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兒舔了舔自己的唇,把原來塗得漂亮的唇色都舔掉了。
她坐在咖啡館的椅子上,兩手抓得泛紅。她想都沒想到翔影竟會約她出來吃晚飯。
為了今晚的見面,她穿上下午才去買的新衣服,而且特地化了妝,想讓自己比以往更出色。
咖啡館裡有不少人望著她,似乎在想,冷兒是不是廣告裡的模特兒。她回了那些人一笑。
突然,她想到了出門前以文看到她的表情──沒有從前的跋扈囂張了。
自從那一晚之後,以文再也沒有亂發脾氣了。但是,兩個人的距離卻似乎疏遠了;他們不再鬥嘴,不再像以前一樣吵鬧不休,但話題也少了。
冷兒發現,她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
徐永發夫婦似乎沒有察覺任何不妥,還以為他們已經有愈來愈濃厚的感情,並感謝她改變了以文的火爆脾氣;甚至開心的跟朋友炫耀,說她以後會和以文結婚。
無疑的,他們已視以文和她為一對。
不知怎的,她並不排斥這種情況;若在半個月前她一定會嗤之以鼻,但是現在她反而蠻喜歡這種感覺的。
她泛起了甜蜜的笑容,並攪動著咖啡杯中的湯匙。
「嗨!」
冷兒抬頭看著和她打招呼的翔影。他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但還是一樣的俊逸非凡。
「抱歉!等很久了嗎?」翔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冷兒搖了搖頭。服務生拿了菜單過來。
點完了菜以後,翔影凝視著冷兒。
「你今天好漂亮喔!」
「謝謝。」一個小時的打扮總算沒有白費。
「我沒想到你會約我出來。」冷兒實話的指出。「事實上,我以為或許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我原也是這麼認為,直到看到了你拍的廣告之後,我知道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冷兒又攪動著咖啡,沉默了下來。
「你不開心嗎?」翔影以擔心的口吻問道。
冷兒拚命搖頭。「我很開心,因為我們還能見面。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你會想要認識我?」
「我們上次見面時,我曾說過你給我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一向相信宿命和緣份,而我更相信一見鍾情。」
冷兒驚訝的張大眼睛看著他。「但是你快結婚了不是嗎?」
「是的。其實我多不想啊!卻又不能傷害她。」
「可是她愛你啊!你怎麼可以辜負她?」冷兒竟有些同情吉娜。
「我曉得!所以這段日子以來我好痛苦。我想逃,但不行,我有我的責任。」
服務生這時正好來上菜,冷兒和翔影暫停了話題,但這段時間裡,翔影的視線始終沒離開她的身上。
「我待會想去一個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嗎?」
看到翔影的眼神,冷兒的心跳又跳得好快。
「好。」
※ ※ ※
「以文,待會我們去迪斯可跳舞好嗎?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出去了。」珊妮故意舔了舔嘴唇,那動作性感之至。但是以文並沒有注意到。
「為什麼你不注意聽我說話?」珊妮看以文心不在焉的,簡直是氣炸了。
「抱歉!你想吃什麼?」以文看了菜單先跟服務生寒暄了幾句,才問珊妮。
「白開水。」
「什麼?」以文懷疑的抬起頭。
「我想吃莎朗牛排。」珊妮甜甜的對服務生說,不理會以文。
但以文也不在意,逕自吃著服務生已送來的點心。
一頓飯下來,以文只是東張西望也不見他有開口說話的意願。珊妮不禁要懷疑徐以文今天的用意。
「你幹嘛都不說話?」珊妮決定先打破僵局。
「吃飯就吃飯,說什麼話。」以文低下頭切了一小塊牛排。
珊妮覺得受辱了,明明是徐以文約她出來的,現在卻對她不理不睬。
「我要走了!」珊妮把餐巾丟到桌上,揚聲說道。
「別這樣好不好?好多人在看我們。」以文擔心的望向冷兒那一桌。幸好她坐的位置較遠,否則一定會發現他們。到時可就說也說不清了。
他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約珊妮,當時一定吃錯藥了。但話說回來,當時他是一時情急的跟著冷兒,所以才會毫不考慮的撥電話給珊妮。
而目前最好先安撫眼前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拜託你好嗎?別再生氣了,等一下去狄斯可好了,可以嗎?」以文強迫自己捺著性子。
既然以文都這樣低聲下氣了,珊妮也就不再耍性子。
但見以文一直望向別處,她決定看看是什麼引起他的注意。
珊妮順著以文的目光看去,發現一對醒目的男女正坐在窗口邊有說有笑的。
男的英俊挺拔,是和以文完全不同典型的男人。而女的堪稱是個美女,珊妮有些不服氣的承認,但那個女的好像曾在哪裡見過。
珊妮努力的思索,忽然她看到那女人笑了一下。
那個樣子──不就是電視上和雜誌封面那個進口香水廣告的模特兒嗎?
以文當然不可能注意一個男的,難道他從一進餐廳就在注意那個女模特兒?
