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其實有點壞 第五章
    曖昧的姿勢、尷尬的氣氛、慌亂失措的四目相視……  

    「舒、舒掌櫃……你……你……我……」被壓在身下的她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水靈明眸不敢四處亂瞟,就怕見著啥不該看的束西,只得直勾勾地盯著他頸部以上的臉龐。  

    太、太羞人了!現在是什麼情況?這種荒唐事怎會發生?宮素心僵直著身體,卻掩不住爬上嬌顏的酡紅。老天!雖只是瞬間的一瞥,該看的、不該看的都已教她給瞧了個徹底,清晰的刻印在腦海中,就連現在,她亦可敏銳感受到壓在身上的男體與自己是那麼的截然不同……  

    沒想到舒掌櫃隱藏在衣衫下看似文弱的身軀,實質上卻有練武之人才擁有的精瘦結實,那胸膛不僅寬厚強健,而且摸起來還極溫暖有彈性,觸感絕佳……  

    耶耶?摸起來……  

    怦怦……怦怦……急速卻規律的跳動透過白嫩手心傳來,讓宮素心愕然發覺自己的手正放在不該放的地方,毫無意識地偷吃人家的豆腐。  

    不過以此刻兩人貼合的程度,就算想悄悄收回手也很難,根本沒多餘空間容置她的手啊!  

    意識到這進退兩難的曖昧姿勢,原本就染紅的臉蛋此刻簡直快燒了起來,渾沌的腦袋瓜子根本無法作出任何反應,只有瞠大雙眼傻傻瞅睇著相隔不到一寸遠的放大男人臉。  

    「喔……我的天……」舒仲忍不住呻吟,心底早問候到那三個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去了。  

    瞧瞧他陷入怎樣地困境!他可是個高燒病患啊!為何還得勞心勞力、傷透腦筋想法子化解這種尷尬到極點的困窘?強烈感受到身子下的柔軟嬌軀,舒仲忍不住歎氣。就算現在病著,他到底還是個活生生的男人,身無寸縷地和個姑娘家如此親密貼合,沒血氣上湧就真不叫男人了。  

    如果壓住的姑娘他恰巧對她又挺欣賞、憐惜的,那就更不用說了。沒直接霸王硬上弓就該教人佩服他的自制力了。  

    強自忍下心口騷動,舒仲故作鎮定地道:「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幻覺,現在是在作夢,你信是不信……」頓了下,輕掃過那既驚訝又羞澀的雙瞳,不等她回話便苦笑自語。「好,你甭說了,我知道你不信……」  

    「呃……舒掌櫃……這、這麼僵著也……也不是辦法……」不安地扭動身體,羞赧目光依然只敢停留在他臉龐上。  

    「你——別動!」倒抽口氣,他困難地吐出話語。這妮子是太純真了是嗎?難道她不明白這樣動著會對男人造成多大影響?  

    瞧他難看臉色,額際還不時滾落滴滴汗珠,宮素心就算不明白發生啥事,也嚇得果真不敢亂動。  

    「舒、舒掌櫃,你病得很不舒服嗎?」小心翼翼地探問,以為他是因高燒熱度而痛苦。  

    「不!沒、沒事!」可沒敢說自己起了男人最原始的生理反應,怕不將她嚇壞才怪!瘖啞苦笑,舒仲發出第一道指令。「來,合上眼睛。」他可不想等會兒起身時,再次被她瞧見自己光溜溜的糗狀。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宮素心果真乖乖緊閉眼皮。  

    見狀,舒仲為她的聽話而失笑,慢慢地撐起酸軟無力的臂膀翻身坐起,可能方才與三名渾人抗拒時,使力過多,體力透支了,如今這麼簡單的動作便叫他氣喘吁吁、不得不暫時休息一下好回復精神。  

    身上壓力頓減,看來他已經爬起身了。羞澀不安暗忖,她等著他下達第二道指令,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依舊只聞陣陣低喘,緊閉雙瞳的宮素心沒敢貿然睜開眼,躺在地上的身子仍然僵硬得像塊木板。  

