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千翼紅雪與靡離在雪勢稍減時,立刻騎馬趕赴匈奴王樊提冒頓的營區,只見白狼族酋長及其夫人的頭顱已經被高高的掛在王旗的旗桿上。
「本王,匈奴汗國國王樊提冒頓,擊敗月氏國、合併樓煩部落,並收復中國所屬的燕國、代郡,所以,本王是這大漠惟一的真主!
「然而,白狼部落的酋長千翼萬年卻屢次不肯服從本王的命令,歸順匈奴汗國,今天,本王就砍下他全家的腦袋,滅了他的族人,看看還有誰敢再不服從本王!」
「嘩——」
攏聚在一起的各族部落人民的聲音起起落落,在匈奴兵的看守下,他們皆見識到樊提冒頓的霸氣、勇猛與狠勁。
裹緊披風的靡離和千翼紅雪就隱藏在這片喧嘩聲中。
千翼紅雪怒視著站在高台上的樊提冒頓,當她看到兩名匈奴將領把她哥哥從帳子里拉到樊提冒頓的面前,強壓他跪下時,她便再也受不了!
靡離在千翼紅雪就要大叫出聲,衝向千翼雄健之際,動作迅速的伸臂摀住她的嘴,抓牢她的身,在她耳邊提醒道:「現在匈奴人人多勢眾,你別去送死!」
「嗚……」被靡離緊緊抓住的千翼紅雪微微掙扎著,哽咽聲混雜在四周眾人的擾嚷聲中,悲痛地目睹匈奴人的刀子在她哥哥的脖子上快起快落!
眨眼間,千翼雄健立刻人頭落地,鮮紅的血自斷頭處噴出——
「白狼叛逆死得好呀!」
「大王萬歲!」
「大王是大漠草原惟一的國王……」
「請大王出兵擊敗漢朝,成為中國皇帝!」
「哈哈哈……好、好!同胞們,各位部落的好弟兄,在本王的統治之下,你們每個人一定都能吃飽、穿得暖。」
匈奴兵震天價響的呼喝、樊提冒頓的朗笑聲,同白狼族友好、交惡的部落議論紛紛的談話聲……在在令驟失親人的千翼紅雪難過得想吐!
為免好友因為衝動而做出傻事,靡離硬扯著她離開匈奴兵看守的範圍。
+……+……+
雪停了,漆黑的夜與白色大地形成強烈的對比。
「放手啦!」
「紅雪……紅雪,你冷靜一點!」
一女一男的吼聲劃破靜謐的天地——
「我和酋長他們失散之前,他們曾特別囑咐我,若是能找到你,一定要保護你平安。」
靡離見千翼紅雪用力甩脫他,不禁著急的牽著馬跟在她後頭。「紅雪,你聽我說啊!匈奴王的勢力銳不可當……酋長、酋長夫人和雄健死亡已成事實,現在,我們更要愛惜自己,而且努力去打聽存活下來的族人的下落,重新建立我們的家……」
「我沒有家了!」她聲音沙啞的控訴。
「紅雪……」見她這樣,靡離也忍不住難過得眼眶含淚。
「放手!」千翼紅雪再度甩開靡離的鉗制,卯起勁兒的踏著厚雪,搖搖晃晃地前行。
中行魅給她看的是真實,不是假象呵!如果當時她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他卑鄙的要求,爹娘和哥哥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紅雪,你別這樣。」
追上來的靡離又抓住她的胳臂,教她整個人一頓。
她淌下淚瞪視著地,自氣得直打顫的貝齒之間硬擠出一句,「我爹娘……哥哥他們死得這麼慘,我要報仇,我要殺掉樊提冒頓!」
因為她的遲疑,令家人枉送性命,她好後悔啊!
「樊提冒頓有三十萬雄兵,你怎麼殺他?」靡離很擔心目前只一心想復仇的好友。
兩眼的熱淚自她的眼眶不斷滾落……是啊!匈奴國力鼎盛,單憑她一個人,是動不了樊提冒頓的,可是如果有……
「有中行魅幫我,我就能砍下樊提冒頓的腦袋!」她脫口而出,不久前才覺得根本不可能的事,現下竟自然而然的認同了。
聞言,靡離愣住了。「中行魅……那個術士?」他低喃!腦子裡浮現幾天前來找過酋長的漢人。
「就是那個來找過爹的術士中行魅。」千翼紅雪點頭回答,同時,她朝四周大聲呼喊。「中行魅……你如果有在聽的話,就立刻出來見我!」
陡地,兩人周圍刮起一陣凜冽的寒風。
在人與馬匹驚呼之際,一抹灰藍色的身影打旋地出現在風裡……
靡離駭然的注視著突然被一陣風帶來的俊美男子。「你……」當他正要出聲時,卻被倏飄到他面前的男子猛揍了一拳!
