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花嫁娘 第十章
    "你就是趙絡?"耶律齊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秀麗的容貌。

    "你就是那個殘酷的遼國皇帝?"趙絡面無表情的應道,空洞的大眼望向一旁,就是不拿正眼瞧他。

    "看來你十分的討厭我。"這句話並非疑問句。

    "我無法喜歡一個傷害我最親密的人的壞蛋。"她答得直接,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

    耶律齊挑挑眉,對這個看似天真的小女孩頓時生出不少好感,畢竟,鮮少有人敢當面頂撞他,除了冬兒之外……

    "現在我已經在這裡了,你可以放了仲謀跟冬兒吧?"趙絡沒發覺耶律齊的怔仲,等不及的問道。

    耶律齊收收心神,交迭著腿坐在椅上,一手撐住下巴,有趣的瞅著她道:"既然我是這麼惡劣的人,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會因為你而放了他們?"

    趙絡微微一怔,這她倒是沒想到過,"你要的不就是我嗎?他們根本跟這件事無關,當然應該要放了他們,況且,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我,並沒有惡意。"

    他們……耶律齊的臉色因為想到他們之間的曖昧而沉下來,口氣不悅的說:"他們那一對姦夫淫婦,我為什麼要放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她面前似乎可以毫無顧忌的宣洩情緒而不怕讓她窺見他的弱點。

    "姦夫淫婦?"趙絡困惑的側側頭,"你的漢化似乎做的不夠好,連用語都用得不恰當。"仲謀什麼時候跟冬兒可以扯在一快兒談論了?

    "嗤,我再也找不到更恰當的話語來形容他們。"耶律齊忍著心中陣陣的抽痛,故作無謂的嗤笑道。他早發現他們的眉來眼去,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讓事情演變成如此。

    趙絡攏攏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湊上前,捧住他的臉仔細端詳起來,"你在嫉妒。"是為了冬兒嗎?

    短暫的困窘閃過耶律齊英氣的臉龐,他推離趙絡,嘎聲道:"我是一國之君,何須為了誰而嫉妒?"是呀,在他的後宮多得是女人,一個壬冬墨算得了什麼?

    可為什麼嘴上麼說,心頭卻無法自遏的揪痛著?

    "我懂了,"趙絡恍然大悟的晃晃頭,喃喃自語,"難怪仲謀說過。喜歡與欺負是一體兩面,原來指的便是如此……"這跟解開一道數理題一樣讓她感到雀躍。

    "你在想什麼?"耶律齊好奇的觀察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對眼前這個本該與他和親的女孩一點兒"性趣"都沒有,反倒覺得她像個小妹妹,純真可愛。

    "我在想,你大費周章,傷害幾條無辜的生命,為的竟然是一個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的女人,真是太糊塗了。"趙絡口無遮攔的教訓他,根本不把他當成一國之君。

    耶律齊的臉色變了變、不過還是忍住怒氣,沉聲開日,"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因為你的不敬而砍你的頭!"

    "我當然知道,你連你的好友都可以處死了,更何況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趙絡無視他的威嚇,瞪大眼回視著他。想到仲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要她打他,她都敢做。

    耶律齊咬咬牙,艱澀的反駁,"我沒有要他們死。"

    "還說沒個你放任別人鞭打仲謀,讓他幾無一處完好的地方,這不是要置他於死地 難道還是在獎賞他?"竟然還睜眼說,瞎話,趙絡真是太生氣了。

    "我沒有,那只是要嚇嚇他們,讓他們說實話罷了。"他沒有必要跟她解釋什麼,因為沒有做過的事就是沒有,他不會承認。

    "嚇嚇他們?"趙絡不以為然的道,"好,就算真如你所言,那為什麼你要派兵去抄仲謀的家?你知不知道,蕭老伯跟魏嬤嬤都是敦厚樸實的老好人,只因為你的殘酷無道,就讓他們無端端的陪上一條老命,虧仲謀還說你是個英明的君主,照我看來,你根本就比夏桀商紂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想到兩位老人死於非命,趙絡的眼眶不禁就紅起來。

    "抄仲謀的家!"這倒是讓耶律齊怔愣住,"你說什麼?誰敢這麼大膽,竟然沒有我的命令便查抄仲謀的家?"