    「舒掌櫃,我……」想問自己何時才能重見光明。  

    「還不許看!」直接截斷問話。  

    「我、我沒看啊!」被這麼一叱喝,宮素心眼都還沒睜開,兩隻素白小手反射性地蒙住眼,證明自己確實是沒違背他的命令。  

    喘息漸止後,舒仲疲累地抹了把臉,順勢斜睨地上人兒,可這一瞧竟讓他有些心蕩神搖,逐漸平穩的心跳又狂亂起來……  

    只見她如醉楓嫣紅的小臉蛋滿佈羞赧與慌亂,就連捂著水靈明眸的小手也染上了一層淡淡櫻紅,整個人像是被胭脂潑灑過般,尤其是那兩瓣微啟的粉嫩朱唇微微輕顫,引誘著人去採擷品嚐——嘗嘗是不是如想像中那般美味醉人……  

    「啊……」她突地震驚得睜大水眸,小手已從蒙著眼改成捂著艷紅小嘴,傻傻望著眼前這張又突然放大的斯文臉龐,腦袋一片空白。  

    他他他……他為……為什麼……怎麼可以……  

    直到耳邊傳來驚呼,舒仲才愕然發現自己竟然真的順從了心底的念頭,輕薄了人家。可是在瞧見她一臉震愕又茫然的可愛表情後,他忍俊不禁地輕笑起來,索性橫了心,將邪惡的採花淫賊當個徹底。  

    主意一定,輕巧扯開阻礙進攻的小手,頭一低,溫柔而綿密地細細啄吻可口櫻唇,動作之輕柔像是怕碰壞了她。  

    「你、你、你……」最初的驚嚇過後,拾回混亂思緒,身體上的一切知覺霎時間全部回籠,宮素心這才遲鈍地發現自己不知已被佔去多少便宜。  

    奮力將人推開,一骨碌翻身躍起、連退好幾大步,瞪得如銅鈴大的眼睛在溜見坐在地上笑得一臉莫測高深的男人時,又是一陣臉紅耳赤外加尖叫、捂眼、轉身背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無半分拖泥帶水。  

    呵呵……從不知這妮子動作能這麼迅速!舒仲簡直想讚歎了,不過此時他若有任何不正經言詞,大概會被這丫頭從此視為拒絕往來戶吧?  

    聳聳肩,勉強站起身來,瞧見撞翻在地已成一片狼藉的早膳,他回復原有的冷靜斯文,像是沒事發生般。  

    「素心妮子,可否再去幫我端些吃食來?大清早被鬧到現在,一粒米都還沒進,肚皮還真有些禁不住……」  

    「我、我……我馬上去!」逃難似的,她蒙著眼就往樓梯沖,「砰砰砰」的下樓聲在在顯示了內心的慌亂無措,當然就不會有其他心神去注意到,舒仲對她的稱呼從以前客氣、有禮的「素心姑娘」,一躍成為語帶親密的「素心妮子」了。  

    目送她離去,舒仲再次驚異不已。怎麼她還有成盲劍客的資質?瞧瞧,蒙著眼還能奔走無障礙,真是太厲害了!  

    搖搖頭,他興味地笑了。以她這般羞澀的性情,等會兒她會以何種神情、心情面對他呢?哈哈……真是令人期待啊!  

    她、她到底在逃什麼?逾禮的是他,佔人便宜的也是他,她沒當場厲聲指責他的不是就已夠膽小了,怎麼搞到後來還懦弱地轉身就跑,好像做錯事的人是自己?  

