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瀘破國 第六章 溫柔一刀
    玉清宮的宮頂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藉著月的光華照亮了從前殿通往這裡的小路。

    當東野蘭被人抬到宮門口時,他注意到宮門裡漆黑一片,死氣沉沉。

    「怎麼沒有點燈?」他沉聲質問,「公主只是閉門思過,並不是被禁的犯人,你們居然敢怠慢她?」

    宮門外的一名太監慌忙說:「不是不點燈,是公主不讓人點,說要是敢在她面前放一盞燈,她就再燒了玉清宮。故而……」

    東野蘭輕輕一歎,擺擺手,獨自推動著輪椅走進玉清宮的小院。

    漆黑的視線下什麼都看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感覺到一絲清冷的寒風在小院西側,如一方被圈起來的禁地。

    自小東野雪每次和他吵架之後都會自己找個角落躲起來,用風將自己包裹住,不見外人。

    東野蘭面向那裡,知道她也感覺到了自己。

    「東野雪,放掉你的任性。」

    他沉沉的聲音終於引得她的回應,卻是重重一哼。

    「你應該慶幸我還沒有將我的任性全部展現到你面前。」她冷得不近人情,「別再說什麼為了東野我應該怎樣的話,如果不是為了東野,也許我會跑到海邊,將西涼的船全部吹翻,讓她們有來無回。」

    「殺了她們,你以為能改變什麼嗎?」他沉聲說:「即使沒有水玲瓏,我一樣不會和你結婚。」

    那陣原本緩慢旋轉的微風驟然強了起來,吹動起他的衣襟,東野雪憤恨的聲音隨風而至--

    「你憑什麼對我這樣?我不信你不愛我!」

    「我從沒有說過我愛你,」他不得不展現殘酷,「你也沒有任何立場要挾我答應你什麼。你若是再糾纏下去,只怕你在我心中的那些美好都會隨風而逝。」

    「你走!別讓我再看到你!」她憤怒的喊,狂風甚至將地板青磚都吹得——亂響。

    「你活在東野一天,就必然會看到我。」他無視她的憤怒,沉穩得令人咬牙切齒。「不要讓你的憤怒壓過你的理智。你的人生裡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你也不應該為我而活,早晚有一天你會發現,感情不過是個可笑的東西,為情而活的人是絕成不了大事的。」

    「你要讓我變成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嗎?」她冷笑著質問,「無情就會無義,無情無義的人對這個國家又有什麼用?」

    「你只要對東野有情就足夠了,東野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他手腕一抖,在她腳前丟下一個奏折,「你不聽我的勸阻去攻打南黎,南黎對我們單方面無因由的開戰表示憤慨,要我給他們一個交代。而昨夜從北陵傳來密函,說赤多族最近有不少動作,赤多練雄心勃勃想併吞四國。雖然他忌憚東野暫時不會動手,但唇亡齒寒,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她也不低頭揀拾,仍冷漠相對,「你是東野真正的掌權者,手下軍臣無數,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這些話還是說給那些肯為你無怨無悔,不計報酬效命的傻瓜聽吧。」

    「沒出息!」他驟然陰沉下來,「一個小挫折就讓你如此墮落,自暴自棄。『東野天殺』不過是一攤爛泥!東野雪,你自己犯下的錯誤你都不肯承擔,你若是真不想站起來,就在這裡獨處一輩子,永遠別見天日!」

    束野雪依舊負氣不理他的譏諷,小院裡又恢復死寂。

    他雙手擊掌,朗聲道:「來人!給公主掌燈!」

    幾十盞宮燈點亮了小院的每個角落,東野雪的頭髮在燈光下更顯瑩白皓潔。她蜷坐在牆角,抱膝垂首,將面容隱藏起來,像是在躲避燈光。

    「若你還想活下去,就要先學會面對這些燭光,躲在黑夜中只會更增加自己的痛苦,什麼都解決不了。」

    她自膝上抬起臉,空洞的眼神不看向任何地方,雙掌合攏,眉間的硃砂放出赤紅的光澤,自掌間勁吹而起的旋風一瞬間將所有燭火熄滅。

    東野蘭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股體內的陰寒竄入五臟六腑,讓他疼得幾乎窒息。

    「罷了,隨你去。」他撂下這句話,揚手叫人將他推出玉清宮。

    東野雪始終坐在原地不動,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因為不管如何,他只對她預示著同一個結局--她與他不可能走到一起。

    這麼多年的夢想,在這一刻竟成了泡影,被她所愛的人親手打破,她寧願自己是一攤爛泥,沒有知覺,不會苦、不會痛,連眼淚都沒有。

    她將自己埋葬在黑夜裡,不想抬頭去看這個世界,但是宮門外刺耳的喊叫聲卻驟然鑽進她的耳朵裡。

    「有刺客!王爺遇襲!快來人啊!」

    她眸波一震。刺客?有刺客潛進東野皇宮?東野蘭遇襲?!