    "當然沒人這麼大膽,因為下讓蕭統軍抄家的人不就是你嗎?"她不會忘記小倩說領隊抄家的人是蕭統軍。

    "蕭鈞……"耶律齊的臉色霎時冷冽結霜,全身散發出的寒氣,叫趙絡都忍不住輕打牙顫。

    "我、我不想跟你多說什麼,總之我已經自投羅網,我唯一的請求便是希望你能念在跟仲謀相識相知一場的份上,放了他和冬兒,我會乖乖的留在這裡,絕對不會再逃走。"她是認命了。

    耶律齊沒有反應的瞥了她一眼,質疑的問:"你為什麼這麼在乎我放不放仲謀?"她關心冬兒,他可以瞭解,可為什麼連仲謀都在她的關注之列,這就怪了。

    "因為我愛他呀,難道你從沒有愛過人、在乎過他們的安危嗎?"趙絡才覺得奇怪呢,連這點道理他都不懂嗎?

    "愛?"耶律齊愣了愣,"難道你不知道仲謀跟冬兒之間的情愫?"即使如此,她也會愛他嗎?

    這下換趙絡怔愣住,啼笑皆非道:"開什麼玩笑?仲謀跟冬兒之間根本就什麼事都沒有,我跟他早已互許終身,冬兒才不會喜歡上他呢。"

    趙絡的話彷彿一記重錘似的擊上耶律齊的胸口,俊挺的五官因為震驚而凝重的扭曲。仲謀曾說過他想安定下來,難道指的便是趙絡?

    這麼說,自己這一連串的妒意與猜忌,全都是無中生有,自尋煩惱?

    老天吶,他到底做了什麼……

    ☆☆☆

    "咱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這次的婚事我可是一點兒都不贊成,若非你們來陰的,想要我家絡兒和親,根本就是門兒都沒有。"

    八王爺一派威嚴的挺直背脊,絲毫不將這個年輕的君王放在眼裡

    管他是不是國勢強盛,總之只要是危害到他的寶貝女兒,就是不准。

    耶律齊墨黑的瞳眸似豹般的瞇起來,犀利的視線暴射向八王爺,神情陰驚得嚇人,"我不是軟弱的宋朝皇帝,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惱我,否則……"

    "否則如何?你又能拿我如何?"八王爺愣了愣,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不過愛面子的他仍硬著頭皮問……

    "別忘了,這裡是大遼,我想怎麼處置你,便怎麼辦。"該死,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懊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哪有時間跟他囉唆。

    "你——"好呀,他可是權高位重的八主爺,從來沒人敢這樣對他無禮,"你這嘴上無毛的小伙子也想威嚇我?呵,別忘了,咱們曾簽訂澶淵之盟,難道你想毀約,破壞遼宋之間的和平?"雖然他對這個盟約大大的不以為然,不過,現在倒是個牽制對方的手段。

    "澶淵之盟?"耶律齊不屑的嗤笑,"那種無意義的盟約,我想毀就毀,何須猶豫?"