珊妮可氣不過,但她不敢爆發,因為好不容易以文才打電話約她,不能就這樣搞砸了。
反正以文看女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一定得忍耐下來。
「我們走了好嗎?」以文急急地說。
珊妮看到了那一對男女正要離開。
我才不上當呢!她決定不要受以文擺佈。
「可是我還沒吃完。」珊妮裝作一臉無辜。
「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我去結帳。」以文拿起皮夾子往櫃檯走去。
「徐以文!」珊妮真是忍無可忍了,她大喊並起身。
以文愣在原地。餐廳的每一個人都在看他們。
他注意到冷兒已經和陳翔影推門出去。
珊妮拿著一杯水走到他面前,一切都像慢動作似的,她把杯子中的水全潑到以文身上,然後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 ※ ※
冷兒其實早就注意到了以文,她本想打招呼的,但是卻看到了和他在一起的珊妮。
他怎麼可以在上星期才說要一輩子照顧她而已,今天就和另一個女人出去約會?她有些氣不過。
坐在翔影的車子裡,兩人都沒說話,就這樣靜靜的想著各自的事。
「到了!」半個小時後,翔影說著。
冷兒聞到了鹹鹹的海水味。
「為什麼到海邊?」她轉過頭問。
翔影笑而不語開了門出去。冷兒跟著動作。
關上車門之後,一陣海風正好吹來,冷兒打了一個哆嗦。
她看到翔影慢慢的走到海邊,於是追了上去。
「你看!」翔影指著前方。
冷兒順著他的手看了過去,見天空掛一輪皎潔的明月,似乎特別的圓,特別的亮,海水的波紋淡淡的泛著月亮倒影的銀光。
冷兒一向喜歡在黃昏時到海邊,卻不曉得原來夜晚的海邊別有一番情境。
「好美哦!」冷兒發自肺腑的讚許。
「我每次心煩時便會到這裡看這海景,當我在這裡時,心中的一切煩惱都會忘卻。」翔影看著冷兒幽幽的說。
「你常來嗎?」
「嗯!只要心情不好就會來。」
「那你心情常常不好嗎?」
「也不是。」他凝視著她,說:「我第一次發現這裡時曾告訴自己,我會帶著我所愛的人來這裡。」
「那吉娜必定常和你來。」
「不是的。你是第一個和我來這裡的女人。」
冷兒抬頭看著翔影,不曉得該說什麼,腦中一片空白。
意識到自己一直凝視著翔影,冷兒羞赧的低下了頭。
一陣海風吹拂過來,她又是一陣哆嗦。
「冷嗎?」翔影溫柔的問著。
「還好。」冷兒依舊不敢抬頭。
翔影暖暖的鼻息吹在她的額頭上,冷兒意識到翔影靠過來時,已來不及退開。
翔影把身上的外套拉開,整個的裹住冷兒。
冷兒驚訝的抬頭。
「還會冷嗎?」翔影俯下頭問。
冷兒覺得翔影好近,近得讓她都看不清楚,她覺得雙眼酸酸的,於是閉上了眼睛。
翔影的嘴覆了下來。
冷兒覺得全身都輕飄飄的,耳邊只聽到一陣陣的浪濤。
許久之後,她靠在翔影的身上,翔影也把頭靠著她。
翔影終於屬於她了!但她的心卻迷惑了……
冷兒不懂,為什麼她有種失落的感覺?她明明是愛翔影的啊!可是心中卻有個莫名其妙的聲音教她停止這種荒唐的欺騙。
她告訴自己不是因為以文的關係,但心裡卻曉得不是這樣子的。
自從拒絕了他之後,冷兒便很少看到他,似乎以文有意避著她。而剛才……
冷兒覺得好難過喔!她希望能像從前一樣的和以文又笑又鬧,但似乎是不能了。
天啊!她好想回月族去。
※ ※ ※
以文站在陽台上盼著冷兒回來,他不斷的等待並且看著手錶。
都已經九點了,她到底去哪裡了?
