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小娘子 第一章
    唐,貞觀時期,學術日甚昌盛,書院漸興。

    在各學派的書院中,以風光秀麗的武夷山上的煙波釣叟書院最為特殊——它除了教授詩書禮樂外,更傳授了自易經裡延伸出的兵法和奇門遁甲;而且,也是少數收受女學生的書院。

    煙波釣叟書院的兵法超絕至極,於戰場上,屢破敵陣,因此,從書院光榮出師的每代弟子不是文壇之傲,便是國之棟樑,以至於每到了秋初,就會有許多欲上山報名入學的學子們經過上武夷山的必經之路——朝陽鎮。

    朝陽鎮,是位於武夷山腳下的一個小鎮,依山傍水、鍾靈毓秀,甚至傳言此為龍穴之所在,就連當今皇上也來探訪了幾次。如此地靈人傑的環境,當然是人才輩出。  

    在人才濟濟的朝陽鎮上,最令人引以全鎮為榮的當屬煙波釣叟書院的創辦始祖——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分別為:獨孤家、殷家、傅家和狄家。

    其中的獨孤世家,不僅是鎮上首富,更於唐初時期開始,歷代子孫便於朝中擔任謀士,不論兵法、星象、占卜等樣樣精通,就連皇上選皇太子也得請教獨孤家,可想而知,其於朝中重要的地位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所以獨孤世家理所當然的成了鎮上人人想攀附的好人家,只要和獨孤世家沾上邊的人,都會受到人們敬仰和欣羨的目光;反之,若被獨孤世家叱責過的人,恐怕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就以這次而言,獨孤世家的老爺獨孤南,為了替他的獨子挑選媳婦,命了畫匠將全鎮和鄰鎮凡年滿十五,且有意和獨孤家結為姻親的女子全給畫了下來。

    沒想到,竟造成空前的轟動,光是鎮內主動奉上畫像的女子就數以百計了,何況是加上鄰鎮的女子,可說是比皇上選妃還吸引入。會有如此盛況,只因眾人皆想和獨孤家的人攀點關係,這就等於同時擁有享受不盡的名利和富貴;而且,最令姑娘們心動的是才智兼俱、英俊絕倫的獨孤世家的大少爺——獨孤傲群。

    不過,獨孤傲群的性格果然如他的名字一般的桀驚冷峻。

    只見他對這堆積如山的畫像看也不多看一眼,甚至在被家人逼急時,隨手拿出一張畫像來,便對著圍在一旁的親戚、家人們叱道:  

    「要我獨孤傲群,隨便就娶這種無才、無容的女子為妻,對獨孤世家而言真是一大恥辱!」話完,他隨手一丟,將畫像丟向眾人的腳跟前。

    他的話足以決定此人的一生!替自己女兒撞著冷汗的親戚們一想完,連忙往攤在地上的畫像一瞧,只見畫上的女子肖像旁,寫著斗大的三個字:

    雲晴晴

    一發現不是自己的女兒,這才鬆了口氣,不過一時之間,倒使「雲晴晴」這個名字成了人人茶餘飯後的笑話。自此,雲晴晴這個女子不僅代表著無才、無容的女子;同時,也讓她的人生像被詛咒了一樣,掙脫不開這個「一輩子也別翻身」的印記。

    這樣的笑話甚至擴散到了初秋時節,仍未見消褪。來自各地前來報名煙波釣叟書院的學子們依舊對這件拒婚事件感到新鮮,一群打算要上山,在客棧裡休憩的學子們正在議論著。

    「聽說沒?煙波釣叟書院背後的大金主獨孤南的獨子,也是煙波釣叟書院裡的首座弟子——獨孤傲群的拒婚事件?」  

    「當然!這種事情,早就透過從書院下山放長假的學子們,傳到我家鄉了。」 

    「那些不知自己幾兩重的人,居然那麼不知羞地想要和獨孤世家攀親附貴的,也真難怪那才學拔萃、相貌出眾的獨孤傲群會不屑一顧了。」  

    「是呀!以獨孤傲群如此優秀至極的人才,連皇親國戚都想攀附的青年才俊,怎會看上如此無才智又無美貌的女子呢!真是賴蛤蟆妄想吃天鵝肉!」

    「對了,那個無才又無容的女子叫什麼來著?」

    眾人思忖一會兒,隨即齊口喊:「啊!雲晴晴!」

    話語甫落,只見一名女子冷不防地將身子捱了過來,雙手插腰,一臉氣憤地望著他們,嚷著:

