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嗎?」緊星滿空,兩三片不太厚的烏雲偶爾擋住明月星光,山間的夜空特別美麗,和鍾戈彤一起躺在還有些潮濕的草地上,仰首天際,蕭政豪隨性提起般的問道。
枕在他強壯的臂彎中,鍾戈彤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問話,就像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在晚上十一點多,帶自己來看根本看不清一朵花的「花季」。
「當然想,你是個怎樣的人?」略帶困意的聲音柔柔地問。
「你以為我是個怎樣的人?」他有些好奇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
「很聰明,有點自負卻也充滿自信;而且很帥,很像是豪門世家會教育出來的最優秀的繼承人。」鍾戈彤以軟軟的語調說著。
「我的一切都是自己得來的,和血緣沒什麼關係。」看到鍾戈彤望向自己的眼神,他不悅地捏捏她的臉頰,「不相信我?」
她拉開他的手,想了一下,然後肯定地點頭說道:「相信,你不是肯讓別人安排的人,你的驕傲不會讓你接受別人的幫助。」
蕭政豪親了下她光滑的額際,「我已經習慣做別人認為最困難、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我總是對自己說,世界上原本就沒有東西是能輕易得手的,任何想要的東西都得盡全力去爭取。」包括愛情,摸摸那柔細如絲綢的長髮,他輕輕卷弄著。
「我不是蕭勁揚養大的,從哈佛畢業後,我才帶著畢業證書回來找他,頂著哈佛企管博士的頭銜,我走進那個曾經仰望了許多次的大樓。我穿了西裝、打了領帶,手上只拿著一張畢業證書。
「我要人通知蕭勁揚,他有一個剛拿到哈佛博士學位的兒子來找他,你知道嗎?當時那個櫃檯小姐的臉就像現在的你一樣的好笑。」忍不住又捏了她粉嫩的頰,她臉上驚訝的表情讓他忍不住輕笑出來。
鍾戈彤轉開他的臉,輕捶著他的肩頭抗議著。
蕭政豪卻拉住她纖細的柔荑,偷到一個香吻後才放開她,再平緩地接續道:
「沒有人會想增加一個沒有用的兒子,尤其是一個在逢場做戲中不小心被做出來的兒子;可是,每個老闆都會想要一個優秀人才,我知道如果沒有準備好一身讓他看在眼內的條件,他不會正眼看我一下的。
「我看過很多鄙視的眼光,我也知道怎樣才會見到人家欣賞的目光,我會是他知道的最好的人才。」蕭政豪語氣平淡卻充滿自信地說著。
只是鍾戈彤卻敏感地察覺到,那自信背後的一點點寂寞。
風徐徐地吹來,她將身軀更加緊靠丈夫,她並不覺得冷,可是她覺得他現在的心一定很冷。一種淡淡的愁緒在她心中成形,她覺得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傷心--當一個人必須將自己當成一個工具時,會有多寂寞?
「我是鄉下的外公、外婆養大的,我母親只是個鄉下小雜貨店老闆的漂亮女兒,很不幸的她到台北就碰到好色的企業家第二代,結果在被下藥的情況下有了我。
「所以我想,除了懷胎那十個月的痛苦和羞辱外,她對我應該是沒什麼感情的。在生下我後,她帶著我離開蕭勁揚,將我帶回她鄉下老家,半個月後,把我丟在那裡,她自個離開,再也沒回來過。」奇怪,他從來沒為這件事難過過,可現在他卻覺得有種奇怪的東西刺得他心痛。
是因為旁邊的她嗎?他不禁在心中問著自己。
看著那雙含著傷心神色的眸子,他一向是討厭被人同情的,可她這樣的眼神竟讓他覺得她比自己更加知道那種心底的感受,他是在意過這件事的,只是從來不肯承認。
他從不肯承認在五歲那年,聽到大人說自己是被丟掉的小孩時的恐懼感,那種被丟棄的感覺教他曾躲在被中哭得筋疲力盡,哭到睡著……那時的他完全不能瞭解自己為什麼會被丟掉?