    她的身體、四肢、手腳,都不受控制在這一刻同感震撼,她一躍而起,連連絆倒了腳下的數盞宮燈,推開在宮門口嚇呆了的太監,她幾乎是奪門而出,像箭一般奔向前方。

    在玉清宮和素心殿的道路之間,百餘名禁宮侍衛和數十名刺客正展開一場廝殺。

    東野雪趕到的時候場面一片混亂,她一時間甚至找不到東野蘭。借助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有七八名刺客正糾集成團,企圖圍攻人群中的一點,無疑,東野蘭正在那裡。

    她積壓許久的憤怒在此刻驟然化作殺氣,奪下身邊一人的佩劍,劍光霍霍一衝上前。

    只見東野蘭亮銀的白袍上已經是血跡斑斑,雖分辨不出是他的血跡還是敵人的,但這鮮紅的顏色更加觸怒了東野雪。

    她一手將輪椅拉向自己的身後,叱聲喝道:「禁衛軍都是白癡嗎?火在東,水在西,金木輪迴,土形在天!佈陣!」

    宮中的禁衛軍本是東野雪一手栽培,因為東野蘭近幾年的身體殘缺,東野雪刻意訓練這支部隊以保護他的安全。這陣法是東野蘭所創,東野雪親自帶兵演練,耗時一年才得成氣候。

    今日臨時遇變,兵卒們難免手忙腳亂,各自為戰,都忘了這操練已久的陣法。在東野雪猛然大喝之後,東野兵都紛紛丟棄手邊的敵人,人人相連,在場上圍成一個非圓非方的奇怪陣型。

    而聞訊趕來的更多禁衛軍此時也燃起了火把,照亮全場。

    東野雪此時才能微微喘口氣回頭看向東野蘭,發現他的手臂似乎受傷了,有大量鮮血將袖口沁透。

    她撕下衣襟一角紮在他的手臂上,阻止血液的流動。黑眸如冷冽的寒風,盯著那群來歷不明的刺客,喝道:「給我留下兩個活口,其餘都殺了!」

    「是!」兵士們齊喝衝了上去,那群刺客見狀況不好,且戰且退。說也奇怪,在這怪異的陣法面前他們竟然沒有慌亂手腳,適時的還能有所反擊。

    東野雪見短時間內陣法不能奏效,便放開東野蘭,撿起手邊劍,迅速衝入戰團。她剛才便已看清,在眾多刺客中,有一個身材精瘦,頭紮絲帶的蒙面男子應是首領,他不時給身邊人提點暗示,指引著同夥退出包圍。

    她長劍一指,「你是誰?」

    那人嘿嘿冷笑,「公主這個問題問得可笑,我是刺客,難道您看不出來?」

    劍尖向前多送了幾分,她殺氣逼人,「說出你的真名來歷,不然我讓你立刻死在這裡!」

    那人好整以暇的回敬,「我們做刺客的即使是死也不能說出真名來歷,公主說的都是廢話了。」

    他一邊說一邊留意觀察對手,眼見激怒了東野雪,讓她眉間的硃砂逐漸變亮變紅,這預示著下一刻她將會掀起難以想像的颶風。

    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呼哨,手中短刀挽起一個刀花,暫時逼退了東野雪的進攻。聽到他呼哨的其他刺客都心領神會的後退幾步。

    只見此人手腕一翻,不知向地面猛地擲了個什麼東西,「砰」地一聲巨響幾乎震暈了所有人的神志,嗆鼻的濃煙平地而起,逼得她都不得下掩鼻後退,也就是這個空檔,讓那群刺客全身而退,躍過宮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混帳!」她提劍要追,卻聽到東野蘭虛弱的聲音。

    「雪兒,回來。」

    這聲音不大,卻牽動了她全部的心神。奔回到東野蘭的身邊,這才發現他的臉白如紙,氣息微弱。

    「刺客的去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受傷。」他意識迷離中攥住了東野雪的手,攥得很緊。