    愣愣呆坐在廚房內,無意識地將滿桌子的清粥小菜挾入一盤盤小碟子中,滿籮筐的疑問在腦袋瓜裡飛舞、轉圈圈,想破頭就是找不出個答案來。  

    舒掌櫃是燒糊塗了嗎?怎麼會對她……想到這兒,宮素心臉兒又是一紅,纖手忍不住撫上粉嫩紅唇,當時的溫熱刺麻感似乎還停留著未曾消散……  

    原來男人的親近就是這麼回事啊!以前曾不小心聽聞過身邊小丫頭們彼此交換秘密般的低語嘻笑,那時她們臉上的表情滿是羞赧。當時的她並不懂男女之間會有何教人笑得像傻瓜的情愫滋味可言,畢竟她一向被保護得太好了,任何陌生男子皆無法靠近她的身邊,當然就不會有逾越了男女之禮的舉動發生,可如今……  

    驀地,她將臉蛋兒埋進掌心裡,只覺得粉頰火辣辣,暗暗責怪自己不知羞,只因為她——竟然不討厭那種溫暖、綿密的刺麻感,尤其舒掌櫃好似將她當稀世珍寶般細緻柔軟的密密啄吻,讓她有種被人萬般珍惜著的感動……  

    「噓……噓……素心……素心丫頭……」憋著嗓子像賊般的低呼由窗欞外斷斷續續地傳入廚房裡,驚醒了裡頭呆坐出神的人兒。  

    「啊……」她嚇得跳了起來,還以為自個兒羞人的心思被人看透,秀致臉蛋紅得不像話。  

    「……這兒……這兒……」窗外三顆人頭像串丸子般層層相疊,頻頻招手吸引廚房裡四處尋找聲音來源的姑娘。  

    「是你們!」蓮步輕移至窗口邊,不解他們喚她有何事?  

    瞧她略顯暈紅的溫緩神色,三名痞子心虛地互瞄一眼。方纔他們只顧著捉弄舒老大,連帶將她給拖下水,這會兒才總算想到那種惡劣玩笑對姑娘家而言是太過火了。還以為她會氣哭了呢!沒料到看起來還挺心平氣和。  

    呵呵……管他的!既然她不介意,那最好不過了!三人裝傻乾笑,不約而同地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嘿嘿……素心丫頭,舒老大後來有沒有說些啥麼?」會從逃亡的途中再折回來,就是想弄清楚舒仲事後有無吐出要如何「回報」三人,這樣好歹能有個心埋準備。  

    「沒、沒有!」提起舒仲,宮素心不免慌亂而不自在起來,說起話也顯得結巴。  

    「真沒有?」管菜刀質疑追問,依他對舒老大的瞭解,絕不可能會這麼簡單放過三人。  

    「真、真沒有……他……他只說肚子餓了,要、要我送早膳去給他……我、我得送吃的過去了……再……再見!」怕被三人追問出羞人的蛛絲馬跡來,她端起食盤匆匆忙忙逃了,動作快得像有鬼在追趕。  

    「怪了!」摸摸兩撇翹胡,玄青若有所感。「我說兩位難友,你們不覺得素心丫頭的反應挺怪的,小臉兒還紅得不像話,會不會是舒老大獸性大發,把人家給怎麼了?」  

    「牛鼻子說的是!」了凡也察覺不對勁,但言詞間還是不忘調侃道:「不過這麼短時間就把人家『怎麼了』完畢,那舒老大的能力也未免太差了,哈哈……」  

    「呿!」管菜刀、玄青白眼相送,尤其玄青忍不住叨念。「果然是個假和尚,滿腦子廢料!」  

    了凡聞言不滿,兩人又是一陣唇槍舌戰,只有管菜刀稍具憂患意識,心中有些發毛道:「咱們幹下這等事,舒老大卻默不作聲,你們不覺得教人渾身發寒嗎?」通常越是狂暴的風雨前越是寧靜啊!依舒老大的個性……  

    想到這裡,管菜刀從腳底麻到頭皮,而鬥嘴的兩人思及過往舒仲的手段,也嚇得唇色慘白,再沒心思笑鬧。  

    三人慘兮兮苦笑,喃喃自語:「這些天咱們還是安分點好……」  

    避開了三人的追問,卻逃到更教人難以面對的問題人物跟前,這算什麼?躊躇在舒仲房門前猶豫著該不該進去的宮素心忍不住想歎氣,到現在她還不知該用何種態度來與舒掌櫃相處。  

    裝作若無其事,像以往那般客氣、保持距離?這太假了!那麼丟下吃食,轉身逃跑呢?不行、不行!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逃得了這一次,那下一次呢?只要她還待在這兒,兩人總免不了要見面的。  

