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們將結束大學二年級的學業。
“明天考完最後一門,然後暑假,回家。去年此時,原之靖走了,我和陳默猶如血海深仇。我以為從此他是生命裡的一道傷疤。而今日,似乎一切重來,我倆如同困獸般糾纏相斗。只是我沒有膽量去想,明年此時他將以怎樣的面目存在我的身邊,刀刃或是創口。
將來是一幅謎面,出題權我拱手相讓,注定成為手下敗將。
又及:教經論的老頭為人還算可以,把他畫的范圍背出來,明天及格總得有吧……?
——秦瑞。Xxxx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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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的教室,有那麼點鬼子進村大掃蕩的架勢。人是早跑光了,只剩下我們438的三個留著解決內部事務。課桌椅散亂不齊,遍地扔滿了沒用的書和小抄。所以說中國的教育制度真他媽不知沖著什麼去的,堂堂一本科生,一學年讀下來,書本都新的跟西藏白哈達似的,放在書店和新書沒兩樣的東西,硬是只能淪落到收廢紙的,就這麼著還處理的三錢不值兩錢。
去年考完試,朱蕭拿著一摞蹭蹭發亮的教科書,直奔校門口的收廢老頭。
“三元一本,十元三本,概不抬價,滿五本給你辦張會員卡,累計到十以成交價讓你選購一本。”老頭眼睛都懶得睜,用唱rap的節奏報出他的本本經。
那叫一霹靂啊!!!
“大、大爺……”朱蕭那叫一贊歎,欽佩的嗓子都抖了,“你這價也忒低了點吧,這可是國教委指定教材啊,哪就這麼不值錢?”
“嘿嘿……”老頭莫測高深的笑著抬起眼睛,“現都什麼時代了,本科生都不值錢了。”
那次朱蕭捏著二十塊錢晃回寢室時,整張臉都憋成茄子色,“我操!”罵罵咧咧的坐在我床上洗腳,我那一千來塊的adiα3被浸得淌水,“我操我操……!”咕噥半天扯不出個所以然來,拔高了嗓子喊,“寧遠安,給哥哥加熱水!”
“還加!還加!”寧遠安亢奮地提著熱水瓶團團轉,“一整瓶的水都陸陸續續給你加了,你還有完沒完啊,憤青憤上癮了怎麼著?”
而這會兒,他的臉色憋得比那時更春意盎然,拉著寧遠安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我左邊的椅子上,仔細看,手微微發抖,估摸是考試結束給激動的。
我要笑不笑地半伸懶腰往椅背靠,二郎腿舉到桌面,跟陳默那人渣呆一塊的時間長了,這什麼難看的流氓腔都學會了。
“我知道……”朱蕭滿臉真誠,對著傻了吧唧的寧遠安傾訴,還特溫柔體貼地為他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細邊眼鏡, “……我知道你蠢,但沒想到你蠢成這德行。”
寧遠安的茶色頭發“嗖嗖”地跳了兩下,回頭沖我關照,“秦瑞,你閃角落去,待會兒拳腳不長眼,朱蕭會自責連累你的。”
“怎麼著!怎麼著?還說錯你啦!”朱蕭撕心裂肺的吼,就差沒拿頭撞牆,“大大小小你也考試不止上百回了吧?回回找你作弊回回我被抓補考,要不是一個屋裡處了六百多天,我都以為你故意害我。你說你這不是蠢還能是什麼?”
“秦瑞你評評理!”寧遠安被惹急了,羊皮下的狼性小宇宙火速爆發,“究竟誰蠢!姓朱的你在後邊一敲我肩膀,我都差不多把身體鑽到課桌裡去了,就剩下諾大台面上一整張試卷留給你,”邊說邊示意給我看,整個身體都紐成畸形了,“監考老太太一抬眼,就知道我是在給你抄,這我都不怕了,你還想怎麼樣!”
