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貢噶峰後,華愛便與狄禍、鍾思敏分道揚鑣,回轉山東濟南府取藥,並約定兩個月後在綠柳古堡會合。狄禍則與鍾思敏取道湖北、安徽,前往江、浙交界的太湖畔東山鎮。
在往太湖途中,狄禍一直悶不吭聲,鮮少搭理鍾思敏,彷彿在跟她冷戰似的。
鍾思敏心知肚明,他是為了要上綠柳古堡,擔心她的安危而生氣。但現在她真的是騎虎難下呀!總不能把和田大哥打賭的事老老實實告訴他吧?狄禍要是知道真相,一定會惱得掉頭就走。
當初只為了好玩、逞強,再加上那誘人的賭注——七彩夜明珠,她才與田慕白打賭。
如果她能讓狄禍說出下閻王帖的僱主是田慕白,那麼他便自毀了三不原則,就必須退出殺手這一行,而鍾思敏也將因此贏得七彩夜明珠。
現在,她仍是一本初衷,想促使狄禍退出血腥的殺手,可為的卻已不是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而是她衷心希望狄禍能脫離殺戮生涯,平平安安過日子。
要狄禍退出殺手之林,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自毀自訂的三不原則。因為他曾立誓,若打破任何一項原則,他將封劍歸隱、退出江湖。
而要讓狄禍自毀原則,利用田慕白逼他就範,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因此,她一聽白玉珊瑚產於太湖底,心中大喜,暗呼天助我也!馬上跟華愛約好在綠柳古堡會合;而那也就表示她將住進田慕白的堡中作客。
狄禍不明就裡,就怕田慕白對她不利,因而憂心不已。發之心、形於色,自然沒好臉色給鍾思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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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過去。
這日不知怎的,兩人竟錯過了宿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根本找不到客棧過夜。
沒奈何!只好夜宿山野。所幸,他們發現山徑邊有間小山神廟可供棲身,倒還不至於露宿山頭。兩人進入山神廟後,才發現這廟早已廢棄,沒了香火,供桌上也不見神像,空蕩蕩地。
鍾思敏清理過蛛網塵埃後,才拉著狄禍席地而坐。由於這小山神廟的空間實在太過狹窄,兩人只能肩挨著肩坐。東行這些日子來,由於狄禍心頭不舒爽,一直刻意冷淡地跟她保持距離;因此,鍾思敏已好久沒能像今晚這樣,緊挨著狄禍身旁了。
「狄禍,我們決定住到綠柳古堡後,你就一直板著臉,這是為什麼?」鍾思敏當然是明知故問,就是想誘使狄禍說出下閻王帖的僱主嘛。
「你是僱主,我這當保鏢的,主人上哪兒就跟去哪,豈敢有意見。」偏偏狄禍嘴巴緊得像蚌殼,不透一絲口風。
「你嘴上說沒意見,臉上卻明擺著——不高興。」鍾思敏嘟起小嘴。
狄禍默不作聲。
「白玉珊瑚就產在太湖,你不想陪我上太湖麼?」鍾思敏改用哀怨的語氣再問。
「呃……不是……只是到太湖,也不見得一定要借住綠柳堡吧?我們可以投宿客棧呀。」狄禍遲疑半晌,終於吐露了心聲。他實在擔心田慕白會趁機對她不利。
「那怎麼可以!要是田大哥知道我來了太湖,卻見外地住客棧,怕不氣得跟我絕交呢。」
