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賀霆奕走進她的臥室,叫喚著小薇。在剛才的兩、三個小時中,他一直忙著和人談生意,所以沒有發現她的缺席,直到他開始送客,才察覺女主人已不見芳蹤。
臥房中只有一盞光線微弱的床頭燈亮著,小薇正坐在靠近窗邊、閱讀用的長椅上。她雙手環膝,頭枕靠在曲起的膝頭上,長髮披散,身上仍穿著晚宴上的那套白禮服。
賀霆奕無法看清小薇臉上的表情,因為她半邊臉隱藏在黑暗中,可是直覺告訴他,事情有些不對勁。
「小薇,你為何沒有……」
當賀霆奕看見小薇轉過來的幽怨的臉時,他的話梗在喉中,整顆心也糾了起來。
小薇漂亮的大眼睛含著令人心疼的傷痛,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她極力忍住不讓它落下來,也因為這樣,顫抖的雙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幾乎泛白。
「發生了什ど事?小酢醬草。」賀霆奕溫柔的問她,他腦中此刻是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這位嬌小無依女子蒼白心碎的表情。
「你騙我……你怎ど可以這樣利用我?」小薇在他的溫柔中,終於承受不住,哽咽的吐出這句破碎之言,而強忍的淚水也悄然滑下。
「你說什ど?」賀霆奕見她這個樣子,慌了手腳,但又十分的茫然不解,不知自己做錯了什ど。
「我知道了,也一切都明白了。在你完美的計畫中,我只是一粒愚蠢又可悲的棋子,一個掩人耳目的代替品……美麗完美的江郁菱的代替品……」小薇聚積了整晚的悲傷,終於決堤了,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洩而下。
賀霆奕有些震驚的看著她,同時心中頓時醒悟,自己從未考慮過小薇在知道他娶她的目的之後的反應。看她如此悲痛傷神,他的一顆心也跟著絞痛起來,一股深深的悔意逐漸佔滿了整個心頭……
「你可滿意了吧!你的計畫進行得如此成功,今晚的賓客全都相信了你所製造出來的假象。只可惜你沒算準一點,你萬萬沒想到你會娶個女巫當老婆,不然你的計畫可說是完美無瑕……」小薇哽咽的幾乎說不下去。
「從頭到尾,你禁止我做這個、做那個……從頭到尾,我為了討你歡心,努力想做個好妻子,好讓你能以我為榮,我可真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你一定在肚子裡笑翻了,笑我的自作多情……」
小薇愈說愈覺委屈,她氣憤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掄起粉拳用力的捶打賀霆奕的胸膛,「你該死……你根本不需要一個真正的妻子……任何女人隨時都可以代替我,而我……我只不過是那個碰巧摔在你身上的大傻瓜……」她啜泣著。
賀霆奕抓過她揮舞捶打的小拳頭,合在雙掌中,輕拉她入懷,「小酢醬草……別這樣……事情並不如你所想的。我承認,原先一開始,我是存著利用你的心態,但後來全都失去了控制。你不但把我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還深深的吸引著我……」
他停下來,深深的望著她,「你完全不同於我平常所接觸那些世故的女人,你清新而不做作,迷糊的令我心疼……」
小薇無助心碎的淚水牽動了賀霆奕心中從未有過的柔情,他捧住她的臉,輕輕的用
大拇指替她拂去不斷滑落的淚珠。他溫柔的舉動和臉上令人心動的專注,奪走了小薇的呼吸,同時讓她停止了哭泣。
「小酢醬草,我從沒有意思要故意傷害你……請相信我……」
小薇望著賀霆奕,在他眼中搜尋著。這一次你是真心的嗎?還是又在演戲……
「你還愛著江郁菱嗎?」她好一會兒,才低聲不肯定的問。
「江郁菱?!老實說,我沒愛過任何人,也不知愛是何物。但是,自從認識你之後,我連她長什ど樣子都記不起來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再說,我想我這一生注定要栽在一個迷糊女巫的手裡。唉!真是命苦喔!」
賀霆奕的-番真心話將小薇內心逗得陶陶然的,一掃剛才苦澀的心境。但她仍需求保證的說:「那……那你以後都不可以有別的女人,即使我將來變老了、變醜了也不行。」
「好--」他逗弄的拉長語調,「你以為我有多大的能耐?光是你一個就把我搞得手忙腳亂了。再說,我還要當心,哪天我的女巫老婆真的火大了,把我啪的一聲,搞到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去放逐,那我可真會痛不欲生哦!」
小薇聽得眉開眼笑,誰教心上人的甜言蜜語是致命傷呀!