    她心頭所有柔情在-那間如潮水般不可阻擋的湧流而出,握緊他的手,不肯鬆開。

    「傷了你的人,我會讓他們死無全屍,用他們的頭來祭你的血!」她不忘下令,「立刻封閉東都四城,全力搜捕這群刺客,一個都不許跑掉!」

    東野蘭輕闔雙眸感覺身體不那麼痛了,輕柔得好像在風的懷抱中。他似醒非醒的聽著東野雪佈署著一切,一抹不著痕跡的淺笑流過唇底。

    在東都緊急搜尋了三四日,一點和刺客有關的形跡都沒有。東野雪萬分震怒,以天殺公主的身份連連貶斥負責禁衛皇宮的侍衛長和負責皇城守衛的四門都使。

    攝政王東野蘭因為遇襲受傷,暫時停止處理政務,在玉苑東宮靜養。東野雪下令,無論王公親貴,一律不准任何人探望打攪。

    原本以為攝政王和公主不和的人就此閉上了嘴,人們注意力也從幾日前公主火燒繡坊的風波轉移到這場刺客事件上。

    「都是一群飯桶廢物!」東野雪趕走了再度慘遭她痛罵的四門都使,一掌拍到書案上。

    東野蘭斜靠在錦榻上,笑道:「你就算是把手拍斷了也拍不出消息。」

    她瞪了他一眼,「你坐在那裡就能等來消息?」

    揚揚手中的書簡,他將她叫到身邊,「你做公主領兵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即使沒有人往我耳朵裡告密,難道我自己不會去猜去看?」他將書簡遞到她手上,「看看吧,南黎已經送來第三封警告信,要我對上次之戰作出解釋,你怎麼決定?」

    東野雪皺眉道:「我做也做了,你說要我怎麼辦?難道去登門賠禮道歉?」

    「那倒不必。」東野蘭說:「南黎要的也不是你的賠禮。但這次的確是你有錯在先,我之前一再告誡你要小心謹慎,就算南黎橫插進來:畢竟沒有真憑實據可以說明人家要和我們作對,你貿然行動無異是點火。幸虧是南黎,若是換作赤多族,只怕赤多練的大軍已經打到國界邊上了。」

    他繼續說下去,「我會親筆寫信致歉,免南黎三年歲貢,再回贈一些東野的禮物。南黎這次這麼不屈不饒的態度八成是出自南習文的主意,這個人雖然狡猾多詐,但大事還是要聽國王的,我想南黎國王也不敢再多要求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她眉尾揚高,見東野蘭的眼睛直往她身上梭巡,不滿的說道:「別想要挾我做什麼,若是再拿南黎那個荒謬的婚事來煩我,我就乾脆帶支部隊殺到南黎去,絕了這後患!」

    「你的殺心總是這麼重。」東野蘭展顏一笑,「好,你說不提那婚事就不提好了。咱們說點別的,北陵的那兩位皇室宗親你都見過了,要以上賓之禮對待,這兩人會是東野將來統一四海的關鍵棋子。」

    「那兩個亡國人?」她口無遮攔的脫口而出,「一個沒了國家的太子比平民百姓還不如。眼下北陵都被佔領,要他們還有什麼用?」

    「任何一個人都有他存在的價值,更何況是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東野蘭耐心為她解釋,「蕭寒聲身為北陵太子,在北陵一直威望極高。北陵被滅國之後,百姓始終都有反抗之心,奈何沒有人敢領軍抗敵,所以至今還是一盤散沙。蕭寒聲便是能將這群散沙煉鑄成鐵的人。至於蕭寒意……」他幽幽一笑,「她存在的意義也許還遠大於蕭寒聲。」

    「她?」東野雪一臉質疑,「我聽說赤多族人向來故步自封,從不相信外人,更何況她是北陵的公主,要是被人發現身份,先有殺身之禍。」

    「別人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但她不會。」東野蘭含笑反駁,「你大概不知道,赤多練懸賞黃金一萬兩尋找她的下落。一個身價黃金萬兩的女人,你還敢說她是毫無價值的嗎?」

