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還沒有醒?你到底對她怎麼了?」
「她只是吸進迷煙,過一會兒就會醒了。」
「過一會兒?已經快一夜了,她怎麼還不醒?」
嘈雜的人聲吵醒了床上的人兒,她眨了眨眼,先是盯著頭頂上的床帷,接著偏過頭看看是誰吵了她的好夢。
當她看見正在說話的是樂微江時整個人一震,連忙坐起身,「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見你。」樂微江鬆了口氣,立刻笑道。
「見我?」她瞥向站在一旁的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這才想起自己被人俘虜了。
「少爺,是你找人綁架我?」她不安地問,樂微江的舉動讓她不安。
「對,是我。」
「你想見我們可以大大方方來看我們,為什麼要找人引開夜星,綁我回來?」她跳下床,除了因為吸進濃煙有些噁心外,身體倒也沒有什麼不適。
「我只想見你。」樂微江對她喊兄長的名字覺得氣惱。
「少爺要見我是有什麼事嗎?」她隔著圓桌看向樂微江,態度平和而疏遠。
「你不高興見到我嗎?」樂微江想越過圓桌靠近她,但她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怎麼會呢?即使我離開秋水宮也還當少爺是朋友,更何況你是夜星的弟弟,我又怎麼會不高興見到你呢?」遲秀秀笑著回答。
「不要提起大哥。」他生氣地大叫。
「少爺?你不是很喜歡夜……大少爺嗎?」瞧見他怒氣騰騰的瞪著自己,遲秀秀知道此刻不宜刺激他,故而改了稱謂,果然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
「我喜歡他,但是他卻不當我是他的兄弟,不說一句就離開,甚至還丟下你讓你在外面流浪!我喜歡他,但是我不會原諒他!」又愛又恨的情感在他心中糾纏,讓他變得不可理喻。
「不是他丟下我,是我自己偷偷離開……」
樂微江眼睛一亮,從她的話中找到了希望。「你偷偷離開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愛他,你根本是被逼的……」
「不。」遲秀秀堅定地打斷他的話,「我離開他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回到他身邊,更是因為我愛他。」
「什麼話!我不相信!」樂微江瞪眼反駁。
「我說的是真話,少爺不信我也無可奈何。」
「真話也好,假話也罷,總之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不祥的預感成真,微江少爺真的不想讓她再見鄔夜星。
「少爺,你不能拘禁我,如果被大少爺知道,會傷害你們的兄弟情……」
「他早傷了我的感情,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而且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裡,他永遠也找不到你。」
「怎麼會沒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們知!」遲秀秀指向一旁不說話的蒙面男子和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笑道:「我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且守口如瓶,不會由我們口中洩漏半點風聲。」
「等他們拿了東西離開,就只有我知道你在這裡,我相信時間一久,你終會忘記大哥: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人。」
遲秀秀無奈地看著他。說實話,他們兄弟在固執這一點上還真是相似。
但一如樂微江的堅持,鄔夜星的固執更是可怕,尤其是他那種冷血的個性,對任何染指他認定的人事物,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看著緊閉的門扉,她只有安慰自己當個合作的囚犯,靜待鄔夜星的到來。
房內空無一人,倒是門外擠了不少人。所有人探頭探腦,想知道剛才是什麼聲音。
鄔夜星在追黑衣人追到一半後,隨即察覺對方是有意暴露自己的行蹤引他追來,隨即腳下一轉奔回客棧。但見房門外的狀況,他的心猛地一沉。
湊熱鬧的人們看見青著一張俊臉的鄔夜星出現,基於自保的本性,自動退了開來,但人類天性的好奇與無聊還是讓他們守在一邊,希望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鄔夜裡一入房中,望著地上因為重擊而留下的黑漬,聞著空中飄散著幾不可聞的香味,眼中露出殺意。
當他的眼掃過剛才飲用的酒杯時,心上猶如被狠狠地劃一刀。剛才與他纏蜷廝磨的女子,現下卻不知蹤影。
針對秀秀而來的惡意,讓他從不知何謂害怕的人開始淌起冷汗,手指無法抑制地顫抖。
是要殺她的人找上她、帶走她嗎?疑問才起,他立刻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若真想殺她,不會放迷魂彈迷倒她,更不會費事地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累贅,必是一刀殺了她,簡單了事。
