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刻,其實真的非常簡單,我走過去扯掉他指尖的煙,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他媽的干你屁事。
*****
「你剛剛說什麼?」他惡聲惡氣地,「……誰操誰?嗯?」
那一瞬間,我發誓我看穿了他靈魂裡一些本質的東西,自我的,血腥的,好鬥的,甚至是野蠻的。
這些東西顯現在他嗜血的笑容裡,讓我完全掙脫不開,甚至連一點點掙脫的念頭的都沒有,我渾身開始發冷,害怕這近乎瘋狂的事實,我覺得自己無恥極了。
「哼!」我嚇呆的模樣顯現讓他得意極了,「……讓你小子再敢犯渾!」
媽的有你渾?
我狠狠瞪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覺得有種莫大的屈辱,甚至想一腳踢在他的要害上。
「喂——!搞什麼!!」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看著床上地上滿室的狼籍,「你是在整理行李,還是拆房子呢!」
來人向我們越靠越近,聲音開始疑惑,「我說你在幹麼?這誰啊?」
我頓感狼狽,不知道我倆的情形在他人眼裡看來會是怎樣的曖昧不堪。
「……你丫給我放開你的蹄膀!」我憋著聲音,怒氣把臉都漲紅了。
「誰?誰?」來人越發好奇。
他邪笑著看看我,抬頭揮開一堆衣服,「……我相好的。」
這句話在瞬間讓我的怒氣全面爆發,如果手上有凶器,我發誓當場就宰了他!
「……你有種再給我說一次看看!」我的聲音裡帶上了刀尖劃開血肉的殺氣,可惜他壓根沒察覺。
「……害羞啊?」他還是被他壓制性的優勢和我漲紅的臉逗得很樂。「……我們酒都一起喝過了,現在又滾在一塊兒,不是相好是什麼?……要不親一下?」
旁邊那人發出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的笑聲。
我不再客氣,撩起手,對準他的肚子就是一拳,重的我自己手都疼。其實我更想扇他巴掌,但我害怕看他黑亮黑亮的眼睛。
我清楚的聽到他痛極的悶哼聲。這讓我有些可悲的得意。
「王八蛋!」他暴怒的像頭徹底被惹狂的野豹,咬牙切齒地用一隻手扯緊我的額頭,「你動真格的!……你是不是人!你自己先招事的!」他憤怒得呼吸沉重,大腿和膝蓋不顧廉恥地往我下半身擠,「你以為老子是誰!敢打我!……媽的操死你!……混蛋,老子請你喝酒,操你還不行?」
最後一句話讓我神志徹底燃火,那杯酒的祝福被他骯髒的粗話體無完膚得弄髒,成了記憶裡的污垢。
我被他扯的生疼,大腦裡面一片紅光又一片蒼白,像是被炸成碎片。
模糊中,只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說:「……有種你扇我啊!」
我毫不猶豫,對準他的臉就扇巴掌。
——我的力道落在一旁的人的手裡,他估計是被我們倆爭鬥的血腥樣嚇住了。使出吃奶的力氣拉開陳默對我的壓制。
我得到自由,覺得渾身像被狠揍過一頓,兩眼只管惡狠狠地繼續盯著他。
他也一樣狼狽,被旁人推著站到房子中央,胸口還在急促的喘息。
我倆就像兩敗俱傷的野獸,沒有力氣再撕鬥,卻誰也不肯先認輸。倔強地怵在一堆衣服之中,看起來可笑極了。
「好了好了……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幹嗎弄成這樣!」我這才有空看了一下勸架者,原來是剛才惹怒了寧遠安的黑臉酷哥。
他也看清我的臉,不由一愣,滿臉槓槓地嘟囔:「我說你們寢室,怎麼都是吃了炸藥的?」
我有些想笑,嘴角卻扯的一痛一痛的,這才發現我的臉上被他掐的淤青一片。
媽的,打人不打臉,這混蛋不是東西!
