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齊的預感果然準確,曉曉又開始和他玩著捉迷藏的遊戲,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又被疏遠,甚至被拒於曉屋之外。
雖然他知道這全肇因於那晚發生的事,但他連個線索也沒有,更別說想出方法解決。
在走投無路之下,他只有找仲浩了。
仲浩在電話那頭爽快答應家齊的邀約,從他的語氣聽來,好像也有事要說。掛了電話之後,家齊便一直期待著兩人的會面。
「嗨!我應該沒遲到吧。」仲浩一進餐廳便連忙脫了西裝外套。「我一向是最準時的,沒想到你比我還早到。」
「你想吃什麼?先說好,今天我請客。」家齊把菜單遞給他。
「我本來就打算讓你請,結婚那一頓沒吃到真是可惜。我要一客炭燒牛小排,你呢?」
服務生又拿了份菜單給家齊,同時還用惋惜的目光看著他。
「我要黑胡椒腓力,五分熟。」
服務生低頭寫著,不知怎麼的,筆竟滑落在桌上,家齊馬上拿回給她。
「謝謝。」她的頭更低了。
「別急,我們不趕時間。」家齊體貼的說。
仲浩則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服務生走了之後,家齊才發覺他的眼神曖昧;不等他開口,仲浩先出聲了。
「如果我是女人,一定會倒追你。」
「你胡說什麼,我可沒那方面的偏好。不過這一陣子已經有兩個人這麼對我說過,加上你一共是三個。」家齊並不因此而高興,他覺得自己並不這麼完美,別人仰慕的目光反而使得他壓力沉重。
「我能知道是誰和我一樣有眼光嗎?」
「一個是我妹妹,另外一個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就是華姊的女兒。」
「梁煦晴?」仲浩眼中有那麼一點疑惑。
「你認識她嗎?」
「當然認識。不過你最好和她保持距離,那女孩挺厲害的。」他的語氣吊足了家齊的胃口。
「可是我並不覺得她有什麼駭人之處。她長得很美,談吐又不俗,這種女孩現在不多了。」
「曉曉知道你和她認識嗎?」
「這也是我今天約你出來的主要原因。前幾天她們有過衝突,雖然事後雙方平靜得出奇,可是曉曉已經三天都不跟我說話。我都快瘋了。」
「我可以想像那情景。」仲浩幸災樂禍的笑著。「你不是第一個領教她倔強脾氣的人。可你只能氣自己也捨不得罵她,對吧?」
家齊有種重獲知音的欣慰。想來唐繼明之所以會對曉曉百依百順,也是出自這種感覺吧!
「站在朋友的立場,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我大概猜得到你想說什麼。」仲浩喝了口餐前酒,繼續說:「在唐家,你永遠找不到答案。」
「所以我才會求助於你。」
「但站在一個醫生的立場,我必須對病人的病情保密。」
「可是在法律上我是她丈夫,難道我不該知道嗎?至少我不會再去引起不必要的糾紛,對不對?」
家齊認真又專注的神情讓人無法抗拒,仲浩看著他誠摯的眼睛,其中的熱情的確足以融化曉曉那冰雪般的容顏。
「這只是個傳言。」
「又是傳言?」家齊有些不耐。
「有一種說法是,十天前那場車禍其實不是意外。」仲浩一口氣喝完杯中的酒,「你想,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會不會殺人?不,我應該說,她或許只是無心,就從身後推了一把,正巧路上駛過來一輛車,就這麼……」他雙手一拍,挑著眉等著家齊的反應。
「你說的那孩子是梁煦晴?」
「不是我說,是曉曉說的。可是她也只說了這麼一次,以後絕口不提。」仲浩說話時有掩不住的權威感。
「不能光憑這一點就妄下定論。難道當時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有,不過全都嚇得什麼都不記得。我曾經問過梁煦晴,她說是曉曉搶了她的東西逃跑時自己撞上車的。你相信誰的說法呢?」
仲浩並未對整件事下定論,但從他敘述的口吻中,不難聽出他並不喜歡煦晴,但那份不予置評中似乎又夾雜著一些曖昧的情愫。
家齊的感覺也只能到這裡,他告訴自己不要再陷入另一個泥沼之中。
「其實剛接下曉曉這個病人時我有很大的挫折感,為了她,我特別去修了兩年的心理學。可是當我愈瞭解她心中的死結時,卻反而更不忍心去苛責她,很奇怪吧?」
「我大概能夠瞭解那種感受。看起來我們是同病相憐了。」家齊心有慼慼焉的說。
「不過我的責任終於可以卸下了,你這個丈夫能做的事可比我多了,她的未來就看你啦!」
兩人會心一笑,但仲浩這些話又在無形中加重了家齊心裡的壓力。
然而惱人的問題仍舊懸而未決,家齊一直到了公演的當天早上還猶豫不決,而依蘋催促的電話更是每隔一小時就打來。最後,他還是決定先回家換了衣服再說。
「華姊,曉曉人呢?」家齊一進門就四處張望著。
「小姐和小琳在曉屋裡。靳先生,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華姊面色凝重的低聲對他說。
「什麼事你儘管說。」家齊的目光直往曉屋望去,並未留心在華姊身上。