那是誰?會是因為他而受到牽連嗎?恐懼泛進他的心底。若是恨他的人,只怕她會因此而受苫,想傷害他的人絕不會憐香惜玉,而且敵人太多,他根本無從查起——
「哎呀!看來我是來遲一步了。」一個男聲語帶遺憾地自人群中傳出。
鄔夜星利眼射向發聲者,被他掃射到的人連忙閃了開,讓他的視線直射到一身華麗服飾的貴公子身上。
「崔耳子?」
「我聽到消息有人要對遲秀秀下手,連忙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提出警告。」崔耳子走進房中看著翻倒的桌椅道。
「是誰?」鄔夜星冷冷地問。
「是一對很有名的姊弟殺手——」
「彩蝶舞、彩蝶飛!」鄔夜星的黑瞳倏地一縮,寒氣逼人。
「沒錯!他們受了你兄弟的委託把遲秀秀給擄了去。」
鄔夜星瞇起眼道:「樂微江?」
「沒錯,那個傳聞很愛慕他的嫂子的秋水宮新任宮主。」
「他真的想和我為敵?」鄔夜星一聽遲秀秀在樂微江手中,雖然氣憤,但一顆心卻落了地,因為他知道樂微江不會傷害她。
「看來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只是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必須告訴你。」
「什麼壞消息?」
「那對姊弟殺手還接受另一個人的委託要取遲秀秀的命。」崔耳子聳肩歎道。
遲秀秀沒有想到他們會去而復返,所以正想上床小憩片刻的她只能坐在床邊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我叫彩蝶舞,他是我弟弟彩蝶飛。」蒙面女子笑著自我介紹。
遲秀秀又有不祥的預感,這個蒙面女子太溫柔了,溫柔得讓人捉摸不定。
「你們好。」
「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自我介縉嗎?」
「不是……因為四海之內皆兄弟嗎?」遲秀秀抱著希望地問。
「你真是太可愛了,四海之內怎麼可能都是兄弟呢?」彩蝶舞笑道。
「只要你願意,我們自然可以是兄弟,是姊妹、是兄妹。」遲秀秀眨著眼,滿是期待地笑道。
「抱歉,可能不行哦。」
「這……微江少爺應該只是要你們綁我來,沒有其他的要求吧?」
「沒錯,樂微江是讓我們捉你回來,但是另外一個人卻要我們殺了你啊。」彩蝶舞百般無奈地歎氣。
遲秀秀苦笑道:「我的人緣似乎不太好。」
「是啊,不過因為我滿喜歡你的,所以只要你能夠付出比那個人更讓我滿意的代價,我可以考慮放了你。」
「那個人付給你多少酬金?」
「兩萬兩。」
遲秀秀咋舌道:「我的身價還不低嘛!只可惜我連一百兩都沒有。」
「給錢只是一種方式,你可以想想別的東西。」
「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當然有,一句話。」彩蝶舞笑道。
「什麼話?」遲秀秀輕蹙眉。真有一諾千金的事嗎?
「只要你保證鄔夜星不會找我們麻煩,我就可以不殺你。」
「啊!」遲秀秀怔了怔,沒想到他們會提出這個要求。「如果你們忌諱鄔夜星,又為什麼要答應微江少爺綁架我呢?」
「因為我們想要他給的酬金——九龍降魔刀。」彩蝶舞笑道。
樂微江竟然用九龍降魔刀換她?遲秀秀心中百感交集,對樂微江的深情熱愛她注定要辜負了。
「好,我可以答應你們不會讓鄔夜星找你們算帳。」只要她能活著,鄒夜星應該不會太在意這對姊弟綁架她的事吧。
「好,那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了。」彩蝶舞高興地笑著。
「一言為主。」遲秀秀自鬼門關前走一遭,心情有說不出的輕鬆。「可是你們不殺我,如何對另一個人交代?」
「我們又還沒有收她的錢,她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彩蝶舞微笑。
殺手不都該重承諾的嗎?這對姊弟卻是隨自己高興決定要不要守諾。
不過她不會抱怨這一點,否則她的小命恐怕早沒了。
「條件談清楚了,我們就後會有期了。」彩蝶舞微微福身,巧笑地說。
千萬不要再見面了,她還想活得長長久久呢。遲秀秀暗自嘀咕。
蒙面男子瞥了她一眼,忽然在轉身離開前警告她:「我們沒有殺你不表示你安全無虞,如果想活下去,最好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為強的意思是……殺人嗎?遲秀秀聞言搖頭,「人家要殺我必定有理由,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恨一個人可以恨到要那個人死,但我對那人沒有那麼強烈的恨意,所以我下不了手,也不想下手。」
「人活苦就是為了自保,你不殺人,別人一樣會來殺你,又何必坐以待斃呢?」彩蝶舞見弟弟和她說話,也回過頭說道。
「但在生命尚未受到威脅前就先反應過度,那不是活得很痛苦嗎?你殺我,我殺你,成天惶惶不安,我不想過這種日子。」就算別人說她傻,說她迂腐都行,她就是不想過著杯弓蛇影的日子。
「隨你吧,我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需知女人的恨意是很難化解的。」彩蝶舞聳聳肩道。
「多謝兩位的提醒。」遲秀秀不在意地笑,她相信自己不做壞事,必有好報,否則怎麼可能遇上了殺手都能全身而退?