    「喂!你們在胡說什麼?」

    眾人一驚,循聲望定眼前嬌俏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白,水藍色的紗緞輕飄飄地在袖口和腰際間拂動;一頭如黑瀑的秀髮編起幾繕辮子,在辮子上纏繞著緞帶,更顯嬌甜清純。

    「請問姑娘有何指教?」其中一名學子問。

    「指教不敢,不過,我倒想罵人!」她氣極地喊著。

    「罵人?」學子們被她這天仙臉孔,卻有著惡鬼般的憤恨口氣所震懾。

    正當眾人思忖一切時,客棧的胖掌櫃已拿著鍋鏟衝了出來,指著那群學子叫罵道:「我女兒晴晴的是非,你們也敢搬弄,看我不宰了你們,我就不叫雲大富!」

    「哇!沒想到爹爹比她自己還激動。

    「爹,你別生氣呀!」女子連忙過來安撫雲大富。

    雲大富!眼前這個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掌櫃名叫雲大富,又見一旁的女子喊他爹莫非……

    「天!難不成你就是……」眾人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嬌俏的女子,啞口無言。

    女子仰起小巧的下巴,夾雜怨恨,清晰有力地道:「我,就是那個無才又無容,外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雲晴晴!」

    雲晴睛!眾人心裡同是驚呼。  

    「你們這群小子還不滾!」

    來不及反應一切,已見雲大富揮著鍋鏟朝他們衝了過來,學子們連忙抱起包袱,拔腿就跑。  

    待他們狼狽地跑出客棧後,雲大富胖胖的身子也跟著追到客棧門口。他雙手環胸,對著他們的背影冷哼了一聲,又喊著:「全和獨孤那小子一樣自以為是,家裡有幾個臭錢就想砸死人,人長得英俊不凡就擺起臭架子啦!」說著,他將一旁愣望著他發飄的雲晴晴拉到身旁,又道:「我女兒也不差,不要以為只有你們這群有錢有才學的人可以報名煙波釣叟書院,我女兒當然也行。」他轉頭對晴晴道:「女兒,爹要你現在也上山報名入學!」

    他一說完,整個街坊、客棧裡看著熱鬧的人紛紛噗啼地笑了起來。雲晴晴見狀,整個臉已羞紅了起來,只差沒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扯著雲大富的衣袖,沒好氣地道:「爹,你在亂說什麼?我這種什麼都不會的人怎麼進得了鼎鼎大名的煙波釣叟書院?你別開玩笑了。」

    「不!」雲大富非但還沒清醒,反而將雙手搭在女兒的肩上,形色肅穆地道:「晴晴,爹明白,雖然你很早以前就傾心於獨孤家的那小子,但是你被他說得一文不值,讓你沒人敢要。為了替爹雲家爭回一口氣,你不能就此屈服,你一定要放手一搏,學點才識,讓獨孤那小子另眼相看。說不定,哪天還可以弄個朝廷女官來做做,是不是?可別讓那小子和鎮上的人看不起我們雲家呀!你明不明白?」

    是呀,爹說的一點也沒錯。雖然她早在若干年前,初次在市集中見到了獨孤傲群後,便一直傾心於他。但是,從獨孤世家裡傳出的每一句話都被鎮上的人視為祖訓,而她這次竟成了無辜的受害者,雖然她的確沒什麼才學和美貌,但和其他同齡女子比起,也算差強人意了,可是獨孤傲群不選她為妻就算了,居然還當眾羞辱她,真是令人又生氣,她絕不能被那小子的話誤了一生,否則她還這麼年輕就沒人要了,不是很可悲嗎?