「我在唐家待了將近二十年,我很感激唐先生對我們母女的照顧。煦晴不是個壞孩子,她只是……我希望你能勸小姐不要趕我走。」
「什麼?不,華姊,你瞭解曉曉的脾氣,她可能只是說氣話。」家齊努力的想使她釋懷,也立刻聯想到事情的前因後果。
「就因為我瞭解,所以我知道她不是說氣話。是我們不對,明知道小姐不喜歡煦晴,卻偏偏……但是我已經叫她搬走,她絕對不會再踏進唐家一步的。靳先生,我求求你去幫我求個情,我真的不想走……」
家齊看著那雙和煦晴一模一樣的眼睛,可是夾藏在當中的情感卻有天壤之別。華姊是含蓄認命的傳統女性,而煦晴就像是盛開在陽光下的黃玫瑰,全身散發著濃郁又強烈的情感。
他並沒有開口,當他聽見曉曉輪椅的聲音時,他便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到來。
「小琳,去把這些花插起來。」她幾乎對廳裡的人事物視而不見,轉身就往房裡去。
「等一等,我有話要問你。」家齊直接走到曉曉面前,兩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上,和她保持些微的距離。
「如果你要幫她們母女倆求情,那就省了,我沒空聽那些事。」曉曉沒抬頭,她垂著眼看著家齊的手,突然想起煦晴嘲笑她的話。
「就算是她們不對,也不至於得到如此嚴苛的懲罰吧?」家齊索性蹲在她的膝前,讓她無法逃避他的目光。
「這算什麼嚴苛的懲罰?!不過是丟了個工作罷了。什麼時候你連這種事也要插一手?哦,我倒是忘了你和她現在的關係不同。今天不是有個約會嗎?再不趕去恐怕會遲到。」曉曉按了後退鈕,迅速避開那道深情無限的目光,她告訴自己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原來你一直在意她邀請我去看公演的事。如果你不喜歡,那我頂多失約,無所謂的。」家齊表明心跡,希望她會因此而開心些,但是這顯然只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
「你何必勉強自己?你不必怕我會因為不高興而要爸拿回那些股份,其實我倒希望你表露你的真心,這樣我們反而可以坦然些,因為我已經受夠你那些虛偽的關心!」
「等一等!」家齊伸手抓住輪椅的把手,使勁的往回拉,「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他再一次的貼近她,以被誤解的憤怒眼神深深望進她的眼。
「不!你應該說這是我和你的真心話。」
家齊緊皺著眉,握住扶手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他在壓抑,壓抑那痛徹心肺的傷痛。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二話不說就推著她進了房間。
砰的一聲,他用力把門甩上。
曉曉知道自己激怒了他,但此刻她只覺都是家齊在作戲,和他以前的表現比起來,今天可說是最成功的演出了。
從一進門之後,他便一言不發地背對著她站在窗前。曉曉頗不能在激動和沉默之間取得平衡,她漸漸失去耐性。
「你再不出門就會遲到了,我可不想被人當作是破壞者。」曉曉故作冷漠的說著違心之論。「她或許正在期待你捧著花上台,你何必在一個半身不遂的廢人身上浪費時間?」
「你為什麼要這樣貶低自己?從來沒有人看輕過你,你大可活得光明正大、無憂無慮的。」家齊轉過身來面對她。
曉曉用一種輕蔑的眼光看著他。
「是嗎?你敢說你在婚禮當天看到我的時候,心裡沒一點失望,甚至後悔?!」
「我……」
「從一開始,你就被人強迫著,結婚、住在唐家,都不是你自願的。其實你不必這麼委屈,勉強自己來討好我,以你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會沒!」
「你住嘴好不好?我不想再聽你說那些無意義的話。」家齊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
「那你想聽什麼?要我說我成全你們,至少她是一個正常而且美麗的女人,你們相互吸引是情不自禁……」
「不許你再說了,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他用力搖晃著輪椅,真希望她能因此而清醒些。
「管它是什麼,只要它是事實。」
「不是,那不但不是事實,而且根本錯得離譜!我跟她……」
曉曉冷冷的看著不知所措的他。
「坦白跟我說吧!難道你對自己的感情這麼沒有信心?說些動聽的話來感動我,或我真的會成全你們。」
家齊不再叫她閉嘴,他直接用手搭著她的嘴,低頭輕聲的對她說:「我是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了。如果我坦白的說『我愛你』,你會成全我嗎?」
沒有甜蜜的狂喜,沒有驚訝的神情,曉曉反而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家齊推開。