    "這……"面對狂妄霸氣的遼國君主,八王爺也不禁瞠目結舌,吶吶無語。

    "很抱歉,我現在沒心情招呼'客人',你請回吧。"耶律齊話才說完,身邊的侍衛已經警戒的微微上前,擺出逐客的陣式。

    "哼,我也不妄想可以在這裡'作客',不過,今日我非要瞧瞧我的女兒是否安然無恙不可。"雖然絡兒有托遼國宰相送信報平安,不過,他始終無法心安,她可是他的寶貝么女耶。

    "放心吧,我要的不是她。"耶律齊淡淡的開口,"不過,不是現在。"他必須給那個被自己誤解的男人一個交代。

    八王爺的眉頭緊緊的攏在一塊,神情凝重起來,他在衡量著眼前男子的個性與耐性,看來,今天要想討回女兒是不可能了。

    "要我走可以,不過,至少先讓我帶走我腦聽。"他故意說道。實在他跟耶律齊打交道的同時,他其它的女兒們早已經照著絡兒的通報,偷溜進宮救人。

    否此話一盼,又讓耶律齊的臉色沉了幾分,"絕不可能!除非你們宋朝有作戰的打算。"在他"承認"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後,他怎麼可能允許任何人再帶走她?

    他終於瞭解仲謀的話。——除非他死!

    而這就是愛情——他極不願承認,卻又無法逃避的事實。

    八王爺的臉色揪然大變,硬是強忍下怒氣,反正不管他答不答應,自己都會把人帶走。

    "如果沒別的事,八王爺請回吧。"耶律齊冷冷的下著逐客令,而一旁的侍衛們則是微微的趨前,表明不容反對的強硬。

    被強制逼退的八王爺雖也有帶幾名護衛,可強龍難壓地頭蛇,更何況他面對的又是條龍呢。"也罷,最後一個要求,我要知道她們是否安好?"

    "她們會很好的。"淡淡的聲音自轉頭而去的耶律齊口中飄出,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說明。

    八王爺瞇起眼,沉思的凝視著耶律齊的背影。這個男人氣度非凡,難怪宋朝始終要處在遼人的威脅之下,除去他霸道的拘留住絡兒跟冬兒之外,他其實還滿欣賞這個年輕人的。

    "後會有期。"他微微揚起唇,輕撫白鬚,意味深長的拋下這句話,轉身走出大殿。

    後會有期呵,他相信這絕對不會是他跟這位年輕遼王的最後一次會面,尤其在他聽到人被劫走之後,他們再度會面的間隔應該會縮短許多吧。呵呵呵,耶律齊呀耶律齊,他八王爺就在汴京恭候大駕了。

    ☆☆☆

    兩輛馬車早在城門外等著,焦躁不堪的馬兒似乎也感染到主人的急切,頻頻的揚蹄噴氣,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奇怪,爹爹怎麼這麼慢?"趙綺心急的不停的從馬車裡探出頭。

    梁無痕笑著再次按下她的身子,"別急,應該快來了。"

    趙綺向趙綾使了一個眼色,趙綾便會意的接手。

    梁無痕見狀,忍不住歎了回氣,果真是一家子,一樣捺不久性子。"

    須臾,便聽見趙綾大叫,"爹爹,快點!我們等很久了呢。"

    "我已經盡量快了,誰要我還得去拖延耶律齊,好讓你們多點時間救人呢?"八王爺被喊得心慌,氣喘吁吁的跑到馬車旁。

    "對了,人都救到了嗎?"八王爺說著,又想走到另一輛馬車旁瞧瞧。

    "來不及解釋了,你先上車,咱們邊走邊說吧。"趙綺也跟著伸出脖子,頻頻催促。

    八王爺蹙蹙眉頭,在梁無痕的協助下邊跨上馬車邊嘀咕,"幹麼不能現在說?是不是沒救出那個男的!沒關係,只要我的絡兒跟冬兒好就行了,我才不管那個男人的死活。"

    趙綺跟趙綾互望一眼,默不吭聲的將頭縮回簾後,互相用手推著對方道:"你說。"

    "不要啦,還是你說。"

    八王爺在馬車上坐定,一臉困惑的左望望、右望望,卻沒見到其它人的人影,"其它人呢?"