“寧遠安,以後考試我坐你後面。”我插嘴,真是感動。
“知道你夠義氣,又沒說你不上道,”朱蕭雖然還是氣急敗壞,但終究口氣放軟了些,“可咱們昨晚不說好了麼?我拍你左肩膀你就往左邊閃,拍你右肩膀你就往右邊閃,可你倒好,全她媽給弄擰了,我拍你左面你就氆氌氆氌沖右邊來,再拍你右邊你又火速左移,我視野再廣闊也只能瞪你後背,跟演雙簧似的。還把動靜折騰那麼大,監考老太太一瞅,怎麼說都是我對你的考卷圖謀不軌啊!啊……又得補考,又得補考,還有比我朱蕭混的更差的麼,龔而婷……”
“丫真煩,”寧遠安琢磨過來好像是那麼回事,氣短的替朱蕭收拾好東西,拉他起身,“龔而婷就喜歡補考的男生,成績過六十的她全看不上。”
說著沖我做手勢,我笑著把書和筆盒遞給他們,讓帶回寢室,“我等陳默,”那小子在隔壁考場,“說好了交卷後直接去看車展。”
“陳默?”朱蕭皺起眉頭嚷嚷,“他不早回寢室了麼?我剛看見隔壁教室開門,他頭一個竄出來,還搭著他們屋一哥們說總算考完了,中午去啜頓黃的。”
“那趕緊,那趕緊!”寧遠安一聽就來勁,喝不了啤酒的人還就愛那黃色液體,“我們也去湊個份。”
湊什麼份!我抬起腳就想把課桌踹爛,車展今天下午就閉幕,好容易弄到兩張票,昨天明明說定了交卷後直奔展覽館的,他倒好,早樂顛顛去啜黃的白的,剩我一人腦癱似的傻等。
硬生生壓下怒火,扯出僵硬的傻笑,回到寢室。
對面439的門關的死緊,一個鬼影子都沒,我二話不說,走過去抬腳就踢,帶著股惡狠狠的勁兒,大腳趾充血了都沒聽到一絲動靜,寧遠安失望地五官都擠成一顆螺絲了,“沒趕上,這幫小子太沒良心了,也不想著等等咱們仨。”
朱蕭頓了一會兒,說他們十有八九去阿南的酒吧了,寧遠安你真要想玩兒,咱就過去吧。
寧遠安一呆,下意識的搖頭,他自打去了那兒兩三次之後就死活不樂意了,用他的話說,那裡充滿社會的味道,阿南也看著不像學校裡的阿南了。
朱蕭無所謂的一聳肩,愛去不去隨便你,別說哥哥攔著不給你酒喝。
說著開門進屋,寧遠安扔下書本就拿飯盒,拉我們沖去食堂打飯。
我捂著胃直搖頭,也不知是不是早飯吃撐了,一點食欲都沒。
那兩人走後,屋裡靜悄悄的,我跑去陽台上收衣服,抬眼瞧見隔壁女生樓都在亂七八糟地收拾行李。
想想也是,試考完了,兩三個月的暑假,誰還不趕著往家裡跑啊。去年這個時候,原之靖剛被開除,大家都有些渾渾噩噩,我躲陳默,陳默躲我,實在躲不開,就窮凶惡極的瞪視,然後蜷縮在被窩裡捂住疼得撕裂的心髒。最後一天我都記不清楚是怎麼離開考場的,只覺得窒息,只想回一個安全的洞穴。拿著皮夾直奔機場,朱蕭接到電話時,離考試完才五個小時,我已經在家裡啃西瓜吹空調。
今年不必再那樣逃難似的離開學校。
438和439的兄弟們除我之外,都是本地生,何況男生不比女生講究多,隨身一小包,立馬能上路,所以耗到這會兒也沒丁點離校歸家的氣氛。
我更不用說,腦細胞全被陳默那混蛋獨占,整天只顧著和他廝混,搞些動物行為。這會兒獨自一人,爸媽的臉卻靜靜浮上腦海,對陳默的怒氣不知覺地化成對父母的愧疚。
腦子一熱,毫不猶豫地撥通我爸的手機,電話裡他的聲音有些依稀的蒼老,聽到我能回家時卻立即煥發青春,兒子,我就這讓秘書給你卡裡打錢,你下午就去訂機票,頭等艙,多貴都沒事,趕緊回來吧,你媽快想死你了。
說的跟他不想我似的。
掛上電話,我滿屋子轉了半天,發現沒什麼可打包的,家裡什麼都不缺,就算有缺的,我媽都會立馬飛歐洲或香港買最好的回來。陳默回回見我掉臉就陰陽怪氣地叫少爺,讓他見識一下我在家什麼樣,他才知道我對他多不擺譜。
轉悠半天,才挖出一張《阿甘正傳》的原聲cd打算帶回家,這寶貝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淘到的,回回聽FEATHER,眼前就是那白色羽毛慢慢劃過天空,周而復始,落在某人肩膀上的畫面。時間就是在劃一個圓圈,快樂哀傷喜悅痛苦,一圈一個輪回。我不敢去想明天,但又渴望知道結果。回回聽,就幻想著跳到幾年後看今天的秦瑞和陳默。每個人都有能被打到心裡最深最痛處的旋律,
那首FEATHER算是我的,搶也得搶到手。
門吱呀被推開,我下意識回頭,卻是陳默笑得陽光燦爛的晃進來。
“怎麼一人呆這兒,我們屋在小食堂啜呢,寧遠安和朱蕭路過也被拉一起了,讓我上來叫你,”他膚色暗,喝扎啤不上臉,但呼吸裡全是酒精味,嬉皮笑臉,眼睛黑亮黑亮,“一人躲著干嘛哪?等我?”
我側身舉起cd沖他挑釁,“沒空。”
他一呆,隨即抓抓頭發笑,“走吧,給你多叫幾個小炒。”
我不耐煩地輕輕推他,“待會兒再說吧,我真沒空,下午去訂機票,順利的話明兒就能到家了。”
他有一瞬間完全反應不過來,而後錯愕的把臉硬擠到我面前,毫不客氣地讓我看他眼裡的怒火,“你有毛病啊!這就算通知我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粗魯讓我不爽,皺起眉頭推開他,“學期結束了我不回家干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半小時就能到家看到爸媽啊? ”
他抿緊嘴,“那也不至於這麼倉促吧,前幾天不聽你計劃,干嗎這會兒說走就打包了?”確認屋裡沒人,毫不避諱地一把捏住我下巴摩挲,“那要是我晚些過來找你,是不是都趕不上送你上飛機了!”