送走彩蝶舞姊弟,聽到門外有聲音,遲秀秀只能苦笑,移到唯一能夠看到外面的一扇窗子前,沒想到卻被一雙含怒帶恨的眼睛嚇了一跳。
「表……表小姐!」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一時間說不出話。
「你果然在這裡。」辛憐兒冷笑道,這些日子樂微江躁動不安,她就開始懷疑,所以今天一早樂微江小心翼翼的避開僕人從小門出來,她便跟在他身後。如今看見遲秀秀她一點也不驚訝,因為能讓樂微江這樣心神恍惚的除了遲秀秀外,沒有第二個人。
可惡!她強烈的自尊又被人撕個粉碎,喜歡表哥的心又痛了起來,一切都只為了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遲秀秀。
她冷眼看著樂微江笑著進去,沉著臉出來;見著彩蝶舞姊弟去而復返,又離開,她耐心等著所有人離開,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復仇才站出來,讓遲秀秀髮現自己。
「我沒想到表哥和我竟然找上同一組殺手,不過看樣子,那對姊弟似乎不打算履行對我的承諾。」
「表小姐,你為什麼要殺我?」遲秀秀雖然懷疑過辛憐兒要殺她,一旦確定了又有著遺憾。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辛憐兒仰首大笑,冷艷的瞼上有著肅殺之氣,「表哥為了得到你花錢將你擄來,將你關在這裡等你回心轉意,對我卻是視而不見,置之不理,你說我能不恨嗎?」
「不論微江少爺為我做再多,我的心裡始終當他是少爺,沒有非分之想,他明白,你明白,為什麼就是想不通呢?」
「誰能在面對感情時想得通?所以我討厭你不曾付出就獲得表哥的感情,恨你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冷靜態度對我們,更怨你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們,好像我們都是可悲可憐的人。」辛憐兒咬牙切齒地說。
「表小姐,你冷靜點——」
「沒什麼好冷靜,下毒毒不死你,買通殺手殺不了你,今天我就不信燒不死你,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放火?在這兒房門緊鎖,只剩下一扇窗戶也釘上了木條,如果被火一燒、被煙一熏,只怕穩死不活。
「表小姐!」遲秀秀恐懼的瞪著辛憐兒由窗戶的木條間丟進一捆燃燒的稻草,刺鼻的濃煙教她忍不住猛咳起來。
不斷有更多的稻草被扔進屋內,火舌逐漸吞噬了可燃的物品,濃煙隨即瀰漫整間屋子。
哇啊!要命!她這輩子除了蛇外,最怕的就是火了!遲秀秀在屋裡團團轉,不知該往哪裡逃。
她眼角瞥到臉盆中的水,不顧三七二十一拿起臉盆往頭上淋,水遇熱氣發出滋滋的聲音,讓她以為自己成為鐵柱上的烤乳豬,就快熟透了。
張狂的火古不斷逼近她,就算她沒有被火燒死,也會被滿室的濃煙嗆死。
她俯趴在地上,不斷地咳著,就在她即將放棄希望前,她的手在床角下摸到一個鐵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用力拉起鐵板,一陣清涼的空氣竄進她的鼻間,未及思考地,她跳進洞中,沉重的鐵板轟隆蓋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洞中,遲秀秀又開始害怕一旦火燒不死自己,卻在這個地洞中悶死、餓死的話該怎麼辦?她咬緊唇,讓自己的腦子不再想著死亡這件事。
「夜星——」想著總是含譏帶諷的鄔夜星,她的心在慌亂中尋得安定,低啞著聲音叫喚他的的名字,「夜星——」
