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松軒」前方院落,大石雕制一體成形的桌椅正安坐著三條人影,另還有一抹纖瘦身影則靜立在冷漠、面無表情男子的身後,敬恭差遣。
「南公子,今日我與妹子特地備禮親自上門答謝你的恩情!」王世剛才一落坐,馬上拱手致意。
「王公子太多禮了,在下不是說過僅是舉手之勞,不用記掛在心的嗎?」縱然心中萬般不耐煩,南靖-還是維持一貫的疏遠、禮貌。
「話可不是這麼說,這對芫芫來說可是攸關生死名節的大事,我們全家都感激在心。」搖搖頭,王世剛可不覺得這是啥舉手之勞。
「可不是,芫芫會永遠記得南公子的仗義相助。」柔媚漾笑,王芫芫雙手奉上長條形禮盒。「這是白頭山獵戶所挖採到的百年老-,一點小心意,還望南公子不嫌棄。」
「那真是多謝了!」南靖-自小在家中與玄湮谷,什麼奇珍異寶看得可多了,倒也不覺有啥大不了,示意莫憐兒收下後,緩緩吩咐道:「憐兒,將我放在櫃子上層的玉盒給拿來。」
「憐兒這就去。」收到命令,她毫不遲疑地往房間走去。
王氏兄妹有些疑惑他讓莫憐兒去取些什麼,兩人面面相覦,滿臉的狐疑,直到不久後,見她手捧著一方形玉盒而來。
「憐兒,給王公子。」
「是。」莫憐兒輕聲細語,將玉盒送至王世剛面前。
「這……」王世剛不解。
「王公子,這是我家-少爺的回禮。」低柔淺笑。
「這怎好意思!」連忙婉拒。明明是來送謝禮的,怎能再收回禮。
「王公子不收,就瞧不起在下了。」南靖-一句話堵死他的婉拒。他不喜歡欠人東西,有來有往的回禮,讓他不至覺得拿人手短,欠了份人情。
王世剛隱隱察覺他似乎不願與他們有太多的牽扯,只好逕自朗笑。「南公子都如此說了,王某再不收下就說不過去了。」
聞言,莫憐兒輕柔淺笑,將玉盒遞給他後,便又自動退至南靖-身後。
接過玉盒,只覺雕刻得極為精緻細膩,隱隱還透著森森寒氣,王世剛忍不住好奇,緩緩將精緻華美的盒蓋打開──
「啊!這莫非就是傳言中的天山雪蓮?」驚訝低呼,他極為詫異。
「很稀奇嗎?」大哥難得的震驚讓王芫芫好奇地湊頭過去瞧個清楚,果然看到玉盒中有朵青白色、宛若才剛摘下的嬌嫩蓮花。
「何只稀奇!」為妹子的不識好貨而失笑,王世剛詳加解釋。「據說這天山雪蓮可延壽增歲,亦可解百毒,還說練武之人服下它可增添半甲子功力……」頓了頓,轉而面向贈禮之人。「南公子,這太貴重了!」遠遠超出他們所送的百年老-的價值。
「沒什麼!收下就是!」冷淡回應,南靖-實在不好意思招認那天山雪蓮是他十來歲時,與小舅閒著無聊跑去天山溜躂、順手採下的,房裡現在還有十來朵,對他而言實在稱不上啥貴重!