我冷哼一聲,他僵著臉放開我,用力抓開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火氣沖天的一坐,兩腳岔開審視地盯著我,“真他媽煩,最受不了你這怪脾氣,說吧,想干嘛?”
我突然覺得疲憊,對這種火爆針對的局面不勝其煩,也不羅嗦,直接從口袋裡掏出車展的票子扔給他。這混蛋沒什麼值得稱頌的愛好,就對運動和車感興趣,這次車展的票對外概不出售,我想盡辦法,花了不少錢才弄到這麼兩張,還因為厚此薄彼給朱蕭當了兩天三陪男,陪單手俯臥撐陪盯梢龔而婷陪欺負寧遠安。
他疑惑地瞅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地敲腦門,“靠,這事兒,我真忘了!”不在意地把票一扔,孩子氣地沖我咧嘴笑,我丫真納悶這東西怎麼就能在凶暴的怒氣和天真的歡喜裡轉換的這麼沒心沒肺,“得,算了,我跟你說一好事,”說著,伸長手環在我腰裡,掐著捏著往他跟前拉,“你先別急著回家,咱明天啟程,去青島玩,我想辦法弄得超低價,五天四夜,雙飛,才五百多,跟白揀一樣。”
“什麼就明天啟程?”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回家看爸媽壓根不重要?”
他一愣,沖口說那當然不是,只不過……只不過,結巴了半天只不過出個道理來,漲紅了臉不講道理地吼:“總之我都和人說好了!”
跟這種凶暴分子說不清楚,扔下一句要去你一人去,我索性走到床邊整理被褥,兩個多月不呆,准積厚厚一層灰。半邊蚊帳才放下,身後突然撲來濃濃的酒精味,陳默一拳頭捶在我的後背,還來不及呼痛,就被他合身撲倒在床上。他野蠻地用膝蓋頂住我的大腿根部,姿勢下流卻直接引起男人的快感,我憤怒地抬背,但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把頭壓在我的頸窩,濃重的呼吸裡全是被忽略的受傷害。
一見我要張嘴,就惡狠狠的罵,“給老子閉嘴,不許再廢話。”
我的脖子扭的生疼,恨不得張口咬,力氣比不上,怒氣卻輸不了他,“我老子是誰我知道,他在家等我回呢。我要回家,去年這時候,我最慘的時候,就是回家療傷的。”
陳默一呆,冷著臉看我半晌,我的堅決可能頭一次讓他束手無措,慢慢放開我,他起身呆坐在床沿,不甘心的擦著下頜被我撞痛的地方,居然有種委屈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門就被砰地大力撞開,朱蕭亢奮的提著一大包飯盒哼著“半獸人”進來,身後跟著兄弟們,“菜都上齊了,還不見你們倆,索性拿上來開席,還能順帶湊兩牌局。”
“哎……”寧遠安酡紅著一張圓臉,喝成了大舌頭,“你們倆窩床上干嗎?困……困了?”
陳默反應火速地跳起身,嬉皮笑臉,“我幫秦瑞整理床鋪,他趕時間回家呢。”
我瞬間成為焦點所在,十來人全都轟地圍上來關心愛護,頓時狼狽不堪,只能強笑著說是啊是啊,是倉促了點,我爸剛來電話,讓早回去,哈哈哈哈。
抬眼看游離在人群外的陳默,他對我的狼狽很是幸災樂禍,眼神卻漸漸暗淡,突然跳起來拿起我的背包就往裡塞東西,書桌和洗漱台上所有我的用品全被他一古腦兒掃到包裡,大伙兒頓時羞愧難當,七手八腳地參與友愛助人的隊伍,十來分鍾功夫,就差沒把我這個人一起打包了。我始終處於半糊塗狀態,沒來得及說其實這些根本用不著,就見陳默悶不吭聲地橫我一白眼,把沉沉的包往肩上一摔,拉開門就走,半個身子都到門外了,才扔下一句,我一高中同學在數學系,托運有路子,把這些給他,准比你都早到家。
我哭笑不得看著那背影消失,他們屋的羅祥漬漬贊歎,要說陳默有時還真夠哥們,秦瑞你都不知道他剛才那慷慨勁兒!為了讓我幫忙搞定那兩個去青島旅游的名額,一出手就是十扎生啤,這叫男人!可惜你要回家,他白忙活了。
我笑得有點尷尬,拉住羅祥猛問,他怎麼想起這茬啊?
