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毀婚背信,無情無義,殺無赦!」
多麼嚴厲指控又血腥味十足的話兒,登時讓在場眾人驚詫嘩然不已。
「這位朋友,我陸家向來重情重義,何曾毀約背信過了?閣下毀我陸家聲譽,又口出惡言,難道真當我陸家是軟柿子好吃嗎?今日你若不將話說清楚,別怪老夫不客氣了!」陸莊主怒極反笑,態度頗為強硬,絲毫無畏懼之色。
哼!陸家莊能屹立江湖十來載,可也不是胡混來的。
冷聲輕笑,中年男子——官仲弼一臉嘲諷。「據在下所悉,陸家莊大公子——陸承雲自小就曾與某官姓人家定下婚約,如今卻又風光迎娶他人,難道這不叫毀婚背信,不然是叫啥?」
哼哼!就算要毀婚,也只能由他們官家來毀婚,陸家憑什麼?當他女兒是沒人要的啊?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聲更甚,而陸承雲則訝異地看向爹親,就連身為新娘子的紫毓也驚得扯下蓋頭紅巾,一張冷艷臉龐此刻神色竟顯得有些奇特。
他怎麼會知道陸家與官家定下的婚約?
事隔二十多年,官大哥一家三口皆已亡故,所以他才會應允了兒子與紫毓姑娘的婚事啊!此人究竟是何身份?莫非……是官大哥的舊識好友,所以才會知曉陸家與宮家的婚約,如今前來抱不平?
思及此,陸莊主神色微凜,口氣軟了下來。「不知這位朋友做何稱呼?」
聞言,官仲弼不禁詭譎一笑。「我,官仲弼。」
官仲弼?陸莊主一怔,腦海中不禁閃過當年與官大哥閒聊時的某句話兒……
呵呵……陸老弟,為兄還有個浪蕩不拘,性喜遊山玩水的胞弟,名叫官仲弼,有機會我介紹給你們認識,相信你們一定會相見如故的……
想到這裡,陸莊主不禁又驚又喜,虎目隱含淚光。
「官仲弼……官仲弼……莫非你就是官大哥那位一直在外遊歷的胞弟——官仲弼?」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吧!」聽他提起自家兄長時,老臉那份激動與懷念,官仲弼滿意地笑了起來。
聽他承認身份,陸莊主更加激動,深怕被官家人誤會,連忙解釋,「仲弼老弟,你先別發怒,聽我說好嗎?絕不是我陸家要毀婚背信,而是官大哥夫婦與他們的女兒皆已亡故,所以我才會應允犬子承雲與紫毓姑娘的婚事啊!」
「我大哥、大嫂確實已仙逝,但誰說他們的女兒死了?」橫瞪一眼,官仲弼老大不爽。詛咒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找死啊!
「你意思是說小采綠沒死?可當年我明明親手葬下他們三人……」驚愕嗓音一窒,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虎目飛快在眾多賓客中搜尋,最後停在角落處某位綠衣姑娘身上。「莫非她就是……她就是……」情緒激動到說不下去。
不解他在激動個啥勁,官仲弼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待角落處那一男一女兩條年輕身影映入眼簾時,原本隱含嘲諷與殺氣的神情霎時消失殆盡,瞬間笑得燦爛如花。
「采綠、少霆,小爹的乖孩子,你們也來啦……」飛撲,抱人。
「沒規炬!」斥喝一聲,大步一跨,霍少霆飛快挺身擋住某人撲向官采綠的擁抱,同時也不得不犧牲小我,為師姊捐軀。
咦?觸感不對!他的小采綠才沒這麼硬的身體,這種硬度分明就是……
「我說兒子啊!小爹我又不是要抱你,你幹啥硬湊上來?」官仲弼嘟囔埋怨,緊抱的雙臂卻沒鬆手的打算。
唉……許久沒和兒子見面了,委屈一點抱抱他也好,算是聊盡一下為人小爹該有的開愛之情吧!
「那您幹啥還摟這麼緊?放開!」非常隱忍,若非為了不讓他對采綠「亂來」,霍少霆可也不想犧牲。想想,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多噁心!
「小爹許久不見你,抱一下也不行?嗚……采綠,小少霆好無情,一點都不可愛了!」鬆手放人,一副大受打擊地轉向女兒哭訴。嗚……小時候的少霆多可愛,不時姊姊、小爹地滿口喊,隨時張著短短的小手臂要人家抱,如今那個小孩哪兒去了?好傷心啊!
這個小爹真是越活越活去,簡直像個小孩!