經過那次的哭泣之後,他就告訴自己,這樣就夠了,事實證明,他也再沒為這件事難過過。
「你會恨她嗎?」輕柔地吻著他的唇,她將溫熱的掌覆上他寬闊的胸膛。
「怎麼會!小時候我不知道恨,等我知道什麼是恨的時候,我只是同情她;在那個環境長大,我知道那地方有多閉塞,未婚懷孕永遠是女人的錯,如果那個男人願意娶她,就算是很負責任了。
「可惜她很倒霉的碰上一個絕對不可能娶她的男人,只是,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瞭解,她當時為什麼要將我一起帶走。」
「你有找過她嗎?」
「沒有,沒必要。我想她應該也不希望再有見到我的機會,那只會讓她想到自己所受過的罪。」蕭政豪冷漠地說,眼睛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外公、外婆對你好嗎?」
她的問題讓蕭政豪輕輕地笑起來,那笑聲是空空洞洞的,沒有愉悅的成分,有的只是一些嘲諷,「你想,在那麼重男輕女的環境中,那個原本就被認為是賠錢貨的女兒,到了外地工作後,不僅沒有像人家的女兒一樣努力的賺幾年錢,寄錢回家幫忙蓋大屋,反而被弄大肚子,還把拖油瓶帶回家,這樣的拖油瓶會有多好的待遇?
「何況,他們還有十多個正常程序得到的真正孫子。」是很雲淡風輕的語氣。
鍾戈彤纖柔的手掌暖暖地包覆住他寬厚冷硬的手;蕭政豪將它捧到唇畔,印上輕柔的吻。
「那時我在他們之間活得很努力,在成長過程中,我也盡量不讓他們有什麼負擔,從我懂事以來就知道,少說話、多做事可以對我有最大的幫助,所以,在他們眼前我永遠都在做事。」可惜的是,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身上仍然常常有著竹條的痕跡,所有被冤枉的事情總是接踵而來,即使,他根本不可能在那個時間在做壞事的現場出現!
「直到我國中畢業,在大家心目中,我都是個很乖、很安靜、很不計較的小孩。在領到國中畢業證書那天,我到濁水溪旁去大叫了兩個鐘頭,然後,到外公房間拿了十萬元,當晚搭夜車到台中。」他淡淡笑說,從此,他的生命就是由自己操控,那是他長久以來忍耐所得到的報償。
「在台中,我找了酒廊小弟的工作,沒過多久,讓我找到機會到了美國,我想辦法進入那邊的中學,開始半工半讀的生活;直到我二十五歲那年,拿到博士學位,我就知道見蕭勁揚的時機成熟了,真是很好笑的事。」一抹嘲弄的笑出現在他的唇際,「沒想到當年我母親毅然帶我離開他時,一樣東西也沒帶的節操會讓那個冷血的人感動,他對我倒是還有一點好感。
「只不過我知道,他絕不會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兒子』,因為,一來我母親沒有任何足以彰顯的背景,二來我不光彩的出生方式。」
看到她眼中的心疼、不捨,他知道達到目的了。他早知道這種事對女人絕對有用,「適度」的瞭解總會讓人產生同情心的;而同情心可以減少很多其它的情緒,包括仇恨,這就是他對她說這些事的目的。
可是,現在他心中竟有了一絲冀盼,冀盼她能真正瞭解他。
線條利落的米色調房間內,蕭政易坐在觀景窗旁,無聲地翻閱著手中那本本子,那是他翻閱多次的日記本。翻看它早已成了他的習慣,尤其是在國外獨自一人的時候。
很習慣地他又讓她的過去呈現在他的眼前--
沒想到我真的嫁給政豪了,阿芳她們都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比那片叫「麻雀變鳳凰」的電影更誇張,可雖然只有公證的儀式,我們卻是真的結婚了。今天回到台灣,看著在身邊的政豪,我總算有了結婚的感覺。
哥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他一直怕我會沒人照顧,其實,就算沒有嫁人,我也會過得很好,只要哥好起來;不過現在嫁給政豪當然更好,哥說他擔心人家會說我是因貪圖他家的財富才嫁進來的,但我不在乎,我想結婚後我還是可以去工作,政豪也說沒有關係。
P.S.覺得自己是有點卑鄙的,在結婚前真的有算過結了婚後就不用付吃飯錢和房租了,有點討厭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1996/6/20
原來自己真的是天真的,政豪的家人都不喜歡我,我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他們是豪門世家。今天政豪告訴我,以後我的名字要改叫「鍾戈形」,這是公公的要求,我覺得很難過,可是哥說沒關係,要我接受。
我覺得有點害怕,政豪家的規矩好多,而且我好像都學不好,他們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好不習慣,我覺得在他們的眼中有著看不起人的驕傲,希望是我多心了。
下午,我去了爸媽的墳上告訴他們改名的事,我覺得很對不起爸媽,我竟然得要放棄他們給我的名字。
1996/6/21
我不知道別人的夫妻是怎樣,可是,我卻發現我竟然在結婚以後才知道,我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丈夫是個怎樣的人,他有時讓人覺得無情得可怕!