陳默稍微冷靜了些,看著我的眼神漸漸有些虛軟和愧疚的樣子。
「阿南,」他喊黑臉酷哥,「沒事兒,我和他……早上就認識了,剛才打著玩呢,沒想到用勁大了,沒事兒沒事兒。」
他邊說邊看我,還試著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知道他是在找台階,這時候只要我一句附議,我們就還是坐在涼爽的角落裡喝著啤酒偶爾相逢卻那麼投默的那倆個少年。
實話說,這不能全怪在他頭上,承他所言,的確是我先招的事,可是他那骯髒的言語和舉動讓我噁心得憤怒。
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慌亂,彷彿被看穿了弱點似的屈辱。
「好了好了,既然沒什麼大事……」阿南忙著打圓場,「就……就……」他搔著鬢角的短髮,輪流看著我和陳默。
我冷哼一聲,掙扎著爬起來,腿上的疲軟讓我有些趔趄,卻硬撐著不肯去拉床邊得欄杆。
陳默猶豫著想來扶我,手停在半空,阿南先過來,「要不要扶你一把?」
我還沒吭聲,陳默已經湊上前,隔開阿南的身體,悶聲悶氣的說,「……我來吧。」
我冷笑一下,從他倆的空隙中擠出去,走到門口,我覺得我像一隻經歷了大戰後羽毛落光卻脖子鯁直的鬥雞。
「喂……」陳默跟在我後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秦瑞,你也別太……太……」他有些不甘心地放軟口氣,「……算了不成麼,我也沒撈到什麼好處啊。」
我還是冷笑,瞅著他問,「……你是不是覺得懵我懵的特來勁?」
他一愣,隨即明白我是說他騙我不是新生的事,小聲咕噥,「……那也不是,我沒想……」
「那你是覺得請我喝了一杯酒,就說操我說的理直氣壯?」
我咄咄逼人,粗話說的臉也不紅,只要一想到我對他說什麼他是我十八歲認識的第一個人人這種風花雪月的狗屁話,就開始頭暈目眩。
「喂!」他喉結一梗,倍感冤枉的叫了起來,「那個詞是你先說的!」
我不再說話,直直走向自己的房間,他有些不知所以然的惴惴,猶豫著跟還是不跟。
我回頭,用冷的結冰的聲音告訴他,「陳默,以後你招我一次,我就扇你一次。」
他先是錯愕,然後嘴角一憋,怒氣漸漸陰霾開來。
「就算手腳骨折,我也不在乎。」我看著他的眼睛,摔上門,「你最好別不相信。」
*****
我和陳默的冷戰正式打響。
朱蕭他們三個回來時,我正用冷水敷著臉上的淤青,嘴裡「絲絲」地冒涼氣。
「秦瑞,你怎麼最後都沒來?」朱蕭踹開門,大聲地嚷。
「可不是,浪費了朱蕭給你佔的他左邊的坑哪!」原之靖笑嘻嘻的,拿朱蕭剛才的事尋開心。
「滾!」朱蕭一個肘子過去,被抬住了笑,「豬肘子夠結識的」
朱蕭被惹急了,拐著胳臂繞住原之靖,擠眉弄眼地衝著我樂,「秦瑞,你剛才可是沒瞧見啊,我們原少爺那個叫風流。」
我問怎麼呢。
「我們聽完講座,路過三教的樂房,吉他協會今天正招新會員呢,寧遠安瞧見一個穿粉紅裙子的女生,眼都直了!」
寧遠安又氣又笑地罵,「你一張豬嘴沒句真話,是我還是你呢?我只說那個粉紅色的小花怪好看的,是誰口水直流的一副癡呆樣,說好看的是那粉紅小花下面雪白雪白的腿?」
我忍不住笑出來,朱蕭在就是熱鬧,天大的鬱悶也被他哄散了。
朱蕭大感沒面子地哼哼了幾聲,繼續扯,「然後我們就跟著寧遠安隨那粉紅裙子進去了……」英雄折腰的一閃,避開寧遠安丟過來的牙刷杯,「瞧見一群人在拿著新吉他調試,我以前真不知道吉他還要先調音階的,就在這時——」朱蕭拖長了音賣關子,媚眼兒狂拋過去,原之靖立做嘔吐狀,「……有個女生急得四處喊,誰會調琴誰會調琴?」