    搖搖頭,她思來想去總拿不定主意,也鼓不起勇氣敲門進房,竟在房門前來來回回地踱起步來。  

    正當她在房外苦惱時,房內的舒仲卻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妮子到底還要遊蕩多久?再任由她這樣下去,他毫不懷疑她絕對有本事磨蹭到地老天荒。呵呵,還是趁早打破僵局吧!免得地板讓她給磨出一條溝了。  

    清了清喉嚨,舒仲不疾不徐地喚道:「是素心妮子嗎?進來吧!」  

    初聞那因病還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宮素心震了下,在還沒作好心理準備的狀態下,硬著頭皮推門進房去了。  

    「舒、舒掌櫃,我幫你送吃的來了。」低垂著螓首,怎麼也不敢抬眼看人。  

    「端過來。」  

    她沒應聲,只是默默地來到床沿邊,水眸緊盯著自個兒腳尖,無論如何也不敢亂瞟,就連呼吸也是凝著的。  

    瞧她這戒慎恐懼的模樣,舒仲發噱笑問:「怎麼?地上有銅錢嗎?」輕鬆自在的語調好像根本沒事發生般。  

    啊!好熟悉的問話!不就是兩人第一次上街時,他取笑、調侃她的話語嗎?驚訝、迅速地抬頭望他一眼,卻見他身著單衣、整整齊齊地安坐靠在床頭,以深沉不見底的黑眸笑瞅著她。  

    宮素心粉頰再次迅速泛紅,飛快地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好低聲喃道:「這、這早膳,舒掌櫃你快些吃吧……我、我還有事先走……」話還沒說完,將食盤塞給他就想逃。  

    「慢著!」飛快攫住細緻藕臂將她拉回,舒仲故意道:「我沒胃口了,你將東西端走吧!」  

    「沒胃口?」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走再也沒心思害羞,宮素心緊張問道:「高燒還沒褪嗎?」知道病人向來沒食慾,探手往他額間輕觸,透過手心傳來的溫度果然依舊滾燙。「哎呀!都怪管大廚他們那般戲弄你,這會兒可不又著涼了!」她叨叨絮絮念著,直怪那三人做啥捉弄一個病人。  

    聽著她的叨念,舒仲閉上眼微微一笑。呵呵……她的小手冰冰涼涼的,舒服極了……  

    「舒掌櫃……舒掌櫃……」  

    「啊!什麼?」恍恍惚惚睜開眼,一張略顯擔憂的小臉瞬間填滿視線。  

    宮素心瞧他似乎精神有些委靡,不安地建議道:「我看還是再請大夫來看看吧!」  

    「不用了!」搖頭拒絕,他可不想大夫再來開些苦死人的藥方逼他喝下。「我休息些時間就好了。」  

    看他一臉堅持,又思及他對苦藥汁的厭惡,宮素心大概可以猜出他為何拒絕,心中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卻也只能依了他。  

    「好吧!但這些食膳你一定得吃才行。」人是鐵、飯是鋼,沒吃些東西補充體力,病怎會好呢?  

    眸底閃過一抹狡獪,舒仲微笑應和。「好啊!不過我沒力氣了,你餵我?」  

    沒力氣?怎麼方纔他拉她時,力道可足得很?懷疑瞅凝著他,宮素心卻沒那個膽質問。  

    故作可憐樣,舒仲也不說話,只是無辜回視,那模樣還真有幾分病西施的神態。  

    暗暗歎氣,端起食盤,她認命了。「我餵你吧!」  

    舀起一匙粥往他嘴裡送,舒仲也毫不客氣地張口吞下,黑眸卻漾著笑意,直勾勾盯著她臉兒細瞧,那眼神熾熱得會炙人。  

    只顧著專心餵食,宮素心並無注意到他灼烈視線,直到舒仲蒲扇大掌撫上她粉頰上的胎記,她才驚得往後一縮,脫離了他的掌握,卻也在他修長指尖上殘餘些許青黑色細粉。  

    「舒、舒掌櫃,你做什麼?」深恐被揭穿啥秘密般,她蹦跳起來離得他遠遠的,十指忙不迭地梳撫髮絲遮住臉上胎記,語調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顫音。  