    她一定要極力挽回名聲,而最好方法就是讓獨孤世家的人當眾讚賞她。不過,她知道獨孤世家的人是從不輕易替人背書的,而今,只好另擇他法,也就是上煙波釣叟書院,學習詩書和兵法,以修身讓謠言不攻自破。

    一想完,她連忙拉住爹爹的手,急切地點頭,道:「好!爹,我明天一早就上煙波釣叟書院報名參加入學考試。」她和雲大富同時望向天際,一副從容就義模樣地道:「爹,相信我,我會替我們雲家爭光,等我學有所成之時,我將以我滿腹的才學破除獨孤世家的詛咒!」

    雖然雲晴晴沒啥優點,就是有這股衝勁,一旦她決定了的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

    「嗯!晴晴,爹相信你。」雲大富感動得只差沒有掉下幾滴眼淚。

    哼,獨孤傲群,你看著吧!我雲睛晴可不會因此認栽的。雲晴晴在心裡喊著。  

    什麼?被獨孤世家形容作無才的女子——雲晴晴,居然不怕死地要去人才輩出的煙波釣叟書院讀書!不由得令一旁看熱鬧的客倌們啼笑皆非。

    從這天起,朝陽鎮上又傳遍了另一件事件——雲晴晴因獨孤傲群的一句話,決定要上學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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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雲晴晴果然收拾了包袱後;便起身上武夷山的煙波釣叟書院參加入學考試。

    沿著小徑,一路上的美景令人歎為觀止。

    懸崖峭壁,山嵐繚繞於其間;松柏青翠,聳立於山巔絕壁之上;泉水瀑布,涓涓水流聲,迴盪在山川深谷中;蒼鷹長鳴,盤旋於天際。

    雲晴晴和其他上山入學的學子一樣,覺得自己有如置身於仙境般,每走一步,就會傳來更大的驚歎聲。

    正當雲晴晴觀望美景入迷時,忽地,自前方的石階上傳來女子的驚呼聲。「唉呀!」

    眼看路過的學子們都趕著進書院考試;根本不理會她,立即挑起雲晴晴見義勇為的情緒,連忙將她扶起。

    「姑娘,你沒事吧?來,我扶你走。」

    當那拐到腳的女子站起身,雲晴晴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絕美的嬌顏,不禁讚賞道:「姑娘,你是個大美人哪!」

    女子嫣然一笑,更顯撫媚,眸光裡疾閃過一絲自信地道:「謝謝,你也不差啊,挺可愛的,而且,你很善良。」她停頓須臾,似乎想起什麼地道:「你應該也是來參加入學考試的吧?」

    「呀!對啊,我是來考試的,慘了,來不及了。」雲晴晴驚呼。 

    「哇塞,你現在才想到啊?還不快去。」

    「可是,你的腳……」雲晴晴擔憂地望著她。

    「行的啦!快去吧!」那女子催促著她。

    「那你小心了。」雲晴晴對她說完後,趕緊直往石階的盡頭衝去。 

    終於,眼看煙波釣叟書院已巍立於石階盡頭的白霧間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後,一股作氣地衝上最後一格石階。

    當她爬完了所有的石階,佇立於書院門前時,不由得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懾——只見放眼無際的書院,依山逐層而建,所以有好幾根粗大的石柱穿透雲霄般地立於其中,每一根柱子上皆雕有詩文或是奇門遁甲術的口訣。  

    而書院外,環繞數以百棵的梅花樹,此時的梅花樹也漸漸發出新芽了。

    「哇!好美的書院……」她張著一雙美自,不禁讚歎。

    正當她為眼前的現象感到新鮮時,一名手執教鞭,年紀老邁的白髮男人已在一旁以輕視的眼神,打量著雲晴晴,道:「要考試的話,就趕快進去,否則考試時間一到,我東鬼夫子可不會讓你們這種不守時的學生進考場呵!」  