我還沒反應過來,寧遠安用嘴型示意我「琴」和「情」的發音相似。
我恍然大悟,險些笑的嗆住。
「我們原公子就偏偏地起身,走過去說我會調琴,我會調琴。三兩下一扒拉,你猜後面怎樣?」
我趕忙問怎樣怎樣。
「那女生接過來一試,笑的滿臉開花,兩眼春波蕩漾著,對著他就是一句——」朱蕭賊笑著拐拐原之靖,「……你琴調的真好!」
我「哈」地一聲放肆笑出來。卻抽痛了嘴角的淤青,激的直抽冷氣。
「怎麼了?」他們都怔住了,這才發現我的臉孔上雄壯的很,「怎麼弄的?撞到什麼了?」原之靖一下俯過身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是誰動的手?」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口已經傳來「……這個……這個……我解釋一下……」的愧疚聲音。
是阿南。
寧遠安的茶色頭髮嗖嗖嗖地全豎了起來,「你丫有什麼衝我來!趁人落單動手,你要臉不要!」
阿南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我趕緊拉著寧遠安,誤會誤會。
在阿南大致把情形經過描述一番之後,我那三個階級弟兄憤憤地拍著胸脯,嚷著「秦瑞,等哥哥們給你做主了!」一步一腳印地向對門邁去。滿屋子只留下我哭笑不得。
陳默的道行顯然比我想像中的高。
等我哼著歌等到他們三個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他們哈哈地笑臉。
「小瑞~~~」朱蕭一開口就讓我雞皮疙瘩落到床單上,「我說你還真是純情啊~~」這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我噁心到要吐。
「你腦子壞了?」我戒備。
「你啊你啊~~~」朱蕭一副兄弟情深的鬼樣子,揉揉我的頭髮,我快被他整瘋了,「我看那陳默是個爽氣的人,跟你說些玩笑話,你還當什麼真啊!」
「他這麼說的?」我想吐血。
「恩……」就連原之靖也湊上來幫那王八蛋的腔,「他反省著呢,說以後保證不跟你再說些帶顏色的玩笑了,他是真不知道你受不了這種調調。」
我不但想吐血,更想去把他揍到吐血,讓我怎麼告訴他們三個那些粗俗到超過了分寸的所謂玩笑話,和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屈辱反應?
索性繃著臉撤退,下定決心卯到底。
*****
接下來的日子,438和439迅速的熟絡起來,十來個人好的能穿上一條褲子。
就連寧遠安和阿南都化戾氣為干帛,稱兄道弟起來。
只剩下我倔強的堅持著對陳默的敵視,所有人都想方設法地給我們製造和好的機會,不明白短短一天我們怎能結下這麼深的仇恨。
甚至有版本說是我倆其實兩小無猜,本應青梅竹馬,但造化弄人,代代世仇,陳默他爺爺搶了我奶奶氣死我爺爺,陳默他父親逼得我爸公司倒閉氣血攻心上街遭遇車禍之類的版本日日更新,怒得我成天伸長了脖子罵造謠者祖宗八代,代代烏鴉嘴巴不長毛。
再者說,陳默這小子實在讓我牙癢癢,他在別人面前總是露出一副我不接受他歉意的鬱鬱寡歡樣,可是一旦撞上對面,根本是一臉的莫測高深,眼睛黑亮黑亮的一閃,像挑釁又像期待,日子漸漸流過,我的火氣緩緩消退,可他不再給我台階,我也驕傲的寧可站在高處慢慢寒冷。
