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福晉 第二章
    「痛……好痛……」輕吟聲自乾燥的唇瓣溢出,喉頭因乾渴而引起陣陣難忍的灼燒感。

    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俯躺在一堆乾草之中?章芸蹙了蹙兩道纖細的柳眉,雙手微微撐起,嘗試著想移動幾近僵硬的身子,卻發現那撕裂般的劇痛毫不留情的襲擊全身,讓她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癱在原地,靜待那痛徹心扉的感覺稍稍平復。

    對了,她是因為不小心打破福晉送給夫人的花瓶而受罰。章芸苦笑的牽了牽唇,對自己的遭遇很是認命。早在她十三歲被賣進成府之後,她就已經完全跟過去的自己道別了,那個有娘疼、有爹保護的幸福日子……

    她還記得自己的老家是在一個美麗的山谷之中,每到夏天,一朵朵的黃色小花便會盛開綻放,將原本被雪覆蓋的山巒點綴得活潑而有生氣,而這種黃色小花,也是娘最喜歡摘回家中當作擺飾的,清幽的淡淡香氣,總讓溫暖的小屋中充滿甜美的歡笑,及平和的靜謐。

    或許是這樣的日子完美得讓老天也心生妒意吧,原本寧靜安樂的世界,就在她十歲那天,完全的崩裂了……

    那是個一樣充滿花香的日子,本該在午時返家的爹,卻遲遲沒有出現,她與娘等到天黑,那熟悉的身影卻始終沒有映入她們兩雙直盯著門前望的眼簾,取而代之的是,與爹爹一同上山砍柴的叔叔突然衝進門內,大聲嚷著一連串的話語。

    她已經記不得確切的內容了,只知道是有關爹出意外的過程,從娘親驚惶失措、哀傷欲絕的眼神中,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爹自此沒再回家過,留下她跟柔弱的娘親。

    那是段雖艱苦,卻滿足的日子,畢竟,還有娘在身旁噓寒問暖,直到娘也因病過世,身無分文的她,只有賣身,好籌措辦喪事的費用。就這樣,她進了成府,迄今也已經四年了,雖然老爺對她慈愛有加,但畢竟做下人總是辛苦的,就像這次遭遇。

    四年了,也該習慣這樣的日子,可為什麼每次午夜夢迴,她總是憶起那山谷中的生活,而淚濕衣襟的自夢中驚醒呢?

    爹娘和藹可親的面容此刻又浮現在她眼前,如此的真實,像以往一樣的朝著她微笑。

    「爹、娘?你們來了,為什麼不帶芸兒一起走?為什麼留下芸兒?爹、娘,帶芸兒一起走呀……」章芸努力朝幻象伸出纖細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想爬到爹娘身邊,但是背後傳來的劇痛卻席捲了她所有的神智,黑暗逐漸包圍住她,直到不再感覺到疼痛。

    她昏了過去,沒看到柴房的木門被打開,更意識不到那雙將她抱起的溫暖大掌,只神遊於甜美的夢境之中,沒有絲毫痛苦。

    「這是怎麼一回事?」成至軒繃著張臉,手不住的撫著長鬚,這是他生氣時的習慣動作。

    「老爺,難道你回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這個嗎?」什麼嘛,回來也不先問問她今天好不好,反而將她叫到這種下人住的地方興師問罪,真是太過分了。蕭琴也繃著張臉,臉色比他更難看。

    「回答我的話。」成至軒喝了聲。

    蕭琴咬咬牙,一把火倏的冒起,這個死老頭,對自己都沒有這麼關心,「怎麼,只不過是打了個丫環罷了,難道我管教下人也要跟你報備不成?更何況我又沒有打死她,這也值得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她自鼻孔嗤了聲。

    「管教下人?」他氣得鬍子都快吹飛了,顫抖著手指向昏死在床上的章芸道:「有什麼事情需要把一個女孩打成這樣半死不活,還不許旁人給她上藥、送吃的?如果不是我知道了,叫人去把她帶出來療傷的話,真不會出人命嗎?」

    當初以為以自己五十多的高齡,再加上喪偶、喪女的狀況,可以娶到小自己十多歲的女人是他的幸運,沒想到自己竟是娶了個母夜叉回來,搞得成府沒有一日安寧,唉。

    「哼,就算出人命又怎樣?以她這條賤命,就算死一百次,也賠不了我那個寶貝花瓶。」簫琴將雙手叉在腰際,抬起下巴,明白表示她根本就對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歉意。

    「花瓶?你就只為了一個花瓶,這樣折磨一個女孩?」想他死去的娘子,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來。