    "呢,冬兒渾身是傷,身體虛弱得很,所以二妹和她夫婿及古震天跟她坐另一輛馬車照顧她。"趙綺瞄了趙綾一眼,吶吶的道。

    "喔,她沒事吧?該死的耶律齊,真是心狠手辣,我還以為他是個一代梟雄,沒想到竟然會對一個弱女子下此毒手,我真是看錯他了。"八王爺義憤填膺的說,將方纔對他的欣賞全數收回。

    "那絡兒呢?該不會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吧?"他連忙追問。

    趙綺與趙綾無奈的互覷一眼,歎口氣道:"她好得很,只不過,沒有跟我們一起溜走就是了。"

    "什麼?"八王爺的怒吼霎時響起,不過趙綺與趙綾早已經有心理準備的摀住耳朵,逃過這讓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而梁無痕則十分鎮定,反倒還因第一次見到丈人發火而頗感興味。

    "爹爹,絡兒早就打算自己留在宮中,一方面拖延耶律齊發現咱們的時間,一方面則讓耶律齊不再有追逐大夥兒的理由,畢竟她這個和親的正牌新娘都找到了,耶律齊就算想要跟皇上要人、動武,也師出無名呀。"趙綾挖挖耳朵,確定自己的耳朵沒事才放下手。

    "天,這麼重大的責任,怎麼可以讓她一個弱小的女子一肩扛起呢?你們這幾個做姐姐的怎麼不會強硬的把她帶回來,竟然還讓她這麼任性妄為?"八王爺的聲音一點兒也沒有壓低,依然大聲得嚇人。"還有你,你不是武功很厲害嗎?怎麼?不會打昏她扛回來嗎?"炮火又指向梁無痕。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絡絡的脾氣,平時是傻得可愛,很好說話,可誰知道她一談起戀愛之後,就好像變個人似的,意志堅決得幾十匹馬都拉不動她。

    "更何況,為了爭取時間,趙綾、趙纓。古-和古震天去救那個男的,而我則和無痕去救冬兒和絡絡,但因冬兒的傷勢實在太嚴重了,一時情急之下,也就只好依了絡絡的心意。"趙綺將梁無痕護在身後,不願夫君道無妄之災。

    "這個丫頭,真是氣死我了。"八王爺又氣又擔心,思前想後,霍地道:"把馬車掉回頭,我一定要把她帶回去不可。"

    "不行,現在回去,會連咱們都走不了的。"趙綾還算冷靜,阻止八王爺。

    "綾兒?你算不算人家的姐姐,怎麼可以自顧自的逃走,把小妹留在狼牙虎爪之下?"八王爺驚愕的瞪圓了眼,斥責她。

    "爹,趙綾說得沒錯,剛剛我們救人離開之後便聽到喊刺客的追逐聲,如果我們不趕緊離開的話,冬兒一定會被折磨得魂歸西天。"趙綺附和趙綾的話,"反正那個男的已經趕去接絡絡,我想他們應該不會有事。"

    "那個男的去救絡兒 "八王爺不悅的皺起眉。

    "是呀,人家可是對咱們絡絡情深義重,不顧自己的傷勢沉重,說什麼也不跟咱們走,硬是轉頭往皇城走去,時間緊急,我們也只好任由他去。"趙綺點頭說,她對這個男的倒是滿敬佩。

    梁無痕看見她眼神中的讚許,不是滋味的攬緊她的腰,這男人!趙綺暗咬了他一眼,但心頭卻是甜蜜。

    "呸,我想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八王爺悶悶的咕噥。

    "爹,別這麼說,現在絡絡的安危可全得寄望在他身上,只有他能勸絡絡離開遼國,要是以後你對人家的態度還這麼惡劣,說不定絡絡永遠都不願意回家了。"趙綺故意嚇他。

    八王爺被堵得一愣,怔怔的發呆,一句話都無法反駁。唉,女兒長大了,翅膀硬了,胳臂也往外彎……

    八王爺不再吭聲,索性將頭一撇,將視線移到窗外,以示沉默的抗議。

    唉,賭氣了。

    趙綺與趙綾心有靈犀的同歎一聲,無奈的互覷聳肩。她們也擔心絡絡呀,只不過,這次絡絡難得堅持,她們也只有默默為她祈禱,希望她能夠平安無事的跟她心愛的男子同返汴京。

    趙絡失魂落魄的倚在窗欞旁,瞇起的水亮雙眸雖無法瞧得清楚,可卻彷彿見到好幾百里之外的馬車奔馳在雪色之中,那上面載著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遠遠的逃離所有的苦難與厄運。

