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色中,寂靜的巷內,一盞淡藍色的心型光芒招牌微微散發著魁惑的魔力,彷彿是黑暗的領航者,指引著迷惑的路人,尋求一絲光明。
這是一間毫不起眼的小酒吧,內外維持著一貫淡淡的調調,除了門口的藍色小招牌外,店內只有一個小吧檯,來客只能坐在與酒保面對面的吧檯前,品著由他為客人精心調製的飲料。
若沒有內行人的提點,不會有人發現隱藏在這酒吧之內的秘密,不知道該如何與由三個女人所成立的「萬用交際花公司」接觸。
這公司是最近悄悄在上流社會打響名聲的一家奇特公司。
跟一般資金雄厚的公司不同的是,這是一間沒有財力後盾,僅僅靠著三名傳奇女子的特殊專長作為資本,專門為有需要的人救急解困,當然,其索取的費用絕不是泛泛之輩有能力支付的價格,也借此控制客源。
這三個女人各有一個美麗的代號,年紀最長的郁玟代號玫瑰花,善交際,是出得廳堂的代表,只要有她出馬,任何的交際場合絕對搞定,絕無冷場。
排行中間的丁雁代號向日葵,是入得廚房的代表,廚房是她的天堂,即使準備舉辦大型宴會,對她來說也是小意思,三兩下就可以做出一道道令人吮指回味、讚賞不已的美味佳餚。
至於最為年幼的沈柔代號含羞草,是進得臥房的代表,平常超級怕生,但嬌羞膽怯的她,只要被碰觸到她的死穴——腳指頭,馬上就可以讓她由內向轉變成開放,管她什麼內衣派對。「狼」「狗」亂吠的的交際場合,皆游刃有餘。
而這個公司成立的目的,絕非一般人所以為的想要賺錢牟利,它成立的動機其實簡單得讓人跌破眼鏡,只是因為三個父母皆為世交的好朋友,在郁玟的突發奇想下,決定創造一個不會受到束縛,更不需要假裝為乖寶寶的天地,一個屬於她們,可以盡情揮灑自我的新天地。
至於誰最支持這項決定呢?那當然非那個不想被局限在丁劍戊所建構的框框中的丁雁莫屬嘍!只有在這裡,她才可以放下一切偽裝,完完整整的呈現自己的喜好與個性。
此刻,站在酒吧後的店長兼調酒師劉叔正駕輕就熟的晃動著手上的調酒杯,沒一會兒的工夫,便製造出帶著夢幻般色澤的藍綠色美麗液體,緩緩的注在透明的高腳杯中。
「劉叔,你的技術越來越好工呢!」丁雁拿起酒杯,淺啜了口後,露出一抹讚賞的笑容。
「是啊,我最喜歡喝劉叔調的酒了,別的地方的那些調酒師,根本就不能跟劉叔比。」坐在丁雁旁邊的沈柔揚起清脆的嗓音附和道。
「呵呵,那是你們故意討我這老頭子歡心,我的技巧再好,也比不上向日葵的廚藝啊!」劉叔的笑聲渾厚,充滿了被讚賞的喜悅。
「那不一樣啊,丁丁是廚藝,劉叔是調酒巧技,各有專長,各領風騷啦!」沈柔瞇眼笑笑,將丁雁面前的酒杯搶了過來,輕啜一口,發出滿足的讚歎聲。
「等等,你還未成年,不能喝酒。」丁雁搖搖頭,將她手中的酒杯給奪了回來。
「我已經十九歲了,怎麼會還沒成年?」她嘟著嘴反駁。
「看起來像就不能。」她促狹的彎彎唇,將杯中的液體全數灌入自己的喉中。
「真是不公平,人家也不過比你小一歲嘛!」沈柔噘嘴嘟嚷,紅艷的雙頰因酒精的渲染,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輕掐一下。
說她才十六歲都沒人會懷疑。
「唉,最近生意好像清淡了不少,少了玫瑰花彷彿少了什麼似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丁雁輕抿抿唇,自從郁玟嫁為人婦之後,玫瑰花就自萬用交際花公司退出,專心當她的家庭主婦去了。
「真沒想到玫玫最後竟然是嫁給咱們的客人,而且還是那個跟她一開始就超不對盤的男人,唉,世事真是難料呵!」沈柔不禁輕喟了聲。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也會遇到屬於自己的真命天子,嫁為人婦的。」屆時,他這個公司第一線的人員,也只有安分的當個調酒師嘍!
