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又失蹤了。
這次連葉修為也找不到她的蹤跡,她像是真的從這世界蒸發,就連萬用交際花公司的關卡小酒吧,現在也大門緊鎖,掛起暫時歇業的牌子。
沒了所有的線索,葉齊每天就像是遊魂似的在街頭晃蕩,連公司也無暇顧及,就是企盼老天有眼,可以讓他尋得郁玟的蹤跡。
「他還是一樣嗎?」躺在病床上的程晏婷蒼白著病容問著坐在一旁的林揚。
「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說呢?」林揚長長的歎了口氣,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說起來,都怪他,要是他當初不要提議 去找萬用交際花公司幫忙,那今天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程晏婷痛苦的閉起了眼,讓林揚一個緊張,連忙問:「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搖搖頭,「不是,我只是在想,難道我錯了嗎?我只是愛他而已呀。」本來她是假意要裝病嚇他們的,誰知道竟在 送她到醫院的途中真的發病,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晏婷,不是我要說你,強摘的果子不甜,就算今天他真的願意娶你,可他的心卻始終不在你身上,難道你以為你就會幸福嗎?」他輕歎口氣,兩個都是朋友,他一樣關心,當然更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受傷害。
她黯然的垂下眼睫毛,淚水悄悄的泛上,「我都知道……」只是要放棄真的好難啊。
看她落淚,林揚心中不忍,正想要多加勸慰之時,葉齊卻突然推開了房門,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齊?」林揚驚愕的站起身,隨即又皺皺鼻道:「你喝酒啦?」天,真是酒氣沖天。
「小意思,待會我們哥倆再去喝幾杯吧。」葉齊醉醺醺的打了個酒嗝,吊兒郎當的走到病床邊,俯視程晏婷的眼眸中連以往的兄妹之情也沒有了,冷冷淡淡的,毫無生氣,「我來過了。」
這就是他最近幾次來看她的態度,冷淡而無情,擺明是虛應一應故事。
「好了,可以交差了,揚,我們去喝幾杯吧。」葉齊嘲諷的扯扯唇,搭著林揚的肩膀,吆喝道。
「齊,你怎麼可以這樣?」林揚尷尬的看著已經受不了而垂淚的程晏婷,暗暗的斥責著他。
「為什麼不可以?」葉齊忽的大聲咆哮,「她想要我的人,我給她,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她還要我怎樣?」找不到郁玟的挫折與怒氣讓他再也無法掩飾的爆發。
「你這樣說對我太不公平了,我只是想要你恢復原狀,只關心我一個人而已啊。」程晏婷啜泣的道,現在的葉齊,跟她當初所認識的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那你又對我公平嗎?我要的是郁玟,不是你。」葉齊知道自己在借酒裝瘋,可卻管不住自己的舌頭,「若不是你作出那種無理的要求,郁玟也不會走的。」
她的臉色霎時刷白,他從來沒有這麼惡意的對她說過話,難道這就是她要的嗎?讓他恨她?
不,她不是這麼可惡的人,她不要他恨她啊!
眼見氣氛火爆緊繃,林揚連忙打回場,強硬的拉著葉齊往外走,「走啦,你不是要我陪你喝酒,我現在就陪你去,不要在這裡發酒瘋了。」要是晏婷心臟病又發作怎麼辦?