    她相信一回到汴京,爹爹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仲謀,請最好的大夫為他療傷,只不過,她如今身處深宮之中,或許再也見不到他恢復平常的模樣……

    曾幾何時,純真的神情在不知不覺中罩上一層薄薄的愁霧,率直的思緒也因連日來的紛紛擾擾而糾結纏繞成一團,困住一顆原本玲瓏剔透清靈的心。

    趙絡長長的歎口氣,這似乎已經成了她的註冊標誌,想想,她這輩子加起來的煩惱,還不及這段日子來得多又沉。

    漆黑的深夜,除了自己沉重的呼氣聲之外,週遭寧靜得彷彿時空都凍結起來,窒悶得讓趙絡幾乎要喘不過氣,就連一向可以讓她沉醉其中的書冊也無法安撫她的心緒。

    這煩雜的心緒,在今夜特別的騷動,為著一股不知名的理由,撩撥著她的心弦。

    "喀啦——"霍地,在寂靜中響起細微的聲響。

    趙絡的耳朵動了動,瞇著視力不良的雙眼朝聲響的方向努力瞧了瞧,可只是模糊一片,哪瞧得出什麼來?她蹙蹙眉,放棄繼續凝視窗欞,或許是風吧……

    "喀啦——"聲音又再度響起,這次可清楚多了。絕對不會是風聲。那……會是什麼東西引起的聲響呢?

    趙絡遲疑片刻,好奇心終究戰勝恐懼,她緩緩的站起來,扶著桌沿,慢慢的朝發出聲音的窗欞移動……

    忽地,一道黑影自窗外閃進來 在趙絡驚愕的放聲大喊之前迅速的將她攬進懷中 用唇堵住她的驚呼聲。

    濃濃的男子氣勢自那柔嫩的舌尖源源不斷的傳入趙絡的唇中,勾起她心底最深沉的想念。天,是他嗎?是他嗎?

    彷彿聽到她心底的吶喊,男子輕輕移開唇瓣,溫柔的在他耳邊低語:"是我,我來要回你了。"

    短短的幾句話讓趙絡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一直強迫自己偽裝的堅強也全數瓦解,那個被束縛在繭內,純真無邪的女孩又回來了。

    "仲謀……仲謀……"激動的淚水自她的眼眶中滑落。自那日一別,彷彿過了好幾輩子似的漫長,而今她終於又回到他的懷中,呼吸著他的氣息。

    "你太傻了,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會丟下你,獨自離去嗎?"韓仲謀緊擰眉,低聲斥責她,身上的傷處因激動而倏地發疼,讓他忍不住微微彎下腰。

    "你才傻,我明明叫姐姐們帶你遠走高飛,你怎麼就是不領情,偏偏要拖著這麼嚴重的傷勢跑回來呢?"見到他虛弱的模樣,趙絡心急如焚的道:"快,你快走,否則讓耶律齊發現就來不及了。"

    "我說過,要我丟棄你,除非我死!"韓仲謀雖虛弱,可語氣卻堅定得無以復加。

    他已經做錯一次,妄想將她推離身邊,送回宋國,現在他絕對不會再錯第二次,讓她孤獨流淚。

    趙絡的淚因為韓仲謀的宣言而更加的氾濫,他的愛情彷彿細細柔柔的絲線,層層的保護著她,今生今世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將她自他身邊拉開。

    趙絡長吁口氣,溫柔的扶著他的身子,輕聲的低喃,"帶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了。"她不管這麼多了,既然冬兒已經安全送出,那麼,就讓他們兩人共生死吧。