很貴重嗎?很疑惑地偷瞄王世剛慎重收好的玉盒,莫憐兒心中非常懷疑。畢竟-少爺房間裡有不少相同的東西被他亂丟亂塞,實在瞧不出真有那麼珍貴。
呵……原來南公子回送他們這麼珍貴的回禮,是不是表示很重視她呢?王芫芫逕自揣測著,嬌美芙蓉顏浮上溫柔笑意。
「南公子,聽說你愛吃『廣寒糕』,芫芫我特地自『寶珍齋』買了來,你嘗嘗。」自食盒中端出精緻糕點,她體貼地夾送到他的碟盤裡。
「多謝!不過在下還不餓。」縱然喜食「廣寒糕」,南靖-就是不想吃王芫芫送來的。
「這樣啊……」柔媚嗓音盈滿失望。
「王姑娘,不如這樣吧!憐兒先收著,待-少爺餓了,我再拿出來讓他享用。」不忍見她失落,莫憐兒趕緊出言緩頰。
「這樣也好!那就謝謝你了,憐兒姑娘。」萬分無奈,也只好如此了。
「哪兒的話!」回以柔笑,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糕點,可不敢打翻、糟蹋人家的心意。
「憐兒姑娘性情溫柔可人,做事又體貼細心,若王某身邊有你這般的佳人相伴,那真是心滿意足了。」兩次見面,皆覺她溫馴貼心得很,王世剛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
「王公子謬讚了,憐兒沒您說的那般好。」唇畔漾著清靈淺笑,她只當他是隨口無心的誇讚。
這男人對憐兒有意思!見面兩次,兩次皆毫不避諱直盯著她打轉,若沒企圖才有鬼!南靖-突然有種心愛珍寶被人給發現、欲強奪而去的不快,當下神色一斂,勾起冷然沉笑。
「我這丫鬟是真如王公子所說那般的好,只可惜天下就只有一個憐兒,而她屬於我南靖-的,王公子,你再如何喜愛、欣賞也只有徒呼負負了!」深沉的目光似慵懶又似凌厲地朝對手射去,薄唇勾起嘲諷淡笑。
感受到他迫人的強盛氣勢,王世剛暗暗咂舌。他是個聰明人,可不想真與眼前這冷然、肅直的男人成敵手。唉……不是他孬種,實在是有自知之明,若真要和這男人成對手,他沒太大的勝算把握!而他向來只打有把握的仗!
還好現在對他身邊的丫鬟僅止於欣賞而已,還不至於喜歡到非得到不可,尚來得及將剛要發芽的情種連根拔除……王世剛暗忖,既慶幸又苦笑不已。
啊──-少爺說得這麼誇張作啥?人家王公子不過是無心的讚美一下而已,他有必要回應得好像她是天不少有的珍寶,人人都搶著要有她這麼一個丫鬟在身邊服侍嗎?莫憐兒真不知主子在想啥,只能紅著臉蛋兒又羞又赧地呆站在一旁。
而王芫芫卻是聽得心中一緊,深怕自己再無機會擄獲南靖-的心,情急之下竟不顧姑娘家矜持的脫口而出──「南公子婚配了嗎?」話落,白皙臉皮羞紅一片,也引來其他三人詫異驚視,這才警覺自己問得太直接,不由得又結結巴巴解釋。「呃……我、我的意思是,像南公子這樣好條件的人,肯定有不少名門千金願意委身相伴一生……」
他身邊有沒有佳人相伴,需要由得她這個不相干的外人來操煩?南靖-不想理會,僅是勾起一抹極輕、極淺的諷笑。
糟了!-少爺不耐煩了!等會兒可別搬出他那冷言冷語的嘲諷嚇壞人家嬌滴滴的姑娘才是。在場唯有莫憐兒瞧出他隱於冷淡表相下的厭煩;心知主子絕對會當作沒聽見這問題,當場讓人家難堪,未免造成冷場尷尬,看來只有再煩勞她這個丫鬟出面了。
「王姑娘,-少爺,他還沒婚配呢!」嗯……這王姑娘的表情好像如獲至寶,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嗎?難不成──她喜歡-少爺?
仔細瞧了眼她明亮雙瞳中的熾亮光彩,莫憐兒知道自己的臆測成真了,莫名的竟覺心下一窒,像堵了塊大石似的沉甸甸,氣悶得很……
王世剛這會兒總算明白為何妹子對登門道謝這般積極,自出門就催著他快點兒,原來是喜歡上人家了。不過……可惜啊!看來她得芳心黯然了!因為那男人根本無心注意她,一雙眼全擱在溫柔、可人的丫鬟身上了……
憐兒這丫頭是怎回事?臉色怎突然白成這樣?南靖-本來有些不悅她幹啥將他的私事淨說給那不相干的外人知曉,可才轉頭想責難她時,卻見她神色霎時間慘白,似乎心中有事。
「怎麼了?」冷漠的面孔下有著難以察覺的關心。
「沒、沒事!」強自一笑,莫憐兒努力說服自己……王姑娘家世背景與-少爺相當,是個溫柔的名門千金,兩人可說是名當戶對、郎才女貌,如今她喜歡-少爺,自己該高興才是,作啥悶悶不樂呢?