就這樣子,我們倆人,僵持到底。
我從沒聽說過大學裡頭還有在小班級裡挨個坐著上課的。偏偏我們外管就是,英語文學課,我們系的重點科目,分小班上。
三四十個人,跟小學生似的倆倆一對,坐在教室裡。
總體來說,我們外管的女生長得還算不錯,一年級裡頭能排上名次的漂亮女生基本上二分之一都在我們系裡,尤其外管一的杜京菁,聽說第一天就引得一大堆的男生對鏡貼花黃引頸灑風流。
分坐位時,女生呼啦啦地搶佔著邊邊角角的地方,方便以後打盹說話。
我懶洋洋地倚在門口,最煩的就是湊人多的熱鬧。
陳默不知道從那個地方鑽過來,一下拽住我的胳膊,瞅著我定定的笑,「我倆一塊兒坐吧,好歹一起分過椅子。」
我心裡一鬆,幾天來的僵局是否打破全在一句話之間,我卻緊張的無法言語。
正心裡狂慌亂地找話說,朱蕭在一旁喜氣洋洋的嚎叫起來,「秦瑞陳默,你們倆沒事兒啦?我說什麼來著……」
我一下子狼狽不堪,可笑的自尊心莫名作祟,衝著朱蕭就瞪眼,「你想清楚再說話,什麼事兒?有什麼事兒沒什麼事兒?」說完隨手扯著一旁的原之靖,「我倆一桌。」
原之靖好脾氣地笑著,很寬容地任由我扯過去,我有時候覺得他對我友好的近乎寵溺。
陳默幾乎是沉著臭臉和我們擦過肩膀的,朱蕭不明所以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來,「秦瑞你說繞口令呢?什麼事兒不事兒的……」
陳默火氣沖沖的搶白,「事兒事兒事兒!就你事兒多!」
我悄悄抿嘴,覺得越來越快活,原之靖在一旁打量我,眼睛裡盛滿了很多情緒,只不過我沒閒暇注意。
「怎麼了怎麼了?」朱蕭很冤枉的嚎叫起來,「陳默,你大爺脾氣怎麼也是說來就來,是我的錯?我和你一桌還不成麼?」
「滾吧你……」陳默幾乎有些像小孩子鬧脾氣般地推開他,逕自跑過來,對準我前面的位子坐下。
我看著他的背影,他今天穿著深黑色的t-shirt,背影瘦而結識,他突然轉過臉來,倒唬我一大跳。
「我就坐這兒!」他臉上的表情很慎重,有些賭氣般的憤怒,一下下地盯住我,「你也就給我坐後面!不許挪!聽見沒?」
我覺得自己真是賤,他這麼凶聲凶氣的,我卻有種洶湧的喜悅,險些透不過氣來。
看我不說話,他又嚷起來,「聽見沒!」
導師在黑板前捏著粉筆頭髮飆,「那位同學注意課堂紀律!別以為進了大學就可以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古話怎麼說的?古話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古話還怎麼說的?古話還說學海無涯苦作舟,書山無路勤為徑,不進則退。古話又怎麼說的?古話又說學而……」
全班發出生不如死的呻吟。
陳默再用力瞪了我一眼,才回過頭去。
看著他短短硬硬的頭髮,我終於忍不住洶湧而出的喜悅,不做聲地咧嘴笑了出來。
那麼的快樂……那麼的快樂……我笑的沒有心思顧及身邊的任何事物。
包括原之靖眼裡那越來越滿的情緒。
好容易結束了一堂課,439的兄弟全跑了過來,笑瞇瞇地看著我和陳默,很為我們看似和好的情景高興。
我心情好的不行,正打算主動跑上前搭住他的肩,從此兩迄的時候,只見他臭著臉瞪我一眼,再瞪著阿南他們,「我有事先走了。」
然後拔腿就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一口氣險些沒順上來,媽的這混蛋!