羅祥抓著頭發,急咧巴砌地開牌局,心不在焉扔給我一句,誰知道啊,他只說他去年暑假缺心眼,有事兒欠你一年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髒像被捏了一把,疼痛和溫柔糾結在一起湧上。如果這會兒他在身邊,指不定我就拽他去廁所禽獸了。
下午三四點,大怪路子打得戰火紛飛,朱蕭輸的把一分錢硬幣看成金元寶,床鋪都被他捶爛了,我第一個抬頭瞧見陳默推門進來,隨意挑挑眉毛算是招呼,手上還有四個將兩個怪不怕走不了,只顧著怎麼幫寧遠安逃出升天。
他盯著我走過來,裝出凶惡的樣子卻掩不住眼神裡竊喜流竄,“你怎麼還在啊?看著真讓人煩。”
“忍吧,”我攔了一手,放單給寧遠安,朱蕭奄奄一息的怒吼,秦瑞你牌大的邪門,招妖怪了。“半個月裡我走不了了。”
什麼意思?他驚笑著走到我身後,一低頭就把我連椅背攏到臂彎裡,拽起我手看牌,咧嘴對朱蕭大笑,朱兄你等死吧。
“哈哈……”寧遠安壓根沒覺察出我故意不竄頭家就等著救他,逃牌逃的歡天喜地,“陳默你肯定也忘記了,咱們學校的傳統不都是把軍訓放在大一考完試的麼?我們去年這時候不是操場翻新麼?所以順延到今年了,和下一屆一塊軍訓,明兒就開始,為期兩周。”
“啊?”陳默推推我,我無可奈何地讓出半個椅子,兩爺們擠成肉包子他還挺樂,索性把膝蓋頂住我。“我才這會兒不在,咱就落到這悲慘的命運啦?”
“誰能有我悲慘?”我暴走於方寸板凳間,“你他媽把我洗漱用品全給打包弄走了!我怎麼辦!”說著就瞪他,他無辜的回瞪,頭搖成撥浪鼓,秦瑞你別指望我再去拿回來,這不被人笑二傻子麼!
我恨恨咬牙,你天生一二傻子還怕被人笑啊。
別啊,他嘻皮笑臉,手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裡頂在我腰間親暱的捏,用我的不就成了,我住到你們屋來,說著,赧著臉皮笑咧咧嘴,齜開一口白牙。
滾,我笑得嗆起來,心裡卻有放松了的快活,不稀罕你那些東西,我呆會兒再去買一套。
“買不買是一回事,陳默你倒是真的住過來玩吧!”寧遠安早就一人睡上鋪睡寂寞了,恨不得有人快點來陪他懸在半空,“咱倆晚上說鬼故事,我告訴你啊,你別看朱蕭皮厚肉粗的,一聽這個就嚇得睡不著,一晚都會不停上廁所。”
“謠言!這是可恥的謠、謠言!”朱蕭奮起抵抗惡勢力,臉色一層層地泛白。
弟兄們哄地笑開,圍著朱蕭販賣各朝各代的靈異傳說,朱蕭正襟危坐,左手握拳右手執牌,肅然地像一尊偉人雕像。
我往身邊挪了一挪,陳默身上還有淡淡的酒精味沒完全散發,手指探到桌下捏了捏他,沒事了?
他橫我一眼,用力搶過我手上的牌,咕噥著,有屁事啊,我要打牌,你給我看著。
我給家裡打電話說明情況時,只聽到我媽在那頭捏緊了嗓子喊,臭小子,我一接到你爸的消息就飛回來給你作好吃的,你放媽鴿子啊。
我笑著討好她,媽你現在真時髦,這種新新人類的用詞從你嘴裡說出來是這麼清新自然,要說您就是時尚,您就是潮流。三兩句話哄得我媽笑得話筒都拿不住,連聲讓我放寬心軍訓,老爸的怒火交給她去平息。
擱下電話我就去買了全套新的洗漱用品,寧遠安在走廊上問陳默你到底住不住過來,陳默嚷嚷著說不過來,受不了朱蕭那臭襪子的味。
“奶奶,老子今晚就把襪子扔他們屋門口。”朱蕭義憤填膺,我有點怔仲,知道陳默是睡不了那張床,上面滿是原之靖的回憶。
沒一會兒,體育委員大潘來分統一的軍訓服裝,短袖的全棉t-shirt和草綠色軍褲,縫了兩條紅色的褲線,聽說是和下一屆的區別所在,我們學校輩分觀念很重,甭管是不是好鳥,總之一屆狠過一屆,再不濟打飯時插學弟學妹的隊那就是光明正大。
朱蕭閒不住,紅燒肉啃了一半,就硬是把褲子換上試效果。“弟弟們今天知道什麼是玉樹臨風了吧?”也不知他臭美什麼,亢奮地滿屋轉給我們看,一不當心絆倒了寧遠安放在屋子中央的腳盆,腳下一趔趄,人是沒摔,嘴巴卻本能地張開叫喚,紅燒肉好死不死的落在左褲腿正前方,留著大塊丑陋明顯的油漬。
“寧遠安!”朱蕭提拉著褲腿,發了急地鬼叫。
“又關我什麼事?!”寧遠安慌忙憋清,“什麼都賴我!”