    韓仲謀寵溺的凝視著她,輕輕頷首,任由趙絡攙扶他,慢慢離開這個曾讓他企望實現理想、大展鴻圖,而今卻毫不留戀,只想離開的是非之地。

    "慢著。"

    巨大的人影陡地擋住門扉,低沉的聲音讓趙絡微微一愣,可卻只換來韓仲謀早已料到的淡笑。

    "你無法再阻止我。"韓仲謀注視昔日君主與好友的黑眸不再有情,只有淡淡的疏離。

    耶律齊挫敗的苦笑一聲,嘎聲道;"你真以為憑你現在的狀況可以這麼輕易的混進宮內嗎?"若非他刻意調開巡視的衛兵想要進入戒備森嚴的皇宮,縱不如登天之難,可也不會如入無人之境般的輕易。

    "我並沒有這麼以為,只不過,即使要賠上我們兩個人的命你依然無法阻止我帶她走。"他淡淡的道,俯下頭與撐著自己的趙絡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生不能同日,但求死能相伴。

    "仲謀,相信朕,朕並沒有要蕭鈞做那些事。"耶律齊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痛楚。

    韓仲謀淡漠的撇撇唇,沒有回答。即耶律齊沒有親自下令蕭鈞抄家,可這引下是他點燃的,也是間接殺手,一切都已成定局,相不相信又有什麼差別呢?

    "唉。"耶律期長歎了聲,難得的落寞充斥在他的聲音中,"回來吧,算朕求你。"這樣的人才與朋友,他真的不想失去。

    向來尊貴高傲的君主,何時這般低聲下氣的懇求著任何人?可如今他卻願意放下身段,表明自己的請求之意,這倒讓韓仲謀訝異之外,還有-那的感動。

    可一思及因他一時惱怒而無辜喪命的蕭老伯與魏嬤嬤等人,韓忡謀的感動在瞬間又被理智給壓下,強硬的武裝自己,慨道:"往事已如過眼雲煙.從今爾後,我只希望可以找一處清靜之地,與絡兒鎮日觀星、研究數理,所有紛紛擾擾的政事,從此與我再無瓜葛,雲淡風清。"這一來是避免耶律齊猜忌他會回關內幫助宋朝玫遼,一方面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毫不戀棧,無心爭鬥。

    耶律齊也算是聰明人,又怎會聽不出韓仲謀的話中話呢?凝睇眼前"曾經"是好友的男人,瞭解的點點頭,身子俐落的一轉,甩起長長的袍袖,聲音持平道:"朕從來沒見過你,也不認識你……還有,這件和親朕會親自向宋帝說明,表示一切全部作罷,你們可以安心的離開,不會有人再追逐你們。"他早知道自已無法對好友狠心。

    窒悶的沉默霎時充斥他們四周,昔日共謀國事時的歡笑、爭辯彷彿像走馬燈似的在彼此的心中轉著,曲終終須人散,又何況是首已經潰不成調的哀曲呢?

    "保重!"韓仲謀緊緊攬住懷中的趙絡,在她信任依賴的眼眸注視中,跨步走離個曾賦予他權力及友情的男人,邁向新的未來。

    "我們會再見面的。"望他們的背影,耶律齊堅決的低喃。早在他得知冬兒被劫走的同時,便已經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他都會將他的女人奪回,即使必須一探宋國……

    "不行了,我們快受不了了,爹爹,你就答應讓絡絡跟韓仲謀在一起、不要再故意刁難啦;"趙綺捧者肚子,痛苦的扭曲著臉。

    "天,我快要死了,再這樣下去的話,咱們都要上吐下瀉而亡。"趙綾緊蹙著眉,臉色蒼白的癱在椅上。

    "嘔、嘔——"趙纓則是半俯在椅子的扶手,不住的乾嘔。

    梁無痕、古-則是一臉苦笑的互看對方,眼神中皆是無言的發出同一訊息——為什麼我們也要受此"酷刑"。

    而冷曄更是扼腕不已,早知道就待在軍營,不要那麼快趕回八王爺府。

    至於八王爺,則是癱軟在床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見到趙絡與韓仲謀平安歸來的喜悅、如今都被每天的折磨與痛苦所取代了。