見狀,霍少霆雖額冒青筋,深感無力,卻也已是司空見慣,倒是落在在場眾人眼裡,不由得傻眼無語,久久不敢置信這是方才撂狠話要把人家「殺無赦」的男人。
不過旁人-眼歸傻眼,兩名官家人可毫不在意,也不管他們打斷了人家的婚禮,在眾目睽睽之下,逕自閒話家常了起來。
「小爹,別哭、別哭!霆弟又不是現在才嘴壞,您早該習慣了。」拍著自家小爹,官采綠失笑安慰,
「這倒是。」官仲弼拭去感傷淚水,滿心贊同附和,隨即奇怪地瞅著兩人又問:「怪了!你們兩人怎麼湊在一起?又怎麼會到陸家莊來?」
想來是有人忘了自己干下啥好事了!
「小爹,您還有膽問,不錯!」冷橫一眼,霍少霆嗓音好生陰涼。「那麼對於毀屋離家,累得采綠得孤身一人離開穿雲峰來尋我的好事,您要怎麼說?」完全是算老帳的口吻。
「叫姊姊!」咕噥一聲,某女抗議糾正,不過卻得不到人理睬。
啊——糟!他竟忘了自己幹下這等事了!
冷汗涔涔,官仲弼開始心虛起來……
慘了!慘了!他們一家三口,威嚴度是按年紀大小來排的,而且是由最年輕的往上遞減,所以當家作主向來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如今「家長」質問,他該怎麼回答才不會惹「家長」生氣?
一旁,官采綠見狀便知小爹心思,差點兒笑了出來,不過她可沒開口解圍的打算。
「說啊!」瞇眼,冷然聲調中已隱含不耐。
「呃……對啊!說啊!」驀地,官仲弼急中生智,飛快轉移話題地瞪向已經有些看傻眼的陸莊主。「姓陸的,你說!既然我家采綠還活得好好的,那這場婚禮還繼不繼續?說啊!」口氣之惡的,擺明是遷怒。
突然被點名,陸莊主不禁一愣,隨即苦笑地看了震驚不敢置信的兒子與無緣過門的新娘子一眼,在眾多賓客注目下,終於沉重開口——
「婚禮——取消!」
「女兒啊!小爹我還有做錯啥嗎?」陸家莊某間客房內,剛才凶神惡煞破壞了人家大好喜事的男人,如今正挨著女兒,一副可憐兮兮的含淚偷問。
嗚……毀屋離家的事,剛剛都已經教訓完了,他也懺悔過了,為何兒子現在還要這樣陰森森的瞪他?嗚……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兒子都不知道自己這種模樣有多嚇人。他是長輩、是尊長啊!為什麼還得看小輩臉色?嗚……兒子不孝!他好可憐哪!
「小爹,您來得太早,壞了好事!」忍不住歎氣,官采綠覺得這是除了毀屋離家之外,另一件他幹下的麻煩錯事。
不過,這是她自己個人的認為,至於霆弟對小爹臭臉的原因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她可就不清楚了。
「哪有太早?小爹及時保住你的未婚夫婿呢!來得剛剛好,沒壞事!沒壞事!」宮仲弼瞠眼叫道,不懂她根本想賴掉婚約的心思,心中倒是挺得意的。
一旁,一直維持臭臉的霍少霆,此刻越聽臉是越臭,心中越火大。「采綠說您壞事就是壞事,還辯駁什麼?」火氣雖大,可嗓音卻依然冷得教人忍不住發毛打顫。
「我……」官仲弼還想抗議,卻在冷冽怒瞪下,當場噤聲,不敢再有異議。明明他做的是好事,為啥卻被說成壞事?好冤啊!嗚……當年為啥要撿這個兒子回來克自己啊?
怒橫一眼,老實說,霍少霆實在很想扯著他的耳朵大吼一頓。可惡!就差那麼一步,導致功虧一簣,難不成小爹是故意和他作對嗎?
被瞪得頭皮發麻,官仲弼嘴唇囁嚅了幾下,正想哀聲求饒之際,驀地,「叩叩叩」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我去開門!」宮仲弼跳了起來,慶幸有人前來拜訪,解救他免於繼續被寒冽目光給戳得干瘡百孔。
瞧著小爹前去開門的身影,官采綠若有所思地輕笑悄問:「霆弟,你猜會是誰呢?」
「陸莊主。」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呵……和她想的一樣呢!不愧是姊弟,默契真好!