「我們不上他那兒拜訪,他又怎會知道你來太湖?」
「太湖方圓數十里,是綠柳堡的勢力範圍,任何風吹草動,都別想躲過田大哥耳目;所以,他定會知道我來了太湖。」
「那又怎樣?來太湖就非得去跟他拜碼頭麼?」狄禍冷冷地抗辯。
「奇怪?狄禍,為什麼你對田大哥似乎頗有成見?你們之間曾有過節麼?」鍾思敏又想「拐」他自毀原則。
「我跟他倒沒過節。」
「那為何你對他如此不友善呢?」加把勁,繼續努力。
「因為他……」
「他怎樣?」鍾思敏眼神發亮,充滿期待。
「他……是個表裡不一、口蜜腹劍的陰險小人。」狄禍話到舌尖急打住。
要他說出下閻王帖的僱主身份,還真不是普通的難耶!鍾思敏好洩氣、好失望唷。
沒辦法,人家不上當,這個話題只好先擱到一旁。鍾思敏一直很想多瞭解狄禍的身世,因此決定改個話題,探探他的家世背景。
「狄禍,為什麼你會叫『禍』呢?哪有父母替自己兒子取這種不吉利的名字。」從名字作文章,先起個開場白。
「我叫狄禍,那是因為我命硬犯沖,生下來注定是個禍害,所以,我爹娘就為我取了這個不祥的名字。」狄禍表情冷漠,彷彿訴說的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騙人,我才不信!」
「我出生的村子有項惡俗,凡是五月五日端陽出生的孩子,都被視為惡魔投胎轉世,將來必成禍害。因此,父母都會狠心將他們遺棄,免得日後為家人帶來厄運。」狄禍低聲訴說。他也弄不懂為什麼會突來感慨,而想對她傾吐,這傷心事他一向深藏心底,從不對人提起。
「咦?怎會有這種怪異的俚俗?把剛出生的嬰兒丟棄,那他們還能活下去麼?這太殘忍、太不人道了!」
「我不就存活下來了麼!」狄禍自嘲地苦笑。
「你?你是端陽那天出生的?」成果不錯,套出了他的生辰。
「存活下來究竟是幸或不幸,其實很難下定論。也許一了百了,反而是種解脫,不必忍受那種被親人遺棄的椎心之痛。」狄禍神情黯然,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狄禍!」鍾思敏不覺動容,原來他有這麼不堪的身世,致使他童稚的心靈蒙上陰影。這或許是他離世孤絕、冷傲不群的肇因吧?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他冷硬地回話,後悔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她會看輕自己麼?
「哦,不,我不是憐憫你,而是敬重你。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你卻堅強地撐了過來。」鍾思敏情不自禁地輕握住狄禍渾厚的大手,想給他一些安慰。
狄禍輕顫了下,想抽回手,卻又遲疑。不可否認,他十分眷戀被鍾思敏握住手的溫馨感覺。那種肌膚之親引發的心靈悸動,不期然教他想起大雪山上兩人忘情的甜蜜擁吻。
狄禍並沒有忘懷貢噶峰頂那激情的一吻。但,那時以為她將不久人世,而她又心有遺憾不曾品嚐過世間男女情滋味,因此,他生平首次放任自己的感情,與她有了親密的唇齒接觸。然而,那之後,他嚴守防線,克制著不再跑越半步,只因他是個殺手,如草芥般的生命,是無法給她幸福的人生呀。
前往太湖途中,狄禍態度又回復一貫的冰冷,倒也不全然是因為要借宿綠柳堡而鬧情緒;他是有意跟鍾思敏保持距離,免得把持不住自己的一顆心。
鍾思敏見他良久不語,又不甘寂寞地打開話匣子:
「狄禍,如果將來你娶妻生子,一定是個疼小孩的好父親。」因為,缺陷的童年會令他更珍惜孩子吧?
