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文從未有過像今天那樣一夜無夢,當她睜開眼時,天已大亮。溫和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床上,泛著淡淡的暖意。枕邊沒有昨夜人,她愣了愣,有著半分鐘的怔忡,房門被人輕輕地推開,小惠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看到思文她便低呼。
「你怎麼還在床上,不去做飯嗎?我都餓扁了!」思文一愣,什麼時候做飯成了她的義務了?看見小惠的裝束,她又是一怔,男性過大的襯衫套在她身上,被她在腰間打了個結,還有那褲子是男式的,鬆鬆垮垮。小惠的身材本來就很好,這樣一穿竟別有一種風韻。她把長長的波浪捲長髮束在腦後,簡單又不失秀麗。
小惠見思文愣愣地打量著自己,不由笑道:「怎麼樣?還可以吧!」
「那是誰的衣服?好奇怪——」
「當然是申大哥的!」她走到窗前,「刷」地拉開窗簾,好心情地呼著:「嘩!好美的地方。」
思文探出頭去,這地方果真好美,窗外有個不小的花園,開滿了花,透過花叢,遠處就是大海了,藍藍的被太陽的光線折射著,竟刺痛了思文的眼。
「你是不是愛上那個老大了!」看著興奮過了頭的小惠,思文感染了那份快樂,是的,和小惠在一起永遠都無法不快樂。
「開什麼玩笑!我可沒有戀父症!」小惠驚呼。
「什麼戀父症。申大哥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嘛!」
「是啁!都三十出頭了,小姐,我們才只不過是二十一歲而已——喂——」她又鬼頭鬼腦地把門開了一條縫,探出頭去,觀望著。看了她一會兒,才關上門,走進浴室,見思文正在洗臉便神秘兮兮地道。
「那個姓丁的好像對你有意思,還有,你可要當心啊!他太野蠻了,簡直不講理。知道嗎?方正其實是很喜歡你的,你沒看到,他昨日見到你們擁在一起時,臉色都變了,這是個機會,你可要好好地把握。別又讓他從你眼皮底下溜走了。」思文怔住了,方正喜歡她嗎?她怎麼從未感覺到!三年裡發生了那麼多事,尤其是這幾日,她還會有什麼機會,或是還需要什麼機會。方正,如今這個名字已經那麼陌生——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啊!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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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很安靜,卻出乎竟料地坐滿了人,丁天皓,方正還有申招揚都在,不止有他們,坐在對面沙發裡的還有個女人,很漂亮!精緻的、刻意化妝後的臉是所有男人都欣賞的那種迷人,尤其是她的身材,簡直就是天生的尤物。她的身旁還有個男人,挺直著腰板坐在那裡,手裡拿了份文件,似乎正在匯報或是講解著什麼,一看到出現在樓梯口的小惠、思文她們,便陡然住了口,眼裡閃著一份驚訝。
思文停在樓梯口,有些無措,不知道該不該下去,畢竟那是人家的家,看來這個「會議」被她們打擾了。
小惠可不管那麼多,她愣了一會,便滿不在乎地奔跳著下了樓。嘴裡還不停地大呼小叫著。
「哎呀!申大哥,原來你沒有出去啊——怎麼一聲不響地偷偷下樓,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呢?」在這嚴肅的氣氛裡,她的聲音未免顯得有些滑稽,小惠似乎也感覺到了這點,她一屁股坐在申招揚的身邊,便不住地訕笑著:「你們——哎,你們繼續——」
申招揚瞪了她一眼,臉色鐵青,可眼底卻又燃著矛盾熾熱,「你非得挨這麼近嗎?」 .