晚上自習,我故意在五階留到很晚,咬著筆桿尋思我和陳默究竟算還是冷戰麼?我真不想繼續這樣,絲毫不快樂,我今天或許錯過了最好的機會,而等我緩過心思的時候,又輪到他牛脾氣排山倒海的發作。
又是這樣子,總是這樣子。
我煩躁的扒亂頭髮,引來一個熟人的招呼。
「嗨!」甜甜的笑容,很漂亮甜美的女孩子,文學系女生之中排在數一數二的孫黎。
就是那個和原之靖「誰會調琴?我會我會」的女孩子,落落大方的,特別可愛,路上見到總會打個招呼,一來二去地和我們都很熟悉。
「怎麼了?」她溫柔甜美的笑,「你頭髮都快扒光了。」
我瞇瞇眼睛,「孫黎,你們女孩是不是經常鬧彆扭?鬧了彆扭以後呢?怎麼言和?」
她詫異地看著我,「你沒事吧,還能這麼言和啊,主動笑一下,當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我不由失笑,自己真是快瘋了,小心眼得比娘們還娘們。
回到438,一屋子的雞飛狗跳。我們和439早已結成聯盟,行李全擠去他們大屋,我們房間小而暖和溫馨,充當玩的窩。
現在就是,一幫子人擠著,打鬥地主。
「嘿……秦瑞回來啦!」寧遠安玩的臉蛋通紅,估計沒少剝削長工。
「奶奶的!我看你還有炸彈!」朱蕭哼哼唧唧,氣勢洶洶的扔下一對將牌,「秦瑞,快洗吧,熱水瓶裡都滿的。」
我心裡一熱,然後就看見我的床鋪上躺著陳默。
心裡更熱乎了,走過去,陳默摘下耳塞,「……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嗯……」我也哼著,有些小心翼翼的,「……多看了會兒書。」
「陳默可是等了你很久呢—……」阿南邊出牌邊吼寧遠安,「你倒是先讓我過一手啊!」
「……幹嗎?」我瞪他,他瞪回來,「……沒事不能等你啊,虧我還給你打了滿滿兩瓶水!」
我咳了一下,喉嚨癢癢的不舒服。
踢踢朱蕭,他正輸急了,鬼叫起來,「靠!踢我幹嗎!我讓你洗又沒說是我給接的水!媽的!老子不打了!你們人人三手炸彈,我這地主怎麼當!」
寧遠安急了,「你怎麼這麼賴!是你自己硬吵吵要當地主的!輸了就耍癩!」
「我耍癩!」朱蕭經不起激,脖子都粗了,「我們好好來一盤!看我把你打成稀泥!」
「你就牛皮大!」寧遠安的火爆脾氣也直竄上來,「要還你輸你學狗爬!」
「打賭!」朱蕭惡狠狠地撂起袖子。
我忙著清洗,沒空湊熱鬧,就聽見阿南下注朱某人,陳默躺在我床上,腳丫子搖的床鋪嘩啦嘩啦地響,下注寧遠安。
最後一局,朱蕭臥薪嘗膽,終於是贏回了幾分面子。
寧遠安不服氣地嘟嘟囔囔,陳默更是哭喪著臉,「姓寧的,你也就是輸了他一星期的早飯,我可怎麼辦,我輸的是今晚不准回房間睡啊!」
我聽了大樂,「走廊上空氣多好啊。」
陳默回頭瞪我,咬牙切齒,「……死沒良心的白眼狼!」
嘴角一個陰陰的笑容,還沒等我有所反應,他就一骨碌竄上我的床,掀起被子往身上蓋,「……回不去我就睡這兒。」
「喂!」我張口結舌,「你這人要臉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你要我不要~~~」他好像很快樂,裹著被子哼起歌來,我伸手去扯,他拗的跟條蚯蚓似的,半晌之後,對準我的面門扔出一條東西。
是他的牛仔褲,有汗水的味道。
我面紅耳赤的直「呸呸呸」哭笑不得的罵他噁心。
「秦瑞,」寧遠安顯然困了,有些受不住我們倆沸反盈天的吵鬧,「阿南真的把他們屋給鎖了,你就將就一晚吧。」
「去!」我踢被子裡他的臀,「去和寧遠安擠。」
「呼呼……」他索性呼嚕大起。
我徹底敗北。
恨恨地,我只能爬進被窩,一身的暖熱迎了過來,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脆弱很貪戀這種溫暖。
他睜開眼睛,黑亮黑亮地看著我,嘴角沒有笑容,很認真的樣子。
我有些屏息,咳著嗓子警告他,「你給我睡相規矩點,一旦動手動腳我就踢你下去。」
他還是盯著我,朱蕭關了燈,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滿眼滿眼只有他的眼睛,發著認真而深邃的光,「……我不動,」他說,「……不過如果你動手動腳,」他在黑暗中嬉皮笑臉起來,「我絕對不踢你。」