想想,劉叔不禁感歎了起來。
「算了吧,我想我這輩子是不可能結婚了。」丁雁無奈的苦笑道,「沒人會想要娶我的。」
「誰說的!」沈柔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要是我是男的,我一定會娶你,你長得又美麗、又高挑,除了燒得一手好菜之外,最讓人欣賞的就是那一身出眾的劍道功夫了,要是我嫁給你的話,就不會這麼膽小怯懦,因為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她自顧自地陷入了幻想之中。
丁雁斜睨了她一眼,輕歎口氣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說我不可能結婚的原因。」她可不是男人啊!
「呃。」發覺自己失言,沈柔連忙撒嬌的依偎著她的肩膀,「那也是你的優點之一啊,我相信一定會有男人欣賞的啦,而且其實你也有溫柔端莊的一面,哪像我,膽小如鼠,根本沒辦法跟陌生人交談,我才會嫁不出去哩。」
「別安慰我了,反正我也不想結婚。」丁雁揚起唇角,在她心中早有了打算,想找機會溜到法國去進修廚藝。
呵,屆時她爸爸的臉一定會氣得發黑吧!就算是她這個做女兒的,在被控制了二十年之後的小小反叛吧。
霍地,門上的風鈴因為門扉的震動而響起,酒吧內的三個人狐疑的互覷著。
他們今天門外已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了,看來,這個想要將鎖上的門推開的人若不是不識字,就是有特別的目的。
「怎麼辦?」劉叔探頭望了望門口,詢問著兩位老闆的意思。
「最近不景氣,你說呢?」少了艷麗的玫瑰花,她們這剩下的兩朵花只有勤快些了。丁雁笑了笑,站起身道:「我們先進去,看看他的來意再說吧。」說不定他點的並不是血腥瑪麗。
血腥瑪麗是客戶跟她們接觸的第一步暗號。
「好。」劉叔溫和的點頭微笑,等候她倆走進吧檯後的隱密房間之後,才緩緩的走向上鎖的門扉,將門拉開,「歡迎光臨。」他的目光平視到的是對方寬厚的胸膛。
他連忙仰頭望去,對上了一雙深邃慵懶的黑眸。
「我想請你調一杯血腥瑪麗。」來者沒有廢話,直接就切入重點。
劉叔詫異的挑挑眉,暗暗在心中衡量著眼前男人的來意,然後轉身走入吧檯內,「請進吧。」
男人優雅的隨著他走入店內,銳利的視線迅速瀏覽過酒吧內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停留在隱密房間的位置。
「是這裡嗎?」他低沉的聲音在酒吧內迴盪,讓人有種被吸入其中的魅惑感。
「呵,這位先生請先坐下吧,你點的血腥瑪麗都還沒調哩!」劉叔朝男人溫和的笑笑,並不急著將他帶入房內。
畢竟,他算是公司的第一線人員,當然得先過濾來客。
男人挑挑眉,無所謂的聳聳肩,邁開修長的雙腿,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直視劉叔道:「多少錢!」
聞言,劉叔停下手中的動作,笑容微斂,「這是我們的價目表,價錢都標示得很清楚。」
男人接過他遞過來的價目表,濃眉微蹙,「這些是酒的價目表。」
「客人光顧我這間小酒吧,不就是為了喝酒嗎?」劉叔決定先裝傻再說。
這個男人有種危險的氣息,他有點猶豫要不要為她們接下這樁生意。
「當然不是。」男人回答的簡潔有力,闃黑的雙眸發出熠熠的光芒,他結實的身子微微前傾,讓劉叔不由自主的稍稍退後。
「請問你怎麼知道我們這間名不見經傳的小店?又怎麼知道我們這間小店最有名的就是血腥瑪麗?」劉叔的眼神開始警戒起來。
「別擔心,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是經人介紹來找人解決我的麻煩。」男人將身子往後靠,解除了劉叔的壓迫感。
「誰介紹你來的?」劉叔顧不得禮貌,直接問道。
男人撇撇唇,輕鬆的道:「葉彥。」
「是他?!」這樣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難不成會是他的愛人同志嗎?啐!「我不知道花錢還要接受調查,這種花錢的方式不是我的習慣。」男人聳聳肩,站起身子,自口袋掏出皮夾,抽了一張大鈔放在桌上,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去……——
※——
「奇怪了,劉叔為什麼還不帶他進來呢?」沈柔惡習難改的趴在門上,單瞇起一隻眼,由窺視孔往外瞧著。
「你啊!要是玟玟在這裡的話,肯定又要你改掉這個壞習慣了。」丁雁搖搖頭,無奈的揚揚唇。
「對啊,少了她對我的『諄諄教誨』,我還真的是有點不習慣耶。」沈柔天使般的臉龐霎時黯淡了數秒,不過旋即又發亮的道:「不過沒有人在耳邊叨念,也是好事一件哩!」
丁雁啼笑皆非的攤攤手,拿這個小孩子性情的女人沒轍。
「糟糕,他要走了耶。」沈柔又趴回門上,一瞧見門外的動靜,禁不住低聲嚷嚷著。
走?!不對啊,她明明聽到他說了暗號——血腥瑪麗啊!
