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內地正值酷熱的七月天,熱氣逼人。放眼望去,方圓三十里內只看見一間簡陋的房舍,其餘的,皆是一座又一座金黃色的小山丘,乍看之下確是別有一番景致。
別小看了這間看似搖搖欲墜的破房子,它可是有招牌的,雖然招牌只是用一個裝麵粉的麻布袋,草草寫著「老曹茶店」,再綁上根長桿子,就往門外一掛,然而這名號可響叮噹的呢!因為方圓三十里內它做的是獨門生意,錯過此店,只有再走三十里才有歇腳處。所以店主老曹撐高鼻子在賣茶,架子端的十足十!看不順眼的,不賣!說話太大聲的,不賣!長得太醜,不賣!心情不好,不賣!
這日老曹雙手叉腰,眼睛瞪的老大,一臉的大鬍子正一根根的豎起,不用說,他的心情一定糟透了,而能令他如此發怒的,恐怕只有他唯一的女兒——曹吵兒有這個能耐了。
吵兒把老曹珍藏十年的紹興老酒喝了個一滴不剩,這會兒正一手抱著酒罈子,醉眼惺忪的傻笑,完全不知她老爹一副欲除她而後快的樣子。
「我說阿爹啊……呃!你真是不夠意思……家裡藏了這麼個好……好東西,也不分吵兒一點,要不是昨兒個夜裡尿急……想上茅房,經……過小倉房,不小心瞥見裡頭亮著火,以為小偷……偷上咱們這來,正想喊抓賊,不料從門縫一看,哎呀呀!原來是我那小氣的阿爹正一副陶醉不已地喝著這罈子裡的東西,好……好不快活,否則恐怕一輩子也不曉得有這好東西。阿爹啊!阿爹!我真懷疑你是我親爹嗎?若是親爹,哪有這……般小器的……」
吵兒的小手朝老曹這麼一指,人也整個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不一會兒連打呼聲都出來了。
老曹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一把抱起吵兒,輕手輕腳的往房裡的床上放。他雖然動作輕柔,嘴巴卻沒有閒著,直咕噥著抱怨道:「哎!我定是上輩子沒燒好香,這輩子才生了個女娃來克我。可恨啊!老天爺,你真是不公平,讓我一輩子受制於三個女人,永不翻身。第一個女人嘛是我老娘,從小只要她瞪我一眼,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跪下;好不容易熬到老娘想開了,遠遊去,自個卻又沒事找事的娶了個媳婦回來,這洞房花燭夜把紅頭巾一掀,我的天呀!那隻眼——活脫脫是我老娘的翻版,從此注定只要我那娘子雙眼一瞅,我就……唉!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那娘子生下這吵人娃兒後就一病不起的去了,還以為從此就要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誰知從吵兒叫第一聲阿爹開始,我就知道我的美夢破碎了,老天啊!你何苦如此折磨我?我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竟……」
正當老曹滔滔不絕的抱怨老天爺的不公時,茶店頭突然有人大叫:「賣茶的!」
老曹一聽更恨了,指著天大叫道:「你狠!連聽我抱怨幾聲都不願,老子跟你卯上了,我……」
他話還沒吼完,茶店頭又傳來一聲:「賣茶的,還不快出來!」想必是來人久等不到老闆出面招呼,正不客氣的催人。
正大為光火的老曹聽了這一聲不客氣的催促,一時怒火攻心,短小的身子一閃而出,想瞧瞧是哪個不要命的,竟敢如此囂張的在「老曹茶店」撒野,也不打聽打聽他老曹是何許人也。
他一面掀開簾子,一面破口大罵道:「哪個賊小子,不……喝!」
不瞧還好,一瞧他頭都暈了!放眼望去,小小的茶棚擠滿了人不說,就連茶棚外居然也有上百個侍衛。
老曹幾時見過這等陣仗,登時嚇得目瞪口呆,身子一晃,差點癱在地上。剛才張口欲罵的詞,一古腦兒都往肚裡吞,半個字也不敢吐出來。
「喂,你可是賣茶的?我家公子駕到,還不快快奉上你們店裡上好的茶!慢了,小心你的腦袋。」
說話的是為雄壯的大漢,那個頭看在身材短小的老曹眼裡,活脫脫像是看到了只會說話的大熊,嚇得他什麼也聽不見,只知道「慢了,小心腦袋。」哎呀呀!這怎麼了得?難不成剛才對老天爺無禮,馬上就現世報,這老天爺也太小器了吧!