    她著實吃了一驚,「難怪你要把她藏起來。若是落在赤多人的手上,只怕她連皮帶骨都被吞了。」

    「你又錯了,」他輕輕搖頭,「我不是要留她下來,我是要她和我們一起養精蓄銳,等待復國的時機。一旦時機成熟,我會將她送到赤多練面前。」

    「嗄?」東野雪這不是徹底下明白了。「你留下她,又要送走她,這是為什麼?難道你要讓她做赤多練身邊的臥底?給他溫柔一刀?」

    東野蘭對她的提問終於露出滿意的笑,「你總算懂得了這個道理,要殺死敵人,便要從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打進他的心中,慢慢瓦解他所有的防備,再刺進最後一刀,這樣才能不留血跡,將之乾淨的除掉。」

    她的臉上流露一片惆悵的黯然。

    「若是有一天你想殺了我,會不會用這個方法?」

    她突兀的發問讓東野蘭怔住,隨即報以溫和一笑,「傻孩子,我怎麼會殺你?即使你有千般不對,我也不會為難你的。那一天我將你關在玉清宮時你還不明白嗎?」

    東野雪沉靜的沒有回應,眸子中似乎有著難以言表的東西。

    這時有人叩門,利刃手捧一個密匣站在門口。

    「王爺,東河以西的十八縣鎮送來了密折。」

    東野雪怒道:「我不是說過嗎,不要拿任何國事來煩他!你們還整天送這些亂七八糟的奏折打擾他,讓他何時能好起來?」

    東野蘭輕拉她的手腕,「好了,別責怪他們,若我真像你這般治國,事事只想自己,不顧國家,只怕天下早就大亂了。」

    「你偉大,你了不起,回頭發熱發寒看你還怎麼批閱這些奏折!」她甩脫他的手,「我午後還要去練兵,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雖然語氣忿冷,但字字都是關切。

    東野蘭又是一笑,揮揮手目送她離開。

    利刃就站在他身邊,垂手而立。

    東野蘭此時才將目光投向他,沉聲道:「外面情況如何?刺客之事是否已鬧得滿城風雨?」

    「是,尤其四門都使連遭申斥,使得各城也都加強了戒備,民房都搜過兩遍了。」

    東野蘭似笑非笑,「四門都使,這次算是委屈他了。」瞳眸乍閃而過的精光耀眼非常,「那些人都安頓好了?」

    「王爺放心,我早已將他們分批安插進幾支隊伍裡,沒有人會注意。更何況那一夜行動時又都是蒙著面,沒人能認出來的。」

    輕輕點頭,他抽出床頭的第二本奏折,無意間看到手邊還放著一杯熱茶,茶杯上飄著翠綠的水霧。

    是他最愛喝的迭山翠景。

    他一笑,這茶只有東野雪親手泡的才好喝,而他也被她養刁了口味,無論換作誰來泡茶,都不合他的胃口,只因為他太習慣她的氣息了,就如同他習慣她的秉性一樣。

    將她關進玉清宮的那一刻,他便已知道她會對自己積壓多少憤恨。如何讓她發洩出來,不傷人也不傷己,是最關鍵的一點,為了達到這一點,他不惜親身演出了一場戲,以苦肉計的方法將她自個人的痛苦中強行拉回到國家的利益面前。

    他利用了她對自己的感情,卻不能回報給她想要的。

    東野雪,注定是他要虧欠一生的人。

    四日後是皇后的壽辰,按慣例,皇室中人都必須到皇后宮中賀壽請安,晚上還有一場晚宴慶祝。

    東野雪原本推說事情繁忙想躲開這一天,沒想到聽說東野蘭一大早就去了後宮賀壽,她立刻放下一切趕了過來,正巧在皇后的還鳳殿口遇到東野蘭。

    「身子還沒好,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她不滿的指責,將扶輪椅的人推到一邊,自己握住扶柄。

    東野蘭淡笑道:「她是國母,必要的禮敬是應該的。你既然不願意,又何必勉強過來?」

    她冷哼道:「我可不願把你單獨留在那老婆子身邊。萬一她再有邪念,我怕你這病弱的身子想擋都擋不住。」

    東野蘭又是一笑。

    自從他受傷以來,東野雪對他百般呵護猶勝以往,但叫人奇怪的是,對於西涼國的事她始終閉口不談,彷彿已經忘記這件事,即使在和百官談及婚期和迎親禮時,她都像個外人一般表現得十分冷靜。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結果,很有可能預兆著她下一次更瘋狂的舉動。但她究竟在醞釀著什麼念頭,東野蘭詫異的發現,這一次他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難道他對她的瞭解還不夠深嗎?還是她察覺到了什麼,刻意對他有所隱瞞?