「原來南公子尚未有婚配啊……」聽聞自己最想得知的答案,王芫芫心中大喜,未曾注意他人神情,逕自歡喜的喃喃自語。
「不對喔!」驀地,不遠處枝葉濃密的花叢裡,突如其來地跳出一名氣呼呼的圓臉、圓眸小姑娘,指著莫憐兒哇哇大叫。「不對、不對,不對……」
她這番喳喳呼呼大叫,引得眾人目光全往聲音來源瞧去……
原來是她!南靖-眉頭大皺,不知她是啥時候溜進來的。至於王氏兄妹根本不識得這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詢問的眼神直往主人瞧去。
「童姑娘,你怎會在這兒?」莫憐兒驚呼,深怕她擅自闖入會惹來南靖-的不快。
「憐兒姊姊,你叫我水心就可以了!」一蹦一跳來到她身邊,童水心笑嘻嘻地糾正稱呼,隨即臉色一正,嚴肅正經責問:「姊姊,你怎麼可以拋棄-哥哥?」
耶?她、她啥時候拋棄-少爺了?莫憐兒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結結巴巴、斷斷續續為自己澄清。「我……我沒……沒有……」
「怎麼沒有?」義正辭嚴指責,偏頭看向南靖。「-哥哥,你明明向憐兒姊姊求過親,她怎可以說你沒婚配?你婚配的對象不就是她嗎?」
啊!南公子竟向莫憐兒求親了!難道他已經這麼喜歡她?當下王芫芫的芳心碎成一地。
呵……原來兩人關係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難怪他才表現出一點興趣,南靖-臉色就難看成那樣。王世剛興味一笑。
這小姑娘湊到哪兒去了?南靖-有趣地笑了,對她所提的婚配對象是憐兒這想法,竟然一點也不排斥,而且還有種淡淡喜悅。是以他完全不想制止她,甚至還想繼續聽她說下去。
「確實!我是曾說過寧願娶憐兒這種話。」泛著有趣笑紋,他不否認。
「是吧!」證實自己所言無錯,童水心搖頭責怪。「憐兒姊姊,-哥哥他自己也承認了,所以你怎麼可以說他沒婚配這種辜負他的話呢?」
「我……我拒絕了啊!再說-少爺會那麼說也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他根本沒那種意思啊……」莫憐兒生平首次嘗到有理說不清的痛苦,繼而轉向當事人之一求援。「-少爺,您倒是說說話啊!」
「嗯……你確實是拒絕了!」再次聽到她毫不猶豫說出「拒絕」這二字,讓南靖-又有股悶氣上竄,斜眼睨了眼悄悄燃起希望之光的王芫芫,像要報復似的,他忽地森森一笑。「不過……我可以再求一次親。」
耶?他、他說什麼?別是她想的那樣……莫憐兒忽覺背脊一陣寒慄上竄。
喔喔!-哥哥要再求親耶!一定要看個仔細,等會兒好向芽兒姊姊加油添醋去!童水心瞠大眼、握緊拳頭,暗暗在心中大喊加油。
「聽仔細了!」勾起一抹魅人笑意,南靖-專注地凝瞅著她。「憐兒,嫁給我吧!」頓了一頓,唯恐被拒,馬上瞪出惡眼威脅。「這次不准再拒絕!」哼……他南某人被拒絕過一次已經太多了,她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啪啪啪……」童水心開心地鼓起掌,拍得兩隻小手紅通通。「好棒、好棒!憐兒姊姊,你快答應啊!」像-哥哥這麼好條件的人,若不是-哥哥心有所屬,她一定會努力爭取的,憐兒姊姊怎還不快快把握?
莫憐兒無語,只覺頭痛至極。想說不,又早已被威脅不得拒絕,現下她能說什麼?唉……什麼也不能說!
對!他是警告不能拒絕,那她什麼都不說總成吧!
頭疼的撫著雪白額際,她驀地轉身逕自走了!一句話也沒說,只留下面面相覷,心思各異的四人。
啊──就這樣走了喔?人家還沒聽到答案啦……童水心嘟嘴埋怨。
原來……原來南公子的心上人是莫憐兒……王芫芫芳心碎裂、眼眶兒紅了。
呵……想不到南靖-竟然曾被憐兒姑娘拒絕,真是想像不出來。王世剛暗自悶笑。
這丫頭……要她不能拒絕,她竟然乾脆給他走人……南靖-氣結,可又悄悄偷覷了王芫芫黯然神色,眼中愛慕之情全然消失殆盡,只好暗暗安慰自己──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收穫的!
不過──她這種無言的拒絕還是讓他很……很難釋懷!
「-少爺,您是故意說給王姑娘聽的,是不?」思索了一下午,莫憐兒總算理出了一點脈絡來。如果連她都察覺到王芫芫對他有意了,-少爺本人不可能不知情!那麼,他肯定是故意要讓人死心而故意向她求親的。如此說來,那她也不用太在意了!