輕輕一笑,官采綠忍不住在心中讚歎,同時偏首往房門方向瞧去,果然官仲弼才一打開門,就見陸莊主已站在那兒了。
「有事?」橫眉豎眼,回異於方才可憐兮兮的模樣,面對外人,官仲弼又是一副「殺無赦」的-樣。
「我想見見世侄女。」才焦頭爛額的忙完終止婚禮所遺留下的棘手事,陸莊主一得空就急著來見人。
「猴急啥?等明天見不成?」官仲弼不客氣地橫睨一眼,但還是側身讓路了。「進來吧!」
不在意官仲弼的冷嗤,陸莊主飛快跨進房內就一古腦地衝到官采綠身前,細細端詳她的面貌後,不由得激動萬分——
「你這眉、這鼻,分明與官大哥同一個模子,就連眼睛、嘴巴也和官大嫂一個樣!白天時,我怎麼會沒認出來呢?真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啊……」沒個預警,瞬間老淚縱橫得有些恐怖,真是性情中人得過了頭了。
呃……尷尬了!看著眼前涕淚橫流的長輩,官采綠揉著鼻子直乾笑,偷偷向霍少霆投去求救眼神。
收到!
頭疼地揉額點頭,霍少霆暗暗清著喉嚨,正想出聲援救之際,卻又聽陸莊主含淚喊道——
「世侄女,白天時,你怎不認世叔呢?若不是仲弼老弟及時趕到,阻止了婚禮,我陸家可就真毀婚背信,萬分對不住你爹娘了!」又一次激動得淚漣漣。
現下取消了與紫毓姑娘的婚禮,陸家不也毀婚背信?只不過對像換人而已啊!
其實她很有成人之美,願意當那個被毀婚的人,偏偏天不從人願,唉……
心下無奈暗忖,官采綠臉上卻依然噙著淡笑,佯裝不知情。「陸世叔,不是采綠不認您,而是我自己也不知您和仙逝的爹娘是舊識,更遑論兩家有婚約之事。我也是在廳堂上聽小爹說,才明白的。」臉不紅、氣不喘,扯謊不用打草稿,說得挺溜的。
耶!女兒明明從小知情,怎麼現在卻否認了?難道……她根本不願嫁進陸家,所以才遲遲不肯下山要求陸家履行婚約?
呃……其實他也是在前些日子才猛然驚覺時光荏苒,轉眼間她已過了一般姑娘嫁人的年紀,快成為黃花老閨女了,這才想到大事不妙,他沒有先問女兒的心意就急奔至陸家莊,要求人家履行婚約!
慘了!慘了!若女兒根本無意,他這不就作繭自縛,給女兒找麻煩嗎?
思及此,官仲弼頓時冷汗涔涔,臉色慘澹,終於明白女兒先前說他來得太早是啥意思了!嗚……他真的壞了好事,難怪兒子要陰森森的瞪他。
「小爹,您明白了吧?」一看那鐵青瞼色,霍少霆便知他已想通,當下毫不憐憫地在他耳邊冷笑,嗓音好生陰涼。
「明……明白。」一轉頭,便瞧見兒子恐怖的冷笑,官仲弼險些哭著求饒。嗚……他認錯!女兒、兒子,原諒他啊!
這廂,有人心驚膽戰;那廂,有人既欣慰又感歎。
「這倒是!當年你爹娘出事時,你也不過是五歲的小娃娃,不知婚約之事也屬正常。」不疑有他,陸莊主連連點頭,慈聲又問:「當年官家逢變,世叔趕到時,就見你爹娘抱著一小女娃倒在地上,還是我親手葬下他們的。如果那小女娃不是你,那又是誰?你又是如何逃過一劫的?」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感到納悶的地方。
聞言,官采綠波瀾不興,嘴角依然噙著淡淡淺笑,讓人瞧不出當年家逢劇變對她有何影響。
「那小女娃是我妹子!我會逃過一劫,只因前兩日小爹恰巧來訪,帶著我出門玩兒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逃過劫難,而那才新認三天的妹妹卻成了她的替死鬼。
妹妹啊……她這一生就只有一個妹妹,絕不再認其他女子當妹子,所以……希望陸姑娘別再姊姊長、姊姊短的喊她了,聽起來怪彆扭的!
「妹妹?」陸莊主一愣,沒聽說官大哥還有另一個女兒。
「爹娘認的。」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她輕描淡寫解釋。
「原來如此!」陸莊主恍然大悟,隨即又沉重歎氣。「當年,我聽說那朝廷命官覬覦你娘,心下便隱隱感到不安,本想前去幫忙化解此事,誰知那狗官卻早先一步下手,當我趕到時,你爹娘與妹子早巳死絕,我只來得及幫他們挖墳下葬。」
唉……說來淒慘,官大嫂還是為了守節而自殘的呢!