賀霆奕看著自己仍如梨花帶雨的小妻子,此刻已有朵美麗的微笑綻放在嘴角邊,他不禁衝動的傾身品嚐她的雙唇。
「小酢醬草……」賀霆奕發出一聲濃濁的呻吟,大手也不安分的在她身上遊走著。
小薇熱情的響應著他,她不自覺的緊摟住他強壯的身軀。一股勢不可擋的愛意與溫柔,在她的胸臆間擴散,她只想把滿腔的愛戀獻給他。
賀霆奕以無數寵溺的親吻撒滿她柔細的粉頰、耳後、喉間……他帶著她遨遊神秘的禁地天堂……
小薇只覺得世界在她腳下遠離,神智逐漸散渙,她的身體也似乎和他的合而為一體,直到她不知身在何處,而他止於何時。
宇宙好像在她四周消退,以光速般的速度掠過她。而她就像天體中爆炸的星球般,在電光石火的-那閭,粉碎成千百萬顆的碎粒,隨著她心愛的阿奕飄浮在虛無縹緲的浩瀚銀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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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霆奕將臉埋入小薇的胸前,過了好一會,他才從剛才的激情歡愛中回過神來。他
張開雙眼,抬起頭來,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
他眨眨仍然朦朧的雙眼,看見小薇如絲緞般的秀髮披散在枕上,而上面落滿了色彩繽紛的玫瑰花瓣。他不信的猛然張大眼睛,抬頭打量著四周,同時身體也往旁微移。他一手仍環抱著小薇,使她的頭輕靠在自己的肩上。
在他倆的上空,此時仍不斷的飄落陣陣的玫瑰花雨,空氣中更充滿著濃郁的玫瑰花香。
「小酢醬草,難道這又是你給我的另一項「驚喜」?我想我大概可以去登記金氏世界紀錄了。」賀霆奕難以置信的苦笑著說。
「阿奕,人家可沒有搞鬼喔!剛才我可是全心全意專注的在……你知道的嘛!」小薇看到賀霆奕溫柔帶笑的促狹,不禁更加嬌羞的往他懷裡鑽。
「嗯!你在專注和我「你知道的嘛」的時候,是不是心中想著玫瑰花雨呢?」他懶洋洋的學著她羞窘的語調問。
「才沒有呢!我一心一意只想著你……」小薇認真的說。
「既然你沒有用你的「超能力」想它,也沒施法,那這些花瓣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
「超能力?!我沒有超能力呀!」小薇有些困惑的說。
「誰說沒有?!」賀霆奕不以為然的反駁道:「每一次你只要心中專心的幻想著某件事,它總會成真,然後讓我心臟戲劇化的加速跳動。」
小薇聽見他這ど說,心中不禁感到十分內疚。「阿奕……真對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豐富的想像力……」
「噓……」賀霆奕聽見她自責的聲音,不禁伸出食指輕點在她唇上,要她別再多說了。「這也不能完全算是你的錯,是天意吧!」
許久,他們就彼此擁在對方的懷中,享受著他們之間的那股親密感。賀霆奕在這寧靜的氣氛中,眼皮逐漸沉重。
「阿奕!」小薇在這時輕喚著他。「阿奕!你睡著了嗎?」
他歎了口氣,不情願的張開原本已閉上的眼皮。因為他知道如果他沒有反應的話,自己的小妻子仍舊會照說不誤。
「什ど事?」
「我想我知道為什ど在我們……「那個」之後,會下玫瑰花雨了。」小薇不自覺的漲紅了臉。
「為什ど?」他有些愛困的應著。
「我聽姑媽講過,她說,巫家歷代女子,都以花為名。而那種被使用的花名,對那名女巫有著特殊的力量,像是女巫在有急難的時候啦,或者是非常高興、快樂的時候……」她不好意思的打住,因為她想起剛才自己確實是非常的快樂,好似飛上了天堂般。
賀霆奕雖看不見她發紅的臉,但好似洞悉她所想的,他故意開玩笑的問:「這ど說,你剛才是非常的快樂囉!」
「討厭!」小薇嬌嗔著。
賀霆奕面帶微笑的再度閉上眼睛。不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小薇又再次叫著他的名字。
「又有什ど事?」
「其實……也沒什ど」」她有些猶疑的說。
「既然沒什ど,我可以睡了嗎?」
「嗯!」小薇點了點頭。
靜了不到十秒。「阿奕……」
「有話你就快說,不然就趕快睡覺。」他有些不耐的說。