葉齊的濃眉緊緊的糾結在一起,沒有抗拒的讓林揚將自己往外拉,他知道自己已經傷害了晏婷,繼續留下來,只會說出更多埋怨與惡毒的話來罷了。
「等等。」忽的,程晏婷虛弱的聲音響起,頓住了兩個男人的腳步。
「齊,你是不是很恨我?」她問道。
葉齊緊擰著眉,不發一語。
這就是默認了呵。「我知道了,你去找回她吧,與其讓你恨我,倒不如我忘了你,以後我們就成陌路,不相往來。」她咬咬牙,作了自己此生最艱困的決定道。
「哎呀!何必這樣呢?我們三個人永遠都會是好朋友的啊。」林揚見她說得堅決,連忙道。
「不,如果他決定要選擇她,我們之間就不需要再兒面,徒增困擾。」這是她最後的小小賭注。
「這、這……齊,你也勸勸她吧。」林揚用手肘推推葉齊。
沉默了好半晌,就在程晏婷幾乎要以為葉齊會選擇維持他們多年的情誼之際,他卻沉緩的開口說:「我知道了,不過在我心中,永遠會把你當成一個可愛善良的妹妹看待。」語畢,他推開林揚攙扶著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唉, ——」
「不要叫他。」程晏婷制止了林揚的叫喚,旋即背過身子難過的飲泣。
而夾在中間的林揚也只有無奈的搖搖頭,坐回床邊,等著待會再好好的安慰安慰她。
* * *
「唉,你還不想見他嗎?」葉修為轉動著輪椅的輪子,將自己推到庭院中的郁玟身後。
她輕抿著唇搖頭,佯裝平淡的道:「他有這麼好的女孩在愛他,我實在不應該打擾他們了。」
「傻孩子,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家那個臭小子愛的是你嗎?」真是的,這兩個小孩真讓人操心。
郁玟苦笑的垂下頭,輕歎道:「他們會過得很好的。」
「可是要是他不顧一切的要找你呢?」真是頑固的女孩。
「不會的,他絕對不會想到我會再回到這裡,只要葉伯伯您不說,我相信他不可能找到我的。」郁玟堅定的說。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正是她重返葉家躲藏的原因之一,至於其他的原因,只能說她不能否認自己對他仍有所依戀吧,躲在葉家,就彷彿自己跟他還有一絲淡淡的牽繫,沒有完全的斷絕。
「唉,你知道他現在落魄成什麼樣子的話,或許就不忍心再躲他了。」葉修為長歎口氣道。
郁玟忍住詢問的慾望,強自歡笑道:「葉伯伯,我們不要說他了,醫生不是要您今天去看報告,結果如何?」「結果……呃,結果……」唉,結果就是他糟糕了,那個什麼醫生竟然搞出一個大烏龍來,他的身子明明還健朗得很,卻偏偏說他得了絕症。
「怎麼了?是不是……」看他一臉煩悶,或許是不樂觀,她連忙安慰他,「別擔心,我相信現在醫術發達,一定可以找到治療的方法。」
他尷尬的笑笑,沒有應話。
「那、那他知道了嗎?」郁玟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到葉齊。
葉修為無奈的點點頭,「知道了。」這就是最倒霉的地方,那個醫生竟然不先通知他,而是先通知齊,害他被那個不肖子狠狠地咆哮了好半天。
不過,這也代表他實在是很擔心他,就這一點,他是倍感欣慰的,所以嘍,基於此,他得做出一些回報,反正利人利己,一舉兩得。
「葉伯伯,您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喊了他好半天都得不到回應,郁玟困惑的皺皺眉,擔心的問,「還是哪邊不舒服嗎?」
「沒、沒有,不過啊,玟玟,葉伯伯是真的很希望你能當葉家的媳婦,更希望在葉伯伯有生之年可以聽到你喊葉伯伯一聲爸爸。」一道奸詐的光芒閃過葉修為眸底,「對了,乾脆你現在喊喊看,讓葉伯伯過過乾癮也好。」「這……」郁玟為難的猶豫著。
「難道你連一個垂死老人的願望都不願意達成?」他故意裝出一副頹喪的模樣,整個人霎時又老了十歲。她連忙蹲下身子,扶著輪椅的扶手說:「好吧,我喊我喊。」她深吸口氣,低聲喊了句,「爸爸。」
「什麼,我沒聽到,可不可以再大聲一點?」葉修為佯裝聽不到,要求她再喊一遍。
郁玟尷尬的抿抿唇,無奈的提高音量,「爸爸。」
「太好了,你們大家都是見證人,玟玟答應當我葉家的媳婦兒了。」葉修為突然開心的大聲道,讓郁玟一頭霧水的眨眨眼,可一瞧見自四面八方一擁而上的人潮時,她又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詫異的看著大家爭先恐後的向葉修為恭賀著,那些人全是葉修為的老友,甚至……「爸、媽?!」
天,爸媽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女兒,你也真是的,為什麼這麼好的消息也不打電話告訴我們?還是你葉伯伯親自跟我們連絡,我們才知道的。」郁母開心得嘴都闔不攏了。
「是啊,這是件喜事,何必隱瞞呢?」郁父也是滿臉喜悅。
「等、等等,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郁玟真是糊塗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不懂?」郁父皺皺眉,「你跟葉齊的婚事不是你自己點頭答應的嗎?怎麼會聽不懂呢?」難道其中有蹊蹺?