「去!」我踢了他的腳跟一下,終於躺了下來。
床並不大,擠著兩個人,實在有些難受,我極力保持和他之間留些空隙,但是床的中間往下陷,我的姿勢難免僵硬。
他始終保持開始的姿態不變,面向著我,所以我只能選擇背對,實在無法想像倆個男人面對面,咫尺相近的呼吸。
「哎……我今天遇上孫黎了,」我衝著原之靖的床鋪開口,「你和她怎樣啊?聽說西語系有個男生盯她盯得厲害!」
「……沒什麼,你想多了。」原之靖今晚一直悶不吭聲的,好像有什麼心事。
「哎……不都說上了大學就是要來戀愛的嘛!」朱蕭來勁的探身子,「兄弟們上啊!」
「……嗯,上……上……」寧遠安基本上已經見了周公了,懵懵懂懂地跟著和著。
「哼……」朱蕭呼口氣,「陳默——!」直接點起名來,「聽說你在女生那邊口碑不錯,你倒是作個先鋒,衝啊!等開闢出疆土之後,也好照應兄弟們。」
「……我沒興趣。煩。」或許夜晚時候,人的聲音總是特別沉,他在我身後開口,有些沙沙啞啞。
「氣——!」朱蕭怒其不爭,馬上把槍口對準我開火,「秦瑞!那你上!你不是也特討女生喜歡麼!」
「……滾!」我在口音裡加上濃重的睡意,朱蕭果然哼了幾聲不再開口,其實很多時候,他的細心在不顯山不露水中。
可我身後那個人卻明顯被朱蕭的話引起了興致,他湊在我耳後,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呢喃,「真的?」
我的後頸熱成一片,他的聲音就像會飄浮,飄著飄著的來到我的眼前。
我拐著腳尖踢他,他輕笑,用體形的優勢輕而易舉得避開,床上很小,我一動反而離他更近,幾乎擠成一塊。
他身上還穿著運動t-shirt,胸前的圖案直扎我的後背。
他似乎來了鬥志,一手搭上我的腰,似捏非捏。
我惱怒地轉過身,壓著聲音「……你丫聽不懂我剛才的話是不是?」
他舔著臉笑,流氓地很,「……真細……」
我怒火沖天,伸出指尖捏住他的喉結,他知道我不想折騰出大動靜,只管有恃無恐地似笑非笑。
我氣的掐他的胳膊,伸腳踢他的膝蓋,有種豁出去的架勢。
他慢慢收起那流氓般的笑容,眼神嚴肅起來,「……你答應我個事,我就不鬧了,真的,我正經的。」
「成,你說。」
「……以後……」他抓住我掐著他的手,「……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我們怎麼慪氣……,」他死抓住我的手不放,聲音低的有些顫抖,「……都不許一句話不吭,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的眼睛突如其來的冒上熱氣,連著鼻子都泛酸。
「……神經!」我掙開他,一悶頭就轉過身體,腳尖還是踢著他的膝蓋,「……你小子真的神經!」
他在我身後僵住不動,我想像不出他的心情和表情,我的心裡瘋狂叫囂。
半晌,他的腳丫輕輕碰碰我的,我毫不客氣的踢開。
他有些來氣,強硬地用膝蓋拽著,我索性放軟,做出一幅任他屠殺也不掙扎的死相來。
他哼了一聲,接著床鋪一陷,我知道他是轉過身,背對著我了。
我睜大眼睛,在黑暗裡,蒼涼的空氣跑進眼窩,終於哆嗦了一下,回過頭,看見他的後腦勺。
腳尖踢踢他,我知道他一定沒睡。
沒有反應,再踢……
終於他火大的呼了一聲,轉過身體,眼睛黑亮地盯住我。
我對他笑了一下,黑暗中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單純,「……晚安。」
我壓低聲音,說著轉過頭,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腳尖在輕輕撓我的腳心。
我小小一縮,他輕聲的呼呼笑起來。
我咧開嘴,彎開一點弧度。
*****
九月過半,438和439居然要命地火起一陣學習的熱潮。原因無他,只是我們外管的入學獎學金要重新評定,並且按男女生分比例,以九月末的基礎考為依據。
「英明!英明!」朱蕭革命勁頭高漲,「看這回女生還怎麼包下大半河山!」
我是無所謂那些錢的,又不能拖著其他人浪費他們的時間和勁頭,便總是獨自傻玩。