他低沉的聲音,讓在座所有的人臉上浮出驚訝。包括丁天皓,他怔了怔過後,又惡作劇地冷笑道:「最好再挨近一點,否則我可不敢保證哪天手癢,就把她捏個粉碎。」
「瞧!瞧——」小惠大叫著,更用力地挨緊申招揚,「我說我有先見之明吧!你休想甩掉我。」
申招揚的臉色又變了,半晌才冷哼一聲:「今天到此為止!你們走吧!」
「好吧!」對面沙發裡的一男一女同時站起身,恭敬地道,「老大!皓哥!你們難得來這裡,兄弟們特備了酒席,不知——」
「不用了!」廚房傳來碗碟聲,想到思文忙碌的嬌小身影,丁天皓的眼裡不由閃出一絲溫柔,「我就不去了!」
「你們走吧!這些禮節不必過於客套。」申招揚揮了揮手,淡淡地道。
那兩人走後,小惠便又開心地跳了起來,奔過去,關上玻璃門。她衝著廚房大叫著:「思文,怎麼還沒有好,都餓死了!」
「好了好了!」廚房裡傳來思文帶著笑意的聲音,「餓死你算了。」
小惠的樂觀幾乎感染了所有的人,包括丁天皓。
「你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你也不怕我們把你賣了?」
「哼!」小惠冷哼一聲,衝著丁天皓做了個鬼臉,又緊挨著申招揚坐下,把頭枕在他粗壯的手臂上,不屑地道:「有沒有搞錯,我才不怕你呢!申大哥會保護我的,而你又打不過他!」她說完又崇拜地抬頭看著申招揚。
丁天皓一愣,心底竟頭一次湧上一陣羨慕,如果思文也能像小惠崇拜申招揚一樣崇拜他,那該有多好!
正想著,思文已端出了早餐,小惠一馬當先地衝到餐桌前,接過思文遞來的碗。還不忘她心中的大英雄。
「思文,幫申大哥盛滿一點!」
思文輕笑出聲:「好的——他有要保護你的重任嘛!」
「當然!」小惠特意地把臉轉向丁天皓,朝他扮了個鬼臉,後者很沉默。似乎帶著份疑惑,他相信,方正與申招揚此時肯定也有著與自己相同的感覺。那種屬於家庭的溫馨、親切,竟能如此輕易地融化他們心中的冰。在黑道上掙扎了三十年的他,不得不承認他是有感情的,他的感情甚至比普通人更熾熱,更衝動。
「給你!」思文把碗遞了過來,驚醒了他。他沒有立即去接,而是不自覺地癡癡地看著那張秀麗的臉。那雙大眼睛馬上浮出關心,「怎麼?你的手還在痛嗎?」
「不!」他一愣,接過碗,竟感覺到自己有些侷促。他的不自然感染了思文,她也訕訕地坐下,端起碗默默地吃著。
幸好小惠那性感的聲音再次響起:「嘩!吃得好飽——申大哥,今天帶我們去海邊玩玩,好嗎?」
「海邊?」申招揚一愣!對於女人的要求,他沒什麼經驗。
「是啊!我看到的!在那邊嘛——反正你沒有事,對不對——」纏人一向都是小惠的強項,她嘟著嘴,臉幾乎湊到了申招揚的臉上,後者又驚跳了起來,扔掉碗,飛快地衝上樓,像在躲避著一條毒蛇。那舉動再次讓丁天皓笑得前仰後翻。
「他又怎麼了?」小惠愣愣地看著大笑不已的丁天皓,不解地問。
「都說了被你電到嘛!」丁天皓依舊重複著上回的話,小惠仍不明白。想了想,還是端著碗上了樓,追隨她的保護神去了。
餐桌上留下了方正與丁天皓,還有正好坐在他們中間的思文。思文突然感到了緊張,她迅速地扒完飯,正欲備離開,丁天皓叫住了她。
「昨晚睡得可好?」思文一愣,紅暈頓時襲了上來,昨晚睡得好不好,他應該最清楚,這樣刻意一問明顯地帶著曖昧,何況還有方正在場。她回轉身子,眼神與方正對了個正著,後者的臉色鐵青,臉部肌肉抽搐著。
思文一下子怔住了,丁天皓的一句話竟讓他如此的憤怒。
「明天!我送你回去!」方正站起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他的話是對思文說的,可他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丁天皓。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思文相信丁天皓早已死了一百次了。
後者也沉緩地站起身,犀利的眼神不帶任何溫度。
「你憑什麼帶她走!」聲音絕對是不友善的。
「她不屬於這裡,所以必須走!」