「我跟他的婚事?!」天,太荒謬了!「我沒有說過要跟他結婚啊。」
「你沒打算跟他結婚?那剛剛你又怎麼喊葉老爸爸?」他真是越搞越糊塗了。
「老伴,我們還是問問葉老去,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吧。」郁母滿臉擔憂的提議道。
「不是啦,那是因為葉伯伯的健康狀況……」
「我的身子很硬朗,還可以活個好幾十年哩。」葉修為打斷郁玟的辯解,早就準備好台詞說:「不用問啦,他們年輕人這幾天吵嘴,所以玟玟才賭氣否認,都怪我家那個臭小子,十年前欺負玟玟,十年後當然得多吃吃苦,哪能這樣容易讓他娶到手呢。」
「原來是這樣啊。」郁家兩老鬆口氣,反而勸起自己的女兒不要耍大小姐脾氣,多多體諒葉齊。
「不、不是,你們聽我說……」郁玟急急想解釋,可父母親根本不再理她,任由葉修為拉到一邊閒話家常去。
這怎麼辦?葉伯伯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是說他的檢查報告不樂觀嗎?怎麼……難道是騙她的?就算如此,葉齊明明已經答應要娶程晏婷,這個謊言怎麼都騙不下去呀,真不知道到時要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不行,她一定要把誤會解釋清楚才可以。
郁玟看了看相談甚歡的兩家長輩,深吸口氣緩緩心緒之後,走向父母,正打算仔細的解釋誤會之際,身旁突然竄出一道身影,霍的就往她面前一跪。
她詫異的瞪圓了眼,等瞧清楚眼前的人後,又不禁心跳飛快,幾乎要無法呼吸。
只見葉齊滿臉胡碴,一臉憔悴神情的半跪在地,向上的掌心則端正的放著一個敞開著的紅色絨布盒,一顆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鑽石戒指責於其內。
「嫁給我。」葉齊深深的凝視著思念的美麗容顏,深情款款的道。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她沒有困惑太久,馬上就猜出是誰「出賣」了她。
她瞥向一旁的葉修為,只見他正喜悅的瞅著他們笑,一副無辜的模樣。
「你、你快起來啦。」眼見大家都往他們這裡集中,郁玟連忙要求葉齊起身。
「不,除非你答應我。」他目光灼灼的瞅著她,堅決的道。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會用這麼俗氣的方式求婚,可只要能夠得到佳人應允,再丟臉的事情他都願意做。
「玟玟,人家都願意跟你下跪道歉了,你怎麼還不答應人家呢?」郁母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趕緊催促女兒答應。
「是啊是啊,男兒膝下有黃金,看他這麼有誠意,就算天大的錯也該原諒了,你這個丫頭就不要再記恨。」郁父也連忙幫腔。
畢竟這是門他們十年前就希望促成的婚事啊。
「玟玟,我這個不肖子打小到大還沒有向任何人下跪過,你可是頭一個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認輸的人,你就算是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答應了他吧。」葉修為也跟著當起說客。
「你們……我……」郁玟面對眾人的勸進,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可不能否認的是,她的心早被天大的喜悅與感動給佔據,即使口頭上沒鬆口,心底的那道防線也早已鬆動。
「玟玟?」葉積的心彷彿吊在半空中似的,他的未來全懸於她的一句話了。
郁玟再也忍受不了大家的目光與頻頻的勸慰,手一伸,將他手上的戒指拿起,轉頭便跑了開。
「咦,這樣是表示接受了嗎?」
「當然啦,要不然她拿戒指幹麼?」
「是啦,她是因為不好意思才跑開的啦!」
「那你還不快追?」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一直到葉修為朝呆在原地的葉齊大喊了聲之後,葉齊才如夢初醒的點點頭,站起身拔腿追著郁玟而去。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還是來討論討論,這婚事要如何辦得盛大隆重吧。」葉修為開心的朝郁家兩老招呼著,幾個老人隨即將心思放在婚禮的籌劃上,興高采烈的討論起來。
