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飄浮」在第三度空間中,沒有負擔,沒有掛念,她緊閉雙眼,思緒不再紊亂,鎮日昏沉在這無盡的天地中。
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舒暢,彷彿開天闢地地以來,她就是以這樣的形態存在,濃濃的倦意令她忘了過往的一切。
然,一陣緊似一陣如勾魂懾魄般的呼喚穿過重重的屏障,斷斷續續傳人她腦際,重擊她內心。
她不想理,心不自覺縮成一團,彷彿有什麼不安的因子不斷地攪動她。
她緊緊封閉自己,企圖阻擋這惱人、煩躁的聲音。
無意識中,淚溢滿了她的胸口,不爭氣的淚水隨著那聲聲的呼喚流出眼,教她想忽視都不成。
誰?是誰?是誰在呼喚我?
月牙噙著淚,胸臆滿是痛楚,她不右道為何而難過,為何會淚流滿肋。
雖然,呼叫她的聲音像來自四面八方,但吸引她的卻是那蘊涵愛意、飽含思念,充滿男性魅力而悲愴的呼喚。
誰?你究竟是誰?求求你,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月牙幾乎要因此而肝腸寸斷。
終於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望向幽暗的四周,試圖尋出聲音的源頭。
「月牙,月牙,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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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又傳入耳畔的聲音,她猛然一震,沒有悲傷只有喜悅,熟悉而親切的呼叫,迅速安撫她焦渴的心,她該馬上回應的,但……另一頭更強列的羈絆卻牢牢繫住她。
誰?你到底是誰?
月牙痛心關首的詢問,但沒有回答,有的只是無止盡而深沉的悲傷。
「月牙,月牙是你嗎?我是師父,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快點回答,水燕、王上還有樓蘭國人民都很為你擔心。」
師父?!
月牙一驚,在她的腦海裡慢慢浮現有關於樓蘭的一切,是了,是了,我是樓蘭國的月牙公主,國師最得意的弟子。
月牙綻出許久不曾有的笑顏,頭一揮,迎上聲音來源。
「師父,師父,你在哪裡?你在哪裡?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一點也看不見你?」
得到回音的國師無比興奮,原本也只想碰碰運氣,藉神太虛之便尋找月牙,不意,竟真讓他找到了。
早知當初命運轉輪是將她帶到這兒,他也不用苦苦思索這中間的法門,直接元神出和月牙商討不就成了。
在強大念力的幫助下,樓蘭國國師很快尋覓到她。
「師父,師父——」月牙高興極了,在看到師父的剎那,又像個小女孩般哭了起來。
「師父,帶我回去,帶我回去。」月牙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這兒,她覺得孤單、寂寞,而這樣的情緒滿滿地充塞著她。
國師卻是沉吟良久沒有咽答:
「師父,怎麼了?是不是樓蘭發生什麼變化啊!是不是大唐天子因我的失蹤麗遷怒樓蘭了廠
「月牙,你都沒察覺出自己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月牙眨眨雙眼,伸出手瞧向自己的四周。「沒有啊!師父,有什麼不對,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在這裡罷了?。
「月牙,你還記得以前師父對你說過『幻由心生』這句話嗎?」
「嗯……」月牙還是不明白師父所指為何。
「你現在所看到的只是元神所幻化出來的形象,事實上,你和我不是實體,師父是運功而出,至於你,你的肉體在哪裡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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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是個聰慧的人,馬上明白師父的意思,然而明白歸明白,她也不禁反問:「師父,透過命運轉輪的衝擊下,也許……也許我的肉體早巳不知遺失到哪去了,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她自小就跟從國師修道,因此元神出穴、神遊太虛這樣的境界,在她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如今可以達到,她多少有興奮的情緒,反而一點也不擔心她自身:
不地,或許在她心中,也故意不去面對這樣的問題吧!
「啊!最多回到樓蘭,他們沒法和我接觸,自然會忘了我,而我還是月牙公主啊……」月牙天真的笑了。
國師看著她燦爛的笑,心中不由暗暗歎了好幾口氣。她可以騙別人、騙自己,卻無法掩蓋她自己最真的那顆心。
國師察覺出月牙的內心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只是他無法探查出原因,感受到那深沉的痛。
「月牙,你將自己封閉住了。」國師下意識地脫口說出。
「什麼?師父。」月牙仍是一臉無邪。
「沒,沒什麼,我們回去吧!」他不想點破,天地之關有太多他無法參破的玄機,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還是不會來,就讓一切隨,不要強求吧!
李青昀癡癡地盯著床上的人,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他吃得少、睡得少,只為了在月牙醒來時能讓她看到他。
一點一滴的希望逐日地被摧毀,他再也不是昔日那個叱吒風雲的人物,而是個鎮日守候在病床旁的癡情人。
只要她沒死,李青昀就抱著一絲希望,醫學史上不就有因昏迷誤判為植物人的病患,爾後突然清醒過來的案例嗎?