「這個不勞閣下操心,她是我的人,是生是死,我說了算!」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思文困惑了,他們之間的劍拔駑張讓她緊張。尤其是那兩人的大手一左一右地扣住了她的手臂,那力道已經弄痛了她。
「放開她!」
「放開她!」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開口,思文錯愕地站在那,此時的情景如此戲劇性。
方正——她幾乎從十六歲開始就愛上了他。為了他,她流過多少淚,失眠過多少個夜,十六歲以後經歷的每一個轉折幾乎都受著他的影響,包括丁天皓的出現。
丁天皓——她無法描繪此時他們之間的關係。要說心裡沒有他的位置,那是騙人的。
「思文,跟我走!我把你送出去,送出我們的世界,這裡根本不屬於你——」方正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痛楚。為了這個原因,三年前,他放棄了她,可是他怎麼也不曾想到,思文還是走進了他們的世界!三年後的今天,跟著另一個與他有著相同身份、背景的男人,他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辛苦地捨去那份本就屬於自己的感情。
他不甘心!
「好吧!方正,你先放手——小心別弄痛她!」丁天皓很快鬆了手,看到自己在她皓腕上留下的紅色傷痕,他心痛萬分。
不管怎樣,思文還是感激他,他的一句話,讓方正也鬆了手,但他們之間的火藥味依舊影響著她。
「你們——你們——」她極力地想讓氣氛和緩下來,可卻不知道該如何緩和。
「她是我的人,三年前就是了!」丁天皓重複著。
「不是——三年前,拉斯維加斯,她要找的是我!你聽清楚,她去找的人——是我!」方正一字字地道,成功地震撼住了丁天皓。他豁地轉過頭,盯住了思文,那陰霾的、不確信的眼神再次嚇住了她,彷彿她一點頭,他馬上就會把她捏個粉碎。
思文被動地站在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一個勁地流淚。突然感覺眼前一亂,也不知是誰先打了誰,他們迅速地交換著招式。
「不要打——不要打——」思文慌亂地叫著,面對著眼前這兩個扭打在一起的高大身影,她心痛地閉了閉眼,感到心力憔悴,一旋身,她拉開玻璃門,衝了出去。
玻璃門關上的聲音驚動了方正與丁天皓,屋裡已沒了思文的身影,那門正一前一後地晃著。
「思文!」
「思文!」
兩人同時衝了出去。屋外陽光正好,卻哪有思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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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從不知道在異鄉找一個人竟是如此不容易,尤其是他不想驚動幫裡的人,就這樣,他開著車子,幾乎把他們所在地兜遍了,可依舊沒看到思文的影子。眼看夜幕就要降臨了,他不由焦慮了起來。
當他把車開回別墅時,他感覺心都懸了起來。但願丁天皓找到了她,但願此刻明亮的屋裡有她的影子。
客廳傳來哭聲,他陡然地停了腳步,心底像被劃開了,思文還沒有找到,小惠正在哭。哦!他用力地捶著頭,無法原諒自己的衝動,如果不與皓哥大打出手,如果不要表白自己的心,如果——在這裡,思文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傷心啊。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生氣,難道就因為她與皓哥相處得如此融洽嗎?他在吃醋呵——是他的醋意逼走了思文。
「方大哥——」一個細小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膜,他一震,緩緩地轉過身子。思文就站在他的身後,淡淡的月色照著她白皙的臉,溫柔、美麗。