一個人不該這樣對待自己妻子的,我以為自己是得到愛情的人,可現在卻像個被用全錢購買的女人。他對我的態度完全不像是一個丈夫應該對妻子的,和他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像是風月場所中的女人,這種感覺真是可怕!
1996/7/5
一個男人怎麼能忍受他的妻子在他眼前被其它男人羞辱,而不出一言還微笑的看著?!我真的不懂他!
一個男人怎麼能忍受他的妻子像個菜市場的貨物一樣,被自己的朋友秤斤論兩的品評?!
而傭人們鄙視的眼神則是讓我覺得好害怕,我發現我愈來愈卑微,我竟然會保持笑容聽人羞辱?!
1996/7/9
我想告訴政豪,我要出去工作,在家裡,我覺得都快無法呼吸了,我一個人幾乎連房門都不敢出去,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個被買的女人一樣,我覺得自己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可我已經連續四天沒有見到政豪,從他們看笑話一樣的眼神裡,我可以知道我的丈夫大概在做什麼事!
1996/7/16
哥的狀況好像不太好,楊醫生說哥的腎情況更壞了,我好擔心,結婚前剩下的錢已經快用完,我想還是先去工作,等政豪回家再告訴他好了。
不過不能再找賣檳榔的工作了,希望能找到足夠負擔醫藥費的工作。
1996/7/18
好高興,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人,雖然當工讀生的薪水不高,可我只有高二的學歷,又什麼都不會,陳經理卻仍然願意錄用我,真是大好了,我一定得努力把這個工作做好。
自我鼓勵:我是個絕頂聰明、勤勞蓋世的好女人,一定會做好全部的事,OK!
1996/7/21
今天心情很不好,四姨說我出去工作的事讓公公覺得很丟臉,我將結婚時政豪答應我繼續工作的事說出來,也請他替我求情,可他卻一句話也沒說就出門去了。
我不知道對他來說我到底算什麼?我知道他要我的身體,可是,和他在一起卻讓我覺得自己很噁心,我愈來愈看不起自己了,他的方式讓我覺得我只是……我知道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1996/8/2
四姨派人去公司,陳經理告訴我她很為難,雖然很希望能幫我,可公司有公司的困難,我決定別讓自己的問題去困擾別人。
拿了領到手的七千元,我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哥的治療不能中斷,這七千元再加上剩下的六千多,根本用不了多久。
我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的瞭解婚姻,我問政豪為什麼常常不在家,他卻不耐煩的要我不要問這種問題,他說女人不該管太多才會幸福,可是,我無法當那樣的妻子。我在想……也許這個婚姻是很大的錯誤。
自我檢討:自己的事要自己處理好,不能讓哥知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1996/8/7
終於知道了,原來我只是一個「抗議」!
真丟臉,我還告訴阿芳她們我會很幸福的,我不知道當一個人發現自己只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小小「抗議」時,他會覺得怎樣?我只覺得心裡好冷。
原來我的幸福只是因為我剛好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檳榔西施」,一個長得很不錯,可以讓他娛樂的女人;一個檳榔西施,可以讓他父親覺得丟臉。
他沒有從他父親手中得到他要求的職位,而我是他為這樣不滿所表現出來的抗議。
難怪……這宅子裡每個人看我的眼光都只有輕視,我覺得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這麼屈辱過!
1996/8/11
闔上日記本,蕭政易重重歎了一口氣,每次他總是懊悔自己當初為何不早一點回國。
他回到國內時見到的她已經不再是青稚的鍾意秀,而是被蕭家傷害到谷底的鍾戈彤了!