    「啊!對了,我還得趕著應試。」她這時才想到,連忙推開東鬼夫子朝前方跟著人群走進考場。

    「喂,你這丫頭,居然敢推我!給我站住!」儘管東鬼夫子扯著喉嚨大罵,但雲晴晴根本沒聽進去半個字。  

    她匆匆進了考場,怎知考場裡竟然安靜無聲,連一根針掉下去恐怕也會引起一陣騷動,她趕緊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找了個草蓆坐下。

    沒想到,整個考場就屬她最後一個到了,每個考生皆自顧埋首於書本中,這時她才有了大敵當前的危機意識。連忙也抽出書本來,打算好好地臨時抱個佛腳。

    怎知,書都還沒翻開,已見一名英姿卓越、帥俊挺拔的男子抱著試卷走了進來,立在所有考生面前。

    「是……獨孤傲群!快看!他就是獨孤傲群!」忽地,自考生堆中傳來一陣騷動。

    「哇!快看看,是獨孤傲群!」隨即,所有考生紛紛離開座位,往前趨近,只想好好看看這個書院的高材生、朝陽鎮的首富之子。

    獨孤傲群!雲晴晴好不容易鑽出了人群,只見佇立眼前的男子擁有足以傲視群倫的臉孔——冷峻的雙眸,足以令人不寒而慄;而緊抿著成一直線的唇角,微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深紋,更令人為之著迷。

    是了,這個英俊而冷漠的男人,也就是令她一見傾心卻又害她名聲掃地的男人——獨孤傲群!

    獨孤傲群的俊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紋,看來他是習慣了眾人欽羨的眼神愛戴;不過騷動實在是太大了,大家為了爭相一睹他的俊容,紛紛往前推擠。他可不想讓場面失控。隨即,只見他的眸光冷冷地掃了這群考生一眼,偌大的考場立即鴉雀無聲。 

    考生們會意地連忙搶坐回位,在混亂中,雲晴晴一不小心被人一把推出了人群,只見她身子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往前一趴,正好趴在獨孤傲群的腳前。

    考生們見狀,原本想大笑,不過笑聲卻在獨孤傲群板起臉孔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考場突兀的靜默,讓雲晴晴心裡大叫不妙,她偷偷地抬起頭正好銜接上獨孤傲群冷得像冰的視線……

    「你不想考試了嗎?」獨孤傲群雙手環胸,冷然地注視著她。

    真是糗大了!她只好狼狽地對著他苦笑後,奮力爬起,摸摸鼻子回去座位上坐好。

    待她乖乖地回到座位後,獨孤傲群這才道:「入學考試開始,由我監考。發下試卷後,不可交談或作弊,違者依書院院規逐出考場,不得異議。」他從容地發下試卷。「這次考試共有五百道試題和文章一篇,請各位在一個時辰內寫完。」

    老天!五百道試題外加文章一篇,一個時辰內寫完……哇!不會吧!雲晴晴光是看題目就傻眼了,何況是五百道高深難解的題目,這真是要她的命。

    不過,她答應爹爹一定要進煙波釣叟書院,而且這個令她傾心已久的獨孤傲群又是書院裡的院生,無論是履行對父親的承諾,或是為了破解獨孤傲群對她下的評語,甚至為了接近他,總之,她一定要進這個書院!

    來吧!她深吸了上口氣,認真地讀著第一道試題:論語共有幾篇?

    論語共有幾篇?真是難倒她了,她的腦子好像不聽使喚一般,什麼都記不得,愈想記愈吃力……哎呀!算了,從最後一道題開始吧!

    主意打定,她找到了最後一道試題,喃喃自語:請單述易經裡所……

    天!這又是什麼問題嘛!她竟然沒有一題會。

    就在她搔著頭,想破頭時,考生們紛紛離席交卷,而她,光是看這兩道試題,就已耗了半個多時辰。

    時間無情地流逝,冷汗也自她的額上沁出……

    眼看離一個時辰只剩一刻了,卻沒想到偌大的考場裡,只剩她一人。

    忽地一道人影走近她,遮住了桌上的光線,她意識到那道直逼而下的目光,不由得偷偷抬眼,只見佇立於面前的獨孤傲群緊抿著唇,頗感不耐地凝望著她,冷然道:「這種試題很難嗎?」