「我……我只想告訴你,我……我愛你。」她總算吐出心底想說的話。小薇安心滿足的歎了口氣,往賀霆奕溫暖的懷中鑽了鑽,然後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而賀霆奕在聽了他天真的小妻子的告白後,原先的睡意已消逝的無影無蹤。好一會兒,他只是僵直的躺在床上,聽著小薇均勻的呼吸聲,腦中一片混亂。
好不容易他才接受小薇愛他的事實,一種奇異的喜悅感從他心中緩緩升起。直到他聽到他的小酢醬草親口說出她對他的愛意時,賀霆奕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渴望她開口說出這句話。
他滿足的歎了口氣,下意識的將小薇摟得更緊一些。在他睡著之前,心中只想著,小薇愛他,他的小酢醬草愛他……
賀霆奕臉上掛著一抹滿足、夫復何求的笑容,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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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薇在睡夢中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當她的手觸碰到一個溫暖的胸膛時,她突然的張開了眼睛,昨晚發生的種種全都回到她的腦海中。
她不禁羞紅了臉,但卻止不住心中一波波湧動的濃情蜜意,微仰起頭,她打量著仍然沉睡的賀霆奕,眼裹寫滿了對他掩飾不住的愛意。
賀霆奕熟睡放鬆的臉龐,讓他看上去年輕了許多。一小綹灰髮散落在額前,長又濃密的睫毛更是使他增添了幾分孩子氣。望著自己心愛的阿奕,小薇忍不住想偷偷的吻一吻他。而他眼角細細的尾紋卻令她的心沒由來的抽疼了一下。這些不是阿奕在這個年齡該有的,小薇心想。它們使他看起來有股超年齡的滄桑與嚴峻,小薇也同時想起江伯在和她閒聊時,曾經提起阿奕「異於常人」的童年。
阿奕在江伯的印象當中,向來就是個懂事的小孩。他有著與年齡不成比例的成熟,讓他看起來像個老成的小大人。他絲毫不懂得如何和同齡的其它小孩相處,也不懂得玩耍嬉戲。
但這並不代表他從未曾想過要和別的孩子一樣,能無憂無慮的過生活。只不過在他幼小的心靈,早就深刻的體會出自己是不同的,他不斷的學習如何控制自我的情感。而從江伯所描述的有關阿奕在小小年紀所受到的教訓中,小薇更是不難瞭解,為何今日的阿奕是如此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不過她認為他還有藥可救,至少,他會被她激怒而失去控制。
江伯告訴小薇,他永遠也忘不了在阿奕八歲時,他父親對他懲戒的那件事。那時賀霆奕和家中僕人的一個小孩,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兼玩伴。可惜的是,這快樂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的父親知道了這事,非常的震怒。他不但馬上解雇那位僕人,還不准他們再踏入賀家一步。賀霆奕本人則被賀大老爺以家法,結結實實的痛打了一頓。然而,賀大老爺仍覺得處罰不夠重,不夠深刻,他叫江伯連夜把賀霆奕唯一心愛的小狗,拿去送人。不論賀霆奕如何苦苦哀求,他父親始終不為所動。在小狗送走的前一刻,賀霆奕偷偷的跑到江伯的房中,跟他唯一的好朋友說再見。
當江伯說到這兒,小薇已滿臉淚水,她為那個八歲的阿奕難過。她無法想像,一個只有八歲大的小男孩,如何去面對一個如此嚴酷的父親,如何去強迫自己接受這種種不合理的待遇。當小薇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一個孤獨的小男孩,向他的小狗說再見的情景時,她不禁又再度潸然淚下。
江伯注意到,自從那晚之後,賀霆奕就不再輕易的顯露自己的感情。他的臉上總是掛著冷漠的面具,沒有笑容,沒有哭泣,沒有任何表情。別人總是無法摸清他到底在想些什ど。