趕了一整天的路,最後看到的是一座被火燒得精光的屋子,鄔夜星只覺得像被人狠打一棒,渾身的血液倏地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他只覺得冷,由骨子裡打起顫。
他一步步走近焦黑傾圯的屋子,一顆心彷彿被撕裂,每走近一步心就痛一下,雙眼空洞的看著大火吞噬的殘骸,喉嚨緊 窒得發不出聲。
抱著好奇的心態跟來的崔耳子,沒有想到入眼的是這片焦土景象,當下就怕鄔夜星會發狂,但見他只是盯著傾倒的屋子,沒有戀愛中男人的悲憤、激狂,反倒不安起來。
「也許……我得到的消息不正確,她並不是被關在這裡……」崔耳子從來沒有如此希望他得到的消息是錯誤的。
鄔夜星動也不動,茫然地望著前方。
崔耳子不安地上前,「這屋子可能是很久前就燒了,不是最近才燒的。」
睜眼說瞎話,灰燼中還有絲煙順著風飄著呢。
「秀秀!」
一聲淒厲的呼號讓鄔夜星身子一震,眼神驀地由空虛變得冷酷。
崔耳子怔怔地看著比鄔夜星誇張的樂微江奔來,對著半焦的木頭就是一劈,悔恨悲傷地流著淚,殷殷切切地呼喊著遲秀秀的名字。
鄔夜星倏地一掌打向樂微江,樂微江來不及反應,眼看就要中掌,崔耳子及時伸手格開這一掌。
「喂!他是你弟弟啊!」
鄔夜星陰冷地看了崔耳子一眼,出手狠、絕、快、重,毫不留情地攻向樂微江。
樂微江在慌亂中狼狽應戰,口中下時大喊:「哥!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是你逼我瘋的!」鄔夜星一掌拍在樂微江的肩頭,冷聲道。
樂微江肩頭中掌,整個人往後飛跌出去。
鄔夜星眼中帶殺氣朝他一步步逼近,瞪著他大吼:「是你害死她的。」
「不!不!我不想害她!我根本不想傷害她!我喜歡她啊!」樂微江搗著耳朵大叫。
「喜歡她的結果是害死她!」鄔夜星咬牙道,嘴角流下鮮紅的血痕。
崔耳子驚駭地拉住他,「鄔夜星,你別動氣!你岔了內息,再不停手會走火入魔!」
才說他沒有狂亂的表現,誰知他所有的激動全在心裡,甚至紊亂了學武之人的真氣,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鄔夜星大手一揮用力推開崔耳子,不停步地走向樂微江,他要讓造成秀秀死亡的所有人付出代價。從今而後,他會讓世人知道何謂「地魔」。
崔耳子擋在樂微江的前面阻擋鄔夜星。「你是想找死嗎?」
「我不會死,因為我要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鄔夜星眼中沒有溫度,只有死亡的陰影。
「你冷靜點!我們還不確定遲秀秀是不是在裡面!」崔耳子著急地叫。
「死了!死了!秀秀死了!」樂微江淚流滿面地低喊。
崔耳子臉色一青。這個樂微江還真會扯他的後腿。
「讓開!」鄔夜星盯著崔耳子,冷冷地說。
「不讓!我不能讓!」崔耳子苦笑道。
「不讓休怪我手下無情。」鄔夜星撇唇,眼一瞇。
崔耳子早已罵了自己千百次,幹嘛好奇淌這淌渾水,累得自己無法完好的回家去。
就在鄔夜星肩頭微微一動,正要出手時,倏地臉色一白,整個人一震地轉頭瞪向屋子殘骸的一隅。
崔耳子不解地看著他轉身走向燒得面目全非的……床的方向,開始將壓在上面的樑柱搬開,崔耳子的背脊又開始流汗。
不會吧!樂微江還沒有瘋,眼前這個已經開始有狂亂的舉動了。
「你在幹什麼?她……如果她真困在床下,也早就燒成灰燼了!」崔耳子在他身後大叫。
鄔夜星沒有理會他,手不停歇地清理著床邊的焦柱灰土,直到露出一截鐵板,他的心開始狂跳,血液又流回身上。
崔耳子上前想阻止鄔夜星讓人頭皮發麻、莫名其妙的舉動,卻在見到鐵板和聽到鐵板下無力的敲擊聲時瞠大眼。「這……有人在敲鐵板?」
鄔夜星拉趄鐵板,朝著黑暗的地洞喊道:「秀秀!」
地洞裡傳來虛弱嘶啞的呼喚聲,「夜……夜星?」
鄔夜星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再也忍不住激盪的心情,直接躍入地洞。一個嬌小的人影靠在泥牆邊,當她看見點亮的火摺子映照出鄔夜星失了鎮定的蒼白容顏時,她強撐了幾個時辰的勇氣自腳底流洩,膝蓋一彎跌跪在地上。