    「『只』是一個花瓶?」她瞪大了眼,「那個花瓶可是藺福晉特地挑選,送給我的賀禮耶,她這個賤丫頭什麼不好打破,偏偏打破這樣一個貴重的禮物,讓人家知道了,不是會認為咱們不重視他們的好意嗎?」

    「藺王爺一家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你根本就是庸人自擾。」成至軒對妻子的勢利真是厭惡到了最高點。

    「你這是什麼話?你的意思是說,小心眼的是我嘍?」她拔尖了嗓子,「你也不想想,我會這樣做為的是誰?你們成家要不是靠我在那些官夫人間周旋,會有這麼多生意做跟好處?你不但不感激我,還這樣罵我,我……我真是不想活了!」說著、說著,便裝腔作勢的哀號哭泣起來,當然,也沒有忘記捶胸頓足以加強效果。

    又來了。成至軒無奈的歎了口氣,對她這種老把戲雖然心知肚明,但還是拿她沒法子,「好了、好了,是我錯可以了吧?」

    「當然是你錯嘍。」蕭琴驟然停止哭泣,彷彿剛剛的流淚未曾發生似的,且隨即擺出一副高傲的臉孔,不屑的看了床上的人影一眼。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不希望真的鬧出了人命。」他對自己的軟弱感到悲哀,但是,面對年輕的妻子,他就是使不上力,每每總是自己先妥協以結束爭執。

    「哼,隨你。」蕭琴冷哼了聲,轉過身道:「喲,這裡真是臭死了,我片刻都待不下去。」她伸手在鼻前嫌惡的揮了揮,頭也不回的便走了開去。

    成至軒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頹喪的低頭望著床上的章芸。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呀。」他喃喃低語著,心中湧起一波波的父愛。

    如果自己心愛的女兒還在世的話,應該也差不多有這樣的年紀了……

    或許是因為父愛的轉移,他才會對她特別的關心與照顧,不過,似乎還是力有未逮,無法讓她快樂的過生活。

    「爹……娘……」霍的,一聲細微的呻吟自章芸的唇瓣逸出,充滿濃濃的依戀。

    是夢到了她爹娘吧?成至軒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暫時,就讓他充當她夢中的爹吧,可憐的孩子……

    「哈哈哈,老弟,你怎麼一句話都沒說就回京來了?也不先通知通知我這個老哥哥,好為你接接風吶。」成至軒開心的笑著,與久別的忘年之交重逢,他興奮的頻頻交代下人準備酒菜,打算與他來個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老哥哥,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我這不就來向你報到了?」藺兆禎也大笑了幾聲,趨前跟成至軒擁抱,拍拍彼此的肩膀。

    「好、好。」成至軒點點頭,將目光望向藺兆禎身後的利敏與藺兆祀,「咦,兆祀也一起回來了?」這倒是件奇事。

    「哈哈,他是被我硬押回來的。」藺兆禎爽朗的笑笑,睇了眼一臉冷然的弟弟,「老哥哥不要介意,他就是這個死樣子。」自從他表明押兆祀回京的原由之後,兆祀就始終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看,不過,只要能讓計劃順利完成,他倒是不介意忍受他一陣子的敵意。

    「沒關係,我聽說兆祀憑著百人的兵力戰勝數千敵兵,不但讓皇上龍心大悅,甚至還加封他定寧王的殊榮呢。」成至軒讚賞的打量了藺兆祀一眼,若他女兒還活在世上的話,他一定不會錯過這樣一個締結良緣的機會。

    「是呀,我這個弟弟比我還有本事呢,我是承襲我阿瑪的爵位,而他卻全憑自己的真本領得到今日的一切。」藺兆禎的語氣中充滿了驕傲,他的確是以這個弟弟為傲。

    「你們如果已經談論完我的話,我就告辭了。」藺兆祀低沉的嗓音平平的響起,聽得出他對這樣的聚會沒有興趣,更不想逗留。

    「兆祀,你就忍忍嘛。」利敏趕緊扯扯他的衣袖,輕聲勸他道。

    藺兆祀淡淡的望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照樣板著臉。

    「哎喲,我說是誰來了,原來是咱們京城中響叮的英雄人物登門造訪,真是失敬失敬。」蕭琴的聲音遠遠的便自內院傳到廳上,其中刻意加入的柔媚,讓藺兆祀有股作嘔的慾望。

    「來來來,酒菜已經準備好了,今兒個沒有喝醉,我可不許任何人說出要走的話來喔。」入廳的她無視自己的丈夫,逕自走向藺兆祀,不避諱的挽起他的手,便往內院拉。

    成至軒假意的乾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道:「來來,請上座吧。」

    藺兆禎與妻子互望一眼,雖對蕭琴的舉止感到不恰當,但做丈夫的成至軒沒表示,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有跟著成至軒進入內院位於左側的亭閣,在擺滿各種菜餚的大圓桌前坐下。