我又好笑又疑惑,說朱蕭平時也沒見你這麼潔癖啊,寧遠安晃著腦袋意味深長地說秦瑞你懂什麼,他是怕明天被龔而婷看見,整個班男生就他邋遢。
朱蕭哼哼唧唧老半天,還真急了,四處找洗衣粉,又怕明早干不了,最後折騰半天,在油漬的地方抹了肥皂,估計印子消不干淨,但總比不洗好。
剛把褲子晾到陽台上,439的兄弟們過來抓人去聯機,陳默沖我很動物地笑了一下,蒙頭就賴在我床上,一臉垂死:“我不去,我今兒背你那包累趴了。”
我哧笑,“事兒媽,想誇你都沒詞。”等大部隊走後,作勢拉門,“那你就好好歇吧,我出去快活了。”
那頭野獸呼哧就撲上來拽人了,笑著攬緊我脖子往床上扔,“出去快活?想找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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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間的安排就知道,我們學校對軍訓沒那麼重視,充其量也就是教委必選動作,意思意思就成。
隔天清早,我還躺在床上不想動彈,昨晚和那混蛋廝纏的過了點,考試前的壓抑全被他印成了欲火,媽的沒遇上他之前我以為自己是外星人,現在才知道也是地球上從動物進化過來的。
朱蕭那懶鬼倒是破天荒地頭一個起床,直奔陽台,然後就聽見他莫名驚詫的喊:“了不得了!褲子!我褲子沒了!!”
嚷的那叫一牛鬼蛇神,任誰也睡不踏實了,我揉著眼睛探頭,迷糊間見他穿戴整齊,怒了,什麼褲子沒了,那你現在穿的什麼,有這樣的裸體嗎?
寧遠安掙扎地起床,他說那條紅線軍褲吧?幫他四下搜索,還真怪了,樓上樓下都看了,死活找不到。
“我怎麼就這麼背!”朱蕭基本上就一卡內基變身後的形象了,抓拉著頭發早飯也顧不上吃,直奔系裡找軍體老師。
我和寧遠安想笑不敢笑,想同情又缺乏那細胞,一路忍著去食堂,老遠看見陳默排在買點心的隊列裡,懶洋洋的點著腳尖哼歌,瞧見我,嘴角勾起嗜血的懶笑,眼神一拐,沖我招手。
我也不客氣,走過去直接沖他腦門一肘子,站在他前頭。
剛說過,我們學校輩分觀念很重,通常食堂裡買飯時只要能確認比自己年級小的,插隊那叫正常,尤其這會兒大伙穿著軍褲,有紅線沒紅線一看就知道大一大二之分。寧遠安直奔買豆腐花的窗口,雖說一張團子般的娃娃臉就差沒寫著“請欺負我”,但仗著褲子上兩條紅線,理直氣壯的往一眾菜鳥前面鑽。
陳默站在我後邊,我倆一般高,他索性很無賴地腦袋扔在我肩上,身邊人多,他不說話,嘴裡模模糊糊的哼著歌,韓國hot的“光”,老歌了,他不會韓文的發音,但曲調咬得極准,滿是傷痕青春的感覺,我突然覺得這樣游離於周圍的孤獨感很享受。
享受沒多久,就聽見寧遠安在那邊招呼“秦瑞陳默,陳默秦瑞!過來!”
我倆有些驚詫的對視,也不羅嗦,直接過去。
寧遠安激動的手都抖了,指著站在他前面的男生,輕聲說:“看他大腿!”
陳默噗哧笑了,樂得直不起背,寧遠安你丫真逗,怎麼這麼變態。
寧遠安被他笑得怒了,拍著大腿吼,你什麼都不知道笑屁,讓你看褲子讓看褲子!周圍同學都轉眼過來,瞧著寧遠安怒拍大腿的滑稽樣,我極力控制笑意,以免寧家活寶爆發噴火,隱約知道他的意思,側身看去,那男生左褲腿上赫然一攤熟悉的油漬!
我和寧遠安對視片刻,腦袋一片清朗,真相顯而易見,要說這軍褲不是什麼值錢的貨色,更何況人手一條,之所以占了去,無非是為冒充大二生。
靠!就為吃飯插個隊,動用這手段,也忒次了吧!
那男生顯然被看得起了注意,轉過身來斜挑眉毛打量我們。仔細一看,我更確定准是下一屆的,要我們屆有這麼一爺,不可能不認識。
男生長的挺高,而且絕帥,皮膚黝黑健康,五官很陽剛,眼神帶拐彎,頭發硬硬的豎著,氣質和陳默有些相似的危險,但又截然不同,他比陳默更油滑,不把威脅性暴露於外。
他沖我們一抿嘴,嘴角兩唇紋,估計小子挺能招女生,“兄弟幾個有事?”
狠角色!我心裡暗暗警惕,寧遠安剛才那嚷嚷的,猜也猜得到是褲子的問題,還能這麼坦定的出招。要擱上陳默,他也會先出聲,但肯定是凶暴於形,成不成干了架再說。
我憋憋嘴,怒氣之余,倒有些被挑釁的興奮,示意寧遠安安靜,擺出哥倆好的笑容上前勾住他肩,“沒事,一直就覺得學校大同學兩年都不認得,這回碰上咱也有緣,我們幾個都同級,你什麼系的?”