而賀霆奕的母親也不比他父親好到哪兒去。一場互利的豪門聯姻,把席翠瑛帶入了賀家。當初,席家一時周轉不靈,急需一筆龐大資金。而賀家的條件則是席翠瑛嫁人賀家,並生個繼承人。孩子出世之後,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賀家更是無條件供應她所有的花費。
賀霆奕這個獨子出世之後,席翠瑛從未盡過一絲心力。她整日雲遊四海,踏遍了世界各個角落,唯獨從未久留在賀家。就算她難得待在家中,也視若無睹的將自己的兒子當做隱形人。
她無視賀霆奕用盡心思的討好,甚至把他花上數小時,親手摘下所送的花束,差人丟到垃圾桶。小阿奕試過非常多次之後,終於死心的明白,他的母親--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該叫她母親,因為她是如此的陌生--是永遠不會正眼瞧自己一眼的。
回想到此處,小薇的眼眶不禁又浮上了一層淚霧,她的心也為他隱隱作痛起來。她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慾望,想盡自己之力來補償、呵護這位有著冷硬剛強的外表,但一顆心卻千創百孔、脆弱敏感的男人。突然,一個棒極了的靈感閃入她的腦海中。
「阿奕!親愛的老公,醒來。快醒醒!」小薇輕搖著他厚實的肩膀。
「唔--一賀霆奕勉強張開愛困的雙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小薇笑吟吟的嬌靨,他下意識的回她一笑。
「你總算醒啦!睡美男。」小薇戲譫的說。
「現在幾點了?」他仍然十分睏倦的問著。
「大概早上快五點吧!」
「你一定是在說笑。」賀霆奕咕噥著,同時把眼睛再度閉上,抱著枕頭,想再去和周公見個面。
「阿奕--」小薇見狀,趕忙叫著他的名字。
「幹嘛?」賀霆奕雙眼仍舊閉著,懶洋洋的回答道:「是不是有人病了?」
「沒有呀!」小薇輕搖著頭。
「那是不是有人死了?」
「也不是。」
一抹極淡的微笑漾在他的嘴角旁,他張開一隻眼睛。「既不是有人病了,也不是有人死了,你叫我干什ど?你應該乖乖的躺在我身旁,讓我一享軟玉溫香的滋味才對呀!」賀霆奕一面說著,一面拍拍他身旁的位置,示意小薇回到他懷中。
她低笑著搖搖頭,雙眼發亮的看著好像一頭大睡貓的阿奕,心中充滿了對他濃得化不開的愛意。
「我叫你是因為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小薇有些神秘的說。
「什ど事?」他歎了口氣,不情願的張開雙眼,心中猜想著她可能想要做的事。
「你猜猜看!」
「你要我帶你去逛街、買東西?」
小薇搖一搖頭,「再猜。」
「你要我帶你去看日出,好讓你把美景給畫在紙上?」賀霆奕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容。
小薇頭搖得更厲害了,「我連條線都畫不直,日出更別說了。」然後她實在是沉不住氣了,急切的說:「我要你帶我去釣魚。」
「釣魚?」賀霆奕不信的瞪著她,不知她哪根筋又脫線了。「你要在這個時候去釣魚?!」
然後他不等小薇有所回答,便翻了個身,把臉埋入枕中。小薇依稀聽見他模糊的聲音,「不去……不去……瘋子……去釣……」
小薇深怕賀霆奕不答應,半撒嬌的說:「好啦,阿奕!我的好老公,帶人家去啦!你要是擔心我不知道怎ど釣魚的話,我向你保證,我的段數是很高的唷!我甚至連魚餌都敢自己弄。」
「你怎ど知道我會釣魚?」賀霆奕歎了口氣,抬起頭問。
「你不會嗎?」小薇甜甜的反問。「你如果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他有些不服氣的說:「我相信釣魚這件小事還難不倒我。」
「那當然啦!我對你有信心。」她眨著眼,淘氣的說。
「那……在我們出發之前,親愛的老婆,你可否喂一餵你飢腸轆轆的老公呀!」他邪邪的看著她。
小薇絲毫沒注意到賀霆奕的眼神,她一口承諾道:「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
瞬間,她發覺自己已重回賀霆奕的懷中,而他誘人的唇正吻得自己天昏地暗,忘了我是誰。
「唔--停……止……我不是指這個啦!我是指你的早餐……」小薇在他的吻中喃喃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