    「沒時間多作準備,菜色簡陋,還希望各位多多包涵。」蕭琴將藺兆祀拉坐上主位,那本該是成至軒坐的位子,但是,她卻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丈夫,只將注意力放在身邊酷著張俊臉的藺兆祀身上。

    「哪裡,這樣已經太豐盛了。」藺兆禎客氣的回應,一邊不忘用眼神暗示弟弟小心點,不要做出逾矩的事。

    藺兆祀接收到哥哥的眼神,唇角微微揚了揚,那是個夾帶危險的笑容。

    藺兆禎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自背後升起,但是,暫時他還沒意會到弟弟的笑容是代表怎樣的意義。

    「來來來,請各位不要客氣,動筷吧。」簫琴一邊說,一邊夾了塊大大的肥肉往藺兆祀的碗中放,嬌媚的朝他拋了個媚眼。

    「咳,對對對,大家不要客氣。」成至軒又乾咳了聲,對妻子的舉止敢怒不敢言,只有將悶氣往自己肚裡吞,假裝啥都不知道。

    藺兆祀冷冷的看著蕭琴拚命的對自己獻慇勤,一抹不屑的諷笑爬上唇畔。

    哼,這女人在打什麼主意,他會看不出來?只不過,她竟然敢當著自己丈夫的面勾引別的男子,要說是她有勇氣呢?還是要說這成老爺過於懦弱?這種風騷的女人,畢竟不是成老爺這種老實人所能掌控的。

    「兆祀。」蕭琴故作撩人的撥撥垂下的髮絲,嗲著嗓音道:「呃,你不介意我跟著王爺、福晉叫你兆祀吧?這樣喊親切多了,你也可以不要稱呼我為成夫人,喊我的閨名——琴便可以了。」這個藺兆祀雖然跟王爺有著同樣的長相,不過,那雙冷冽犀利的雙眸,倒是多了幾分魅力呢。

    藺兆祀斜睨一眼胸部幾乎要貼上自己手臂的她,冷笑了聲,也不迴避她的貼近,他倒要看看她想玩火玩到什麼地步,「隨你怎麼喊,你高興的話,我不反對。」他淡淡的說。

    「兆祀。」藺兆禎警告的喊了聲,他終於知道方纔的寒意所為何來了,兆祀想要玩這種遊戲?若真如此,他怎麼跟老哥哥交代?

    「成夫人,你真是愛說笑,若是兆祀敢這麼無禮,直呼你的閨名,那藺家不就要讓人笑話了嗎?」利敏暗諷她的無禮,皮笑肉不笑的道。

    蕭琴怔了怔,隨即又泰然自若的掩唇笑了笑,「福晉言重了,咱們兩家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哪有這麼多禮數好計較呢?」開玩笑,她蕭琴是什麼樣的角色,哪能這麼輕易便被壓了下去。

    「你……」天,真沒見過這麼不知廉恥的女人,利敏幾乎忍不住要動怒了。

    「夫人,還有幾道菜沒上,你去瞧瞧。」成至軒瞧見情況不對,連忙岔開話題。

    啐,多虧這死老頭,否則,她差點就要跟福晉衝上,毀了以往下過的工夫。蕭琴白了成至軒一眼,揚起雙手拍了拍,示意丫環們繼續上菜。

    掌聲方落,一個個的丫環排成一列,整齊的收起桌上的菜盤,再放下手中剛端上的盤子,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動作精準而毫無差池。

    蕭琴得意的看著自己嚴厲教育出的下人,覺得臉上有光極了,就算他們成府不是什麼王公貴族,但是,成府的下人,可是絕對不會輸給任何的達官顯貴之家。

    瞧,這麼整齊準確的動作,不就代表著她用人的卓越能力嗎?呵。

    正當她得意揚揚的等著接受大家讚賞的目光之際,一個清脆的盤子破裂聲卻讓她自滿的臉倏地一變。

    「對不起,我……」糟糕,她怎麼會又出錯了呢?因受傷頭昏的章芸趕忙蹲下身,將破碎的盤子撿在手中,囁嚅的道歉。

    「該死的,又是你!」蕭琴尖著嗓子斥喝著,臉色鐵青的道:「你這不要臉的賤蹄子,不過是打了你幾下,你就給我摔盤子?故意在王爺、福晉前讓我難堪是吧?」可惡呀,這丫頭留她不得。

