我的車吧!」
「謝謝老師。」
「走吧!我送你。」
想夢走在他身邊,敏感的知道他對待自己的態度轉變了,由不自在變成輕鬆。
說實話,她不認為自己因此而高興,但是為什麼會這樣,她又說不上來。
她撇撇嘴角,告訴自己,不論如何,她已經順利的和他建立友誼;屆時,她就會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包括他的內心、他的思想和感情,一個人類的一切。雖然大家都告訴她人類的感情、反應和魔法王國中的人並無不同,但是,她卻認為一定有些地方不一樣,而她就要找出不同的地方。
☆ ☆ ☆
薩斯丟下手中的魔法書,倏地站起身子,在大廳中來回走動。緊繃的肌肉、冷峻的臉孔,說明他現在的情緒。
他是著了什麼魔,竟然真的在圖書室裡搜尋起所有的書,只求奇跡出現,讓他發現破除血咒的方法。
一整天下來,失望就像飄雪,幾乎將他掩埋。他怎麼會聽信魏想雲的話,浪費時閒、精力,只為了她的話?!他找過有關的書籍,但是梅莎曾擁有的魔法書卻下落不明,甚至在特羅殿中也找不到,究竟是誰將梅莎的書帶走了,這點倒是值得調查。
至少,他還不算絕望,今天他會再一次和魏想雲見面,他會使出渾身解術,來蠱惑她、奪取她的心,這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他已經等待太久,也失望太多次。距離下一次月圓,只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必須在月圓前解除血咒,否則費雯將永遠無法恢復神智,他無法容忍費雯在他面前凋零、死去,他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絕不。
☆ ☆ ☆
她才剛落地,就發現薩斯站在夢湖邊沉思,他的背挺得直直的,雙手插在褲袋中,仍然是一身黑,沒有絲毫表情的俊臉凝視著森林深處。
想雲無來由的感到心痛,為了他的孤獨,也為了他渾身上下難以舒解的深沉悲痛。
她彷彿在他身上看見一隻受傷的野獸,強舔著自己受傷的傷口,而且他全副精神都沉溺在痛苦的復仇之中,完全摒絕外界的援助及友誼。
這樣做對嗎?接近他好嗎?想雲不由得懷疑起來,她真的有自己以為的堅強,有足夠的信心來抵抗他投注在她心中的影響嗎?
「你沒有布結界。」
薩斯緩緩的傳身面對她,淡淡的道!「沒有必要,有任何人接近,我都會發現,我不會冒在魔法王國中被人發現的危險。」
如果被發現魔界中人出現在魔法王國中,一定會引起騷動,甚至爭端。
「你有發現任何線索嗎?」想雲直接切入主題。
薩斯搖搖頭,反問她:「你呢?」
「我今天去找過麗絲婆婆,她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除,看來我們是陷入死胡同中了。」
「我在特羅殿中沒有找到梅莎的東西,照理說,梅莎身為成界最高巫女,她的東西應該會被收起來,尤其是她的魔法書,可是我卻找不到,我懷疑有人拿走了它們。」薩斯望著上弦月,慢慢的將自己的推測說出來。
「拿走?為什麼?」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有人想藉梅莎的書練習魔法,成為魔界中取代梅莎的巫女;但是,也有可能是熟知梅莎的人,故意將書藏起來,為的是不讓我們找到破解之法。」他隨口猜測。
「那麼,找得到嗎?」
「我已經派人去調查,可能要過幾天才會有結果。」
「看來我們的調查只有等找出擁有梅莎的書的人,才能夠繼續下去。」想雲喪氣的道。薩斯看著她問:「你好像很急,怎麼了?」
想雲一楞,她沒有想到他看得出自己的焦慮。
「沒什麼,我只是想,你的情人可以撐那麼久嗎?我聽說一旦陷入血咒中,只要『月光草』開放三次,就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復原,她……」
「她的時間的確不夠,可是我會在下一次月圓,『月光草』凋謝前找到方法救她。」
一提起他的情人,想雲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好溫柔,臉上的線條也柔和多了。她不禁好奇他的情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是個怎樣的女人,竟然能讓薩斯如此愛她。
「她長得什麼樣子?」
想雲直到看見他微微訝異的目光,才知道自己竟然將心裡想的問題說出。
「你想見她?」
「可能嗎?」
他沉默一下,突然伸出左手,眼睛盯著她。
想雲瞪著他伸出的手,半晌,將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手,一種溫暖自它的掌心傳向她。她心裡微微一頭,莫名的情緒升上她的心頭。
薩斯握住她的手,一眨眼,一道銀光一閃,森林又恢復原有的寂靜,只剩黑夜籠罩著大地。
☆ ☆ ☆
想雲望著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由水晶建造而成的宮殿,即使在黑暗中,仍散發出光芒。她可以看清楚四周的環境,正對宮殿的廣場有一座噴水池,水珠滴落池內的聲音,在夜晚發出規律的旋律,並不刺耳。而噴水池外的地方,則是一片花海,一片純白的鬱金香。
很美,想雲心想,但是卻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
「跟我來。」薩斯淡淡的丟下話,率先朝宮殿走去。
想雲立刻跟上前,她的目的是見他的情人,而不是瀏覽風景。
她看著薩斯熟悉的在宮殿中穿梭,直到一扇門前才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她一眼,伸手輕輕推開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床,白紗在床的四周輕飄,一陣幽香鑽進她的鼻中,想雲仔細一看,才發覺床上躺著一個嬌弱的影子。
薩斯在床沿坐下,就這樣凝視著床上的身影。
雖然床上熟睡的身影是那般瘦弱、憔悴,可是想雲仍然能夠看出她原來的美麗,一個傳聞中的人物,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夠得到像薩斯這樣的男人的心吧!
她站在床尾邊,注視著薩斯。他輕柔的為床上的人兒拂去遮蓋臉蛋的髮絲,撫摸著她的臉孔,動作輕緩的就像微風吹拂過花朵般的溫柔。
一個外表冷漠的男人,卻有著最熾熱的感情,想雲覺得全身都在顫抖,眼睛完全移不開眼前的景象。
薩斯為費雯拉好絲被,離開床邊!他轉身面對想雲時卻怔住了。
一顆顆淚珠由她臉頰滑落,她似乎全然不知,只是看著他,眸中有著瞭解、感動和一抹悲傷。那抹悲傷扭曲他的心,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淚,即使是為他,不,尤其是為他而流淚。
他用食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緊繃的聲音中透著溫柔道:「為什麼哭?」
想雲紅著眼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叫費雯?」
「嗯!」
「我從來不知道她那麼美。」
「美麗不是她的優點,我愛的是她的溫柔和善體人意。」薩斯溫和的說。
想雲點點頭,她瞭解薩斯不是會為美色所迷惑的人。
突然間她好羨慕費雯,雖然她神智不清,卻依然擁有薩斯的心,而自己……
她一愣,自己怎麼了?她握緊手告訴自己,絕不能愛上他,尤其在她親眼看過薩斯對費雯的細心呵護,她又怎麼能走上這條不歸路?
她的矛盾,薩斯全都看在眼裡,或許他的計畫很快就能完成;他再一次望向熟睡的費雯,並在內心發誓。
魏想雲啊!如果愛上我,那是你自己的錯,實在恕不得我狠心。薩斯冷酷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