千翼紅雪看著靡離抱著肚昏倒在地上,她呆呆的,張大的兩眼不由得移回到中行魅的臉上……
垂落肩下的墨黑色長髮飄飄然,露出邪氣的銀色眸子正緊盯著她——
中行魅!千翼紅雪握緊拳頭,渾身僵直不動,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應呼喚而來的中行魅則是閒適的微笑著。
千翼紅雪用牙齒咬住下唇,等著中行魅開口,但是等了好久,中行魅卻只是笑嘻嘻的瞅她,什麼都不做。
直到腳底下的冰雪帶來陣陣冷意,千翼紅雪才被迫的張開嘴說話。
「中行魅,你……」她頓停話語。
她兩拳捏緊,倒抽一口氣後,遂直截了當的表示,「我想,我的一切你應該都看得很清楚吧?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答應做你的女人!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你說過的……」
「復興白狼族,擊敗匈奴,這是我答應你的。」中行魅笑著接下千翼紅雪的話。
「我要擊敗匈奴,砍下樊提冒頓的腦袋,連他的大王后,二王后、三王后……他的兒子樊提稽粥,樊提居師……統統殺掉!」
「呵呵呵!好乾脆的話語、好強烈的恨意啊!我喜歡。」中行魅撫掌朗笑。
他緩緩地接近有著一頭火紅秀髮、熱淚滿腮的美人兒,盡情地欣賞著她如火般旺盛的仇恨之火。「美麗的紅雪……你知道嗎?愛不一定能激發愛,恨卻一定能挑起恨,這恨哪!可是天地間最巨大快速的毀滅能量。」
千翼紅雪不明白中行魅為什麼要對她講這些。
「你幹嗎?放手!」
見他伸手拉住她的臂膀,她本能地抗拒起來。
「你已經答應做我的女人,就得跟我走!不能反抗我。」他提醒她。
同時,他冷峻的表情令千翼紅雪一驚。
她停止掙扎!困窘的閃躲著他彷彿會灼人的視線,然後看向躺在雪地上的人。「我……我不能丟下靡離……」
「你不用擔心他,他只是被我打暈了,過一會兒就會醒來,絕不會被冷死在這兒的。」
中行魅揚起嘴角在她顫抖的手臂上輕輕一吻,「放心吧!我沒要你去多遠的地方,等過個兩、三天,我自然會讓你回來找你的族人。」他瞥一眼靡離。
千翼紅雪仍然不放心。
她看著倒地不起的好友,低喃了一句,「我不能就這麼突然消失了……我得留個訊給他,否則他會擔心的!」
說話時,她完全沒注意到中行魅因為她的話而臉色略變。
+……+……+
晶亮的繁星點綴黑夜。
頓失摯親與族人的千翼紅雪被中行魅帶往人煙罕至的匈奴國邊界山上……
「漂亮吧?為了你,我可是花了一番工夫置這巖洞呢!如何呀?瞧!我知道你最愛大麗花,就給你搞來了。」
千翼紅雪靜默地聆聽著中行魅的話。
她整個人僵在洞口,瞥視著那些佔滿洞內凹凸粗糙的岩石,鮮艷若紅絲絨般的大麗花,正躺在刻意佈置的床氈,炭火盆子與滿滿的一缸子熱水的周圍。
這些是什麼?