那小子也笑得燦爛,明知我故意拆他台,還回的擲地有聲:“是啊,學校大了什麼鳥都有,仗著白大一歲什麼不能為所欲為啊,我也早想多認識同級的哥們呢,外貿系的。”
厲害。
陳默聽寧遠安低聲嘀咕事情原委,凝著臉看我倆一來一往暗箭齊發,也不知腦子盤算些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握了起來。
“外貿啊,”我也不打算迂回了,直接給他難看,“你們專業課是馬國政那老頭吧,早聽說人品次了,果然見到門生就見識了。”
話說到這地步,不來真的我們都該回家穿裙子了,果然那小子眉毛一擰,還沒出招,陳默已經不耐煩的一把拽下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朝他胸前出掌一推,“秦瑞你跟他廢話!勾肩搭背給他臉啊!”說著回頭暴怒的瞪我一眼,狠狠抓住我手擦,“直說吧,兄弟你也低了點,偷褲子這種事也干!”
“切!”那男生也不是好惹的主,反掌攔開陳默,“別淨把屎盆子往人頭上扣,這褲子是飄我們屋陽台上的。本來我也沒打算占,可一想起你們這些大二的穿著兩條紅線仗勢欺人,我還就咽不下這口氣,插隊插出習慣還當自個兒英雄了!”
我心裡其實覺得這小子說得挺在理,平時我從不插隊,也沒覺得是什麼好風氣,只不過周圍人習慣了,拉拉陳默,低聲說,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出口氣得了。
本來事情就過了,偏那小子嘟囔了一句“我真要偷也找條干淨的啊,”還扯扯了褲子上的油漬,帶點鄙夷。
這鄙夷直接引發了寧遠安從鼻子裡呼氣,“你再拉我兄弟的褲子試試!”說完,都不給人緩沖的時間,跟炸碉堡似的縱身一撲,對人就是一拳頭。
那小子也是干慣架的主,巨敏捷地側身一躲,火氣上來,也不含糊:“他XX的你們怎麼回事,三斗一,軟的硬的車輪戰啊!”越說越氣,操起手邊的泡沫塑料就往寧遠安扔,寧遠安英勇的邊跳邊啊啊啊的亂叫,周圍人看著暴笑,沒見打架打得這麼無厘頭的,我一抹眼皮沖陳默吼,你丫光會看啊!倒是攔啊!
他反應過來,靠,我幾時淪落到勸架的角色了,跟居委老大媽似的。
我們四個,站在操場上示眾。
旁邊堆著凶器——一堆白色的泡沫飯盒,以及肇事起因——一條沾了油漬的紅線軍褲。
場景實在丟人,打架打成這檔次的鳥氣在我們四人的臉上齊刷刷的綿延成面目猙獰。教官趕來時,陳默已經把爭斗的兩人分開楚河漢界,偏教官上任三把火,非找個典型以儆效尤,不由分說地把我和陳默共同列為行凶者。陳默當時就炸了,你什麼眼神啊,我攔架呢!教官看著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地板跺得吭吭響,小伙子少蒙我,就你還攔架,你不起頭就不錯了。隨手一指滿頭泡沫塑料盒的寧遠安,這孩子才是攔架的吧,准是你拉人下水的!
操!陳默被冤得紅了眼,握起拳頭,我死死攔住他,你他媽冷靜點,這時候動手你想找事啊,誰讓你長這麼一張犯罪分子的臉。
老子遲早把你滅了。他回頭沖我吼。
那教官還算善良,不把這事上報系裡,讓我們在整隊前站操場上示眾半小時就算完了。
不打不相識,半小時裡居然和那男生聊得挺快活,他是大一外管的,名字很特別,豐隨,據說他在娘肚子裡時他爸列了兩大紙的名字,一張男一張女,每個名字都有含義優雅的歷史淵源,結果他呱呱墜地的那天,沖著他爸就是苦大仇深痛哭個沒完,停也停不住,哭得老豐先生頭大如斗,說隨便兒子叫什麼只要他不哭就成。然後他就突然止住哭聲,開始放屁了。再然後他就叫豐隨了。
我們四人站在廣場任人瞻仰,當然客流量百分之九十是女生。朱蕭趕來時,老遠就喊魂似的一口一個“安弟弟,瑞弟弟”,豐隨雞皮疙瘩滿地的沖他瞪眼,這人哪兒冒出來的?
陳默哈哈笑得沒心沒肺,就那條油褲子的主人,豐隨瞬時眼神裡全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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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軍訓時,是按各系各班整隊列的,每個方陣以排為單位。我們排的教官是個安徽小伙子,人精瘦精瘦,中氣卻十足,喊起他那帶家鄉音的口令“立正縮息”,校門口的收廢老頭都聽得到。
這教官倒也爽快,一上來就把話說得明白,學校對軍訓要求不高,唯一的目標就是閱兵禮上給教委領導看的隊列走整齊點兒。時間就那麼十天,咱也直奔主題,別的都省了,直接練閱兵禮的動作和流程。
我松口氣,幸好不用什麼劇烈動作,否則陳默那心髒夠讓我懸的七上八下。
朱蕭穿著那條油漬褲子,滿心都是感動,抬頭挺胸驕傲的很,也顧不上龔而婷了,一得空就含情脈脈的沖我和寧遠安凝視,我都快被他弄瘋了,沖寧遠安低聲說我真後悔認識你。
考慮到隊列隊形,我們被分成兩組,分開訓練踢正步。一組先出右腿,一組先出左腿。好好的一句話,說在教官口音裡愣是成了“賣牛腿(邁右腿)的出牛腿,賣豬腿(邁左腿)的出豬腿”,整個班笑得打跌,陳默在那頭遙遙喊這是集訓學相聲呢?