「我不會娶妻生子。」狄禍語氣有些窒悶。
「咦?這是為什麼?」
「我是個殺手,刀口噬血的日子,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朝陽都是個問題。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有妻有兒豈不是個牽掛?」
「你可以不當殺手呀!你不是說過,看看這次轉業當保鏢的感覺如何,說不定會金盆洗手,不再接閻王帖的殺人生意麼?」
「是啊,可我覺得當保鏢的感覺相當拘束,不若當殺手乾脆利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拘束?你認為我拘束了你麼?」
狄禍緘默不答。
「如果我拘束了你,那絕不是有意的,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改進的。」
狄禍依舊靜默不語。內心不斷交戰著。
「狄禍,我求求你告訴我好麼?人家會改嘛!」鍾思敏低聲下氣。
「呃……此方說,我不想住綠柳堡,可是你卻堅持,我又怎能違逆僱主的意思?」狄禍趁機勸她打消原訂計劃。
「就為了這?」鍾思敏微怔。
「我……不喜歡田堡主。」狄禍拉長臉,態度冷肅。
「為什麼?田大哥是個好人呀!」鍾思敏只好故作迷糊。
「好人?哼!你自己睜大眼睛仔細看吧!」
「這……如果你認為田大哥不好,那他究竟哪裡不好,你能舉個實例說明麼?」
拜託、拜託!求求你趕快說出他是下閻王帖的僱主吧!這樣你才能退出殺手生涯,安心娶妻生子,建立溫馨的家庭呀。
當然,這個家庭的女主人非她鍾思敏莫屬。貢噶峰頂交心的熱吻,早就讓她立定志向,這輩子一定要當狄禍的妻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能提醒你防著他一點。」狄禍點到為止,他絕不能打破自己立下的規矩。
真是氣死人!看來,狄禍是個相當「有原則」的人。不過,他有執拗的個性,鍾思敏卻有鋼鐵般的意志,她無論如何也要把鐵漢化成繞指柔。
「好吧,我答應你小心一點就是。至於住不住綠柳堡,反正路途還遠著,到時看情形再說,好麼?」鍾思敏暫時退讓一步。
「隨你。」狄禍也不再堅持。
深夜露重,寒風刺骨,冷風從沒有門扇的小山神廟門口灌了進來,凍得鍾思敏直打哆嗦。
「好冷喔!」她蜷起身子縮成一團。
狄禍搞不懂鍾思敏為什麼如此懼寒?照說一個練過武的人,身子骨都比一般常人健朗,也較不怕冷,可她卻動不動就叫冷,真讓人想不通。只能說她沒認真練功吧。她自己不也承認,除了輕功不錯外,其它的武功只是平平而已?
看她凍得鼻尖都紅了,狄禍突然興起一股衝動,想將她摟進懷中取暖。鍾思敏總是能輕易觸動他的心弦,挑起他內心深藏的柔情。但想歸想,狄禍終究沒有行動;因為他已打定主意,不再與她情絲糾纏,以免誤了她美好的一生。
只是,他雖想疏離佳人,鍾思敏卻不想就此跟他劃清界線。這一路上,狄禍也冷落她夠久了,看來她要是再不主動,恐怕貢噶峰頂好不容易擦撞出的小火花就要灰飛煙滅了呢。
所以,她準備再接演上回的美人計。
「狄禍,抱我!我要睡在你懷裡取暖。」鍾大膽大膽地要求。
又來了!狄禍開始頭疼。
「別胡說。」他輕斥,口氣卻明顯不夠嚴肅。
「不管啦!人家好冷嘛!」想當然爾,也就起不了嚇阻鍾思敏的作用。
鍾思敏撒嬌地說完,就硬扳開狄禍環在胸前交抱的雙臂,不客氣地貼向他的胸膛,還伸出雙手環緊他腰桿,這才滿足地輕歎著氣:
「噯!這樣暖和多了。」
「敏……鍾姑娘,你這樣讓人瞧見了,還嫁得出去麼?」既然不想跟她進一步發展,稱呼最好別太親暱,因此狄禍又改口叫她鍾姑娘。
「我早就不能嫁人啦!」
「這怎麼說?」
「你想想,先是在鄉野小店的客房內,與你共處一室;再是在大雪山巖洞中,又與你同蓋一床毛氈並肩而眠;再來,貢噶峰頂山道間,你……你還奪去人家的初吻;而現在我們又……」鍾思敏故意以很曖昧的語調一一列舉。