* * *
「等等。」葉齊大跨步的追上郁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還你。」她倏的轉身,將鑽戒往他的手中塞,便又轉過頭不瞧他。
「不行,你既然已經收下,就斷無反悔的道理。」葉齊強硬的將她扯入懷中,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的望入她的眸底。
「那你呢?你既然已經給過別人承諾,也沒有後悔的道理。」郁玟移開視線,性感的嗓音中充滿濃濃的醋意。
「那時情況緊急,我是迫不得已的。」他咬咬牙,真希望能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讓她瞧個仔細。
「那不干我的事,你還是趕緊回去履行你的契約,免得程小姐又發病了。」她掙扎的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不用了。」他淡淡的道。
「不用了?這是什麼意思?」她困惑的眨眨眼,忘記自己還被他攬在懷中的事實。
「因為我已經跟她說清楚,我今生非你莫娶。」葉齊柔聲道,叫她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你瘋了。」郁玟竊喜在心,可卻依然嘴硬的道:「我才不相信你會這樣說。」
「是嗎?我都敢當著眾人的面跟你下跪了,還有什麼不敢說的?」他有點心急的道,「你究竟要怎樣才相信我?難道,還要我再跪一次嗎?」他說完又作勢要跪下,卻讓她給攔住。
「我、我又沒有要你下跪,你幹麼說得好像我是個惡女一樣,一定要把你踩在腳下才甘願。」她邊說邊轉過身,好掩飾自己無法克制的上揚唇角。
「無所謂,只要你高興,就算要我死都可以。」他急急的道,將她的身子扳回,誠摯地瞅著她。
「可是……她願意嗎?」想起程晏婷對他的深情,她就猶豫了,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輕歎了聲,葉齊無奈的道:「她是個聰明人!知道就算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放開我對她才是真正的解脫。」
「是嗎?」郁玟遲疑的問。
「是的。」他堅決的答著,抓起郁玟的雙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之中,一字一句,表情嚴肅的道:「嫁給我好嗎?」
彷彿幾個世紀過去了一般,就在他幾乎要心灰意冷之際,她才嬌嗔道:「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不是嗎?」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總不能讓我爸媽白跑一趟吧。」她匆匆丟下一句話,趁一呆愣思索之際,不好意思的往前走去。
「那、那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嫁給我了?」他覺得自己快樂得幾乎要飛上天,她是這個意思嗎!
「你自己猜吧。」呆頭鵝,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還問。
「我要聽你說,快說。」他邁開腳步追上前,開心的喊著。
「我不要。」她終於難掩笑意,輕笑著跑著。
他幾個大步,輕易的便將她纖細的身子納入懷中,他依著她的耳畔低喃道:「永遠永遠不要再離開我了。」她嬌羞的點點頭,唇畔掛著滿足的笑意。
十年前的遺憾在十年後得到了彌補,迷失的戀情經過歲月的洗禮而走回正軌。
在清風的吹拂與綠樹的見證下,兩人的身影緩緩的交疊在一起,兩片熾熱的唇瓣緊緊的相貼纏綿,在鳥叫蟲鳴的樂曲中,訴說著此生不變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