故意嗎?放下看了一半的書冊,南靖-捫心自問,沉吟了許久後──
「有一半是!」另一半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真有意思想娶她。誰知呢?反正是真覺得若自己未來相伴一生的對象是她,那他是不會排斥的。
那另一半呢?莫憐兒不敢再問下去,直接當他全都是為了不沾惹情絲上身而特意作戲給旁人看的,只是自己比較倒楣,成了他戲中的女主角罷了!
「你不問另一半是為了啥原因嗎?」有點不滿她為何不繼續追問下去。
「當奴婢的沒有資格去過問主子的私事!」四兩撥千斤,輕巧堵斷不欲得知的真相。
奴婢?這會兒倒懂得用奴婢來逃避了?怎王芫芫在問婚配之事時,她就不記得自己是奴婢身份、不得越主代言了?南靖-不是滋味地暗忖。
「也許另一半的原因是,我真想娶你為妻,憐兒,你怎麼說?」揚眉挑-問道,不願輕易放過她。
心下一跳,她強自鎮定,裝作沒聽見。
「憐兒!」等了老半天,卻沒得到她的回應,南靖-低咆。
唉……-少爺作啥為難人!回身面對沉著臭臉的男人,莫憐兒慧黠柔問:「那條不准拒絕的命令可還有效?」
她這話是啥意思?危險地瞇起黑眸,南靖-冷聲警告。「那條命令對你永遠有效!」哼!他可不以為自己修養有好到再次聽她拒絕卻不發火的!
「那憐兒無話可說。」言下之意,不言可喻。
這丫頭擺明是來惹怒他的!南靖-怒極反笑,冷冷諷道:「憐兒,你越來越大膽了。」想不久之前,她還不大敢同他說話呢,沒想到如今倒敢反將他了!
「憐兒不敢!」雖說不敢,唇邊的笑意卻洩漏了一切。說來她如今膽敢與他一來一往、有對有答,也是他後來縱容出來的。
「你沒啥不敢的!」都敢拒絕他的求親了,哪還有啥不敢?南靖-冷聲嗤笑,對她無言的拒絕,心中澀澀然。
唉……再說下去,恐怕有人要發性子了!暗暗歎氣,她取出了茶具,低柔輕笑。「-少爺,憐兒泡杯好茶給您,還有『廣寒糕』喔!」希望用他愛吃的美食看能不能讓他消消氣。
心知她故意要轉移話題,南靖-不再多言,一股悶氣只得自己生受。鬱鬱瞅看她熟稔動作,卻在纖手從那有點眼熟又不大眼熟的食盒中取出糕點時,懷疑質問:「那『廣寒糕』是王姑娘送來的?」
「是啊!怎麼了?」驚訝地停下動作,她不解他臉色為何難看成那樣?
「我不吃!」像小孩子賭氣似的拒絕食用。
「可、可是……」
「我不吃王姑娘送的!拿你買的出來。」南靖-非常堅持。
「可、可今兒個下午我沒空去買啊!」換言之,除了王芫芫送來的「廣寒糕」,其他沒有了!
「那我不吃了!王姑娘送的,你自己把它們吃掉吧!」沒糕點吃,那他只喝茶總成吧!
接過她才泡好的香茶,南靖-一口一口淡淡輕啜著,果然沒再往糕點瞄過任何一眼。
像個孩子似的!不接受人家情意,竟連人家送的東西也不肯吃,真是彆扭!莫憐兒失笑搖頭,實在沒轍。
就在一片靜默中,一個喝茶、看書冊;一個邊吃著糕點、邊開始整理起他房內的雜物。
良久之後,但見莫憐兒東翻西找地整理出十幾個透著寒氣、雕琢精美的玉盒,層層疊疊地排放在桌面上後,她煩惱輕喚。「-少爺,這些憐兒該將它們收到哪兒去?」唉……櫃子裡全塞滿了-少爺雜七雜八、她瞧了也不知有何用處的玩意兒,實在沒空位置了。現在真不知該將這麼貴重的東西往哪兒藏?
「憐兒,你怎麼將這些天山雪蓮給找全的?」南靖-詫異,清點了下,除了下午送出去的那一盒,果然還剩下十六個玉盒,一個也不少。
憐兒真是太厲害了,竟能將它們全給找出來!他只除了記得櫃子最上層放了一盒──就是送給王世剛的那個之外,還在床底下丟了兩、三盒,其餘就不知被塞到哪個陰暗角落去了。唉……沒想到這些東西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真是不得不佩服他這個丫鬟啊!