「陸世叔為爹娘和妹子所做的,采綠永感在心,沒齒難忘!」欠身施禮,對於這一點,官采綠是萬分感激他的。
「說這什麼話?世侄女太見外了!」連忙將她扶起,回想當年一事,陸莊主不禁氣憤難平。
「那個狗官,我本想宰了他替你爹娘報仇,誰知當我尋去,那狗官卻早一步讓人給砍了,屍首還高掛在城牆上,當真是讓人拍案叫好,大快人心!只是,至今不知宰了狗官的是哪位英雄好漢,否則我肯定要他受我一拜,以謝大哥、大嫂大仇得報之恩!」
「那狗官人人得而誅之,想必那位英雄好漢也覺得那是他應當做的事,又怎會接受陸世叔一拜呢!」柔聲微笑,官采綠眸光朝官仲弼凝去,卻得到他含笑搖手,兩人彼此心知肚明。
「無論如何,總之那狗官死的好!」陸莊主憤恨罵道,隨即將心思轉回當前的麻煩事兒上。「世侄女,關於婚約之事……」
「陸世叔,有個東西,我想現在不該由我擁有。」一口打斷他的話,官采綠微微一笑,轉向官仲弼。「小爹,把龍鳳鐲還給陸世叔吧!」
既然已知她無心嫁進陸家,官仲弼二話不說,迅速自懷中掏出以龍鳳交纏的身形所雕成的紅玉鐲子,像在拋燙手山芋似的飛快丟還給陸莊主。
「還你!我家采綠不要了!」官仲弼嗤聲叫道,可不希罕。
「世侄女,你這是?」眼明手快接下當年定下婚約時所交換的信物,陸莊主不禁疑惑。
「師姊的意思是,既然陸公子已另有所屬,她願意成人之美,解除兩家婚約,讓陸家的龍鳳鐲戴在最適合它的女子身上。」從剛剛就沉默不語的霍少霆,終於忍不住搶著幫她說話。
呵……不愧是霆弟,真瞭解她!
對他投以默契一瞥,官采綠又微微一笑。「陸世叔,霆弟說的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不行!」聞言,陸莊主猛烈搖頭。「若是這樣,我怎麼對得起官大哥?」
「你家兒子已有喜歡的姑娘,我家采綠嫁給他,豈不毀了一生幸福?如此一來,你才對不起我兄長呢!」官仲弼瞠眼罵道。先前,還阻撓婚禮,要人家給個交代,如今卻這麼說,真是有理,無理全讓他給佔了。
「這……」聞言一窒,陸莊主無話可回。
「陸世叔,您不願對不起我爹,難道陸公子就能對不起紫姑娘?婚禮進行一半突然取消,已是讓她難堪至極,若日後真退了婚,教她如何面對江湖眾人的流言蜚語?」聽霆弟說新娘子是武林第一美人,怎麼可以讓人家受委屈,是不?她雖身為女子,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啦!
喑喑竊笑,官采綠扣了好大一頂帽子,有把握肯定會讓陸莊主陷入兩難。
果然,陸莊主當真一臉為難,在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之下,最後只留下一句「此事再斟酌斟酌」的話後,便歎氣連連的離去。
目送他出了房門,再也不見身影後,官采綠愉悅地轉身面對生命中最親密的兩個男人,歡喜宣佈,「我自由了!」
無婚約一身輕,真好!
「是嗎?」睨覷一眼,霍少霆可沒那麼樂觀,心情依然悶悶的。陸莊主可沒答應她解除婚約,說還要再斟酌,這一斟酌會是怎生的結果,可難料得很。
「反正龍鳳鐲已經還了,我認定婚約已經解除了。」瞇眼樂呵呵地笑,她打趣道:「如果陸世叔真要棄美人媳婦不要,堅持迎我這朵老黃花進門的話,那你再幫我逃婚好了。」
此話一出,霍少霆轉悶為喜地笑了,而一旁的官仲弼卻歎氣了——
「女兒啊!你不嫁陸家人,那究竟想嫁誰?」她這朵黃花二十有五,在世人眼中已是很老,很老的閨女,沒人要了啊!
「嫁誰?」抿唇一笑,她懶洋洋道:「我誰也不嫁,就賴您和霆弟一輩子!」
「不會吧?」宮仲弼掩面慘叫。嗚……要養她一輩子?苦也。
然而,回異於他的苦瓜臉,霍少霆卻深深瞅著她,星眸閃著湛亮晶芒,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笑意。
「好!你自己說的,可別忘了!」呵……他當這是她給的承諾,絕不允許反悔!
咦?霆弟幹啥這般瞅她,又為啥笑得這般古怪?