「思文你——」方正一下子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了。
「我讓你擔心了嗎?其實我一直都在這裡!」思文指了指屋後的花叢,烏黑的眼睛盈盈然地注視著他,「我看到他的車子離開,看到你的車子離開。方大哥!為什麼三年前你沒把對我的關心寫在臉上,一如現在讓我看到。為什麼?」
「現在晚了嗎?」方正被動地問,輕輕地抬起思文的下巴,等待著她的回答。
思文痛苦地閉了閉眼,良久才道:「送我走吧!送我回去吧!現在——」
那張蒼白的俏臉擊中了方正,他點點頭,心痛地把她攬進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良久才擁著她坐進車裡。
方正的手自始至終都搭著她的肩,思文把頭靠在他的手臂上,眼睛卻不停地瞟著車頭的反光鏡,心裡七上八下地懸著,方正沒有忽略她的反應。
「你害怕——放心,他不會追來了,這幾天他有事要辦廠思文怔了一下後,才放鬆了下來。
方正輕輕地動了動手臂,把她更緊地攬向自己。
「睡一下吧!我們搭晚上十點的飛機,明天一早就可以到家了。」
思文沒有說話,溫順地靠著他,這樣的懷抱是她想了多年的,可如今枕起來卻陌生又惶恐。在這裡她竟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她動了動,疲倦征服了她,靠在椅背上,睡意很快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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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接踵而來的日子更具戲劇性,自方正送她回來後,思文的父母驚喜之餘竟都不謀而合地認定方正是思文的救命恩人,所以對方正感激外大有賢婿非此人莫屬之意。何況思文房裡的那張照片,他們已看六年了,所以對方正,他們是熟悉的——至少那張面孔是熟悉的。
而方正——
思文站在窗前,托著腮靜靜地看著窗外,大門口駛進一輛車。紅色的雪鐵龍車,很搶眼的那種,方正自車內走出,深藍色的西裝,高大帥氣的身影在朝陽的映射下同樣的搶眼。他微微地抬起頭,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思文,舉了舉捧在手中的玫瑰,露出爽朗的笑容。
已經六天了,方正天天都來,每次總是帶著一束花送給她,然後帶著她四處去玩。思文笑了笑,關上窗,轉身走出房間。
方正已坐在了沙發裡,父親正在和他聊天。方正懂得很多,尤其是政治方面,他幾乎對世界各個國家都瞭如指掌,這正是父親所欣賞甚至敬佩的。
思文剛出現在樓梯口,他們便停止了交談。方正的目光再度與她接觸了,默默地注視著她,等她下了樓才從身後拿出剛才的那束花,站起身很紳士地走到她面前。
「送給你!美麗的小姐!」
「謝謝!」思文笑著接過,好心情地一旋身,把它插入客廳裡的那個大花瓶中。
「別把她寵壞了!」父親的聲音帶著笑意。方正的眼光一直追隨著她,她的快樂、輕鬆讓他深深地滿足,原來寵愛一個人也是如此的快樂。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來寵她。」
方正說得很輕,思文怔了怔,很快又不經意地低呼:「我們今天去哪裡玩?」
「你想去哪裡?」方正溺愛地注視著她,輕聲問。
「去——」思文想了想,拉了拉方正身上的西裝道,「你穿得那麼正規,一點都不像要去玩的樣子——」
「如果你想,天涯海角我都願陪你去!」方正的語氣堅定、溫柔又帶著懇切,思文有些感動,這幾天的方正無一不讓她感動。對於自己,她幾乎能感受到他付出的全身心的愛,如果沒有那個陰影的存在,如果時間能回到三年前,他們之間應該是完美的。可——思文甩了甩頭,甩去那份不愉快。
「去海邊好不好?」