    他該早做準備。

    進入還鳳殿,來賀壽的人已經排成了長長的隊伍,見到東野蘭和東野雪,紛紛行禮問候。這也是東野蘭遇刺之後第一次出宮見人,他微笑著向所有人致意,東野雪則閉緊雙唇,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

    在殿中的皇后並沒有出迎,她正和一位重臣的夫人說話,鑒賞著對方送來的一雙玉璧,嘖嘖的稱讚著。

    當她手邊的宮女低聲稟報東野蘭和東野雪的到來時,皇后露出十分驚詫的神情,「攝政王親臨?不會吧?在哪裡?」

    她驚呼著張望時,東野雪仰著臉,在殿門口鄙夷的看向天空。

    東野蘭客氣的命人送上賀禮,道:「這幾日我病倒,有勞皇后了。」

    皇后連忙走過來,笑道:「怎敢勞動王爺大駕?您身子不好,別站在風口,快進殿來。」

    然後像才剛看到東野雪的樣子,「雪公主也來了?真是少見。雖說論輩分我比公主略長,但還真想不到公主會來看望我呢。」

    東野蘭回頭道:「雪兒,今日是皇后的壽辰。」他以眼神提醒著東野雪。

    東野雪這才勉強說道:「願皇后千秋。」

    笑話,想用輩分和身份來壓她,她東野雪可曾在乎過?

    剛剛落坐,皇后便關切的問道:「我聽說還沒有抓到那些逃跑的刺客?怎麼會這樣?刺客又不是一人兩人,難道還能躲到地下去?」

    東野雪接話,「躲到地下又如何?掘地三尺我也會挖出來。」

    皇后沉吟著疑問,「不論如何,這事情很有蹊蹺,莫非……」

    「莫非什麼?」東野雪最討厭她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難道皇后知道這群人的下落?」

    皇后輕呼,「我深處皇宮,從不與外界接觸,又怎麼會知道?知道下落的人必然是刺客的同夥,我與王爺無仇,自然不會派人加害。話說回來,」她看著東野蘭,「王爺可曾想過,整個東野,誰與您最不合,存心加害?」

    他看了皇后一眼。

    她頗得意的分析,「我想這個人必然勢力極大,能將這群人藏匿起來,不被人發現,或許……」她有意無意的將眼瞥向東野雪,「這人就潛伏在王爺左右……」

    「啪!」的一聲,東野雪手中的杯子摔在桌上,茶杯的顏色和她的臉色一樣鐵青。「皇后既然意有所指,為何不明說您心中那個人的名字?」

    皇后裝無辜道:「我只是猜測,至於此人是誰,我也不清楚。」

    東野蘭一手不動聲色的攔在東野雪身前,阻止她動怒,然後和藹的說:「多謝皇后為我做的分析,的確是條線索,我會即刻派人順著這條線索去查。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今晚的演舞場也許我不會出席,先向您告罪了。」

    從還鳳殿出來,見東野雪還是慍怒的神情,他一笑,「她的話你何必在意?」

    「她敢當著我的面這樣說我,必然在別人面前說得還要齷齪。」東野雪冷笑,「真是可笑之極,她居然會懷疑是我派來的刺客。若以她的觀點尋人,她便是第一個值得懷疑的對象。若非她是皇后,我真想將她拿到吏刑司好好審訊一番。」

    「今晚的宴會我不能出席了,」東野蘭說:「你代我去吧。」

    「不,我陪你。」她抿緊嘴角,「我才不要和那群無聊的人在一起。」

    「那麼,起碼你要代我去獻過一杯壽酒才能離開。」他故意板起臉,「要不然我就只有親自去了。你是想讓我勞頓,還是你替我去?」

    她放緩神情,「好吧,我去。」

    她的軟化得到東野蘭溫柔的一笑。東野雪無奈的低歎,她知道,為了這個男人,什麼瘋狂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甚至她不得不改變自己許多,只為了能得到這個男人的認可,和那唇邊一笑。

    那溫柔俊逸,如風的一笑,似朝陽又似冷月,注入心底,慢慢掠奪著她的一切,讓她這個可以手持長劍在沙場上縱馬殺敵的天殺公主,在他面前竟然毫無招架之力。

    要怎樣,才能得到他?連人帶心,一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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