老曹正想著糟了的時候,那大漢又不耐煩的趨前催道:「喂,老頭,你發什麼呆啊!還不去沏茶,我家公子正等著呢!」
「是是是,我這就去。」老曹一驚,立刻回神移動他那只「軟骨腳」。
老曹一面沏茶一面順了口氣,一顆心才稍稍盯下來,便轉動那一雙賊溜溜的小眼掃視茶棚內的情形。
只見外頭人馬個個頂著大太陽,汗流浹背,卻大氣也沒喘一下,茶棚內有四、五張桌子,卻只有一個人坐著,其餘的人都保護性的站在坐著的錦衣公子身邊,且個個看起來孔武有力,一眼便知是練家子,他們對那位錦衣公子的態度十分恭謹。
老曹再仔細一瞧,先前那大漢正站在錦衣公子的左側,低著頭,像是在對他報告些什麼。不一會兒,只見錦衣公子俊眉一斂,低吼一聲,那大漢大喘一聲後,「咚」的一聲就跑下了。兩人不知又說了了些什麼,那錦衣公子才大手一揮,示意他起身退下。
老曹看得忘了自個兒正提著熱水壺,一不留神差點就往手上倒,真是好險!回頭一想,這名坐著的錦衣男子身份定是不同凡響,而且顯然是這群人的主子,自個兒可得小心侍侯著,免得這小子一不高興,一聲令下將他的頭給砍了,那多冤枉!最值得老曹慶幸的是,吵兒那闖禍精這會兒已醉死了。不然,萬一這不識大體的孩子興起胡鬧一番,那他們爺倆可就真的玩完了。
「老頭,你就不能動作快一點?當心我家公子一怒之下要了你的老命。」大漢又開始不耐的催道。
「來了!來了!大爺莫見怪。」老曹立刻提了壺上好烏龍茶前往侍侯那位錦衣公子。「公子,你要的茶,小老兒給您沏來了。」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為這位公子倒茶水。
「老丈,也為外頭的人準備些茶水。」一陣低沉且帶命令性的嗓音自錦衣公子的口中逸出。
老曹聞聲抬頭一望。哎呀呀!好個俊美的公子,他想,這公子怎麼生得一臉桃花相?再加上一身錦衣華服,當真是貴氣逼人,可他不怒而威的氣質,卻又讓人望而生畏,連偷偷看他一眼都倍覺壓迫。此人非富即貴,那驚人的氣勢震得週遭的人連氣都不敢喘一聲。
老曹這會兒也只能點頭如蒜的回答道:「好好好,小老兒這就去。」
不一會兒,裡裡外外皆人手一杯消暑茶,頓時氣氛不若剛才那般緊繃,而那位錦衣男子也看似悠閒的喝著茶。
「公子,時候不早,該起程了。」那大漢上前謹慎提醒著。
「嗯。」錦衣公子冷淡的應了一聲。起身便要走。
突然,「咻」的一聲,茶棚內竟闖進了數十名蒙面黑衣人,他們紛紛舉刀朝錦衣公子攻來,頃刻之間,小小的茶棚籠罩在刀光劍影之中。
錦衣公子臉上毫無表情,身體也始終沒移動分毫,一群侍衛團團將他們圍住,人人都一副誓死保衛主子的模樣。
老曹痛心疾首的看著一張張椅子、桌子像長了翅膀似的,在他眼前飛過來、丟過去,他可以預知這些桌椅落地後的下場,定是支離破碎的慘狀。「我到底造了什麼孽,惹了這些個瘟神上門來!?咦……哎呀!」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老曹只感到身體被人高高舉起,忽然像沙袋一般,「咻」地給摔了出去。
這一摔,竟把他往錦衣公子方向丟去。老曹心想,這下子死定了,不摔死也會被錦衣公子周圍的侍衛給亂刀砍死,當下便喊道:「吵兒啊!吵兒!阿爹沒法照顧你了,你可得好自為之啊!」
老曹雙眼一閉,把心一橫,準備受死,哪知就在他那短小的身子正要摔至錦衣公子身上時,錦衣公子單手一揮、一掃、一帶,就把老曹輕拋至身旁的牆邊,看得眾人好生佩服,更驚得老曹在落地時撒了泡尿。
那群蒙面人見這錦衣公子不動則已,一動竟有如此功力,個個握刀的手不禁有些輕顫。