千翼紅雪蹙起眉心,瞟一眼休眠用的織毯,不禁又羞又憤。「少說廢話!我人就在這,說吧!你要我怎麼做?」
中行魅來到渾身僵硬的千翼紅雪面前。
他好整以暇的上下審視她一番,然後低笑出聲,「紅雪小姐,瞧你一副彷彿要上斷頭台的樣兒,真是太沒情調了。」
跟一個即將強要了她的傢伙在一起,需要啥鬼情凋了。
千翼紅雪恨恨地怒瞪著面前的男人。「中行魅,你要做什麼就快點做完,我急著替我的家人報仇!」
「你要報仇,也得先養好自己的身子才行。」中行魅呵呵一笑,心情愉快的拉起千翼紅雪的手。
千翼紅雪下意識的皺眉畏縮一下。
但是,才一動作,她又陡然頓住,因為她不希望中行魅認定她是怕他。於是,她倔強的一咬牙,任由他牽著她進入巖洞裡。
即使千翼紅雪的臉上有著強裝出來的堅強,可她的手依舊冰冷,那較漢人女子修長,卻仍矮他半個頭的虛弱身軀仍不停止地輕顫著。
「你別這麼緊張。」
中方魅放開她,睨視馬上退到巖壁角落的她,忍不住又笑了。「你逃了幾天,沒睡好,也沒吃好,是吧?」
千翼紅雪沒答腔,只是戒慎的盯著中行魅的動作。
老實說,她真懷念那幾隻熱乎乎的烤羊肉腿子,還有味道香純的奶漿……千翼紅雪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同時感覺到肚子正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可當她看見中行魅從一塊岩石背後拿出兩包東西,然後走向她時,她整個人立刻提高警覺。
見狀,中行魅不禁唇角上揚,把包袱放在氈毯上就退到洞口。
「打開它,那裡頭有些適合你穿的衣服,你先好好的清理自己,吃飽了就睡一頓,我不會打擾你的。」
千翼紅雪背緊貼著巖壁,疑慮的眼直盯著行為怪異的中行魅,思考著他話中的可信度。
「紅雪小姐,明天我再來看你。」
中行魅低笑著,在轉身離開時,又補充了—句。「哦!對了,晚上這山上有野獸,我勸你最好不要單獨一個人行動,我會在附近為你守夜的。」
守夜?哼!其實是監視吧!
直到中行魅遠離巖洞,千翼紅雪都沒回答他一個字。
過了好久……
發現中行魅果然沒有折返巖洞,她真的越來越不明白他的意圖了!
她警戒的視線忍不住從洞口移往那兩袋包袱。
又好一會兒過去了……
當她確定中行魅似乎真的不會再進來後,遂壯起膽子走向氈毯,矮下身,拆開布包——
嶄新的貂皮袍子、燻肉、酥油茶……同中行魅講的一樣,包袱裡放的真的都是為她而準備的衣食!
千翼紅雪顰眉蹙額。
誰能想到她這目睹了家人、族人慘死,在匈奴刀下存活的難堪之人,如今竟能處在這般好的環境中。
她不由得卸下背上的戰斧,張望著巖洞裡的一切景物,稍稍鬆弛的緊繃情緒猶混合著恐慌,教她整個人忐忑難安。
最後,她盯著水缸發呆。
片刻,她終於像下定決心似的撐起身子,脫掉滿是血跡的衣服和靴子,緩緩踏進熱水裡。
因為戒心,她一清乾淨自己,就迅速離開水缸,穿好衣物。
她神情疲憊地坐回氈毯上,把斧頭擱在身邊,然後抓起一塊肉咬了幾口……
爹娘和哥哥被逮之前,可曾好吃,好睡過?匈奴狗賊有沒有虐待他們?他們被砍頭的時候,一定好害怕……
哀傷突然佔滿她的身心,令那未干的淚痕又添了新淚。
「娘……爹、哥哥……嚶……」
她食不下嚥,整個人抱住膝蓋蜷縮著,想著已死的摯親、想著自己的遭遇,以及白狼族毀滅。
淚珠撲簌簌地掉落,她想著許許多多以前從未經歷、想過的混亂事情。
想著想著,她已是虛疲不堪的身心開始變得沉甸甸、意識也開始恍惚……
+……+……+
千翼紅雪倏地睜開惺忪睡眼,赫然看見以手支著頭,橫躺在她旁邊的中行魅。
「啊!」她嚇了一大跳,本能的四肢並用地遠離他。
「你真是的,抓著燻肉就睡著了,連我進來收走你的斧頭都沒感覺……而且,你已經昏睡整整兩天兩夜了。」
中行魅好笑的斜瞟著邊一臉戒備,邊忙於張望四周似在尋找什麼的千翼紅雪。
兩天兩夜?難道這傢伙一直都在……
千翼紅雪頓覺又驚又羞,沒穿鞋的腳丫子不由得縮回裙擺裡。
忽地,她又想到雪地中的靡離,他找不到她,一定很擔心!