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在“牛腿豬腿豬腿牛腿”的吆喝聲中慢慢踢得像模像樣,兩組面對面的交叉踢步,按身高,我和陳默分別排在各自隊列的第三個,兩人的距離越踢越緊,我看著他眼神閃的詭異發亮,擦肩而過時,我習慣性地用余光瞄著他的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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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踢下來,教官對我們這批牛腿豬腿煞是滿意。
大致隊形定了,就只剩下個別糾正動作要領了,“我會找兩個同學出列踢步,作為典型,大伙看仔細。”說著,指住陳默,“你,出來賣牛腿!”
陳默要笑不笑的一撓頭,無可奈何站到中央。
教官嘟噥著,再叫一個豬腿的,陳默一樂,我警惕的豎起頭發,果然見他指著我幸災樂禍的笑,教官,就他們隊第三個吧。
噢,好,教官被他燦爛的笑晃閃了眼,順著他的手指賣了我,那就你吧,出來賣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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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到第五天時,大伙都還行,就一人被教官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第二列第四個,腿!腿踢高!”女生們回頭看著,竊竊偷笑,朱蕭逃也逃不開,很沒面子地劃劃腿。
“第二列倒數第六個,手!手去哪兒了,倒是抬上來啊!”女生們又回頭看,開始笑出聲音,朱蕭也咧嘴笑,回頭一數一列九個人,大臉僵成一鐵餅,“靠!什麼正數第四倒數第六,不還是老子!”
“停停停!第二列那個褲管沾油的!甭看了,就你就你,你倒是抬頭挺胸啊!”女生們笑得頭發都散開了,朱蕭怒的恨不得甩手不干了,“那也得我有胸啊!”
中段休息時,大伙兒全躲在樹蔭下納涼,就剩褲管沾油的朱蕭被教官揪著單獨訓練,阿南來看望我們時,我們兩個屋十來個兄弟坐一塊兒,看著朱蕭快哭出來的臉,笑得連水都喝不下。
寧遠安第一個發現阿南,遠遠地就歡天喜地的叫,阿南阿南,過來,我們在這兒呢。
我看著寧遠安純粹的笑臉,這活寶還真是別扭,在酒吧裡的阿南他不待見,開口閉口那不是本來的阿南這些屁話。這會兒地方一變,他見了阿南簡直比親人還親。
阿南騎著一單車,臉上全汗珠,依稀就是兩年前剛認識的模樣,有時候歲月似乎什麼都帶不走。單車後面是兩箱運動飲料,大伙兒歡呼,蜂擁著他圍起來,兄弟就是兄弟。
寧遠安個子小,擠啊擠得怎麼努力都被排在外圍,小孩子脾氣發作,開始啊啊亂叫,阿南縱容的笑起來,站起來把他拉進身邊,邊開飲料邊笑話他,你怎麼還是這德行啊,傻乎乎的。
嗯,可不還是老樣子,陳默席地而坐,手肘支在我後背,有一搭沒一搭地替我捏著脖子,騙人臉皮下的暴脾氣也沒改,今早還和人打架呢,把我倆都拖下水了。
說著拍拍我頭,我笑起來,這種舉動讓我有貼心的親暱感。
寧遠安被說的心虛,拽著阿南,眼瞪得無辜,不怪我,朱蕭褲子被人偷了,沒得穿啦!
阿南看著那邊朱蕭矯健英姿,滿臉的莫名其妙。
正說話間,朱蕭總算從教官手上留著小命過來了,“背!我明兒就去燒香!”一看阿南來了,沖他一打手勢,累得什麼都顧不上,直接往地上一坐,“你們說,有這麼廢的事嗎!教官說我如果實在練不好,閱兵時就報病假別參加了,我一聽樂了,說成啊,那我現在就告假,還用練什麼!他說不成,練還是要練的,再不濟我也不能遺棄你。靠,這什麼形容詞啊!”大伙兒聽著直樂,我邊笑邊把飲料給他,瓶口剛放到嘴邊,朱蕭看著寧遠安靠在阿南身上依賴的樣子,很困惑地歪歪腦袋,把飲料還給我,直著脖子嚷,“寧遠安,飲料!”