那時的她已經武裝起自己,成為一個夜不歸營,墮落到真正教人輕視,可卻又無人敢惹怒她的狠辣又縱情的女人。
見到她時,她喝得極醉,那天是她哥哥的頭七,她喝醉酒大哭大罵得嚇人,可他卻發現了她眼底的清楚傷痛;他就是在那一刻愛上她的,若不是真的發生了,他真的不相信他會對一個醉醺醺又笑罵得張狂駭人的女人一見鍾情的。
他愛她愛得刻骨銘心,初見到她時那種被當頭棒喝的感覺他始終忘不掉,即使她刻意使壞、即使她對著他訴說著和其它男人的放縱有多麼的享受……
他覺得他是個自虐心很重的人,即使聽到那些話的感覺扯得他心碎,但他卻仍很開心的享受她在他身邊的感覺,因為,能瞭解她的傷、她的悲哀、她的心的人只有他!
如果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去瞭解另一個人的心,是不是會愉快得多呢?將兩手支上額際,蕭政易心知肚明:他從不後悔去瞭解她!
「查到了嗎?」車門一關上,蕭政豪就開口問那個坐進車中的女子。
「是個壞消息,想賣掉你妻子的人正是你的父親,蕭勁揚。」
蕭政豪的眼瞳瞬時凍結起來,真的是那個傢伙--
女子將傳真數據遞給他,「看來你父親給了不少好處,不僅不要一分錢,還付了俱樂部一千萬元。他只有兩個要求,第一是你妻子的第一場表演,他要在場;第二是從此後不要在這塊土地上見到她。」
蕭政豪靜靜地坐著,空氣似乎凝滯住了,好一會兒過後,「我要一些俱樂部的數據,你知道,我要一些有用的,能讓他們不再在意我妻子的資料。」
那女子點點頭,她當然瞭解,要威脅人就是了。
車門再次關上後,蕭政豪從車內的小吧檯上倒了一杯酒淺淺的品酌,琥珀色的酒液隨著車子輕輕的震動起了小波紋,他雙眼盯著那酒杯,臉上平靜地看不出任何情緒。
「表演?想看我蕭政豪妻子的表演?那你得先學會付得起代價。」冷冷地自言自語,瞇起的深邃眼眸中藏放了野性的詭譎殘酷,仰起頭,他狠狠地將那琥珀色的酒液一口飲下。「阿盛,先回公司接夫人。」
原本只是要去桃園分公司一會兒而已,他以為讓鍾戈彤待在公司處理些公事沒什麼問題,現在卻不行了。
俱樂部的人很精明,沒捉到人,他們一定會另想計劃,如果再發現有人在查這件事,很可能會有其它的問題出現,尤其又有蕭勁揚的幫忙。
暫時先將鍾戈彤綁在身邊吧!反正這也不是什麼會讓他覺得勉強的事,只要他先學會怎麼克制好自己的某個部位就好。
華麗的阿拉伯式裝潢,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異的香氣,很多年輕女人的嬌嗲聲音,很多男人充滿淫穢笑意的歡樂,一層層的華麗帳幔下太明顯地隔開一群群男女……這是一個淫亂雜交的場合,會讓很多人完全忘記煩惱、完全的發洩。
這裡是「SEX俱樂部」的其中一個歡樂房間。
蕭勁揚喜歡這裡,這裡有一個遊戲房還是因為他的建議而出現的。在極度狂歡後,衣裝整齊的他沒了方纔的嚴肅,和兩個還沒完全從歡樂中恢復,臉上還帶點迷濛神態,已經上了年紀的男人一起抽著雪茄。
「蕭老是說,要把他完全趕出威峻?」
「不錯,我要召開董事會,拿下他執行董事的位置。」蕭勁揚的嗓音較平常更加的低沉,顯出他說這話的肯定。
「可是,這不太容易吧?他對威峻立下不少功勞。」
「不會太難,我沒給他太多的股份,只要沒人拱他,他是沒辦法在董事會上招來一點點風雨的。」蕭勁揚臉上有種一切操之在我的陰險表情。
「蕭老,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懂,你這二少爺是多少商界大老們夢想而不可得的人才,怎麼?你卻捨不得讓他繼承威峻?」哈著管雪茄,一臉風流樣的色老頭問出了很多人都不懂的問題。
「當初的事我們是一起做的,那時我們三個和老陳兩兄弟玩得瘋,將幾個鄉下女孩子帶去玩,別說你們忘了,那幾天我們過得可瘋了……」蕭勁揚一副陷入年少輕狂的回憶中。
「當然,那可是我過過最放蕩的日子。」呵呵……那才叫盡「性」過日子啊!