其中一名看帶頭的蒙面男子拱手說道:「王爺如此年少便有這等修為,在下好生佩服,但今日若不取你性命,他日我主子必不饒我,所以——納命來!」他說著從袖口射出兩枚銀針。
錦衣公子正要揚手接針,哪知老曹在摔至牆邊後,正打算爬起來找個地方躲,不料才跨了一步,就讓地上的那泡尿給滑了一跤,好巧不巧的滑向那兩枚銀針的來勢,中針後,身子一軟,一口氣便再也提不上來了。
錦衣公子見狀,立刻低下身子點閉銀針四周穴道,兩指搭上老曹的脈門,心知他中此毒針已是回天乏力,當下怒極的低吼一聲:「殺!」
此令一下,上百侍衛立即將撕殺後僅剩半數的黑衣人圍住,一陣刀光劍影后,黑衣人個個倒地不起,四周又恢復原先的平靜。
錦衣公子將只剩一口氣的老曹扶起,盤腿而坐,伸掌送了些內力入他體內,老曹才緩緩的睜開他那雙小眼睛。
「老伯,今日你捨身救本王一命,本王銘感五內,可有什麼遺願未了,本王將盡力為你達成,以報老伯救命之恩。」錦衣公子嚴肅的道。
老曹聞言心想,敢情這位自稱本王的公子,以為他是捨命相救?天知道他是著了什麼道,拉了一泡要命的尿,才惹來這樣的下場,看情形他這條老命是注定在今兒個完結了。唉!可憐吵兒這下真是無依無靠了。既然這位公子沒識破還把自個兒當作救命恩人,那麼將吵兒托付於他,他定不會虧待吵兒才是。唉!吵兒啊!這是阿爹所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可恨啊!這個吵兒真是不肖女,阿爹都快魂魄歸天了,你還醉死在屋裡,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債,這輩子才要……
「老伯,你有話儘管說,本王定當盡力完成。」錦衣公子見老曹不語。便又堅定的承諾道。
「好,請問……你可是位王爺?」老曹虛弱的道。
立於一旁的大漢插口回答道:「這位公子便是名滿天下的寶凌王爺——李齊。」
「寶凌王爺……您就是那位征遠將國,當今皇上最寵信的……五皇弟?」
「正是。」
「那小老兒,咳……要請王爺費……些神了。」
「老伯,有事你儘管說。」
「我有一女,名喚吵兒……年方十五,如今人在房內……是小老兒唯一的牽掛,此娃兒生性好動,凡事好奇,但……頗顯伶俐,可……我這一撒手,她便成了孤兒……盼王爺能代為照顧,帶回王府內學做丫鬟,侍侯王妃、郡主……待吵兒年紀稍長,幫……她擇一夫婿……嫁了,也算替小老兒完成遺願……」說完,他微弱的鼻息頓時消失,只是一雙眼睜得老大,似要王爺允才願瞑目。
「老伯,請放心,本王定白負所托。」李齊話剛落,老曹便全身一鬆,雙眼一閉,撒手塵寰。
李齊站在一張簡陋的小床邊,望著沉睡中的少女。她睡姿十分不雅,非但四腳大張,一雙手還緊抓著酒罈子不放,而且居然還打起呼來。奇怪的是,這樣毫不秀氣的少女,竟讓素來脾氣暴躁、視人間美女為玩物的寶凌王爺,無法抑制的升起了一股憐惜之意。
「這娃兒的睡姿還真是難看,要不是她老爹臨終時交代遺下的是名女娃,我還真是懷疑她是個男的。」直守在李齊身邊的大漢——豪天搖搖頭,不敢置信道。
「怪了!方才外頭的打鬥聲如此之大,竟驚不起這小姑娘,真是罕見!」說話的是李齊身邊第一謀士——朝田。
李齊踏步向前,一把扶起吵兒,想將她喚醒。「吵兒,吵兒……」他一面叫喚,一面輕搖她的肩膀。
李齊雖是輕搖,酒醉後的吵兒感受到的可說是天搖地動,猶如逆水行舟。
吵兒極為不舒服的睜開醉眼,不清楚四周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一名男子正不斷的搖晃她的身子,搖得她都要暈了。心想,八成是阿爹又訓話來了。