    那時趙絡跟韓仲謀好不容易風塵僕僕的從關外回到汴京,興高采烈的想向八王爺說明他們欲廝守一生,希望他答應他們的親事之時,八王爺則是氣得腦門直作響,氣血上衝。幾乎要當場暴斃,可礙於眾位女兒曾經給予的警告,再加上韓仲謀也算是將趙絡帶回的功臣之一,所以表面上只得努力裝出和善的笑臉雖然僵硬得幾乎稱不上和藹,但也算是種善意的表示。

    "好呀,我可以將絡兒許配給你。"他答應得爽快,幾乎要讓其它知曉他脾氣的人嘖嘖稱奇。

    "謝謝爹,我就知道爹最好、最疼我了。"趙絡喜呼一聲,上前攬著父親的脖子撒嬌,不過目光則是與韓仲謀深情相對。

    "恭喜四小姐。"

    "恭喜絡絡。"

    眾家姐妹與丫環——除了在相國寺中修養的冬兒之外,紛紛又驚又喜的道賀。

    "不過……"八王爺偷偷地瞪了眼韓仲謀,清清喉嚨又道:我有個條件。"

    "條件"趙絡怔了怔,連忙幫韓仲謀求情,"爹,仲謀為了我放棄在遼國的一切,你怎麼可以還要求他答應什麼條件呢?"

    八王爺奸詐的偷笑,佯裝誠懇的說:"傻丫頭,就因為他為你做了這麼多事,所以爹當然要讓他娶個好老婆呀。"

    他吸了口氣,在眾人困惑的神情之下,緩緩宣佈,"我的條件就是,除非你學會燒得一手好菜服侍相公,否則,你就不能嫁給他。"

    而這也是一家人惡夢的開始……

    "總之,從今天開始,我拒絕再當她的試味筒了。"趙纓好不容易嘔了個片段,撫著胸脯宣佈。趙絡那個大花眼老是將鹹的放成甜的,甜的又放成鹹的,拜託,這樣下去誰受得了呀?

    "我們也是,全部交給爹好了,誰叫條件是他提的呢。"趙綺與趙綾異口同聲的道。

    "呃,我們也無福消受。"三位千金的夫婿也打蛇隨棍上。

    八主爺還來不及抗議,趙絡欣喜的聲音又傳來,"爹,大姐、二姐、三姐,我又做了一道臘八粥,你們快點兒替我嘗嘗滋味如何。"她一腳跨入房中,手裡端的正是讓大家害怕的東西。

    這絡絡明明眼花花的,可怎麼偏偏這時候就是不跌倒呢?這是眾人沒說出口的心聲。

    "呃,我們去射獵吧。"

    "我也要去找馬馴了。"

    "對了,我忘了我約了人上賭場,不能耽擱。"

    三個千金紛紛找借口拉著另一半開溜,跑得比誰都還快。

    趙絡莫名其妙的聳聳肩,不以為意的將目標放在唯一還在房內的八王爺身上,漾起一抹甜笑,"爹,那就便宜你了,全部讓你享受。"

    八主爺的臉隨著趙絡的逼近而越來越蒼白,在聞到那混雜著酸、鹹、臭的怪味之後更轉為青綠。

    他、他也受不了了,就在那一碗顏色恐怖的臘八粥端到他面前時,他總算嘶吼出聲,"我命令你,趕快給我嫁出去!"

    聽說後來趙絡風風光光的下嫁韓仲謀時,八王爺還一反常態的流下高興的眼淚。

    至於趙絡則是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答應她嫁給韓仲謀。

    總之,一方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一方則不用再嘗試恐怖食物,也算是圓滿的喜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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