    雲晴晴的臉頰頓時暈紅了起來,她連忙故作鎮定地聳肩,傻笑道:「不……不會啊,只是我想要慎重一點,再下筆。」

    冷不防地,獨孤傲群一把抽起她的試卷,只見試卷上的答案離譜得令人噴飯。

    他搖搖頭,唇角微揚,滿含譏誚地歎道:「如果不會寫,就別耽擱你我的時間,還是早早交卷算了!」

    雖然她對他傾慕已久,但是卻受不了地對她的冷言冷語。  

    雲晴晴搶回她的試卷,微慍地蹙起兩道彎彎的新月眉,道:「寫得快又怎麼樣?考試時間不是還有一刻嗎?我偏要慢慢寫——」 

    怎知,她話語甫落,外頭正好傳來響徹雲霄的鐘聲……

    獨孤傲群抽起她的試卷,冷冷地道:「鐘聲響了,十年後再來吧!」

    收走了最後的一張試卷後,他邁著大步,迅速地離開考場。

    哇!獨孤傲群也太不通人情了,而她的入學考試,就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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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沒想到,這個又沒錢又沒才學的雲晴晴,居然可以入得了人人擠破頭也想進入的煙波釣叟書院!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完全是因為書院背後的大老闆——獨孤南的大力幫忙,否則以她當天入學考試的結果看來,她連煙波釣叟的學堂也踏不進去,更遑論上課了。

    不過,獨孤南總算還比他兒子獨孤傲群善心得多,他明白,因為兒子的一句話,讓雲晴晴這個小妮子飽受人們的嘲笑,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誤了她的一生,他只好破例請院仕——梅花莊主,無論如何都得讓她入學。

    大老闆都開口了,身為院仕的梅花莊主,只好無奈地將這個入學考試不及格的雲晴晴,編入了被喻為書院裡的放牛班——北館。

    依山而蓋的煙波釣叟書院,呈九宮圖型,分別是九楝建築——一人書院,便是南館和其左右兩邊,分別為藏書、練劍的白虎閣和膳房天貴閣;穿過南館,便是練武的玄武殿;而玄武殿的左右兩翼各為首座弟子和次座弟子的學堂,東館和西館。  

    至於,在書院裡的最後方除了左右的青龍閣和朱雀閣,是為全書院學子們的宿舍外,還有卓立於兩閣中間那看起來搖搖欲墜、破舊不堪的老舊建築便是北館。

    依照入學考試的成績和家世背景來劃分出東、西、南、北館的學生;成績和家世最為優秀的就在東館,接著是次等的西館和南館;那些成績最差,又沒家世背景的人,只好乖乖地待到北館去。

    可想而知,書院裡的首座弟子獨孤傲群,不僅是朝陽鎮的首富之子,更是整個書院的驕傲,這館裡的其他同窗和西、南和北館的學生望塵莫及的。

    風光明媚的武夷山上,遠遠的山嵐煙霧間,巍立著一幢被梅花林圍繞著,氣勢超絕的莊園——這就是天下聞名的煙波釣叟書院。

    雲晴晴身著書院的院服——白色的紗衣外,罩著一件水綠色的低襟襟幃;懸在柳腰上的是流線而下的長裙和一塊刻有書院院名的八卦形玉了,這正是身為煙波釣叟書院院生功光榮表徵。 

    她手裡抱著一盒厚重的書卷,拖著疲累的身子,走了數百階的階梯。

    「天呀!這是……這是什麼書院嘛!要讀個書,還……要先把學生折騰得半死不活,真是豈有……此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抗議。 

    第一次來時,她還覺得新鮮有趣,不過,第二次來時,她已無心觀貪沿途風景了,心裡只有怨恨這比爬坡還痛苦的石階小徑。 

    抬頭往上看,煙霧中的書院,還離她有段好長的距離;而回頭望去,她更不禁倒抽一口氣,只見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爬了好幾百階的蜿蜒曲折的石梯。天!真教她進退兩難,她開始後悔自己意氣似地上山求學。