「嘎?你……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奇怪,這些情況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麼?就連吻她,也是為了想讓她無憾地走呀。
「意思就是——你要負責。」
「我……我要負什麼責?」狄禍一臉納悶。
「在鄉野小店,你可以堅持向店家多要一間房呀!在雪山巖洞,你可以拒絕到底,不跟我並肩而眠吧?還有,我未曾領略男女情滋味,就算死而有憾,也犯不著你多事地來親人家嘛!」鍾思敏實在很會過河拆橋,聽她振振有辭地指控他的「罪狀」,狄禍聽得都傻眼了。
「你說!你該不該負起一個做男人的責任呢?」最後,鍾思敏以一句詰問作總結。
「我……我要怎麼負責?」狄禍一時間被她唬住了。
「當然是娶我以示負責嘍。」
「不!」狄禍只覺眼冒金星,差點嚇昏。
「狄禍,娶我有什麼不好?你倒是給個理由,這樣拒絕人家,也不怕人家傷心麼?」鍾思敏哀怨泣訴。
「這……我說過,我是個殺手,不適合成家。」
「我也說過,你可以改行呀!好不好嘛?」鍾思敏整個人更往他懷裡鑽,嘴裡則是吐出女兒家的愛嬌語。
「不……不行。」狄禍有點招架不住,費盡力氣才穩住浮動的心。
「你還想當殺手?」
「我……」狄禍默然了。
事實上,對於未來的路,他何嘗沒有徬徨?當殺手是承師父遺命,又有很高的報酬,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
狄禍的心願,就是要照顧窮苦人家的孩子。他對孩子相當有愛心,這可從他訂定不殺小孩的原則中窺見端倪。
由於自身不幸的遭遇,使得狄禍根同情那些窮人家的小孩。為了怕他們步上自己後塵,被父母狠心販賣或棄養而失去家庭溫暖,因此,他當殺手的高額酬勞,除了支付自己的生活所需外,其餘的均悉數暗中接濟窮困村落的貧戶人家。
刀光劍影、出生入死掙來的賣命錢,狄禍大多用於濟貧;不像其他殺手,總是用在狎妓、買醉等吃喝玩樂上。十年來,他一直默默行善不欲人知,世人又豈料得到,一個狠酷的殺手,竟有一顆慈悲心?
如果退出殺手圈,少了優渥的收入,那些可憐的孩子,恐怕就要挨餓受凍了呀!這也是狄禍一直無法放棄殺手工作的最大原因。但,遇見鍾思敏後,她一再鼓勵自己退出血腥的殺戮生活,確也令他不免猶豫難決。
「狄禍,你不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麼?有美麗溫柔的妻子,以及一群可愛的子女,有家的感覺很溫馨喔。」鍾思敏開始利誘。
「我是個不祥的人,是個禍害,不配擁有家庭。」幼小心靈蒙受的陰影,一直伴隨著他成長,對他日後的人格發展影響深遠。
「我不信。那都是無稽之談,根本是迷信、愚昧。就算你真是個不祥的人,我還是……還是……喜歡你。」鍾思敏羞答答地表達心意。
「你——」狄禍頓時面紅耳赤,他的臉皮竟比女人家還薄。
「狄禍,你……喜不喜歡我麼?」她倚在他胸膛,輕語呢喃。
「我……我……」狄禍期期艾艾地說不出口。能大大方方承認喜歡她麼?說了,是否就是許她一生一世?但,他確有顧慮呀。
「好吧!」看他一副為難的模樣,鍾思敏決定暫時放他一馬,不再「柔」刑逼供。「那我換個問法好了,狄禍,你討厭我麼?」
「不,怎麼會。」這次,狄禍倒是答得乾脆利落。
「那就好。只要不討厭,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
「你……你怎會喜歡我?我一無是處,兩袖清風,沒產沒業的,還是個人人敬而遠之的血腥殺手。」狄禍的心被滿溢的喜悅緊緊揪住。他有點難以置信,甚至懷疑是否她又在惡作劇捉弄人。
其實是狄禍妄自菲薄。他那張俊臉,配上挺拔的身材、清冷的氣質,不知迷倒過多少江湖俠女!他似乎忘了,曾經有好幾個女人向他示好過,只不過,後來都被他嚇跑罷了。