「好!」方正點點頭,她眼底一閃即過的陰霍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要讓她忘掉以前的不愉快,忘掉那個陰影。這應該不難辦,思文臉上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見證,只要假以時日他必然能做到,畢竟思文是愛他的!三年前就愛了!方正樂觀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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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們整整在海邊逗留了一日,直到暮色降臨,思文仍仰躺在沙灘邊,靜靜地感受晚風的溫柔,不肯離開。
「在想什麼?」方正躺在她的身側,感染了那份慵懶,低沉著嗓音問。 -
「沒想什麼!人生像夢一樣,一如那星星遙遠又不現實。」思文指了指天空,淡淡地道。
「思文——你太傷感了,這不是你!快樂起來吧!」方正撐起手臂,熱烈地注視著她。
「方大哥!我不是傷感,只是長大了而已,有些事以前想不通,現在想通了而已。」
「哦!什麼事?」
「比如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舞會上,那時候的你年輕、俊朗、高大、帥氣,當你擁著我時,我幾乎感覺到心都停止了跳動。在你溫柔如水的眸子裡,我一直都認為你是愛我的,我把你的照片掛在床頭,把你的容顏印在心底,期待有朝一日能和你在一起,可——一切都好像不如我的願,三年前,再見你時,你冰冷、淡漠——」
「不是的!思文——」方正低喘著,急切地想辯解,思文搖搖頭,繼續輕輕地訴道。
「是的!方大哥,你變得陌生又難以接近,可如今你又對我這麼好。多矛盾的你呵!讓人難以理解。」
「思文——讓我彌補,給我機會,好不好!」他急切地道。
思文心底一痛,別過頭,咬著唇,許久才道:「放棄我吧——我已不再純潔,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小公主了!」
「不!」方正痛楚地低吼,「你依然是你,你依然是我深藏在心底的那個思文。答應我,讓我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你應該是快樂的,讓我還給你快樂,答應我!」
方正眼底滾燙的熱情一下子溫暖了她,注視著他深情款款的眸子,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帶我去跳舞,好不好?我想在你懷中,聽著音樂,一如多年前的那一日。」
「好——」
於是半個小時後,他們便置身在舞池中了,那交橫錯縱的七綵燈搖曳著,嘈雜的喧嘩,昏黃的光線,滿屋的人影交錯,思文竟一下子感到了惶恐,緊抓著方正的手臂,她吃驚地發現,這裡竟一點也找不到當年的影子。
方正走開了一會,再回到她身邊時,音樂聲柔和了下來,是一支很老的曲子,方正拉起她,輕輕地擁著她,滑入舞池。
她有些害怕,舞池很大,卻有很多人,儘管方正跳得很好,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時不時碰到人。
燈光更暗了,她的心急速地跳著,下意識地抗拒著腰間那隻手臂過緊的擁抱。
「怎麼了?不習慣嗎?」方正沒有忽略她的緊張,低聲問。
「不!這裡人好多!」
「那年,我們也是在這裡認識的,也是那麼多人!」方正俯在她耳邊,低低地道。她一愣,看了看四周。是嗎?那年也在這嗎?自己怎麼不記得了。
「還記得這首曲子嗎?我讓調音師特意放的,這是我最喜歡的曲子,以前在部隊時我們常吹的,和你跳第一個舞也是這個曲子——」
思文再次愣住了,這些她竟都記不得了。
「對不起,我都忘了——」她囁嚅著。
「沒關係,那年你還小,可能不知道這些。」方正有 些失望,他沉默了。好長時間他們都默不出聲,彼此想著心事。
感覺懷裡的身軀顫動了一下,他驚覺地低下頭看她,碰到那雙大眼睛正盈盈然地帶著淚珠,沒有焦點地注視著他的肩。