「阿爹……我知道錯了,吵兒不該偷罈子裡的東西,呃……吵兒知道你又要罵我哪些話,聽了這麼多年,也沒換過新詞,呃……吵兒都會背了,不外乎……闖禍精、煩人精……惹禍精、掃把精……總之,您什麼精都罵,還好……就是沒罵過我狐狸精……嘻!橫豎我也長得不像,嘔……」吵兒說著,頭一伸,雙手胡亂一抓,就在李齊懷裡大吐特吐起來。末了,還隨手抓起錦衣就往嘴上一抹,然後倒頭又睡死去了。
李齊受此,居然不以為忤,雙眼盛滿了對吵兒的心疼與不捨,並在心中暗忖,將來定要注意別再讓她碰酒才是。唉!吵兒今日醉了也好,也許是上天惜她,讓她醉得不省人事,免了目睹喪親之痛。
豪天見李齊一身的狼狽,立刻怒道:「王爺,這女娃竟敢如此膽大妄為,讓屬下再叫醒她,狠狠的賞她一頓打,真是不知死活的丫鬟!」說完,就要動手揪起醉得不知東南西北的吵兒。
「住手!她只是喝醉了,無妨,你退下。」李齊阻止道,不想豪天這粗莽大漢傷了吵兒。
「可是,王爺,她……」豪天本來還欲辯駁,卻被李齊不耐的眼神給瞥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朝田在一旁靜靜地觀看這不尋常的一幕,依他多年跟隨王爺的經驗,還未曾見過王爺對誰如此縱容,還有王爺那雙冒火的怒眼,此刻竟是一片柔情且充滿著憐惜。朝田幾乎可以預知這名小姑娘將來的際遇了,反正絕不會如他老爺所求的,只是一名丫鬟而已。
李齊皺眉的望著吵兒,她那身衣裳原本已經夠髒了,經過方纔那麼一吐,更是髒臭得不像話,得想辦法清理她這一身才是。「豪天,在房裡找找可有乾淨的衣裳,讓吵兒換下這身髒衣服。」
「是的,王爺。」豪天領命道。
片刻後,豪天將這斗室整個翻了過來,除了找到一些裝斗蟲的罐子、用油布包起的早已發霉的酥餅,以及一張張被畫得亂七八糟的廢紙外,竟連一塊破布也沒有,更別說要找出一件衣服來了。
「王爺,屬下翻遍了房內也沒有發現半件衣物,顯然小姑娘就只有身上這套衣裳。」豪天指著吵兒回報。
李齊聽了一陣心疼,「豪天,命人取本王的衣物來。」
「是,王爺。」豪天立刻命人去取來王爺的衣物。
但這是不合宜的,一般平民不得穿著皇族衣物,更何況是這個小丫鬟,王爺究竟是怎麼想的?怎麼自從見過那髒丫鬟後,整個行為全反常了呢?豪天直來直往的腦袋就算想破了,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片刻後,取衣的人已經回轉,「衣物已經準備妥當。」李齊便下令道:「全部退出門外。」
豪天一聽,立刻上前勸阻:「王爺,您該不會是想親自替她換衣服吧?以您如此尊貴的身份,怎能做這等僕役之事?再說,這丫鬟年紀雖小,到底是個姑娘家,王爺替她更衣,著實不合理啊!如果王爺執意要為她更衣,那……不如就讓屬下代勞吧!」
豪天心想,王爺此次奉皇上之命前來四川辦事,一路風塵僕僕且十分危險,並不適合有女眷在側,如今在無女眷的情形下,實在不宜替這女娃更衣,但是王爺若堅持要替她換上衣服……也只好由自己硬著頭皮……
「囉嗦!全給本王退下。」一股無明火立刻從李齊胸口竄出,一想到要讓其他人見著吵兒的身子,他就氣得殺人。
而不知死活的豪天竟又不識相的開口:「王爺,您是千金之體,千萬別弄髒了您的手,還是讓屬下……」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察覺主子要殺人的臉色了。任誰都知道王爺發怒起來的威力如何,當下趕緊噤聲,氣也不敢多喘一口。