「那你們也知道那小子是怎麼來的了吧?」
那兩個人低下頭,有點瞭解他的意思,「你怕他是來替他媽報仇的?」他們那幾日玩得是很超過。
「那小子被他媽抱回鄉下養大,到了我身邊時,都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人了,說實在的,我從被我老子生下直到現在也沒被人嚇過,但那小子那天到我辦公室見我的時候,我還真是被他的眼神嚇到,那種冷靜深沉的眼神到現在我都記得。而且從初見面到現在,我從來也沒猜懂他的心裡是在想些什麼!」蕭勁揚難得的顯出幾分忌憚。
他是陰狠狡詐的,可那小子卻比他更加的深沉難測。
「臭小子,原來你老婆長得這麼美艷動人,你竟然藏到現在才把她帶出來亮相,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燈火交錯,優美的旋律蕩漾在穿著高雅的男女之間,這是富豪之家所辦的華麗晚宴,穿著潔淨白衫的服務生們穿梭在尊貴的賓客間,端送各式飲品。
容納得下幾百人的宴會大廳現在已經塞了八成滿的來客,廳上各個地方都圍著三、五成群的人在交流商機,或隨意閒扯些八卦。
「喂,政豪,當初我們都說過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你要不要和我換一件衣服啊?」一個戴了無邊眼鏡,看來人模人樣的年輕男子提出了很不像樣的要求。
「你有聽過貼身內衣可以送人的嗎?我可不要!不過,換幾隻義肢給你,我倒是不反對。」蕭政豪斜著眼瞟著他說,他發現他現在好像不太喜歡這一類的談話內容了。
「去你的!」
男人湊到一起,好像也不會比女人安靜多少,一堆上流社會的年輕第三代們圍在一起吱吱喳喳的,話題總是繞著蕭政豪那讓人眼睛一亮的妻子,還有他為威峻所簽下的那張兆元合作案。
「喂,兄弟,你老婆身邊圍了不少長舌女,你不擔心她被教壞了嗎?」理了很帥氣頭髮的男人好心提醒蕭政豪,他老婆有被帶壞的危險。
「沒事,她碰到熟人了。」蕭政豪轉頭向妻子那邊笑了笑。
除了像剛才,她的身邊圍了一群不知死活的公蒼蠅以外,他不在意她多交一些朋友。
「可在她身邊那個是『八爪魔女』耶!」長舌公之一為名花的主人擔心。
「八爪魔女?」蕭政豪不太瞭解。
「你不知道嗎?這女人是專門帶壞其它女人的,我妹妹就被這女人帶壞,成天就說要對喜歡的男人主動出擊,要捨得丟掉用過的男人,人生的樂趣才會多……我的天!真搞不懂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全天下男性之公敵!
「不錯,我上次和小媚的事,就是被她搞壞的。」長舌公之二也忿忿不平的說。
「對,她還跟我老婆說什麼『人是群居的動物,但卻也是孤獨的個體』,所以女人要盡量為自己活,不要凡事以男人為主,你知道嗎?我老婆原本對我可是百依百順的,現在……哼!」某個受到妻子性情大變所苦的男士發出不平的怒吼,狀極悲苦的狂飲一杯威士忌。
「她叫魏徉熏,小名小熏。今年二十六的老姑婆,不過肯定不是處女了。」長舌公之二不太友善的介紹眾人口中的女人。
蕭政豪擔憂的眸子遙望向隔下一個餐飲吧,正聊得很開心的那群女人,可能來不及了,他心想,怎麼這女人和鍾戈彤竟會是最要好的朋友呢?回家後他得對她好好洗腦一番呢!
不過,若是他聽到女人圈子的對話後,他大概就不會做那樣的決定了。
☆
「你確定這些觀念都是我灌輸給你的?」鍾戈彤不太相信自己竟是這麼有思想的人。
「當然,所以在PUB內第一天和你打完架後,我們就成了莫逆之交。」小熏很肯定的說。
剛才她們在聊的內容剛好和那群長舌男有異曲同工之處,只是評斷各有不同罷了。
銀色大型加長房車內,一陣男人悅耳的低沉嗓音不斷持續,持續得幾乎讓人覺得有點聒噪的程度,而低頭接受訓話的女人則始終不敢抬頭。
剛才在宴會上,小熏認為言論的所有權人既然已經公開出現,那她們乾脆組個什麼團體比較好玩,結果「女人至上同樂會」就此應運而生。而她,「無辜」的蕭少夫人就在眾人一致公推下,當選為第一任會長。
「……你不覺得夫妻間的感情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才對嗎?如果夫妻間的某一方一直想著這段婚姻不一定會維持很久,而讓心情飄浮不定,這是很不對的事,不是嗎?」蕭政豪努力的進行著消毒的工作。
可惜的是,言者諄諄,聽者邈邈。
鍾戈彤正專心考慮著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實向老公招認,還有,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剛獲得了某團體的會長職位?