    果然!她臉上那胎記是假的!舒仲挑眉微笑,證實了心中之惑。  

    剛剛兩人如此近距離面對面下,他細細端倪她秀麗臉龐後,突然發現她頰上胎記不似人家天生自深層肌膚透出來那般自然,反倒像是以極其細緻粉末塗蓋上去,就像姑娘家抹粉點紅那般,只可惜別人是為愛美而裝扮,她卻是為了呈丑而塗抹。  

    老實說她醜妝化得極好,雖然她平日總是低著頭不讓人瞧見自己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和眾人朝夕相處這麼長的日子,還能將大夥兒瞞得一點懷疑也沒有算是厲害了。今日若非有機會在如此近距離下觀察入微,又若非自己突破男女之防出手碰觸,那麼相信這個秘密還能繼續保持下去。  

    搓揉著指尖細粉,黝黑眸光若有所思,他淡笑著不答反問:「素心妮子,這是為什麼?」  

    他發現了!粉唇霎時間蒼白如雪,宮素心默然靜立好久、好久,久到舒仲以為她不願回答,正想說些什麼時,她卻突然緩緩抬起螓首,怔怔凝望著他。  

    「我……我有苦衷……」朦朧含煙的兩汪秋水浮上幾許悲哀。「很、很抱歉欺騙了大家……舒……舒掌櫃,你要……要我走嗎?」她知道像她這樣一個來路不明又說謊的人,任何人都不會接受的。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痛而難過。她是真的喜歡這兒的人、這兒的一切,在飯館的這段日子是她生命中少數開心的時刻,她是真不捨啊!再說離開了這兒,她孤身一人,天涯茫茫的又該往何處去?  

    這丫頭想哪兒去了?他有說要趕她走嗎?怎麼一臉愁雲慘澹呢?舒仲忍俊不禁,不由得笑罵。「我有說要你走嗎?小腦袋瓜別胡思亂想,當心打結錯亂。」  

    「啊!我、我不用離開?」她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小臉瞬間亮了起來,散發著美麗光彩。  

    這個問題實在沒回答的價值!舒仲斯文淡笑,招手要她過來。「擰條濕布巾給我。」  

    「嗯。」滿心歡喜下,她迅速擰了條濕布巾來到床榻邊給他,也沒心思細究他究竟要做啥?直到他接過布巾也有了動作,她才驚叫:「啊——舒掌櫃,別……別擦掉啊……我不想讓別人瞧見……」死命捂著胎記之處,怎麼也不讓他抹掉。  

    「放心!」拉下細瘦掌心,露出被細粉遮蓋的粉頰,輕緩的嗓音有著迷惑人心的魔力。「我不是別人。」話落,手上的濕巾便以極為輕柔的力道擦抹著。  

    醉人的低沉男音像會催眠人般,宮素心不由得凝目瞅睇床榻上的男人,卻發現自己跌入了兩潭深不可測的黑水中,任由被吞噬再也無力掙扎。  

    沉靜中四目相交糾纏,沒人出聲破壞這片寧靜,四周氛圍顯得曖昧而親暱……  

    像是以畢生最認真神聖的態度執行這項工作,舒仲對待珍寶般細心撫拭五官秀致的小巧臉蛋,直到滿意了才以大功告成的得意口吻朗笑。「瞧,多美!」  

    這會兒宮素心才大夢初醒地摸著自己臉頰,果然那精心繪製的胎記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認識這些日子以來,此時此刻舒仲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雖然早能由那精巧五官猜測出她本來面目應該不差,可以預測出是個美人兒,但當潔白素顏展露無遺時,他還是不免讚歎而震懾,甚至可以說天下少有姑娘的容貌能勝過她,就連金陵花魁李紅月亦及不上她的秀麗丰姿。  

    原來一塊佔據了大半面容的胎記,竟會讓人對美醜有如此巨大差異看法!舒仲暗忖失笑。虧當日在街心,李紅月還譏笑她醜怪,若讓她知曉她連素心丫頭的一半姿容都不及,怕不當場氣得張牙舞爪、失了花魁風範?  