「你和她聯合起來耍我!你說你愛我?你愛的是唐家的名聲和你家的產業!你嘴巴說愛我,可是心裡卻從來沒有想要碰我,對你而言,我和一個死人有什麼分別?」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這麼想,可是……」他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解釋。「人是會變的,難道我會愛上你是這麼可笑的一件事嗎?」
要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對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做如此露骨的表白,這對他而言已經是極限了。
「我不要你的同情,把你的憐憫留給那些可以陪你一起散步的女人吧!至於將來,我會識相的簽字離婚的。」
「你不要孩子氣好不好?」他試著接近曉曉,卻被她極力反抗著。「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婚了?」
「我不要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我不要再被別人當作笑話!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這樣對我的人,我早就習慣了……」
儘管她雙手不停的揮舞著,家齊有力的雙臂早把她緊緊的抓住,瘦弱的她根本無法動彈。
「好,你要我把你當女人看,我就照你的意思做!」說完,他便輕鬆的把曉曉抱在懷裡,順勢往床上放。「你不是我的第一個女人,想知道我都是怎麼撫摸她們的嗎?」
曉曉一語不發的看著家齊,雙手緊抓著床單。她想叫,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家齊真是被她氣壞了,他這樣子無非是要嚇嚇她,可早在他抱起她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他不是沒有過這種念頭,但怎麼也不該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發生。
他抓著她的裙擺慢慢的向上拉,接著俯下身去吻她,那令他著迷的茉莉花香又在他的鼻端飄散著,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親吻著一個嬰兒般。曉曉雪白的肌膚透著些微的暈紅,她沒有絲毫拒絕,直到他吻上她的唇時,才感覺到她全身的顫抖。
這一分心,使他無法再繼續下去,即使那茉莉香使他眷戀不已,但他還是坐直了身體,不再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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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齊壓根忘了自己失約的事,若不是第二天依蘋打電話來興師問罪,他真不知何時才會記起。而依蘋成串的數落他全沒聽進去。
最後他承諾一定會向煦晴道歉,才使她掛上電話。
一整天,他的腦海裡全是曉曉的影子。
對他而言,這是極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如果否認,那他就是欺騙自己。
於是,他強迫自己先去解決煦晴的事。而為了道歉,他特別訂了一束黃玫瑰。就算以後不再見面,也不需要留給煦晴一個壞印象。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靳先生,外面有一位鄭小姐找你,要不要請她進去?」秘書問著。
「鄭小姐……我今天有約她嗎?先請她進來好了。」
家齊極力回想自己是否有認識姓鄭的女人,但很快地,他便確定在台灣沒有姓鄭的朋友。
來人沒敲門,直接開了門就走了進來。「如果你說不讓我進來,你就一輩子別想回美國了。」
「JOJO,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你!怎麼會突然跑來台灣?」家齊興奮的從椅子上跳起,趨前對她熱烈的擁抱了下。
「來找你啊!我得到個消息,想來印證是真還是假。」JOJO留著一頭微卷的短髮,她習慣性的攏了攏劉海,「聽說你結婚了?」
家齊一手插在口袋裡,輕靠在桌角,另一手玩著筆。
「快五個月了。我會介紹你跟她認識。」
「這不是我的重點,我要知道的是,你在美國這麼多年,怎麼說結婚就結婚了,那女人是你什麼時候認識的?」
JOJO的中文名字叫鄭麗喬,她是在美國出生長大受教育的,雖然有副東方人的臉孔,但言行完全就像個美國女孩。
「若真的算起來,我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她了。」家齊一臉嚴肅的答道。