「你的身子覺得怎麼樣?」
中行魅坐起來,身體微微傾向她,這令千翼紅雪立刻拉回了思緒,記起要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把斧頭還給我!」
千翼紅雪答非所問,還擺出一副狠樣面對他,教中行魅忍不住失笑。
「不成,我還想活命,可不想被你給砍死了。」他見她起身想離開床氈,遂猿臂一伸,抓住她的腳踝,用力把她扯了回來。
「幹什麼?」
千翼紅雪驚呼,踢動雙腿想掙脫中行魅的掌握。
中行魅一手盈握住她柔細的腿足,盈滿他雙眼的是她那火紅長髮舞出的迷人光澤,雪白柔膚因掙扎而淺淺的浮現出誘人的粉紅……
慾念帶領著他的五指由她的足踝緩緩滑向她的大腿內側,他整個人也順勢欺近她,用身體壓住她。「你吃飽、睡足了,是不是該陪陪我啦?」
中行魅下流的舉動令千翼紅雪頓時羞憤難當!
「放肆!你這無恥的豬玀……快住手!」
她大聲咒罵,使出全力抵抗他,可他的力量異常大,她根本無法阻止他將手摸進她裙底的舉動。
「住手啊……不要——」
「不要?」懷中佳人不停的抵拒讓中行魅感到不快。「你已經答應要做我的女人了。」他霸道的壓在她的身上強行索吻。
「唔……」被男人壓得喘不過氣的千翼紅雪驚駭地感覺到唇上陌生的濕濡感,且發覺自己下身羞人的部位正被一隻大手包覆著,她只覺渾身毛骨悚然,失聲尖叫,「不……不要啊……」
圍在氈毯四周的大麗花因為兩個人的動作而被踢撥得七零八落,花瓣四散……
陡地,「啪!」地一聲大響,四肢忙碌地想要制住千翼紅雪的中行魅一時之間沒注意,竟被她猛力揮拳痛揍了一記。
千翼紅雪逮住中行魅身子一頓的瞬間,從他的身體底下掙脫,退縮到巖壁角落。
中行魅瞇起眼睨向散落一地的花瓣,和氣喘吁吁、一臉蒼白的千翼紅雪。
「哼!」他悶悶的出聲,手背拂過發痛的臉頰和滲血的唇角。「你不願意做我的女人,那你要我幫你的事情,我也不做了。」他很乾脆的站起來,轉身就走。
千翼紅雪沒料到中行魅會丟下她。
再說,沒有他的幫助,她就不能替死去的家人報仇啊……思及此,千翼紅雪不得不起身追上他。
「中行——」
「幹嗎?」中行魅緩下步伐,沒啥好臉色的偏頭看向扯著他袍袖的千翼紅雪。
「中……中行魅……」
「幹嗎啦?」他故意露出滿臉的不耐,因為他知道這恐嚇對千翼紅雪非常有用,於是無所顧忌的繼續擺張臭臉。「說話呀!你不說話,我可要走了。」
「不!」千翼紅雪急忙道:「不要走……我……我……」在中行魅作弄的表情下,她深覺羞辱難當。
明明是他卑鄙無恥,她卻仍要拉下自尊求他?!
「我願意做你的女人……但……但你也必須幫我……幫我報仇……喂!你不要走……嚶……」她好不甘心的說出來,漲紅的臉上已是滿滿的淚。
聞言,中行魅笑得好開心。
「乖女孩兒。」他伸手握住緊揪他袖子的小拳頭,拉她坐回床氈上。
「躺下,把衣服脫了。」
低沉的嗓音拂過千翼紅雪的耳翼,令她整個人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中行魅瞧著她惶惑的反應,翻了個白眼,不指望她會自動自發的遵行他的話。
他輕笑,「身子放鬆,否則接下來你會很痛苦喔!」脫掉自己身上的衣裳後,他按著她躺下,動作溫柔的為她寬衣。
千翼紅霄的腦袋只剩一片空白。
她猶如待宰的羔羊般,一動都不動。
可她終究無法漠視他的存在,而且,對那摸遍她身子的手掌,及抵在她下身的碩挺男刃怕得連連抽氣!
「不要——」
中行魅乘機將舌頭伸進她的抗議聲中。
此刻,她只想穿上衣,離開這個她憎厭的地方!
千翼紅雪抹去淚水,用先前換下的血衣襯裡狠狠的擦掉下身的殘液,與留在皮膚上的汗味,然後掙扎著撈回散在週身的衣裙。
在她手抱衣物,硬撐著身軀要離開床氈時,忽地,她感覺長髮被扯住,一股力量又令她猛然的回過頭!