起初陳默也是想熱血一番的,看著我成天一個人晃來晃去,索性扔了聖賢書陪我一起清醒於濁世之間。
為此,我快樂的不行,雖然不說出口。
自從那晚之後,我們的情形恢復到起初的友好,甚至更肆無忌憚一些。偶爾時候,我還是會被心裡冒出的異樣驚住,但人的意念力量強大,一直強迫自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也舒坦很多。
朱蕭他們總是咋巴著嘴說我倆好的有些奇怪,常常是窩著兩個人小集體的快活。陳默一徑的嬉皮笑臉,我則是根本懶得搭理,滿足於我和他之間比其他哥們更鐵的親密感覺。
上小課的時候,我常常是看著他的背影發呆,我發現他的腦後方長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發璇,一不留神就吸去了我的視線。
那天晚上,大家又衝去圖書館和各階革命,我和陳默晃在諾大的校園裡,閒得難受。
我要跑去影城看片子,陳默皺著眉說坐車到那兒末輪都趕不上了,我笑嘻嘻的拿出老爹剛寄來的厚厚一摞零用,眼睛發亮的說我們打車去。
趕上唯一一場是美國的經典老片《畢業生》,我們都看過,可是再重溫,那種不應該屬於我們的懷念的沉重還是壓了上來。
回學校的途中,我們一路無言,莫名其妙的一場電影,看得心裡難受。我們還不懂得失去和珍惜,所以越發茫然。
踏進學校,陳默突然拉住我的手,「……我不想現在回寢室,我要去那兒呆會。」那兒是指我們學校廢棄的健身房,空空蕩蕩的,不會有人,是獨自舔弄心情最好的地方,「……你呢?」
我不說話,只管逕自往那個方向走去,走了幾步,發現他落在身後,傻不愣瞪地看我,便回身扯起他的袖子,抓住了兩人一起走。
他那晚特別感傷,踱在空空的房間不知想些什麼,我藏在角落裡坐著,只管看他來來回回的身影。
然後,他開始哼歌,是beyond的光輝歲月。
——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
他反覆哼唱著這兩句,聽的我心口澀澀的。月光下,我看著他的側面,只剩一個輪廓,心裡模模糊糊地想,當年月把我擁有的變作失去的時候,我疲倦的雙眼裡還能裝載什麼?我的擁有是什麼?我能看到光輝歲月麼?無病呻吟的思緒弄的我頭痛。
他突然轉過身,問我要不要煙?
我才驚訝的發現他會抽煙,而且隨身帶著。
他看著我呆愣的樣子,頗感有趣得笑了一下,又是那種嗜血的邪惡。
是camel的,他點燃,熟練地噴出一個煙圈,我茫然中明白他的全部遠不是展現在我眼前的那個部分。
最初的一刻,其實真的非常簡單,我走過去扯掉他指尖的煙,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他媽的干你屁事。
他狠聲咒罵,壓下頭來,不是搶回他的東西,而是奪走了我的嘴唇。
我真的沒想過會和他接吻,他的舌頭伸進來的時候,我像個白癡一樣乖,他的舌尖全是煙味,嗆的我難受,甚至想往外吐,等我有些回神,他開始啃咬,扯得我激痛,可我居然喪失神志一般地抱住了他的後背,他滿足地哼著,一下子把舌頭伸到我的喉嚨最深處,我立即窒息,口腔像是痙攣了一樣麻木,口水合著他的往外流。
等他放開我的時候,我們倆全沉在濃烈接吻的情慾氛圍中,我神志恍然,他則是呼吸急促,不停撫著我的腰。
「……和我做。」他支著我的額頭,眼睛亮的異常,「……我忍不下去了……和我做。」
他那句忍不下去讓我有種既羞恥又快意的滿足感,鬼使神差地應了一句低低的「……哪兒?」
他拉著我的腰腳步搖晃的往外扭,「今天他們全去阿南租的小屋了,我們寢室全空了,只有我們倆……」
他夾著我的臀轉圈,我被他邊拖著腰走邊啃脖子的動作弄得心蕩神搖,「……我……我沒……沒過,……不會……不會……」
他又把舌頭伸進來,一邊狠狠地吮著我的,一邊捏我的腰肢,我又熱又癢,又羞恥又銷魂,只能嗯嗯地輕哼,哼得他渾身發熱,硬硬的胸膛擠著我死命摩擦。
然後他抬起頭,在月亮下面只對我一個人笑著,「……那就跟著我,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