「青梅竹馬嗎?」她有些懷疑,「可是我在報紙上看到的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你是信他們還是信我?」
「當然信你啦!不然還算是朋友嗎?」
她的回答讓家齊感到欣慰。」
「這次回來多久,什麼時候走?」
「隨我啦!我這次是請了長假來台灣玩的,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現在全落空啦!」
JOJO講話時常手舞足蹈,表情十足,而她對家齊的好感,在美國那堆朋友當中也不是秘密。不過家齊早就對她言明沒有那種感覺,如今他結婚的事實對她其實也沒有什麼傷害。
「願不願意留下來幫我?」
「你是指公事還是私事?」她眨著一雙靈活的大眼睛,調皮的問。
家齊笑而不答。
JOJO後退了幾步,非常仔細的上下打量著他。
「你變了。」她雙手抱在胸前,非常肯定的說。「不只是髮型、穿著,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神,那是一種有了歸屬感的依戀。你很愛那個女孩對吧?」
對於她句句砍進心肺的評語,家齊著實有招架不住的感覺。
「你可不可以暫時忘記你是心理醫生,不要再拿我當研究的對象?我只不過有些理不清的思緒還沒病到需要借助你的專業知識。」
「話別說得太早,很多人在初期都會反抗,不相信自己有了問題。」
「好了,小姐,你是要繼續在這發表高見,還是要去大吃一頓呢?」家齊清了清桌面,再走到門口打開門等她回答。
「當然是先去吃飯。我有得是時間好好研究你。」
家齊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兩人到了中山北路一家頗負盛名的中式餐館。在美國,這些東西全都貴得嚇人,而且總是少了那麼點家鄉味。
「聽說靳家的事業你已經完全放手,表面上是你娶了唐家的獨生女,可是實際上倒像是你嫁給了唐家。」
「外頭的報導是這麼說我的嗎?」家齊只顧著吃,對任何批評似乎都已麻木,「我不像唐繼明,無法阻止別人怎麼說我。人都有好奇心,我愈是在乎,他們可能愈起勁,隨他們去吧。」
JOJO把筷子咬在嘴裡,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這才像我所認識的靳家齊。」
「你在這兒坐一下,我到轉角拿個東西,一會兒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JOJO並沒有多問。她不知道她的突然出現使得家齊原來計劃好的事必須更改。
當家齊捧著一大束黃玫瑰回到座位時,JOJO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你不要告訴我,這花是特地為我買的。」
「當然不是。」家齊無情的回答,「在美國你收的花還不夠多啊?這是我用來道歉的。」
「可是你卻從來沒有送花給我。你真是太不夠朋友了!」
「別生氣好不好?」家齊順手從中抽了一朵拿到她面前,「這樣總夠意思了吧?」
JOJO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花,「這還差不多,勉強可以安慰我受傷的心。」
家齊笑著,目光一轉,就看見煦晴正向這走來。
她今天看起來和平時很不同,一襲黑色半透明的罩衫使她美麗的身材曲線若隱若現,如波浪般微卷的頭髮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著。她還未走到,家齊就走過去把黃玫瑰遞給了她。
「真的抱歉那天失約,也謝謝你給我這個彌補的機會。」家齊領她走到餐桌旁。
煦晴沉醉在黃玫瑰的氣息之中,「其實我早就不氣了,我知道你工作忙。」
其實對於家齊失約的事,她本是氣極了,但在接到他道歉的電話之後,她反而慶幸得到了一個與他獨處共餐的機會。
但她怎麼也沒料到,竟會出現個不速之客。
甜蜜的喜悅短暫得猶如一閃而過的流星,煦晴根本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就被JOJO的出現狠狠的打醒了。
「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人。」煦晴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熱情迅速的結凍成冰。「你不幫我介紹一下?」
「我來自我介紹好了。」JOJO禮貌的站起身來朝她伸出手,「我叫鄭麗喬,朋友都叫我JOJO。」
「你好,我是梁煦晴。」她也禮貌的回握著她,「家齊並沒有告訴我會多帶一個朋友來……」她欲言又止,頓時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對不起,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她從美國回來,一下子又聯絡不到你,所以只好請她一起來,希望你不要介意。」家齊為緩和氣氛,只有盡量賠不是。