只見中行魅的手正玩弄著她火紅色的髮絲,笑嘻嘻的躺在毯上瞅視著她。
「你醒啦?身子覺得如何?很痛吧?呵……你還是別勉強起來了,小雪,來!躺到我身邊,讓我倆再溫存溫存。」
「住口!不要這麼噁心的叫我!」戲謔的話語令千翼紅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拍開中行魅不規矩的手,閃避著他那雙不知何時睜開的銀色妖瞳,憤怒地說道:「我已經實現我答應過你的事……現在,你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趕快履行你答應我的事吧!」
中行魅眨眨眼,凝視著渾身發抖、搖搖晃晃地退到角落去穿衣的千翼紅雪。
「唉!你真是沒情調。」他語氣慵懶的說。
他瞥一眼氈毯上的大麗花瓣兒和交歡後的痕跡,意猶未盡的歎口氣,旋即坐起身。
在千翼紅雪衝出巖洞後沒多久,中行魅亦懶洋洋的整理好自己的頭髮、衣褲,緩步走到洞外。
皚皚白雪覆蓋住整個荒僻山頭……
心情極好的中行魅抬頭望日,隨即看回站在崖壁邊的纖纖背影。
此刻,不同於中行魅的心情,千翼紅雪只覺渾身隱隱作痛,心情苦澀……
她不知道天上還有沒有神靈?如果有,那它為什麼忍心看著匈奴人毀滅她全族,看著她的家人慘死?
而她,更必須屈服在異族男人的身體下!千翼紅雪緊握雙拳,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
「說吧!要我怎麼幫你?」他好心情的說。
她卻板著臉,得鼓起好大的勇氣才能勉強回頭與那笑容滿面的男人面對面。
「我要你去砍下樊提冒頓的腦袋,擊垮匈奴國。」
中行魅饒富興味的挑起眉。
「要我去砍下樊提冒頓的腦袋,擊垮匈奴國……這不在我的法力範圍內耶!」他聳聳肩,朝走到他面前的千翼紅雪這麼回答。
聞言,千翼紅雪瞬間驚詫的瞠目結舌。
千翼紅雪滑稽的模樣兒讓中行魅忍俊不禁。
可他知道現下不是適合開玩笑的時候,他得趕緊解釋,免得她老羞成怒。「我能做的是助勢,而不是生勢,這是我修煉法術的規則。這麼說吧!你的仇人是匈奴人,必須由你自己去面對他們,我能做的,就是支援你一切的資源,保護你平安,幫助你達成目的。」
你的仇人是匈奴,必須由你自己面對……
千翼紅雪怒火中燒的瞪視著中行魅,根本信不過他。
但是,不相信他又能如何?
為了報仇,她連自己的身子都不要了,她已經無法回頭,只能看著前面,堅強的走下去!
「資源……」她不由得沉吟著。
心中有了底,她便探深的吸口氣後,再度開口,「如果我想找回所有失散的、被匈奴抓去的族人,還要糧草,以及能同三十萬匈奴軍匹敵的人馬,你會給我?」
中行魅極為欣賞千翼紅雪沒被厄運嚇到而軟弱退縮,相反的,她可以很快的調整自己,恢復備戰狀態。
可相較之下,他更喜歡她在他懷中呻吟哭泣的樣兒呵!
他唇角上揚,點點頭。「你說的一切,我都會給你。至於同匈奴軍匹敵的人馬……我有個建議,你毋需上萬人馬才能擊敗匈奴兵、殺掉樊提冒頓,只要我施法術變出一些幻影供你差使,就足夠讓你對抗匈奴軍了。」
「幻影……」
「對,幻影,像這樣。」
千翼紅雪困惑地瞅著中行魅走到一旁,蹲下身,用手撥開積雪抓起一把砂礫再站起來,然後,見他抓砂的手掌向上一翻,嘴裡開始唸唸有辭……
當她看見平凡無奇的黃砂竟然從他的掌心緩緩上升,似有生命般,隨著他的咒語旋轉升空,然後倏地舞動落地,在爆出聲響後,瞬間變幻成一個黑衣武士騎著戰馬的景象。
「啊!」這法術教千翼紅雪張口驚叫,大為震撼。
「嘶嘶嘶!」
中行魅看著由他的法術變出來的黑衣武士高舉利刀,前蹄抬起的坐騎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他隨即從腰際抽出武器,送到目瞪口呆的千翼紅雪的面前。「你拿這個去攻它。」
「嗄?」千翼紅雪的注意力完全讓平空冒出的武士給吸引住了,根本不知道中行魅是何時來到她身邊的,還將被他沒收的斧頭還給她。
「去啊!」中行魅見千翼紅雪仍愣呆著,遂把斧頭硬塞到她的手上。
仍覺不可思議的千翼紅雪被他用力的往前推一把!
她手握著利斧,竟發覺體力尚未完全恢復的兩手很沉重,還打顫……
她瞪他一眼,心想,黑衣騎兵是他變出來的,應該不會害她吧?