所以,他堅信小月終有睜開眼、露出花朵般笑容的一天。
在漫長的等待中,李青昀已經習慣一個人對著月牙說話,將最肺腑的真心毫不掩飾地在她面前顯露,他希望她能聽到,然後將這些話都收藏進內心,不要再誤會他,再拒絕他的心意。
「小月,你知道嗎?」如往常,向在病榻上的月牙依然昏迷。
李青昀不怨誰,只期待她有清醒的一天。
終於,在那個他意識一片混沌的傍晚,他依稀聽到她在說話,甜美的嗓音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所以當下他馬上站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李青昀懷抱著無限喜悅,期待她閃動慧黠光芒的雙眼,然,他什麼也沒看到,有的,依然是無聲無息的小月。
他明明有聽到,尤其是在他伸出手的剎那,他幾幾乎乎以為要抓住她了,結果……只是幼聽……
李青昀跪倒在地,雙手抱頭,覺得自己被擊敗他結實的臂膀沒法扶起她,靈活的頭腦沒法解開她的桎梏,他還算個男人嗎?
李青昀自靈魂深處發出一聲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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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若無緣,靜待來生再相聚——
不,他不要這樣消極的等候,他要的是現在、以後及未來,都有小月作伴。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慢慢抬起頭,恍惚間,腦子像電影畫面般閃過許多植物人躺在病榻上的鏡頭,死寂、沉靜就如在演奏死亡的樂章。
李青昀的眼光飄向一片漆黑的窗外,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層應該是十八樓,這樣的高度足以使摔下的人成一團血肉不分的屍骸吧……
如此一來,他和小月也可算在一起了……
念頭乍起,李青昀一點也沒有耽誤,隨即奔向月牙的床畔,與卿相守的心強烈的沖激他,以致竟忽略了月牙的唇有了些微的掀動。
月牙回來了,在國師以及她個人的努力下,她真的回來了。
只是,她真的太久沒有回到這個肉體,故短時間之內無法控制自如。
青昀,等等!我回來了,等等!
在她察覺出他的動機後,月牙著急得不知所措,她懊悔當初留然的決定,氣惱自己誤信別人的話,更多的是心疼。
在她瞭解所有的一切後,她不能讓李青昀為她傷心而死,她回來就是要告訴他——她愛他,日後就算發生再重大的事,她也不會再離開他。
拜別師父之前,月牙曾提起樓蘭滅亡之事,當時她萬心仲忡,不料,師父的一句話解開她所有的不安。
師父說:「冥冥中一切白有定數,很多事不是人力可以參破的,就像你和他,誰又料得到呢?」
想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傻。
所以她不能讓她或是他再有任何的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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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使勁地出聲,顫動嘴唇,阻止李青昀做傻事。
然而,儘管她已使盡全身的車量,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發出連她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
月牙可以清楚感到李青昀正在拿下她的氧氣罩,然後,就像往常一樣無限深情的抱住她,擁她人懷裡。
月牙再次使勁,努力地想要將聲音擠出喉嚨。
「青——昀——青……」
不行了,她已感到寒風和露氣了,他鐵定已經將窗戶打開,準備一躍而下了。
「青——青昀——」好不容易,她真叫出聲了,等待青昀再給她一個深情而喜悅的吻。
「小月,等等,我就來了,只要再一會兒,我倆就又可見面了。」
李青昀顯然誤以為又是他的錯覺,沒有回頭。
月牙的心怦怦地猛跳,隨著呼嘯在耳畔的風聲而加劇。
「青昀,難道你聽不見我的聲音,難道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嗎?」
突地,李青昀震動了一下,一絲詭異的喜悅爬上他的嘴角。原來月牙還活著,但他氣不過她不告而別,所以決定給她一個吻!隨即窗外的風吹得更加猛烈了。
然而,以為沒望的月牙不知李青昀聽了,只有自我安慰道:「反正肉體消失之後,我們倆仍可以以魂魄存在的方式聚在一起,這樣也不致太悲慘。」
「你是這麼想的嗎?那我可是無法狠狠抱住你喲!」
「什麼?!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張開眼就知道了,張開吧!讓我好好瞧一瞧。」
狐疑中,月牙慢慢打開雙眼,看到呼呼吹著的電風扇時,她掄起拳一記一記敲上他胸膛,「你——你——」真是太欺負人了!月牙高高地嘟起了嘴,不滿地別過頭。
李青昀一把盈握住她的手。「我終於還是抓住了你。」
「你——」月牙再次被他蠱惑了,尤其在她接觸到他憔悴的容顏時,「青昀,我非常——」
「別再說了,好好休息,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其他的以後再說了。」李青昀愛戀地將目光癡纏在她身上,羞得月牙脹紅了雙頰。
「別這樣看我,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我來自哪,以及一切的一切?」月牙低下頭囁嚅著。
這次她一定要告訴他所有的真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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