一陣汽車的引擎聲,他看一部黑藍色的跑車停在家門前,冷兒開了車門下車。
以文急忙的衝下樓,越過沙發,落在沙發上。門這時正好打開。
「你在家啊?!」冷兒看到他,心中一陣高興。
「你今天約會的對象就是陳翔影嗎?」以文口氣冷硬的問。
「沒錯。」
「果然不錯,難怪你會喜歡他。」他口氣酸酸的。
冷兒只是笑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腔。
「聽著,你現在是個知名的名模特兒了,也許他是為了這個理由才接近你的。我早聽說陳翔影這個人是個花花公子,你可別上他的當。」
「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曉得嗎?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冷兒可不開心有人批評翔影。
「你這個傻瓜!小心他那個大色狼吃定你了。」以文的火氣又給惹了上來。
「你為什麼要說他的壞話?他又沒得罪你。」冷兒有些激動的喊著。
可惜徐永發夫婦出去了,否則一定會出來調解。
「我要保護你啊!萬一你被人騙了怎麼辦?誰教你住在這裡。」
「好,那我離開,你就用不著管我了。」冷兒衝上樓進了房間,拿了幾件衣服塞進皮箱裡。當初以文買給她的衣物都沒拿。
以文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她把東西都收進皮箱後,提著箱子走到以文面前。
「欠你的,我會想辦法還的。能還你的,我一件都沒拿走。」冷兒氣沖沖的看著他,但是她的眼眶有些紅紅的。「現在麻煩你讓開好嗎?」
以文讓了一條路,冷兒盡量不碰他的走出去,她的眼眶已經全濕了。雖然她不容許自己停下腳步,但她的心好痛。
當她快走到樓梯口時,以文忽然由背後抱住她。「別走!拜託,不要再像上次一樣了。你知道嗎?上次你離開時我的心好像快裂開了,若你這次再走,我會死的。」
「你別這樣子好嗎?我不走就是了。」冷兒的心馬上軟化下來,但以文似乎沒聽到,還是緊緊的抓住她。
「我好愛你,不希望你和翔影在一起是怕你陷得太深了,到時候翔影結婚你會受不了打擊的。相信我,我並沒有要你走的意思,你若愛別的男人我可以默默祝福你,但別是陳翔影。」
冷兒轉過身來,看著以文。
他的眼眶紅紅的,她看了好心疼。
「別這樣子,我都說不會走了,我只是一時賭氣而已。」冷兒看著以文低垂的頭。「你可以放下你的手了吧!」
「那你答應我,別再跟那個翔影在一起。」
「不行。」冷兒堅決的說。
「為什麼?難道你愛他?」
愛?!這個強烈的字眼在冷兒的腦中閃了一下。她不會承認,自己其實對翔影的感覺已不似從前那般強烈。
冷兒看著以文,他正凝望著自己,還紅著的眼眶和落在額前的一小撮頭髮讓他看起來好稚氣。
冷兒想到了這一個月以來和以文相處的種種,她發現她喜歡看他笑,看他真實的顯露自己的心情;甚至聽到他的安慰,心情頓時可以好轉,而她的眼光也不斷的追隨著他……
她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背叛翔影了。
冷兒回視著以文的眸子,他的眸子充滿了柔情蜜意。
「我愛的人或許是翔影,但我心裡對你也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覺,我說不上來是什麼,但是,我相信那是種對兄長的尊敬和喜愛。」
以文不發一語的看著冷兒。
「放棄我吧!你絕對找得到更好的女人。」
以文拚命的搖頭,手勁也更加用力。「我會等你的。」
冷兒睜大眸子驚訝的看著他。
「就算是等不到,我還是會等下去的。」以文溫柔的在冷兒的耳旁說著,便轉身踱開了。
「以文,我不值得你對我好啊!」冷兒看著他漸遠的背影,在心中無聲的吶喊。
「還是睡個覺可以忘卻煩惱。」冷兒強迫自己忘掉這個問題,跑去沖澡後,強行上床睡覺,但一整夜都是翻來覆去的。
※ ※ ※
以文此時正在房裡呆坐在床沿。
剛才他看見冷兒和翔影情意綿綿的樣子,真是令他心疼到了極點。
他心裡好難過,很想哭。
他終於相信情會傷心這一句話了。當初他一個人在國外唸書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子難過,而且他現在又是個大男人。
他想好好的嘲弄自己一番,卻覺得自己心好痛。
※ ※ ※
冷兒儘管疲累,還是盡量擺出最美麗的姿勢和笑臉讓攝影師拍照。這一次的戶外取景是在山林裡,雖然景色很美麗,但是冷兒卻提不起興致。
昨夜幾乎一夜失眠的後遺症,使得冷兒哈欠連連,但攝影師為了趕進度不得不拚命的拍照,冷兒也只有配合。
「冷兒!我們到那邊的山崖上照幾張好嗎?」丁寶明要求著。
冷兒看了看丁寶明所指的陡峭山崖。
「可是那山崖又陡又高,很危險的。」一位化妝師抗議著。
冷兒感激的看了那位化妝師一眼,但丁寶明也在同時給了那名化妝師一個不友善的白眼。
「這樣子才有特別的美感。」丁寶明說完便逕自的往山崖走去。
「丁寶明便是這樣,一工作起來就不認人了,忍一忍吧!」剛才的化妝師在冷兒身旁說道。冷兒微笑的朝化妝師點點頭,便也往山崖走去。
到達目的地時,她心不在焉的擺了些POSE,腦袋不曉得怎的,竟浮現著以文的臉。
為什麼不是翔影呢?冷兒心中好愧疚。
「冷兒,認真一點。」丁寶明生氣的吼著。
冷兒說了一聲抱歉,便又聚精會神的擺姿勢。
「上去那山崖頂。」丁寶明命令道。
剛才因為惹惱了他,冷兒不曉得該不該抗議這樣太危險,只能乖乖上去。
她有些膽戰心驚的擺姿勢,但突然間,她覺得腳底一滑──
她看見丁寶明和許多工作人員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字型,個個愣在原地,而自己卻一直往下墜。
本能的,她想伸出手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到。
她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但她忽然看見了以文。
難道人死前都能看到幻影嗎?
接下來,她只感到一片的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