於是乎,她壯起膽子走近騎兵,雙手握緊利斧,「呀——」她大喝一聲,朝對手進攻。
「鏘!」
中行魅旁觀著利刀與斧頭衝撞,發出尖銳的聲響。
不一會兒,居於馬匹上的武士壓制住身體猶虛弱的千翼紅雪的進逼,且刀刃逐漸加快攻擊的速度!
「它是幻影,你相信,它就成真,你不相信,它就是假的,傷不到你。」中行魅提醒一直狼狽地閃躲的她。
不相信,他就是假的?!
千翼紅雪握住斧頭的兩隻手被騎兵的刀刃攻得痛麻,她本能地聽進中行魅的話。
「呀啊——」她吼叫著替自己壯膽,想像著對手根本不存在,奮力地衝往馬匹,揮出斧頭。
陡地,怪事發生了!
當千翼紅雪無視勇猛武士,一古腦兒的反攻時,武士與馬匹竟倏然化作一陣風砂,隨即散去,了無痕跡……
危險一解除,千翼紅雪便再也撐不住虛軟的身子,手中的武器滑落,兩腿跪到雪地上,氣喘吁吁。
「還好吧?」中行魅想扶起千翼紅雪,卻被她不領情的推開。
他聳聳肩,退開幾步,笑看她一手緊抓著利斧,踉踉蹌蹌地自己站起來。
「兵在精,不在多。有了我用法術幻化出的黑衣騎兵隊,我就能幫你擬出擊破匈奴軍營的作戰計劃,教樊提冒頓每天寢食不安,等折磨夠他了,再一斧頭砍了他!」
中行魅注視著千翼紅雪似乎還處於法力的震撼中,他從衣襟內掏出一隻軟皮面具送給她。
「最後,就是你這酋長的女兒要如何扮演好復興白狼族的角色了。」
尚未從中行魅的法術裡回過神的千翼紅雪,不斷的在心中自問,剛剛的……是什麼?那黑衣人明明是人,可卻是砂礫變成的……怎麼會這樣?太怪異了!
而當她低下頭見到中行魅遞給她的一隻刻著猙獰凸眼、犬狼鼻,狀似妖鬼的面具,她益感震驚。「這是……波波阿那?」
「是波波阿那,你們白狼族的守護神。我看過掛在你們部落的旗幟上的圖像,就有樣學樣的請人做出這只軟皮面具,怎麼樣?挺精緻的吧?戴在臉上不會不舒服的。」
中行魅注視捏著面具的千翼紅雪正輕輕地顫抖。
「一個小小部落酋長的女兒率隊報復匈奴汗國,或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要是神靈率軍攻擊的話,那就不同啦!」
中行魅的話又讓千翼紅雪的心臟猛地一陣狂跳。
「波波阿那不能忍受白狼族毀滅,遂親自率神軍下凡找匈奴國報復,從匈奴手中解救族人,復興白狼部族,這肯定會造成整個大漠人民爭相討論!
「而你一戰得名,成了傳說,不僅能重挫樊提冒頓的霸氣,還能聚攏你那些失散的族人,甚至吸納不滿匈奴國統治的部落,到時候,你擁有的不只是幻影騎兵隊,依賴你的會有幾十萬人,是真真實實,教樊提冒頓恐懼的幾十萬人喔!」
仔細聆聽著中行魅的話,千翼紅雪大為震動!
「波波阿那神……」她盯著彷彿看穿她復仇心切的鬼形面具,不由得低喃,「你要我……戴上面具,扮演波波阿那神,好率領你變出來的『神軍』攻打匈奴?」
「沒錯。」
千翼紅雪直視他那銀色雙瞳中閃爍著異常亢奮的光芒。「你幫我報仇……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得到你啊!」
「胡說!你的目的一定不止有我。」
中行魅笑瞇瞇的凝睇著她戒慎恐懼的表情。
「你很聰明……對!我的目的不是只有你。」他坦白承認。
事實上,得到千翼紅雪是項意外的禮物,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
中行魅思忖著,最後選擇暫時保密。
「等你打贏第一仗,你自然會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見她神色緊繃,他不由得伸手輕撫她漂亮的容顏。「別這麼看我啊!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我會是你最好的幫手。」
千翼紅雪厭惡的別過臉。
中行魅卻捏住她的下巴,要她面對他。
「你還要記住一點,你一旦成了波波阿那神,就是率領神軍的神靈,是這大漠的傳說『神跡』,除了我,你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面具底下的你是千翼紅雪,是個不能出現在戰場上的弱女子。」
千翼紅雪被冰亮剔透的銀眸瞧得心頭發毛!