「秀秀!」鄔夜星衝到她的身邊,將她纖弱的身子緊擁入懷,牙齒不由自主地輕顫。
「秀秀!秀秀!」他將頭埋入她的頸窩,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會來,我知道……」遲秀秀啞著聲音道。
她環抱他的背,感覺到他的顫抖,不禁心疼地輕撫著他說:「我很好……我沒事……」
鄔夜星只是更用力的抱住她,用力得彷彿想將她嵌進自己的體內。
明白愛她是一瞬間的事,為她恐懼、為她失心同樣是剎那的事,當他以為她死亡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殺死所有讓她受苦的人。
恨意是如此的迅速而輕易的佔領他的腦海,控制他的思緒。他可以成為聖人,為她;也可以成為大魔頭,同樣為她。
「秀秀!」樂微江推開崔耳子,朝著地洞欣喜的大叫。
遲秀秀乏力地抬眼望向地洞口的身影,又無力地垂下眼,將手圈在鄔夜星的頸上,閉上眼。
崔耳子拉開一瞼失落的樂微江道:「該是你的,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看開些吧。」
鄔夜星抱起遲秀秀,輕輕地躍出地洞,冷瞥樂微江一眼警告道:「不要再靠近她,否則我不管你是誰,都不會輕饒你。」
說罷,他抱著遲秀秀,在夜風中步離惡夢之地。
「這位就是讓你差點走火入魔的遲秀秀嗎?」崔耳子透過鄔夜星的肩仔細看著沉睡的遲秀秀,嘖嘖作聲。
鄔夜星目不斜視地凝視著遲秀秀,哼道:「誰教你跟進來的?走開!」
崔耳子乾笑道:「我知道非禮勿視,但是她衣著整齊,沒露出不該露的地方,你何必吃醋呢?」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來這麼多廢話!」鄔夜星橫他一眼,沉聲道。
「好好,我馬上出去,不過你欠了我兩次人情,要記得喔。」
「囉唆!」
眼見鄔夜星不耐煩得幾乎要翻臉,崔耳子立刻識相地拔腳就跑,還是等遲秀秀醒來再進來。
鄔夜星坐在床沿,盯著她平靜的睡顏,揚起手輕輕地畫過她的臉頰,溫熱而柔軟。
「嗯……啊!」遲秀秀覺得臉上癢癢的,反射性地伸手擦臉,不意碰觸到溫熱的肌膚時嚇得睡蟲都跑了。
當她睜開眼睛迎上一雙漆黑的眸,昏厥前的情景蹦入腦中,火燒的絕望、地洞裡的恐懼,以及以為自己瀕死的思念,所有發生的事恍若隔世。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滑落頰邊,起身撲向他的懷中,像個孩童般哭了起來。
「秀秀……」鄔夜星一僵,抬起她的臉忙問:「怎麼了?你哭什麼?」
「我以為我會死……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遲秀秀粗啞著嗓子,抽抽噎噎地哭道。
鄔夜星喉頭一緊,說不出話,雙手卻抱緊她。好一會兒才故作沒事的說:「別哭了,你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腫得像核桃了。」
「核桃好吃……」她用他胸前的衣服擦拭眼淚和鼻水。
鄔夜星笑道:「看來你是肚子餓了。」
「嗯,我好像好久沒吃飯了……」忽地,粗啞的聲音和發痛的喉嚨讓遲秀秀睜圓眼,摸著自己的脖子低叫:「我的聲音……這鴨子般的聲音是我發出來的嗎?」
鄔夜星眼底略過一絲笑意。「不要緊,你的聲音過幾天就會恢復。」
遲秀秀眨眨紅腫的眼,不確定地看著他,「真的嗎?真的會好嗎?」
「當然。」