「-少爺,這麼貴重的東西,您不該亂丟的!」若非聽到王公平的描述,她還不知這房間竟藏了這麼多寶!也許櫃子裡那些雜七雜八、她完全不懂的東西,在別人眼中也是稀世珍寶呢!
唉……說來也該怪她這兩年來的縱容!記得第一次踏進主子的房間時,她簡直是嚇壞了!明明是四平八穩、結構嚴謹、好端端的一間房,卻讓他給弄得像剛被翻箱倒篋搶劫過後的現場,亂得一塌糊塗,讓她好生懷疑為何他還能維持一派整齊、清爽的外表。
在不顧怒瞪下,她堅持將地上、桌上,所有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全給收拾乾淨了。後來在丫鬟圈中多方打聽下才知道,原來這位王府中的小主子竟然堅持不用貼身丫鬟,說啥那是他的私人天地,就連讓奴僕進房收拾也不准,搞得後來連他親娘都受不了,發誓不再踏入他房中一步。
總算在她當時不顧冷言冷語對待下,幫他將房間整理得井然有序。不過就在她準備將清理範圍擴大至幾個大櫃子時,這位少爺可絕了,堅決不讓她碰,所持的理由竟是──她整理得太過整齊、乾淨會讓他找不到東西!
當時基於她還有些怕他那張冷然臭臉,加上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他都容忍她動手收拾了,至於看不到的櫃子內,她就退一步,睜只眼、閉只眼讓他保持自我「亂中有序」的原則吧!是以幾個大櫃子內的「亂象」才得以保持至今。
不過──現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天知道他到底在裡頭堆了啥價值連城的珍寶,若讓他繼續下去,那些珍寶會因為被這麼不受重視的對待而哭泣的。
「哪有啥貴重的!」南靖-失笑,才不覺得這天山雪蓮有啥好寶貝,當下打開一個玉盒,將還保存得嬌嫩欲滴的雪蓮取出,整朵塞進茶壺裡沖熱水,不一會兒清香芬芳的天山雪蓮茶熱騰騰地出爐了。
「您、您……」來下及阻止他的糟蹋,莫憐兒只能瞠目結舌,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來!喝杯嘗嘗!挺香的!」倒了杯塞到她手中,南靖-微微而笑,催促她快喝下。
呆然望著手中人人視若珍寶所沖泡而成的花茶,莫憐兒不帶希望地問道;「-少爺,那些傳說中的延年益壽、解百毒、增添啥功力的,現在還有效用嗎?」
「你說的功效都得搭配其他藥材抑或是特殊用法,至於這花茶嘛……只是單純享受它清雅蓮香的氣味。」也許勉強仍稱得上可以養顏美容吧?泛著有趣笑紋,不解她為何問,南靖-還是很詳細解答。
莫憐兒又開始覺得額際隱隱作痛了!
「-少爺,我想這些雪蓮還是由我找個地方幫您保管、存放吧……」糟蹋!他竟然這樣糟蹋一朵奇花異卉!那朵就這樣被浪費掉的雪蓮若有芳魂,現在一定在流淚吧?
「隨你!」大抵由她神色可以揣測出她心底在想啥,南靖-不禁覺得好笑。他這丫鬟好像覺得什麼都是寶、什麼都捨不得用。再怎麼珍奇的寶物,若將之拱起來膜拜、束之高閣,放再久也不過是死東西罷了!就像這雪蓮,被他遺忘在陰暗角落,如今找出來泡杯茶,品嚐它獨有的清香,不也有益身心。
「-少爺……」一小口、一小口萬分珍惜地啜飲價值萬金的雪蓮所泡出來的花茶,她朝他綻放一朵好溫柔的笑花。
「嗯?」大口、大口地喝下花茶解渴,輕哼了聲表示聽到了。
「明兒個咱們來整理您那些塞滿亂七八糟東西的大櫃子吧!」
「-少爺,別當作沒聽到喔!」好溫柔、好溫柔的低語在他耳邊悄悄響起。
「那是我獨有的『亂中有序放置法』!」重新整理後,他會找不到需要的物品的。南靖-努力捍衛自己最後一塊「淨土」。
「這樣啊……」非常從善如流笑問。「那能不能請問-少爺,左邊櫃子的最下層右方、被塞到最後面的那個盒子內裝的是啥?」答得出來,她就尊重他的獨門放置法。
「……」
放下茶杯,莫憐兒漾著美麗淺笑,盈盈水眸閃著小小的勝利光芒……
拍板定案!明天非得將那些大櫃子給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不可!