「無所謂,反正不過是吃頓飯而已。」煦晴坐在家齊為她拉開的椅子上。「鄭小姐和家齊是在美國認識的嗎?」
「不錯,我們認識快八年了。梁小姐呢?你又是怎麼認識他的。」JOJO喝了口茶,和她四目相對。
「這說來就巧了,家齊沒有告訴過你?」她像是故意挑釁,對JOJO的目光根本不逃避。
「先點東西吃吧。」家齊及時的轉移話題。
他盡可能的不讓她們交談,這樣一來反而累壞了自己。因為他在美國的生活和煦晴根本沒有交集,在他和JOJO聊天時,煦晴就像是不存在似的,而每當煦晴想說話,不是被JOJO打斷就是被反駁回去。
一個鐘頭下來,家齊已經筋疲力竭了。
「家齊,這麼巧,和朋友來這吃飯啊?」
仲浩從身後拍拍他的肩膀,他頓時有了被解救的感覺。
「你怎麼會在這兒?來!先坐下來再說。」家齊連忙想拉他坐下。
「我看不太方便吧,你有朋友在。」仲浩在看到煦晴之後,立刻後悔自己上來打招呼。
「沒關係,我不介意。我是言它,你好。」她大方的把手伸向他,這下倒令仲浩不好意思拒絕。
「我是張仲浩,曉曉的專任醫生。」
「曉曉?她是誰?」JOJO一臉疑惑的問著。
「她是……」家齊猶豫著該怎麼稱呼才恰當。
「喔,她是家齊的老婆,就是唐家的獨生女唐曉曉。」仲浩及時幫他說明,家齊滿臉感激的微笑著。
「這樣呀!我這次回來就是專程來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牽絆住這種好男人的」。
JOJO的話立刻引來煦晴的冷笑。
「那你要先有心理準備,她可是個非常特別的人。」她把黃玫瑰捧在手上,起身說道:「謝謝你的花,我想先回去了。」
她轉身就走,家齊考慮了一下還是追出去了。
「煦晴,你等等我。」他追上她,拉住她的手。「我要為今天的事情跟你道歉。」
她甩開家齊的手,向前走了幾步。
「我不要再聽你的任何道歉,難道我們之間除了對不起之外,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嗎?」她把玫瑰花抱在胸前,把問題全丟給了家齊。
「對不起,我……」話才出口,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被你這麼一說,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由我來說給你聽。」她燦爛的眸中閃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央求光芒。「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找個人商量,而我媽又根本離不開唐家,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就聽我說這麼一次,好嗎?」
家齊抿著嘴,他心中掛念著被丟下的JOJO,可是又無法拒絕煦晴。
「她有張仲浩陪著,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她聰明的看穿家齊的心事。「晚一點回去曉曉應該不會生氣吧!」
「這不關她的事。你想上哪兒?」他又恢復那自信又獨斷的模樣。
「這附近有家PUB,氣氛還不錯,想不想去看一看?」
「可你不是有事要找人商量,那種地方不會太吵嗎?」
煦晴似乎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一把勾住他的手臂就往前走。「走吧!有話到那裡再說。」
家齊不得不承認,煦晴的確有股讓人難以拒絕的魅力。他見過的女人不少,可是在這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竟就讓他碰上兩個如此特殊的女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曉曉。
曉曉對他的吸引力完全和煦晴不同,她身體上的殘缺和令人疼惜的嬌弱外貌本就容易勾起男人保護的心理,偏偏她的個性又倔強得很,對任何人的同情都不屑一顧,反倒更惹得人想征服她。
這是和曉曉有過那一次的親密接觸時,他唯一整理出的結論。
才走到PUB門口,他便聽見裡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我看我們還是到別的地方去吧,這裡連說話都聽不清楚。」家齊在等待煦晴改變主意。
「走吧,你是不是怕年紀大了,心臟受不了?先進去看看再說。」她又拉著他直往裡走。
門一打開,那聲音就更大了。有一段時間,他的耳朵只有嗡嗡的聲響,什麼也聽不見。
「你要喝什麼?」煦晴扯著嗓門問。
「啤酒。」
「小琦!給我半打啤酒。」她趴在吧檯上對著裡面的服務生說。「裡面有位子嗎?」
「煦晴,好久沒看到你了。聽說你要拍電影,是真的嗎?」他朝冰箱裡一抓,六瓶啤酒全在他的手上。「我說嘛!你怎麼有那麼大的本事,原來是找到了一個靠山。」
「你胡說什麼!待會兒再找你算帳。」她拍了拍服務生的額頭,帶著家齊往吧檯後面走。