「怎麼了?思文——別去想,別去想任何事!」他急促地道,急促地把唇蓋住她的紅唇,急促地想停止她那讓他心痛的心事。
「不!」思文大驚,用力地別過頭,淚珠大滴大滴地淌了下來,淌在了他的唇上,震痛了他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他懊惱萬分。 -
「送我回去,送我回去吧!」思文已離開他,往大門走去,那支曲子還沒有結束,直到他們離開那間舞廳,依舊還能聽到它的旋律,悠揚、飄渺。
方正在停車場裡拉住了思文,思文停下腳步,扭著頭。
「原諒我,思文——原諒我,好不好!」思文沒有理他,逕自鑽進車裡,臉上濕漉漉的,滿是淚水。方正的舉動給了她污辱感。
「方大哥!你對我如此的隨便,在你心目中你依然沒有把我當好女孩看待。」
「不是的!不是的!思文,我沒有,真的,我——」他沮喪地大力捶向方向盤,思文一驚,捉住他的手,痛哭著。
「別哭呵,別哭!」方正攬著她的頭,心痛極了,「思文,我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他們怎麼辦?思文抽噎著,一個勁地搖頭。
方正沒有啟動車子,他們相擁著,彼此默不作聲,直到一束強光射來,照醒了他們。思文摀住眼睛,那光如此的刺眼。方正陡然推開她,臉上一改彷徨,變得高深莫測,他沉聲道:「繫好安全帶!」
黑色的德國保時捷,這種車速度極快卻因本身體積過大,而顯得不靈活,這部車他太熟悉了,冷酷的顏色,霸道的體形一如它的主人——丁天皓!』 「怎麼了?」思文看著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由擔心地問。
「坐好了!」他話音一落,陡然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般向前衝去,又被他大力地轉動方向盤,呈四十五度角向右一個大拐,筆直地駛離停車場。思文被這一變故嚇了一跳,她的額頭撞到了側門,手肘又碰痛了。看到反光鏡後映出那輛咬著他們不放的車,才慌亂地驚呼。
「怎麼回事?那是誰?為什麼要追你?」
「沒什麼!一個朋友鬧著玩。」方正故作輕鬆地答著,可他的口氣卻絕對的沉重。思文頻頻地回頭,那車的車頭燈太亮了,每一次回頭,都讓她的眼睛如針扎般的痛。方正把油門踩到了極點,那種極限的速度很快讓思文感到頭暈目眩。警鈴聲陡然響起,這樣的速度想不引起警察注意都難。
閉了閉眼,她緊抵著椅背,極力地承受住那種快被拋出去的感覺。車子繞了個彎,駛入高速公路,車速更是肆無忌憚地發揮到了極點。
方正不停地轉著彎,每轉一個彎都能成功地讓後頭的車子拉開一定的距離,但很快又被趕上,於是,他便再轉,如此的重複竟然讓那輛保時捷再無用武之地。
思文的心跳一如車速到了極限,她喘息著,害怕極了。
車子在迅速地轉了兩個彎道後,陡然頓住,方正在第一時間滅了車頭燈,然後迅速地打開門,拉著思文離開了車子。
思文渾渾噩噩被動地往前走著,跟著方正奔進路旁的樹叢中,蹲了下來。那部車很快就趕到,在他們那輛已熄了燈的車旁停住。車裡的人並沒有下車,只是靜靜地停在那。玻璃窗關著,擋住了車主人的身影。
緊接著警車也到了,警鈴叫囂著,一下子把那輛車圍在中間,思文嚇得緊靠在方正的懷裡屏住呼吸。警察在他們那輛車旁轉悠了好長一陣,才一甩手,同來時一樣,警車頓時又叫囂著駛離了。
那輛保時捷也很快地離開了,方正拉住正欲起身的思文,低聲道:「我們往那裡走。」
他指了指樹叢,丁天皓如此狡猾,他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思文跟著他走了好長的一段才終於回到路面上,四周靜悄悄的,他掏出手提電話,叫了車。
「你的仇人在追殺你嗎?」思文皺著眉,不解地問。
「不是!」方正搖搖頭,有些頭痛這個問題,他不想提到他,尤其是現在。
幸好,計程車很快就到了,坐進車裡,他們彼此都沉默著,久久,思文才道:「你的車,不要了嗎?」
「不要了!」他皺著眉繼續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