    就在她決定到一旁的樹下休憩時,忽地,自身後有個人輕拍了她的肩膀,同時,身後傳來一聲女子的清脆嗓音。「雲晴晴?」 

    雲晴晴聞言,錯愕地回頭,望著身後的俏麗女子。

    「你……叫我嗎?」  

    那女子巧笑了起來,一副發現寶藏似地叫道:「你果然就是雲晴晴。」  

    「你認識我?」雲晴晴疑惑地望著陌生女子。她敢打賭,她真的不認識這個嬌俏的女子。

    「我叫李暄,已經在這求學一年了,而你雲睛晴的名字早就轟動了整個朝陽鎮,鎮上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你。」那女子笑說完後,又道:「聽說,你這次為了雪恥,所以上山求學,我一直很欣賞你這種無畏無懼的精神,沒想到開學的第一天就能遇到你,也算是我們有緣,不如我們一起走吧!」  

    見李暄一副好像很崇拜她的模樣,雲晴晴不好拒絕,況且兩個一起走也比較有意思些,於是她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在兩個人說笑下,不知不覺地已經到了書院門口了。

    在書院門前擺著一塊木製告牌,上面清楚地將東、西、南、北館的學生,按入學考試時的結果依序區分好了。列於名單首位的當然是東館的獨孤傲群……然後是西館……李暄……南館……最後就是北館了……

    終於,雲晴晴在名單最末,也就是全院第三百零一名學生上,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北館雲睛睛 

    「李暄,你在西館;我在北館。雖然沒有同館,不過西、北兩館應該很近,我們還是能有相處的機會呀!」雲晴晴拉著李暄的手興奮地喊著。 

    她在心裡暗忖著,雖然她自己和獨孤傲群的名字一個在頭、一個在尾,但是只要能有機會出現在同一張名單上,她便已感動至極了。 

    然而,李暄卻有些黯然地低下頭來,歎道,「真可惜,還是在西館,不是在東館。」

    「東館?」雲晴晴不明所以地望著她,問:「你真想去那非人所讀的東館?」

    李暄連忙回過神,苦笑地支吾著:「沒……沒有啦。」

    她的笑意裡,似乎隱瞞了什麼事似的苦澀。雲晴晴正疑惑不巳時,一陣騷動自門外往書院裡移動。不少的驚歎聲,也同時響起。 

    「哇!是獨孤傲群!」

    「天資聰穎又相貌堂堂的獨孤傲群,果然氣勢不凡!」 

    新入學的院生們紛紛趨前一探這個眾人慕名己久的俊男才子。

    獨孤傲群以著修長的雙腿,快步地掠過了人群,這是每年新生入學時,他所必須承受的目光洗禮。  

    雲晴晴鑽過人群,定睛一看,果然是獨孤傲群。

    哇!他一身的白色院服,更是映襯出他那股冰心做骨的氣質。

    她立即擋在獨孤傲群的面前,手指著自己,急切地問道:「獨孤傲群,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入學考試那天見過面的。」  

    獨孤傲群輕輕抬眼,當目光掃向眼前的雲晴晴時,他先是一怔,然而這道驚愕的眸光在不到一刻,又恢復了原先的深邃若海。 

    他不語,就當他要離開時,始終跟在他身旁的東館同窗袁傑,已開口替他回答:「獨孤他當然知道了,你就是那位被他評定為無才又無容的雲腈晴,是吧?」

    「你!你!你!……」雲晴晴糾結著雙眉,怒指著袁傑。不過,她卻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眼,因為袁傑說的可是事實啊!