她到底要不要聽這卑鄙術士的話?
波波阿那是何其神聖啊!她怎麼能夠……
可是,他的話沒錯,女人是不能出現在戰場上的!
即使她一點都不弱,也同哥哥、靡離他們一樣習得武功,但戰場上仍舊是男人的天下,根本容不得她一個女子,更別說族人會聽她一個女孩兒家的話,與她同心協力對抗匈奴!
千翼紅雪陷入矛盾衝突,猶豫躊躇著。
「你想擊垮匈奴人,就得一切聽我的!現在,你能演好波波阿那神嗎?」
中行魅的話直刺千翼紅雪的心窩!
「我能,只要能幫我報仇!」她脫口而出,想到爹娘和哥哥在匈奴的歡呼聲裡被砍頭的屈辱景象,她就什麼都顧不了了。
「我就是波波阿那神!」她掙開中行魅,手裡抓緊鬼形面具。
同時,她隱隱感覺到體內溫柔的、弱小的、愛撒嬌和無憂無慮的……那種種身為爹娘的乖巧女孩兒的情緒正逐漸流失……
+……+……+
嚴冬。
雲間皓月初現,柔和的月色灑向雪白大地。
守夜的匈奴兵隱約聽到遠處像打悶雷似的怪聲。
他立刻推了推靠著他肩頭打瞌睡的兄弟,兩個人一塊兒朝發出全聲的方向挪前幾步……
當他們發現遠方的悶雷怪聲竟然是一群黑衣騎兵隊時,他們頓時駭得往回衝,跑到駐紮營區裡放聲大吼,「戒備、戒備,敵人來襲!」
聽聞警告聲,匈奴兵都起床了,整個軍營立刻進入戰鬥狀態。
匈奴兵反應快速,但敵人的進攻更快速,只見上千名的黑衣騎兵一下子就竄人營帳之間,手揮利器宰殺匈奴兵!
「哇啊——」
來不及躲避的匈奴兵不是被刀劍、斧頭殺死,就是被馬匹撞擊踐踏而死。
混亂中,他們在月光底下看見率領黑衣隊伍的人竟然是一身黑色甲冑、頭盔,長著猙獰凸出的兩隻眼睛與犬狼鼻的妖鬼!
「鬼……魔鬼呀!」
中行魅笑看著匈奴兵因害怕戴著鬼面具的千翼紅雪而四處逃竄的混亂景象。
他操控著坐騎,大聲喊道:「匈奴狗賊聽著!我主是白狼族的守護神,神軍在此,我主命令你們即刻棄械投降,放走白狼俘虜。」
「裝神弄鬼的白狼叛逆,咱們不怕他們……啊呀——」
出聲頂撞的匈奴將領很快就被飛身到他眼前的中行魅一劍刺死。
「嘩——」
主帥被殺,匈奴陣營頓時秩序大亂。
令他們更為恐懼的殺人兇手中行魅又輕輕鬆鬆地飛身回馬背上,靜默的待在鬼面武士的身旁!
空氣裡充滿殺戮的血腥味道……
中行魅嗅了嗅週遭,滿意的瞧著手中之劍,劍上的鮮血是如此的美味呵!
他將劍刃移近唇邊,伸舌舔去血漬,享受著血腥在他口中擴散的滋味,同時,他指揮著他的幻影部隊。「匈奴狗賊殘暴狂妄,去!把匈奴兵全殺光。」
「白狼逆賊——」
「啊呀!」
千翼紅雪親眼目睹那些由中行魅變出的幻影依他所令行事,開始屠殺匈奴兵。
忽然,她感到害怕!
她突然猶豫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她不由得瞟向同幻影一塊兒殺人的中行魅,對他樂此不疲的嗜血神態感到害怕。
中行魅一回頭,竟看千翼紅雪沒動靜,他不禁衝著她吼道:「發什麼呆?俘虜都在這兒了,你不救人嗎?」
聞言,千翼紅雪心中一凜,立即策馬朝中行魅利劍所指的氈帳而去!
「哇——」負責看守俘虜的士兵擋住千翼紅雪的腳步,卻很快的就被她殺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白狼族人趕緊從士兵的身上搶來一串鎖匙,互相幫忙解開手銬腳鐐,他們旋即擁向鬼面武士,喜不自勝的大喊!