「看來這筆生意泡湯了。」沈柔將手上的面具放下,天真的眨眨眼。
「不行,最近景氣這麼差,我們怎麼可以白白將生意往外推呢?至少,先聽聽他的要求再說吧!」不知道為什麼,丁雁總覺得不想放棄這次的機會,或許是最近練劍練得快瘋了吧!她需要紓解一下。
連忙戴上面具往外走去,打開了房門,在沈柔詫異的目光下,她開口喊住了轉身往外走的男人。
第一次,她們萬用交際花公司的成員主動出面喊住客戶,也難怪沈柔微啟的檀口始終無法合攏……——
※——
「等等。」
男人頓了頓,遲疑半晌,才緩緩的轉身望向聲音的來源處。
只見原本緊密關閉的房門此刻已敞開,出聲喊住他的,應該就是這個站在門前,身材勻稱,臉上戴著面具的女人吧?
「來者是客,請進來吧!」丁雁自面具後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果他這副身材來練劍的話,應該會成為一個一等一的好手吧?
「這位先生他說他是葉彥介紹的。」劉叔雖對丁雁的行為感到詫異,不過仍掩飾得很好,盡責的報告他所得知的訊息。
「葉彥?」她聞言挑挑眉,原來是那個搶走玫瑰花的男人介紹來的?「既然如此,咱們就更不應該怠慢了,這位先生,歡迎你光臨萬用交際花公司。」
房內的沈柔早在丁雁衝出去時戴上了面具,正怯怯的看著跟著丁雁走進來的男人。
沒辦法啊,誰要她只有在好朋友面前才有種高談闊論,一遇到陌生人,她就掛了。
男人跟著走入了房中,瀏覽了房內的陳設一圈之後,微微揚起俊薄的唇瓣道:「這裡比較像住家,倒沒有絲毫的公司味兒。」
這間公司讓他好奇,不過更讓他好奇的卻是眼前這女人面具下的容貌,是因為貌美如仙,不想讓人想入非非,還是因為其貌不揚,怕客人見了就跑,所以才非遮起來不可呢?