    同時間,袁傑的話已造成人群裡的一陣騷動,眾人驚呼:

    「雲晴晴?真沒想到她就是那個無才又無容的雲晴晴!」

    「看起來還不錯啊!不過既然是獨孤傲群說的,一定沒錯!」

    一道道輕視的目光直往她身上打量,眾人不斷地交頭接耳,對她評頭論足著。

    獨孤傲群始終不發一語,一副不干他的事地掠過了雲晴晴,思忖片刻後,才忽地轉頭看著雲晴晴,漠然地道:「我從不記無謂的事。」

    哇!他的語氣像冰一樣,將雲晴晴冰鎮住了。

    然後,他轉回頭,氣定神閒地繼續往東館邁步前進,袁傑和一旁觀看的人在獨孤離去後,也一哄而散了。  

    雲晴晴黯然至極地低下頭,須臾,又不捨移開目光地抬眼,追逐著他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東館裡。 

    是的,在這拔萃出色的男人面前,她就像一隻小螞蟻一樣渺小得微不足道。  

    她喃喃自語。「如果,我也可以當東館的學生,那該多好,這樣不就可以和他……咦,等等,難道……李喧也是這麼想?」雲晴晴恍悟地回頭,只見李暄正也含情脈脈地望著獨孤傲群離去的方向……啊——  

    「李暄,你也……」雲晴晴驚愕地指著李暄,說不出話來。

    對視片刻,李暄才羞紅著臉,點頭道:「嗯!我喜歡他,所以才會來煙波釣叟書院,不斷地考試,就是希望能在三年內,有機會和他同於東館求學,也因此,我對他的事情特別注意,也就這樣知道有你這個人。」

    「你果然喜歡他!」雲晴晴驚呼。

    哇!情敵大多了吧!

    這也難怪,以獨孤傲群這般超絕的出眾條件,很難不讓姑娘們有所悸動,就連她自己也是如此,縱使他曾對她作了太過直接的批評。但是,再見到他時,她發現自己還是很喜歡他的,絲毫不能割舍下對他傾慕已久的感情。 

    「你也是吧?」李暄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隨即又黯然地道:「不過,我在這裡求學一年了,他從沒有正眼看過我;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我會有機會和他一起學本書院最上乘的兵法的。」李暄說。 

    她喜歡獨孤傲群的事似乎已不再是秘密了。雲晴晴在心裡想著。不過倒是李暄的話似乎別有深意。

    「本書院最上乘的兵法?」雲晴晴疑惑地望著她,問:「這是什麼意思?」

    李暄望著她,露出滿含深意的微笑,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了。」說完,正要離去時,她又回過頭,道:「對了,晚上要編院生寢室,到時,朱雀閣見了。」

    話完,她便往西館走去了。

    望著她的背影片刻,在鐘聲響起時,雲晴晴才趕緊跑向位於書院最後方的北館,不過心裡仍反覆地思忖著李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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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沒想到,位於書院後方的北館,竟還要再爬一段石階,恐怕再這樣下去,等兩年後,未必能學有所成,卻一定會把小腿肚養得白白壯壯。

    一踏進北館,雲晴晴只覺腳下的木製地板咿呀作響,窗欞也搖搖欲墜,甚至天花板上邊長了許多蜘蛛網。其狀況之淒慘,是在書院東、西館,甚至南館所預見不到的,這彷彿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

    北館裡的院生約略有二十人,不是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就是一身襤褸的苦命人。雲晴晴不由得在心裡猜想著,自己是屬於哪一種人呢,是屬於那種看來不笨,其實沒什麼內涵的那種人呢?抑或是,看起來很有錢,其實是窮光蛋一個的那一型?

    來不及想大多,一個沈沈的老者嗓音,已自她身後響起。

    「這位學生,已經上課了,請你回座,別站在夫子的桌子前。」

    她頓時一驚,這才發現,原來她身後那長相怪異的老人已佇立許久。她不好意思地連忙躬身作揖地道:「是是是,夫子,學生我這就回座。」

    她找了個位置,在蓆子上坐了下來。

    夫子清清喉,道:「新生和舊生都給我菩忌,我是北怪夫子,從今以後的兩年求學時光裡,我就是你們的講學夫子,現在請同學們把論語到學而篇……子曰……」

    隨著夫子的朗朗讀書聲,她兀自地打量著週遭的一切,雖然破舊之點,不過能和獨孤傲群同一個書院,她已經覺得很幸運了。

    況且,只要兩年後,她就會學有所成,到時候,說不定他就會對她另眼相看了呢!雲晴晴的心裡暗自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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