    「舒掌櫃?」宮素心小聲呼喚,覺得他好像有點失神。  

    倏然回神,舒仲瞅著她好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了。」  

    小心?小心什麼?舒掌櫃怎會莫名其妙蹦出這句話來?宮素心滿腹疑問,正待啟唇相問,卻愕然發覺一團黑影罩來,還來不及反應,兩瓣粉唇又被攫住……  

    此次不再像先前那般輕柔啄吻,而是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著她的唇,汲取艷紅小嘴裡的甘甜花蜜,糾纏著可愛而無措的丁香小舌……  

    轟!宮素心只覺一陣熱氣上湧,全身無力癱軟在床榻上,洶湧而驚人的狂潮將她陷入舒仲所引起的風暴漩渦中,再也無法思考……  

    良久,終於饜足的舒仲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氣喘吁吁的她,視線依然留戀在被吻得紅艷欲滴、十足誘人的朱唇上。  

    舒掌櫃怎麼可以又吻她呢?水眸尚帶著一絲迷濛,宮素心努力想找回飛散的理智,既羞赧又困惑地沉靜了好一會兒後——  

    「舒掌櫃,你這是在佔我便宜嗎?」這種行為應該算是了吧?她該不該賞他一巴掌、大罵他是登徒子呢?好煩惱喔!以前沒經驗,實在很難去判斷,乾脆虛心求教比較快。  

    勾起一抹輕淡得幾乎教人瞧不見的詭笑,舒仲不疾不徐、一派正經地道:「我是佔你便宜啊!」  

    叩叩叩  

    刷刷刷……  

    鏘鏘鏘……  

    粉亂吵雜的聲響此起彼落,互相唱和般地自「返璞樓」內傳出,三名健壯男人揮汗各據一方勤奮工作著,腳邊鎯頭、釘子、木條……等等修理器具一應俱全,他們已經關起門來連續敲敲打打三天了,目的就為了早日整頓好飯館,早日開店作生意。  

    「怎麼不請木工師傅來整修呢?」被委派只能安坐一旁陪大夥兒聊聊天解悶的宮素心奇怪地問道。看他們這邊鋸一鋸,那邊補一補,她還真有些擔心屆時飯館內的牆壁會像乞丐裝一樣,到處是嚇人的補丁。  

    「呵呵……素心丫頭,你放心!」像是看穿她的擔憂,了凡笑得挺得意的。「這種算是小意思,我們熟練得很,自己來就成了。真要鬧到請木工師傅,那就得像半年前那種大破壞,連房子都快垮了的地步才需要啊!」聽話中意思,可見經驗挺豐富。  

    「可不是!半年前那回,姓管的差點連房子都拆了,搖搖欲墜得只差還沒倒塌罷了!」玄青搖頭歎氣,回想當初舒老大的神情,現在想來都還會作惡夢。  

    「喂喂喂!」揮舞著鎯頭回身抗議,管菜刀極度不滿。「又不單只有我一人造成的,若無兩位鼎力『相助』,戰果哪會如此輝煌!」  

    「這麼說也對啦!果然我們三人是最佳組合啊!」了凡大光頭猛點,沉醉於往日的豐功偉業中。  

    聞言,宮素心除了歎笑還是只能歎笑。瞧他們半點反省意思也沒,甚至還挺引以為傲的,難怪舒掌櫃拿他們沒辦法……啊——想到舒掌櫃……  

    腦海裡猛然竄出那瞅得人心慌的沉沉黑眸,與如今想來依然教人臉紅心跳的唇舌交纏……思及此,美麗暈紅悄悄渲染上粉頰,她知道自己此時定是雙頰燒熱,就算旁人沒發現,依然心虛地以手捂臉,深怕被人瞧出端倪。  