這一點倒是忘記問彥了。
「這正是我們特別的地方。」丁雁抿唇笑笑,「否則你又何必找我們幫忙,放心!我們辦事包準安啦!」糟糕,不小心露出在道場時的粗魯語氣了。
男人挑眉,露出了充滿興味的淺笑,「我沒有對你們不敬的意思,純屬好奇罷了。」
躲在丁雁後面的沈柔輕輕的拉拉她的衣擺,悄悄的道:「丁丁,我看這個男的有點兒邪門,咱們還是不要接這筆生意好了。」
打這個男人一進門,她就覺得壓力很大,難怪劉叔遲遲沒把他列入客戶名單中。
「放心,我可以搞定的。」丁雁拍拍她的手,安撫她的不安。
接著她看向他,「請問怎麼稱呼?」她擠出一抹笑問。
「你呢?怎麼稱呼?」他反問。
「我?呃、我叫丁——呃,你可以叫我向日葵。」丁雁連忙收回差點自舌尖吐出的真名,改用代號介紹自己。
「另一個羞於見人的小女孩呢?」他用下巴努了努在她身後探頭探腦的沈柔。
「她是含羞草。」丁雁回答。
「含羞草跟向日葵?的確傳神。」他眼中閃過一絲戲謔,若有所思般的點點頭。
「該你介紹自己了吧?」奇怪了,怎麼她老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牽著鼻子走似的。
他雙手一攤,聳聳肩道:「我叫浦晞,至於我到這裡的目的,想當然耳,跟葉彥一樣,想要請你們為我解決麻煩。」
「葉彥他……有告訴你關於玫瑰花的事嗎?」
「玫瑰花?」他側頭想了想,「只提過他很滿意她的工作能力,除此之外,沒有多談,對了,怎麼沒看到玫瑰花?」他對那個能讓彥稱讚的女人感到好奇。
他不知道玫瑰花就是嫁給葉彥的玟玟?看來,葉彥還挺遵守公司跟他的協定——一旦任務結束,便形同陌路,絕不透露交易內容。
「玫瑰花現在暫時不接任務,只剩下我跟含羞草兩個人,先說說這筆生意的內容吧,如果不是我們兩個人負責的範圍,那也只有請你回去。」丁雁扯扯唇道。
「你們……你們難道這麼見不得人,一定要戴著那該死的面具跟人家說話嗎?」他用手在臉上比了一圈,滿臉狐疑。
「這是我們談生意的習慣,更何況,除了生意上的接觸之外,我們不希望跟客戶有太多的牽連,因此任務完成之後,即使在路上遇見,也必須裝作從未見過,形同陌路。」雖然,玫瑰花已經破了此例,不過,這一點不需要大聲宣傳。
浦晞揚揚眉,無所謂的笑笑,「這不成問題,我本來也想這麼要求的。」省得以後勾勾纏。
「那好,至少我們已經有共識了,可以省掉不少的麻煩。」丁雁點點頭道:「你想要我們幫你解決哪方面的問題?」
他的黑眸閃了閃,神情有瞬間的沉重,「我需要一個精通廚藝的女人。」
聞言,沈柔明顯的鬆了口氣,緊張的心緒也紓解了不少,可丁雁卻不由自主的緊繃起身子。
「怎樣?有問題嗎?」他瀏覽了她們一眼,揚起唇角道:「放心,該給的費用我一毛都不會少,只要能夠圓滿達成我的要求就可以了。」聽彥說,她們個個身懷絕技,想必也該會有人處理這方面的生意吧?
「呃,這個嘛……」怪了,事到臨頭,她怎麼有股想要打退堂鼓的想法?
「丁丁,景氣不佳……」事不關己,沈柔看好戲的在她身後打趣道。
丁雁斜睨了她一眼,深吸口氣說:「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們萬用交際花公司,這筆生意我們接了。」
「好。」他滿意的點點頭,頓了頓,犀利的眼神一轉,「我想知道,哪一位將會負責我的Case?」他詫異的發現,自己竟然希望會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咳咳。」丁雁乾咳幾聲,掩飾自己緊張的情緒,「就是我,向日葵,以後請你多多指教了。」
「是你。」浦晞淺笑著揚眉,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很好,我期待你的表現。」
「我一向不會讓顧客失望的。」她挺挺背脊,迎視著他投射而來的挑釁眼神。
「希望如此。」他想這趟至少沒有白來了。
「浦先生,你可以先出去了,詳細的交易條約,劉叔會告訴你的。」丁雁按捺住突然飛快的心跳,維持鎮定的道。
浦晞深深的凝視了丁雁面具下的雙眸一眼,點點頭說:「下次希望可以見到你的真面目。」
未待她反應,他已經轉身走離了房間,只留下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充斥在小小的空間中。
「天吶,這個男人給人家一種很危險的感覺耶。」沈柔一等他離開,反手把門關上,馬上將面具自臉上脫掉,恢復正常的嚷嚷道。
是危險,而且是非常的危險。丁雁暗暗的在心中忖度著。
不知道為什麼,以她多年習劍的經驗,直覺的感到他絕非泛泛之輩,在他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殺氣,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或許,接下這次的Case並非明智之舉……
在浦晞轉身走離的同時,她已經開始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