揉揉鼻子,官采綠被笑得有些不自在,但看那微揚的優美薄唇,又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還真是俊!
翌日。
清晨時分,薄霧瀰漫,湖石假山、小橋曲徑巧妙安排的陸家莊後園裡,一塊半個人高的白色奇石上,冷峻的年輕男子正闔眼盤腿安坐,運氣流轉週身,做著從小到大每日不間斷的早課。
「啪!」驀地,一道踩斷枯枝、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響-從曲折小徑那端輕輕響起,使得奇石上的年輕男子臉上神色更冷幾分,緩緩睜眼收功,飛身躍下大石。
果然,就在他方才落地之際,一抹冷艷身影已從曲折小徑轉出,翩然來到他身前。
「霍公子,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武林第一美人——紫毓噙笑打招呼,冷艷絕美的臉上沒有新娘子對婚禮被破壞該有的屈辱懊惱神色,反倒顯得平靜異常。
「紫姑娘。」微微頷首,霍少霆神色淡漠。
「我就知道在這兒能遇見你。」一年前,她緊隨著他來陸家莊做客那些日,便發現他清晨時都會來這塊大石上行功運氣,如今前來一探,果真見到他了,只是……黯然一笑,紫毓歎氣。「可你卻依然如此冷淡!我們也算是舊識了,你定要這麼生疏無情?」
「在下性情向來如此,抱歉!」冷冷的聲調,面無表情的面容,擺明無意與她多聊。
聞言,紫毓不禁苦笑……是啊!他就是這樣一個冷情、對女人不假辭色的男子,她不是早在一年多前認識他時便已明白了?
呵……多麼的可笑!她被人稱為武林第一美人,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她卻傾心於一個拒絕她滿腔情意的冷情男子,一個她永遠觸不到心的男F 。
「我沒想到你會來參加婚禮。」瞅著他,她輕聲道,水靈美眸閃著複雜光彩。「更沒想到你的師姊會是承雲自小定下婚約的姑娘。」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有些高興你是阻止婚禮,讓婚禮取消的其中一人。」她笑,雖明知他其實根本沒那種意思,心中還是莫名有著淡淡的滿足。
冷冷看著眼前冷艷女子,霍少霆不是不知她對自己的情意,然而卻懶得回應,只是有些不懂自己究竟招誰惹誰了?
一年多前,他只不過恰巧路過泰山,正好撞見她落難於江湖人人所唾棄的採花淫魔——陰老鬼手中,由於實在見不得老淫魔那張色慾薰心的醜臉太過噁心,影響他正要進餐的食慾,所以便不爽的將老淫魔給一腳踹下山溝,順帶解救她免於慘遭凌辱。
誰知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給芳心暗許,甚至往後好一段日子還緊緊跟隨在他身後,一心想著要以身相許,搞得他煩不勝煩。
所幸,在偶然機會下識得陸承雲,又獲邀約至陸家莊做客,乾脆一口答應,窩身在陸家莊的同時,也把紫毓引來,接下來的事便可想而知了——青年才俊見到冷艷美人,自然升起愛慕之心,而他只要把美人丟給主人家招待,自己閃到一旁靜觀其變就成。
最後,果然不出所料,在陸承雲一番慇勤追求下,美人終於答應下嫁。若是半途沒殺出小爹這只程咬金,他設計讓陸承雲愛上武林第一美人,並將之迎娶進門的絕妙好計便可圓滿成功,只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不過沒關係,成功讓陸承雲心屬他人,也算計謀得逞,采綠更加不可能嫁進陸家了。
想到這裡,霍少霆神情依然淡然,可練功被擾的不悅心情已漸漸轉好。
不知他轉瞬間已掠過眾多複雜心思,紫毓瞅著他波瀾不興的淡漠臉龐,緩緩輕聲道:「你知道的,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第一次,她如此坦然明白地對他傾訴自己的情意。
「我不喜歡你!」霍少霆回答得毫不猶豫又無情,好心情瞬間又陰霾起來。
「我明白。」被冷酷無情拒絕,她沒有難堪,只是淡淡地笑,緩聲道:「所以我選擇愛我的男人。」
愛人與被愛,她寧願當被愛的一方。
聞言,霍少霆依舊面無表情,倒是紫毓又開口了——
「別誤會!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的奢望,只是覺得該明明白白的對你傾訴一次心意,方才對得起自己。」話落,她深深瞅他一眼,隨即身姿娉婷離去,果真灑脫。
莫名其妙!她想傾訴愛意,也得考慮別人想不想聽啊!一大清早就倒盡胃口,他是招誰惹誰了?
瞪著那逐漸遠去,終至消失的優美背影,霍少霆心中只有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