「感情的事很難以常理來衡量,況且,一個人也不能只看表相;跟你相處久了,對你的為人也有較深入的瞭解,我認為你並非十惡不赦之徒,反之,還是個心存善念的人。」
「你太抬舉我了。」
「如果你是個沒有善念及道德的人,就不會訂定——不殺女人、不殺小孩、不洩漏僱主身份的三不原則了。我一向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別忘了我可是多智第一喔!」鍾思敏末了還不忘再捧自己一下。
「真的跟了我,恐怕你會失望、後悔。」
「不會。我會等你喜歡上我的。不過,可別讓我等太久唷!」
「……」我早就喜歡上你了,否則,豈會一再姑息你的瞎鬧胡纏?狄禍表面上不語,心中卻不斷自問。
「呵……」見狄禍不講話,鍾思敏也著實困了,打了個呵欠後,嗲聲嗲氣地說:「狄禍,我想睡了耶。」
「好,睡吧。」狄禍難得輕柔地說,聲音裡竟有一絲寵溺。
鍾思敏不改頑皮性情,臨睡前不忘給今晚的美人計添上一筆效果。
「那……你不給人家一個吻麼?」她壞壞地輕笑,聲音裡透著捉弄。
「啊?什麼?」狄禍這老實人,當然是有聽沒有懂。
「嘿,就是——親人家一下嘛,這樣我才會睡得又香又甜。」她擠眉弄眼,嬌笑連連。
「你……胡鬧!」狄禍倏地又面紅起來,渾身不自在。
「你不想親我?沒關係,那……換我親你好了。」
「你……不可以……」狄禍慌張著制止。
狄禍愈害羞,鍾思敏愈想鬧他,她嘻笑地湊上櫻唇,作勢要親他臉頰。狄禍吃了一驚,忙著左躲右閃擺頭,想避過美人的挑逗;可他不閃躲還好,這一躲正好自投羅網,他的唇意外地拂過兩片溫潤的馥香。
電光石火般的碰觸,教兩人同時怔住。四周突然靜寂下來,隱約只感覺到一股神秘的氛圍在流動。
暗夜裡,只瞧見兩雙黑亮的深幽眼瞳,像蒼穹中閃爍的明星,彼此凝注交纏著視線。而那四片唇則像磁鐵般,相互牽引著,逐漸拉近雙方的距離,終至緊緊膠合纏綿在一起……
這一吻,激情狂熱、渾然忘我,直像要吻到地老天荒方始休……
「唔唔……」嗚!快……快要窒息了!
一刻鐘後,鍾思敏已感到空氣明顯不足,幾至不能呼吸;狄禍卻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還十分投入地糾纏著伊人唇舌不放……
咦?他的氣為什麼能維持這麼久,且還這麼充足?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是因為他武功好,所以氣才足?原來功夫練得好,也有這項妙用啊!看來,以後自己可不能太偷懶,得好好努力練功,才能跟他相配合呀。
可……現在,嗚……「氣」到用時方恨少,再也……撐不下去了。
鍾思敏用力「拔」開被狄禍緊緊擒住的檀口,氣息輕喘!她驚異於一向給人冷漠印象的狄禍,一旦引爆了他的熱情因子,竟是如此的霸氣狂野。
人真的不可貌相唷!鍾思敏暗地裡吐吐舌頭。
「鍾……敏……」被掙脫唇片的狄禍,這才如夢初醒。他不見氣喘,卻有點靦腆。
天哪!該死!他……他又侵犯她了!雖然剛開始是她主動,可……接下來是……呃……意外!但……他怎麼可以那麼熱情地回應她呢,而且還那麼深深著迷、癡纏眷戀……
狄禍這裡暗暗自責,鍾思敏那廂卻因這番甜蜜的「折騰」,真的累了、困了;她瞇起眼往狄禍懷抱一窩,語意不清地咕噥著:「狄……禍,這次,你……你一定、一定要……負責喔……」聲音逐漸微弱,終至沉寂,她心滿意足地沉入了夢鄉。
低頭凝視臂彎裡已然睡得香甜的可人兒,狄禍思潮起伏,意亂心煩!
他真的可以敞開心房,毫無顧忌地接受她的感情麼?「情愛」二字,在他的生命裡,一直是個奢侈的字眼,他從不敢妄想擁有,只因擔心自己坎坷的命運,會給心愛的人帶來不幸。
長久以來,被遺棄的陰影一直困擾著他的思緒,甚至令他有了自厭的心理,彷彿自己真是個不祥的禍害,活在這世上只是個多餘的人,沒人關心他、理他、愛他。但現在卻有一個女人大膽地向他示愛,並願意委身於他;這……這是真的麼?會不會只是南柯一夢?