一直靜立不語的朝田看情形不對,連忙出面打圓場。「既然王爺如此吩咐,那麼屬下等就在門外等候。」語畢,他向豪天使了個眼色,豪天立刻會意的報以感激的微笑,雙雙退下去。
待朝田等人退下後,李齊凝望著醉死的吵兒,低聲讚歎道:「好個俏姑娘。」雖然她一身髒,仍能輕易挑起他心中無限的愛憐,只要稍加打扮,吵兒定是人見人愛的俏丫鬟。
「嗯……嘔……」吵兒這輩子從沒喝過酒,今兒個偷喝了一大壇,這會兒又開始不舒服的反胃了。
李齊見吵兒又要吐了,頓時心疼不已,忍不住惱起吵兒的爹了,怎麼讓她喝的酩酊大醉?!他一邊想著,將吵兒一身的穢衣輕柔的褪下,而褪衣的雙手竟然有些顫抖。
李齊不禁搖頭輕笑一聲,「李齊啊!李齊!天下美女你看過無數,怎麼現在面對這個小姑娘就這麼的……唉!吵兒難道你是我的剋星不成?」
輕顫的褪下吵兒的衣裳後,他取了自己的錦衣,快速的為吵兒穿上,免得又該死的心猿意馬。
穿上一身過大的錦衣,吵兒顯得更加嬌小,那模樣彷彿小孩穿上大人的衣服般滑稽,惹得難得露出笑容的寶凌王爺大笑不已。
「朝田,咱們跟隨王爺他也有八年了吧!你可曾聽過王爺如此愉快的笑聲?」立在門外的豪天向朝田問道。
「是沒有!但如果我猜的沒錯,王爺日後會常常出現這種笑聲,你該習慣才是。」朝田神秘的看了豪天一眼。
「要我習慣!?這什麼意思啊?」豪天一臉不解。
「來人。」一聲叫喚由門內逸出。
朝田、豪天立刻應聲入內,「屬下在。」
「著人取衣物來,本王要更衣。」
「是的,王爺。「豪天立刻命人取來王爺的衣物,並侍侯李齊更衣。李齊一面更衣一面問道:
「離山月山莊還有多遠?」
「回王爺,快馬約四個時辰。」朝田答道。
「好,立刻派人快馬至山莊,為吵兒挑個靈巧的丫鬟,在咱們抵達後,得有人好好照顧她。」
「讓丫鬟伺候丫鬟?王爺,這未免太……太……」豪天整個都傻了,王爺究竟是怎麼了?
不料李齊怒道:「住口!誰說吵兒的身份是丫鬟來著?他是本王恩人的女兒,本王怎麼可能讓她做個丫鬟?」
這糊塗的豪天立刻又道:「王爺,其實大伙心裡都明白,那老頭是踩著自個兒的尿,一時腳滑才中了銀針,區區兩枚銀針根本傷不了王爺分毫,是那老頭自個兒倒霉找死,王爺根本不必為此內疚。」
「不管如何,他總是為本王擋了那兩枚銀針,不要再質疑本王的命令了。還有,吵兒醒來後,不准任何人告訴她老伯已死的消息。待會留下兩人為吵兒的爹收屍,好生葬了他,並搜搜那群黑衣人,看看有無主謀者的線索。快去準備,我們立刻要出發。」李齊不耐的下令。他不讓人告訴吵兒爹親已逝大家消息,是不忍看見吵兒得知消息後的神情。
他強烈的不想見到她有絲毫的悲傷,只想說可能的保護她,讓她永遠倚靠著他,在他的羽翼下快樂無憂的生活。
為什麼他會對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產生這麼強烈的保護慾望?李齊一時也迷惘了……
午夜時分,月盤高掛,一群訓練有素的騎兵氣如虹的急行於夜色之中,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帶頭的錦衣男子,一手環抱著一名看似昏睡的少女,一手握著韁繩,毫不費力的控制胯下白馬前進,他向上所散發出來的魄力與霸氣是不容置疑的。
一陣奔馳之後,終於到達山月山莊。
山月山莊是寶凌王爺位於四川的一處行館,佔地雖小卻十分精巧,李齊每年總要到此小住個把月。往年通常在三、四月,天氣較涼爽的季節前來,而此時正值酷熱的七月天,要不是身負皇命前來四川勘察地勢,順道調查因叛亂被誅的四川都督陳建廣是否受朝中某為皇臣的指使,也不會出現在山莊。