「二少爺,到家了。」車子停好後,司機很快將車門拉開。
蕭政豪手牽著她,一邊仍殷殷告誡著他身旁那個自覺愧疚的小妻子。
「二哥,你來一下。」突然,一聲不太大的聲音傳送到蕭政豪的耳裡。
長篇大論被弟弟打斷,他顯得有些不愉快;鍾戈彤卻有種總算解脫的輕鬆感。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有點累了。」蕭政豪隱藏住被打斷重要事情的不悅情緒,語氣平和的說。
啊∼∼不會吧?還要說嗎?鍾戈彤有點擔心。
蕭政傑卻拉住他的手,「不行啊!這事很重要。」很堅持的要求著,臉上的神色也看得出慌亂。
蕭政豪看了他一眼,顯得有些不耐煩,「好吧!」他答應了,轉頭對她說:「你先回房睡覺,不用等我了。」
他知道蕭政傑一定又有什麼麻煩事要找他幫忙,而這個麻煩事應該就是他現在以為的那個!
鍾戈彤點點頭,很配合、很愉悅地快步跑回房中睡覺去了。
「怎麼回事?」在小型的溫室客廳裡,蕭政豪氣定神閒的問。
「二哥,你有沒有錢?先調一些給我救急。」蕭政傑額上冒汗,在柔和的燈光下,他臉上沒了平時紅潤的好氣色,顯得有些蒼白。
「要多少?」
蕭政傑比出三隻手指。
「三千萬?」蕭政豪有些提不起勁的問,看來阿中的辦事效率變差了。
「三……三億!」蕭政傑有些口吃的說,這數目讓他都覺得不太開得了口。
「三億?!」蕭政豪難得表現出驚訝。「為什麼要這麼多錢?」他明知故問,這小子也太好拐了吧?他才到那賭場不到一星期的時間啊!
蕭政傑額上的汗水冒得更多了,擔心借不到錢,他略顯急切地說:「我讓朋友帶到賭場去,結果手氣太背,反正就是賭輸了,你先借我,我一定會想法子還你的。」
「我現在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錢?你找爸想辦法。」蕭政豪很快的拒絕提供幫助,看來該幫阿中加薪了,他暗忖。
蕭政傑聽了他的「建議」,更加急躁地拉扯開棕色襯衫領上的扣子,揮動著手說:「要是讓他知道我去賭錢賠了這麼多,我一定會被打死的,而且我還從公司先調了幾百萬……」他焦急得在小客廳中踱步。
「你身上都沒錢了嗎?我這邊現在只調得出兩千萬。」不同於蕭政傑的緊張、著急,蕭政豪很悠閒的說。
「才兩千萬?!我的錢早就都被賭場拿光了,我完了!他們說明天再拿不出錢就要讓我難看了!」蕭政傑兩手抱著頭,身上不停地發抖,「我完了!一定會被打死的……嗚……怎麼辦?」
蕭政傑抱著頭,突然哭了起來;而蕭政豪則是冷冷的看著他。
這樣的男人竟然也能身兼幾家關係企業的總經理,他真是徹底覺得該為自己感到悲哀。
「我想,你先拿你那些威峻的股票押給他們吧!」蕭政豪拍拍弟弟抖個不停的肩,假好心的提議。
蕭政傑慢慢將臉從兩隻手掌間露出來,「拿威峻……的股票?」他眼神有些茫然,然後很快的搖頭,「不行!我會被我媽打死的。」
「你寧可明天被賭場的人教訓?」
蕭政傑臉色變得更慘白了,原本停下的抖動,又因為想到被痛揍的畫面而開始打顫起來,「不要,他們真的會把我打死的……」他聲音裡充滿著恐懼。
蕭政豪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便留下蕭政傑一人在充滿花香的小客廳,轉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