    「芸兒知錯,請夫人息怒。」章芸忍著自身後陣陣傳來的疼痛,雙膝跪落地上。

    「芸兒,快起來。」這丫頭的傷勢不是還沒復元嗎?也難怪會失手了。成至軒皺著眉,朝蕭琴問道:「她不是該在床上養傷的嗎?為什麼會開始做事了?」

    「呵,我們成府又不是救濟的地方,丫環做事難道還要有理由嗎?」蕭琴走向章芸,粗魯的拉起她,順便故意用力往她傷痕纍纍的臀部一拍。

    「哎呀——」難忍的疼痛讓章芸無法克制的喊出聲,但馬上又招來簫琴的另一掌,不過,這回她可不敢再出聲了,只能緊咬著下唇,忍受那椎心之痛。

    「住手。」成至軒終於忍不住衝上前,將章芸自蕭琴的身前拉起,道:「芸兒,這裡的事情你不用管,還是先下去敷藥吧。」他知道剛剛那幾掌,肯定又會讓她的傷口裂開了。

    「你這個老糊塗,竟然為了一個下人對我大吼?」簫琴哪堪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一張臉漲得通紅,全身因怒氣而不住的顫抖,「今天我要你給我在大家面前說清楚,你為什麼其他人不護,就光護這個賤丫頭?是不是你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所以我責罰她,才會讓你這麼心疼?」好,要丟臉就大家一起來。

    「你……」成至軒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人家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哼!」這女人今天真是太過分了,簡直是惡人先告狀嘛。

    「夫人,您誤會了,老爺只是心腸好,見不得有人受傷罷了。」怎麼會這樣?章芸急忙的解釋,生怕連累了一向愛護她的好主人。

    「心腸好,見不得有人受傷?」蕭琴尖銳的眼神刺向章芸,「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心腸不好,所以才故意害你受傷嘍?」大膽的賤婢!

    「不、不是的,奴婢、奴婢的意思是,老爺他……他……」章芸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解釋才可以讓夫人息怒,雙唇囁嚅著,就是找不到適當的詞語。

    「芸兒,不關你的事,你不用理會她。」成至軒摸摸章芸的頭,像個慈父對女兒一般。他今天已經受夠了簫琴,如果再忍下去,他在藺家人面前,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成至軒——」簫琴倏的尖吼了起來,舉起手,指著他的鼻子便罵,「你這死沒良心的,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了嗎?是呀,我辛辛苦苦為你們成家忙裡忙外、打點一切,現在竟然比不上一個小丫頭,我的命真是苦呀,你這個負心漢,嗚……乾脆我去死算了,也好過這樣被你嫌棄跟侮辱。」說著、說著,她的眼淚便滑下臉頰,哭得傷心至極。

    「你……唉!」又來了,成至軒無奈的歎了口氣,朝藺家人投了個抱歉的目光,還是屈服道:「娘子,我絕沒那個意思,你就別氣了吧。」

    「哼。」蕭琴吸了吸鼻子,惡毒的看著章芸,「要我不氣可以,你今天一定要給我說清楚,是要她還是要我。」她等的就是這個開口的時機,這次,定要讓這丫頭滾出她的視線之外。

    成至軒沒想到妻子竟會無理至此,為難的皺起眉頭,霎時像老了十歲似的。

    夫人的意思是要趕她走?或許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畢竟當下人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可她自十三歲便進了成府,現在要她走,她又能到何處去?章芸一時間迷惑了起來,心中升起一股對茫茫未來的恐懼。

    「她,就由我帶走吧。」醇厚低沉的嗓音響起,聲音的主人,是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的藺兆祀。

    「兆祀?!」驚呼聲同時自藺兆禎及利敏的唇畔逸出,天吶,他不是瘋了吧?他們兩人互望了一眼,搞不清楚他在打什麼算盤。

    無視於大家投注過來的驚訝目光,藺兆祀悠哉的自座位站起,緩緩的走向同樣瞪圓著眼的章芸,一抹冷笑閃過唇邊,未待成至軒及蕭琴首肯,他一把將章芸橫抱而起,一字一句的慢慢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這是章芸第一次接觸到男人的身軀,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冷至骨中的寒意,只因他那雙毫無笑意的深幽黑眸,似乎正預言著她未來的日子,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苦難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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