原本打定主意,等她的三日黑寡婦毒解後,他會設法與田慕白做一次懇談,盼望化解他們兩人間的仇隙。在確定田慕白不再為難她後,那時,也就是他悄然離開的時候了。
然而,情勢的發展愈來愈失控!他的心正一寸寸失守,陷落已深!屆時,自己真能灑脫地一走了之,不留一絲遺憾麼?
深沉的合夜伴隨著一顆雜亂無章的心,狄禍肯定又將度過一個無眠的漫漫長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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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小山神廟的二度親吻及真心告白後,狄禍的態度和善許多,不再擺出一張冰冷的閻王臉孔,看來賞心悅目多了。
兩人關係改善後,鍾思敏心情愉快許多,腳程自然加快不少。走著、走著,不覺已踏入江浙交界的太湖流域。
「狄禍,再過兩天,我們就可抵達東山鎮,田大哥的古堡就在那兒。」鍾思敏像只小麻雀,興奮地吱吱喳喳。
狄禍的臉色立即沉黯了下來,眉頭也不悅地糾結。
「怎麼啦?你還是不想上田大哥那兒麼?」鍾思敏小嘴微嗯。
「對,咱們投宿客棧。」狄禍這次倒很果決,彷彿主人換他當了。
「那誰來替我下水尋找白玉珊瑚?田大哥的手下個個精通水性,都是浪裡白蛟,由他們深入湖底,可事半功倍呀。」
「這——」狄禍苦著一張俊臉。
他是只旱鴨子,不要說潛水深入湖底,就是普通的泅泳之術,他也是一竅不通,這該怎麼辦?
呵!有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
「沒關係,我們可以花錢僱用水夫下湖尋找。」狄禍靈機一動。
「聽華神醫說,白玉珊瑚是稀世珍藥,價值連城,那些苦哈哈的水夫若撈著了,不就發大財了麼?誰保他們不會起了貪念,暗中藏起來?華神醫又說,太湖底僅產一株白玉珊瑚,若被人捷足先登,可就後悔莫及。」
「這——」狄禍又猶疑起來,卻驀然想起田慕白的心懷不軌。「你就敢保證田慕白不會佔為己有麼?」
他心想:田慕白要置你於死地,這可是天賜良機,若他暗藏起白玉珊瑚,咱們又無法向唐非索取雪山冰蓮怯毒,一年後,你就會毒發身亡,根本用不著他再動手,他會放棄這大好機會才怪!
狄禍深信,就算發現白玉珊瑚,田慕白比那些水夫更有可能私吞。但,鍾思敏當然不做如是想。「不會的。鍾、田兩家是好幾代的世交,田大哥視我如親妹子,非常愛護我,他怎麼可能私吞白珊瑚。再說田大哥的堡規更是出了名的嚴謹,堡中弟兄絕不敢觸犯律條,起貪念暗藏的。」
「這——」狄禍遲疑難決。
面對不明內情的鍾思敏,他真是有口難言。如果告訴她田慕白就是下閻王帖欲取她性命的僱主,破了自己的三不原則不打緊,他擔心的是如此信賴田慕白的她,一旦知道真相後,能否承受這晴天霹靂的打擊?
狄禍好生為難,到底要不要揭穿田慕白偽善的假面具?他實在不忍心看深愛的人涉險。
「狄禍,我也跟華神醫約定好了,要在綠柳堡會合,遲早我們總得上田大哥那兒等她的呀。」鍾思敏提醒他。
說的也是,他倒忘了。鍾思敏這一提醒,讓狄禍的腦筋一片清明。
鍾思敏對田慕白完全的信任,教狄禍不免揣測起這中間是否存在著什麼誤會;或許住進綠柳堡後,找個機會與田慕白開誠佈公,試試看有無可能化解他們兩人之間的誤解,未嘗不是可行之道。
他原先不也準備跟田慕白懇談一番的麼?確定了田慕白再無惡意,而鍾思敏三日黑寡婦的毒也解之後,他才能無牽無掛地放心……離去呀。
大不了,最壞的情況就是自毀三不原則,當著鍾思敏的面,揭穿田慕白的陰謀就是。
沒有任何事比守護心愛之人的生命更重要了,狄禍終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