    唉!三日前她問了個蠢問題,卻怎麼也沒料到舒掌櫃會這麼光明正大、理直氣壯承認自己確實是佔她便宜,那一臉的正經、無辜、理所當然的神情找不出一滴滴的愧疚,反倒教她不知該作何反應才是最恰當。最終她竟也只是傻傻地點點頭,然後腦中一片空白地走了出去。  

    等回到自己房裡冷靜下來,思緒也清明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一般姑娘家被侵犯了,是有資格可以指著對方鼻子臭罵外加拳打腳踢一頓的,只可惜錯失了最佳撒潑時機,她可沒那種臉皮再回去要求行使自己的權利。  

    這些天她原本是想避開他,好免除自己的尷尬,但天偏不從人願,只因那身強力壯的三個男人閃人閃的緊,打死也不願自投羅網現身在他面前,而舒掌櫃的高燒卻又時熱時降,病情一直無法穩定,若連她也狠心不管,就怕他不病垮也要活生生餓死了。  

    所以這三天,她不僅無法躲開他,反而因為需要照顧他而比以前更加貼近,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亦倍增許多。幸好自那日舒掌櫃吻了她之後,再也沒這類的反常舉動,待她就如往日那般溫文有禮,彷彿兩人間從沒發生任何事般。  

    不諱言,他這樣若無其事的淡然使她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但相反的確也讓她鬆了好大一口氣,只因現今的她實在無心力去應付任何形式的變化,她只想維持在這種像是朋友又像是主雇的安全關係上,然後安安分分、不引人注意地在這兒窩下來,就算一輩子幫這幾個愛胡鬧的男人打雜幫傭,也覺心滿意足……  

    「素心丫頭!」  

    「什、什麼?」猛然回神,三張特寫大臉逼近眼前,當真是好大的壓迫感。  

    「丫頭,你發啥呆?」都扯著喉嚨喊好幾次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管菜刀忍不住懷疑這丫頭是怎麼了,最近常見她魂不守舍的。  

    「沒什麼!」習慣性地低頭,以發半掩容,低語柔問:「叫我有事嗎?」雖然臉上胎記之事已被舒掌櫃識破,但不知為何舒掌櫃卻保持緘默不曾告訴他人,好似這是兩人間特別的秘密,因此他們三人直至現今還不知曉。  

    如此正中她下懷,她就如同以往般,每日都在臉上精心繪製胎記,維持著陰沉而畏縮的印象,讓別人依舊無法瞧清她的面容。  

    搔搔大光頭,了凡有些不好意思。「粉刷的漆膠用完了,咱三人又分不開身,正想請你幫忙上街跑一趟,到漆膠鋪子要人送些來。」頓了頓,想到她平日甚少出門,似乎不喜上街面對人群,加上曾聽管菜刀提及她上回被李紅月羞辱一事,連忙又補充:「當然,如果你不想出去,那也沒關係啦……」  

    察覺到他未曾言明的體貼,宮素心笑了笑,輕輕打斷他。「你們忙,這兒就我最閒,我去就行了。」話落,她起身竟然是往樓上走去。  

    「耶?」疑惑叫了聲,玄青抬頭望著爬了一半樓梯的人兒急呼。「丫頭,你走錯了吧?」  

    回眸一笑,輕聲細語解釋。「不!我順便上樓問問舒掌櫃,有無需要啥東西要我幫他買回來。」  

    「噢!」一聽舒仲名號,三人像見了老鼠的貓,頃刻間各自低頭假裝忙碌。  

    知悉眾人至今依然不敢見舒仲的心態,宮素心暗自竊笑,帶著惡作劇成功的心情,腳步顯得輕快。  

    目送她怡然上樓,玄青摸著翹胡,對身邊兩名夥伴發出疑問。「你們不覺得素心丫頭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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