她拿出兩瓶啤酒各自打開之後,把一瓶放在家齊面前。
「恭喜我吧!」她拿起啤酒碰了一下家齊的。「有人找我拍電影,可是我還沒有答覆他們。」
「真的?那很好啊,這可真要恭喜你了。」家齊大口的喝著啤酒,「我早就覺得你應該要往這條路走,否則真辜負了你這麼出色的外形。對了,華姊知道嗎?」
煦晴瞇著眼睛笑看他,「難道你忘了我是被人趕出唐家的?我是不會再回去了。」
「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必為她跟我說對不起,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其實我反而可憐她,以前我還會忍著、讓著,現在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多餘。」
她一口氣灌完一瓶酒,馬上又開了第二瓶。
「你是指車禍的事?」
她又笑了,「原來你已經知道她恨我的原因。是她自己說的?」
「她什麼都沒說,是仲浩告訴我的。但是我想聽你的說法。」
「你想當和事佬幫我們排解積怨?難道你不怕曉曉生氣嗎?」
「我不會讓她知道。至少在我無法解決前,我什麼都不會去做的。」
煦晴用那雙有些醉意的眼睛看著他。
「那你先陪我跳支舞。」
這時舞池內燈光不再閃爍,音樂變得輕柔,家齊被煦晴拉進了舞池,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際,她的雙臂環繞著他的頸子,臉則埋在他的胸膛。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家齊貼近她的耳旁說,「我要聽實話。」
「實話的意義是什麼?就算我今天承認我是兇手,你也沒有證據可以告我。」煦晴抬頭看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跟你開玩笑。」她又把臉埋回他的胸膛。
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煦晴才開口續道:「因為她是獨生女,我們的年齡又相近,很自然的,我們自小就玩在一起。而唐伯伯也很疼我,任何禮物都少不了我一份,在事情發生之前的那幾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她抬起頭來專注的看著家齊。「從小我媽就不斷提醒我要記著唐家的恩惠,她不斷告訴我要記住自己的出身,就算曉曉對我再好,我仍舊是個傭人之女。這我當然知道,但對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而言,那是根本做不到的,你說對不對?」
家齊不想打斷她的話,只有認同的點點頭。
「我真的羨慕她,她的洋娃娃、漂亮的衣服、有著蕾絲窗簾的房間,只要讓我看一看、摸一摸就心滿意足了。可是……」
她停頓了一下,整個人貼在家齊身上。為了讓她說下去,家齊只有用力抱著她。
「我十三歲生日那一天,我要求媽給我買一個和曉曉一模一樣的洋娃娃,曉曉看到那份禮物,以為是我偷拿她的,硬是霸道的把它搶走。我哭著追她,求她把娃娃還給我,就在這個時候,她被車子撞了……」
「就這樣?」家齊似乎還不能進入狀況,他覺得中間似乎有許多被跳過的空白,使他無法將整件事串連起來。
「真相說完了,你滿意嗎?」煦晴的口氣帶有些微的諷意。
家齊只感覺有種被侵略的不快,但他還沒來得及把她推開,那原來環在他頸上的手突然用力,她一踮腳,把自己的唇往他唇上貼。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雖然使他陷入忘情的迷思中,但他畢竟是理智的,立刻拉下她的手,自顧自的往店門走。
「家齊,等一等!你生氣了嗎?」煦晴用盡全力要挽留他,「我剛才真的是情不自禁。自從第一次在唐家大門口遇見你,我就——」
「不要說了!如果你要回去,我送你。」他用雙手理了理頭髮,而他的不在乎深深的傷了煦晴的心。
「我還不想回去。我們不要跳舞了,再坐下來聊一聊好嗎?」她倉皇急切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更加的狼狽。
「那你再坐一會兒,我先走了。」
家齊快步的奔離那令他厭惡的地方,煦晴的叫聲夾雜著音樂在他身後散了開來,終至不再聽見。
在走回停車的地方時,家齊不斷用手擦拭著自己的嘴唇,殘留在唇上的口紅全印在手背上。不知為何,他竟對這種氣味非常反感,唇膏的味道和著啤酒的苦味在他的舌尖揮之不去,他連喝了三瓶不同的飲料才感覺好些。
火速跳上灰色的跑車,一路上家齊心中只想著曉曉。他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瘋狂的想念著她,不由自主地用力踩著油門加速前進。
他不想再為自己找任何逃避的藉口,他只想馬上擁著她、吻著她,再在那迷人的茉莉香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