「呼!」遲秀秀鬆口氣,吁出好長一口氣。她的聲音雖然不是什麼天籟,但總好過這鴨子叫的粗嗄刺耳,再說談情說愛時如果發出這種粗如礫紙的聲音,恐怕也不會有花前月下的美好感覺了。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被關在那裡?」遲秀秀倚在鄔夜星的胸膛,所有不安、慌張、害怕全都不翼而飛。
「有我崔耳子在,你就算是在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聽到遲秀秀號淘大哭,崔耳子自動地又轉進房中。
遲秀秀睜大眼,看著眼前的華衣貴公子脫口說:「喔!你就是那個號稱包打聽、吸錢鬼的崔耳子?」
鄔夜星一聽到遲秀秀的形容詞,立刻不留情面地當著崔耳子的面大笑。
崔耳於聞言青了瞼,乾笑道:「遲姑娘,你這是從哪聽來的話,我崔耳子怎麼會是包打聽、吸錢鬼呢。」
遲秀秀無辜地眨眨眼道:「抱歉,我是聽到閻王恨師叔這麼形容你的,不過你看起來不太像。」
「什麼不太像,是一點也不像。」崔耳子皮笑肉不笑地強調。
「是,一點也不像。」不想讓這名貴公子青著一張臉,遲秀秀只有附和地點頭。
「師叔沒有說錯,這傢伙的確是死要錢。」
「說這樣!我幫你找她兩次,哪一次收了你的錢?」
「你不向我收錢,只是改成向我要人情。」鄔夜星冷哼道。
「金錢易與,人情難買。」遲秀秀仍是賴在他的懷中,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笑道。
「是啊!遲姑娘果然是知音,能讓鄔夜星欠下人情,那種感覺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好啊!」
「崔公子,你該不會挾人情要他幫你殺人放火吧?」遲秀秀認真地問。
「呸呸呸!我崔耳子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做殺人放火的事呢!」崔耳子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殺人放火的事他自己會做,他頂多要我幫他嚇人。」鄔夜星諷笑道。
「你們……哎!我是招誰惹誰了,幫了人卻被人恩將仇報,真是天理何在。」崔耳子頻頻搖頭大歎。
遲秀秀笑著,鄔夜星低頭看著她,因為她笑,嘴角也揚起淡淡的笑意。
看著他們這樣親親愛愛的模樣,崔耳子忍不住說:「喂!那個人在外面等了一晚上,真的不讓他進來嗎?」
鄔夜星冷下臉,冷哼一聲。
遲秀秀疑惑的問:「誰在外面等?」
「樂微江啊!他從你昏睡後就一直等在外面,你要不要見他?」
遲秀秀尚未開口,鄔夜星冷冷地說:「不需要。」
「哎!經過這件事他完全想開了,他不會再來糾纏遲姑娘,只是想親自確認她安好,這種心情你難道不能理解、體諒?」
「不能。」鄔夜星對樂微江擄走秀秀,害她遭遇這次的火劫仍不能釋懷,要他忘記那椎心撕肺的痛苦,至少要二十年。想見秀秀,二十年後再來吧。
遲秀秀安撫的握緊他的手,輕輕地笑道:「我想見他。」
鄔夜裡皺眉瞪她,抿著唇道:「你不用見他。」
「可是我想見他。我的事不能怪到微江少爺身上,我不想他一輩子掛懷這件事。」遲秀秀抱著他的手臂認真的說。
鄔夜星仍是不願,但出乎意料地讓步。「見就見吧。」
他一開口,崔耳子連忙朝門外喊道:「快進來吧!你哥和遲姑娘答應見你了。」
樂微江忐忑地走進房內,一雙眼先是瞄了瞄鄔夜星,又移到遲秀秀瞼上,見她笑著,他心上的大石才真正落地。
「對不起,我……只是想當著你們的面道歉。」樂微江勉強笑道。
鄔夜星冷冷地瞥他一眼,又冷冷地哼了一聲。
樂微江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立刻消逸。
「微江少爺,這件事不完全怪你,誰知道屋子會起火呢。再說我很好,無傷無痛,你就不要再自責了。」遲秀秀心腸軟,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責。