行館內的僕從在接到王爺即將抵達的消息後,立刻陷入一陣忙亂之中,生恐一向暴怒的王爺有絲毫的不快,幸好一切都在王爺到達前安排妥當。
李齊在抵達山月山莊後,雙手輕巧的環抱著酒醉的吵兒,輕輕一躍,就穩穩的下馬落地。
山莊總管陳養早就帶領僕從立於門口迎接,見王爺手中抱著一名少女,人人都有些訝異。
豪天一待李齊下馬,便躬身說道:「王爺,您一路抱著吵兒姑娘急行了數個時辰,也該累了,這會兒已抵達行館,就由屬下接手把,屬下定會妥善安頓吵兒姑娘的。」
豪天自從在茶店聽了王爺對吵兒身份的定位,再見到王爺對這個丫鬟的保護態度,終於明白她在王爺心中的地位,當下不敢再喚吵兒小娃兒、小丫鬟的,改口叫聲吵兒姑娘。
「不用!本王自會安頓她。夜深了,你們也累了,各自歇息去吧!」李齊以不容抗拒的冷淡語氣下令道。
一路跟著李齊前來的侍衛聽了他的吩咐,全都見怪不怪的領命而去,只有山月山莊裡的僕從個個面露驚訝之色。王爺要親自照顧一名小姑娘?!向來心高氣傲的王爺,幾時對哪位姑娘這麼呵護過?每個人都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王爺滿懷柔情的抱著這個小姑娘踏入行館,住進了一向為王爺準備的成香居。
陳養立時明白了,原來稍早通知的人要他挑選一名靈巧的丫鬟,就是為這位姑娘準備的,當下立刻招人叫來彩兒前去成香居伺候。
「你就是陳總管派來伺候小姐的丫鬟?」將吵兒安放於床上後,李齊以低沉的嗓音問彩兒。
「是……是的,奴婢名叫……彩兒。」彩兒平日頗為伶俐,但因王爺一年才來行館一趟,住的時間又不久,一般奴僕很少能見王爺一面,而下人們在閒聊時,對這位王爺皆十分畏懼,所以彩兒無形中也是心存懼怕,如今蒙他問話,竟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連聲音都無法順利發出。
李齊見狀,也不以為忤,反正多數人見了他少有不發抖的。
「你好生給本王伺候小姐,不要讓她有任何的不適。對了,你先下去找套衫裙給小姐換上。」吩咐完彩兒後,他頭也不抬的注視著沉睡中的吵兒。
「是,奴婢這……就下去准……備。」彩兒懾著答應,像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片刻後,彩兒拿了套衣服進入成香居,竟看到向來高高在上的王爺正拿著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床上那位姑娘糾結的亂髮。她心中著實訝異呆了一下才低聲的道:「王……爺……奴婢方才找了好久,山莊內沒有適合小姐穿的衣裳,所以……奴婢先取來丫鬟的衣服,請……小姐先換上。」彩兒好不容易才把一串話給說完,小心的抬起頭瞄了一眼。
李齊皺皺眉,不甚滿意斥道:「丫鬟服!」他不喜歡吵兒穿著下人的衣服,可一時也沒辦法,只得先將就了。「嗯,那就暫時換上吧。」
「啟稟王爺,京城有人來報,請王爺移駕相見。」房門外傳來陳養的聲音。
李齊一聽又皺了皺眉,「知道了!叫來人至乾坤廳等候,本王隨後便到。」
「老奴遵命。」陳養領命而去。
「彩兒,好好照顧小姐,如果小姐醒了,立刻通知本王。」
「是。」彩兒趕緊回答。
再望一眼睡得正香甜的吵兒,李齊輕輕的歎了口氣,這才轉身前往乾坤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