「看哪!波波阿那……」
「是波波阿那神靈啊!她來解救我們了。」
千翼紅雪忙控制住被她族人驚嚇到的坐騎,一面壓低嗓音對他們吼道:「退開!這裡很危險……」
可她的族人卻極好奇那神樣的面具,完全不聽命令的擠在她的周圍,不肯散去。
不得已,她的視線往黑衣騎兵裡搜尋,大叫著,「中行魅!」見他應聲趕來,她立刻又對他交代一句,「把我的族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遵命。」中行魅笑著,隨即調來幾個幻影把白狼族人驅離戰場。
沒過多久,黑衣騎兵突擊成功,擊潰匈奴營區!
救出被囚禁的族人之後,千翼紅雪瞥見掛在木樁上的人頭,她心頭竄過劇痛,抓緊利斧便縱身下馬,大步衝向木樁——
「砰!」一聲,木樁被斧頭劈砍倒地,「爹、娘、哥哥……」千翼紅雪抱著死去的家人,失聲痛哭!
她眺望著遍地被黑衣隊伍屠殺、砍傷的匈奴兵哀叫聲起此彼落,卻無心同情他們。
頃刻間,她瞟見暗處有一黑影移動。
她輕輕放下摯親的屍體,迅速追上黑影。
「哇!」攜帶著軍旗想逃跑的匈奴傷兵被驀地架到他脖子上的斧頭嚇了一大跳。
「樊提冒頓呢?他不在這兒,到哪裡去了?」詢問沒得到答覆,千翼紅雪立刻把斧頭往他脖子上的肉裡推。「回答!」
「不要啊!」匈奴兵因懼怕於妖鬼面具,只能坦白的說:「大……大王……我們大王三天前……起駕回去王廷了……」
樊提冒頓回王廷了?難怪這地方的營帳變少了……千翼紅雪蹙起眉心,推開士兵,轉身走回家人的旁邊。
但她卻沒想到士兵會因為怕她再回頭殺他,竟然悄悄地從地上撿起刀子,就要往她的背後……
「呃!」
千翼紅雪聽到背後有人聲,她連忙轉頭,同時看見想要偷襲她的士兵被中行魅一劍刺死而倒在雪地上。
「你太不小心了!再這個樣子,在你砍掉樊提冒頓的腦袋前,你就會先被他殺死了。」
中行魅嘲諷的語調令千翼紅雪惱怒不已。「不用你多事!」
「我多事?剛才如果沒有我,說不定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虧你還是『神軍』的首領咧!」他不屑的說。
中行魅手握染血利劍,與仍處於傷痛中的千翼紅雪擦肩而過。
千翼紅雪被駁斥得無言以對。
她不看中行魅,也能知道他同他的黑衣部隊將那些受傷的、逃跑的匈奴人也全一一的殺掉了。
除了匈奴人的馬匹、糧草外,他甚至還放火燒光營帳,完全的趕盡殺絕!
而她,淚流滿面、行動遲緩,像個傻傻的呆子。
她脫下披風,小心的、輕輕的將爹娘和哥哥放到披風上、包好,扛著走……
柔和的月光之下,她腳踏的地面已經不是白雪,而是鮮紅色的血水呵!
燃燒的火海裡,還不時摻雜著難聞的焦味……千翼紅雪因為親眼目睹這些慘狀,而忍不住心情沉重,胃腸也不斷的翻滾作嘔。
但一轉頭,她卻看見中行魅竟神情愉快,還高高的舉起雙臂,施法命令騎兵隊消失,同時對著空中唸唸有辭。
他那詭異的舉止,還有浮現在他兩臂之間那團她曾見過的黑霧……她立即出聲喚他,「中行魅!」看他瞥向她,她竟有些退縮。「你……對著天空念什麼?」
「唸咒文呀!」中行魅笑說。
「咒文?什麼咒文?」
中行魅挑眉直視敢於詢問,卻不願意靠近他的千翼紅雪。
片刻後,他慢慢收回霧氣,放下兩手,偏過身面對她。「希望神軍獲勝的咒文呀!也希望在這場攻擊裡死亡的人的驚慌、恐懼、憤恨……所有所有的情緒全部歸我擁有,轉化成為我的法力。」
聽著那詭譎難懂的話語,千翼紅雪不禁毛骨悚然,握著斧頭的手竟不由得打起顫來!
「恐懼與憎恨,這是我修煉法術的基礎。」
中行魅微笑,繼續說道:「我要的,是能毀滅天地的巨大能量……這就是我願意幫助你報仇的另一個目的。」
他背向月光,沉浸在暗黑裡的妖色眼瞳正對著波波阿那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