「屋子著火是因為人為縱火。」鄔夜星冷冷地插話。
遲秀秀眼珠子轉了轉,心虛地問:「是嗎?」
「這該問你啊。」他挑眉道,「就算你不說,我最後還是會知道是誰放的火。」
「知道你在這裡的除了我,就是彩蝶舞姊弟。」樂微江將矛頭指向那對殺手姊弟。
「不是他們。」遲秀秀連忙否認。
「就算不是他們放的火,但他們綁走了你,我一樣不會放過他們。」鄂夜星淡淡地說,殺氣在眼底躍動。
「他們本來是可以殺我的,但是他們沒有,只是我答應他們你不會報復他們,你該不會反對吧?」她眨動著黑而圓的眸子問。
鄔夜星挑眉,盯著她請求的笑容,很不爽,但又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往常一般冷冷地澆她冷水。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知道,絕對不會再犯。」遲秀秀巧笑倩兮。
他們倆四目交接時,濃情蜜意濃得化不開,樂微江的心雖然痛,卻只有苦笑的承認秀秀不愛他的事實。
「如果不是他們,還會有誰知道你被關在那裡?」崔耳子問道。
三雙眼不約而同的望向遲秀秀。
遲秀秀歎氣道:「反正我平安無事,就不用再追究……」
「不用追究?前一次你也是這麼說,但是想殺你的人依舊不罷手,難不成你要等到一命嗚呼了,才來追究?」鄔夜星瞪著她諷道,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氣。
「我……」遲秀秀在鄔夜星冷酷的眼神下畏怯。
聽他言下之意,他似乎知道放火的人是誰了。哎!這麼聰明的情人也真是不好騙啊。
「前一次?這個人對付過你?」樂微江忍不住問。
遲秀秀瞠大眼,才想搖頭否認,就在鄔夜星挑眉瞪視下作罷。
「想殺人的理由很簡單,不外財、仇、恨、嫉。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想殺她呢?」鄒夜星冷冷瞥向樂微江。
樂微江臉色由茫然轉為明白,不肯相信地說:「不會是她……不應該是憐兒!」
「憐兒是誰?」崔耳子問著,卻沒有人理他,只有繼續聽下去。
遲秀秀看著樂微江震驚的神情,歎道:「表小姐會放火的動機很單純,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恨我。但是我並不恨她,只因為我能體會她的感受,感情有時會讓一個女人昏頭,做出不擇手段的事。」
「她怎麼會……」樂微江無法置信他心中一向自視甚高、才貌雙絕的表妹會為了愛他,生起殺秀秀的怨嗔心。
「事實擺在眼前,之前她在銀鐲上下毒想害秀秀,最後把所有的罪推到一個丫頭身上,後來又找了大刀門的人要對付秀秀,幸好秀秀機靈幾番避開,現在她又趁她被關在屋內時放火。這些帳,我會一筆筆跟她算清楚。」鄔夜星抿唇薄笑,笑得屋內幾個人打從心底寒了起來。
「夜星,表小姐的心理我能瞭解,你不要怪她了。」遲秀秀拉起他的手,為辛憐兒求情。
「大哥,我知道憐兒的做法很可惡,但是憐兒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
「不管為了誰,她敢做就要敢當。」鄔夜星嚴酷地說。
樂微江握緊手,牙一咬道:「大哥,把她交給我,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微江少爺……」
樂微江無奈地說:「報復憐兒就等於和大刀門為敵,還不如由我來,大刀門也比較不會說話。這件事,就當是我送給你和大哥的……賀禮。」
鄔夜星聞言,露出淡笑地望著遲秀秀如釋重負的明亮笑容。
「謝謝你,微江少爺。」
樂微江望著笑著燦爛的遲秀秀,從今而後,他將把多年的愛戀深鎖在心底,不再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