腰──好酸!
撐著泛酸疼的腰肢,莫憐兒站起身來,非常安慰地瞅著房內幾個大櫃子裡分類放置、擺放整齊、一目瞭然的物品,柔美唇畔不禁勾起笑意。
瞧!這樣不是清爽多了!真不知之前-少爺在堅持什麼?滿足地暗忖,她轉身找人──
「-少爺……啊!您、您在作什麼?」震驚地,她衝到桌前將他手中的東西給搶了過來。
「累了一早上,泡杯雪蓮茶慰勞自己不成嗎?」好笑的再從她手中奪回,南靖-再次摧殘了一朵珍貴雪蓮,還很夠意思的先倒了杯給她。
「您……您……」望著手中冒著熱氣的花茶,莫憐兒欲哭無淚。
「喝啊!別浪費了!」微微一笑,他突然發現她鼻尖上因勞動而冒著一層薄薄細汗,非常引誘人,讓人禁不住想去舔舔看是啥滋味?
彷彿看到花魂在清冽茶水中對她哭泣,莫憐兒無語。
「對了!桌上這些東西,你準備搬去哪兒?」瞄了眼堆滿桌子、被她清出來的奇珍異寶,南靖-狀似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交給夫人,讓她拿去府內的庫房收好。」唉……這些東西,有的連她這個外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為啥-少爺能將它們當成垃圾似的亂塞亂放,一點都不怕讓人給偷了嗎?
「也好!」點點頭,南靖-贊成。「我那娘親太閒了,丟些東西讓她去煩惱該往哪兒塞也好!」
聞言,莫憐兒只覺他說得誇張,珍寶就該鎖在庫房存放著,哪還會為了該往哪兒放而煩惱?
再瞄一眼滿桌的寶物,她好不安心。「-少爺,憐兒還是快些將這些東西送到夫人那兒去吧!」否則隨便弄丟一樣,賣了她都賠不起呢!
才說著,她彎腰捧起一盒盒連城寶物,準備將東西趕緊脫手出去,免得一直緊張兮兮。
「憐兒,慢著!」驀地,他叫住人。
「-少爺,還有事吩咐嗎?」已經走到門邊的莫憐兒納悶地回過身來。
「捧好,別掉了!」來到她面前,警告說了聲後,南靖-忽地低頭,突襲地吻去她鼻尖細汗。
「啊──」驚叫一聲,想跳開,偏偏手中抱了一堆寶物讓她動彈不得。
「呵……微鹹帶著甜意,我喜歡這滋味。」笑睞著她,他似自言自語,滿足一笑後,趁她無法逃開之際,卑劣地覆住那紅潤欲滴的朱唇,深深吻住……
在震驚中,莫憐兒被吻得手腳發軟、腦中思緒空白一片……
良久,他終於滿足地退開,瞧見她還一臉茫然失神樣,不禁笑開懷……
「憐兒,該將東西送到我娘那兒了!」呵……這丫頭真傻了!那迷迷濛濛的眼神真讓人想再掠奪一次。
「啊!」緩緩回神的她,突然警覺自己又被佔了便宜,當下嬌顏驀然醉紅,宛如抹上了最紅艷的胭脂,低喊指責。「-少爺,您、您不能再這樣了!」老是這樣佔她便宜,讓人瞧見了該如何是好?再說,她又不是青樓花妓,豈容他這般輕佻對待?
「喔?怎麼樣呢?」低沉朗笑,覺得她嬌羞難當,紅著俏臉的模樣真是好看極了!
「就是……就是……」面皮太薄,沒那個臉說出親吻這檔子事。
「就是怎樣?」明知她害羞還是很惡劣笑問。
「我、我不說了!」莫憐兒難得惱火,丟下話兒後,紅著臉捧著連城寶貝氣呼呼走了!
目送她快步離開,南靖-驚奇地笑了……呵呵,原來柔順的小貓兒也有脾性啊?不過也只是稍微提高音量,喵喵叫了兩聲就跑走了,實在是──太可愛了!
感覺到自己胸口發熱,心神蕩漾,他不解地蹙起眉來……
心中那股澎湃洶湧、幾乎要將他給淹沒的巨大狂潮到底是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