秦瑞不給你了麼?寧遠安雖然不服氣的嘟囔,但還是很習慣的聽話地拿起手邊的飲料給他。
朱蕭一仰頭喝了精光,寧遠安急了,你怎麼全喝了,阿南回神說沒事,還多著呢,又打開一瓶塞到寧遠安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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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列隊、流汗、洗澡、吃飯、打牌的日子簡單而爽快,過得飛快。其間食堂裡遇上豐隨,雖說談不上多熟,但也算點頭之交,我總覺得這家伙是個人物,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閱兵禮很順利,朱蕭莫名其妙得當上了最招蜂引蝶的旗手,還特地給他配了條干淨的新褲子。
結束後,大伙回寢室各忙各的,朱蕭沖去洗澡,寧遠安不知竄去哪兒玩了,陳默推門探進半個腦袋,沖我不正經地賊笑,“瑞主子,就你一人啊。”
我拉開門拽他進來,突然很想不要臉一回,一伸手抱住他不動。
“干嗎干嗎?”他被我弄得有些緊張,不停抬我下巴,“丫是不是豐隨那廝動你?”
“什麼跟什麼,”我笑出聲,欲蓋彌彰地掩藏突如其來的感情,“不誤會消除了麼,你干嗎看人不順眼。”
“反正我覺著他不舒坦。”有些時候,他的是非觀念個人而孩子氣,完全不講道理。其實在我看來,純粹他們兩人本性裡都有些赤裸裸的野生動物的嗜血攻擊性,只不過豐隨比他油滑,令他感到被比較的窒息感。
“哎,問你,”他捏住我的臉頰晃著玩,“還去不去青島?去吧……橫豎都拖了半月沒回家,也不差這五六天。”
看我不說話,他催急了,“你別不知好歹,我為這事求了羅祥多少好話!!請他喝酒都用了不少呢!”
我彎嘴,“知道。”
他還有滿肚子話要給我掰,被我輕巧的一句“知道”全打發回去了,傻不愣瞪地說:“你知道?”
“知道,”我點頭,“那天羅祥告訴我了。”
說著,抬頭盯緊他看,半個月下來,原本就黝黑的皮膚更蒙了一層健康,映得眼神更黑亮黑亮,我覺得自個兒被那黑亮照出了一汪淺動的水,因為他眼裡波光瀲灩。
他咽了一口,喉結動了一下,兩人傻了吧唧巨言情的對視,電腦裡突然想起“FEATHER”的旋律,我一呆,才想起前天寧遠安看到這張cd,放進電腦裡抓軌後設成屏保了。
“這……”他有些呆呼呼的,沖著我難得笑得溫柔又干淨,“是阿甘裡的曲子吧?好片子。”
“嗯,”我低聲應著,這樣的氣氛太讓人無法抵抗,壓在心裡的話突然沖口而出:“是好片子,裡面說明天是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口味。”
他頓了一下,盯著我的眼神漸漸游離,我不出所料地冒出少許恨意,平時有些話不會出口,但今天我還真他媽要任性一次,用額頭抵住他問,“陳默,你看著我,如果明天我給你一盒巧克力,你希望是什麼口味。”
他有些煩躁的抓我頭發,我不許他躲,額頭蹭住他不放,他被逼得氣了,咬緊牙關不吭聲。
僵持間,聽見羅祥敲我們屋的門,“陳默,系裡找你,快去。”
“哎!”我倆回過神,他推開我撒腿就跑,“秦瑞,你別淨想些有的沒的,有空考慮清楚和不和我去青島玩。我呆會兒來聽你答案。”
我聽他砰的帶上門,頹然往椅子上一癱,注定斗不過他,嘴上再怎麼逞強也挽不回心裡面兵敗如山倒。
聽了二十來分鍾音樂,心裡慢慢平靜,陳默回來時,我剛笑著想問他幾時啟程,就見他像被誰欺負了似的一屁股坐在我的書桌上,巨郁悶的瞪了我半天,突然喪氣地嚷——
“我經論被關了,我得補考!”
大二那年,在陳默和朱蕭沮喪的補考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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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過去,就像當初糊裡糊塗考上大學一樣,現在是糊裡糊塗大二結束。秦瑞這小子今天古怪,突然盯著我說將來,我以為我們有協議決計不說這些的……靠,將來怎樣,我怎麼知道!有什麼可想的,慢慢走著看不就知道了?什麼事要想著走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走下去,有什麼可多想。
又及:真後悔,其實教經論的老頭人不錯,那時該他畫的范圍背出來,就不用補考了……怒。
——陳默 xxxx年7月2日”
“啊,總算軍訓結束了,慶祝慶祝。教官人挺好的,尤其聽多了那口音還挺習慣的,一聽他說豬腿就會下意識的看朱蕭的腿,真不禮貌,朱蕭別注意到才好……
今天午飯那塊大排吃得我倒胃口,一股肉腥氣,還得騙朱蕭說好吃,免得他怒了說把最後一塊讓給我吃我還不知好歹……真難吃,現在還反胃,倒霉。
——寧遠安 xxxx年7月2日”
“軍訓結束了,我是光榮的旗手~~。新褲子還給系裡了,雖說以後用不上,我還是決定把那條沾了油漬的褲子給洗干淨,免得寧遠安那玩具沒事總盯著我褲腿看……我又不是故意邋遢的。
今天午飯那塊大排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寧遠安吃的頭都不抬,可惜去得晚了,最後一塊只能讓給他,我是哥哥~。啊,真的好像很好吃,寧遠安直說好吃好吃,饞。馬上回家了,讓阿娘給我做。
——朱蕭 xxxx年7月2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