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林中,一個纖瘦的身影穿梭在其中,不時地低頭尋找所要的藥草。每當她尋獲一株藥草時,她那白裡透紅的臉蛋就會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直到太陽西下,夕陽柔美的光線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瞇起純真清澈的杏眼,望了好一會兒遠方的日落,少女才舉步朝山下走去。
夏子君滿意的看著竹籃裡的收穫,笑容不自覺的掛在臉上。
從小就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她,十多年來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家中雖然窮困,但與父親相依的日子卻過得很快樂。只是近數個月,父親的健康逐漸下滑,窮困的環境不容許她為父親延醫診病,只能每天到山林中採取藥草為父親煎煮。
回途中,夕陽艷紅的微光遍佈了山野,橙紅的天際存有入夜前的餘光,歸巢的倦鳥在夕陽中飛翔,歸家的人們多加快腳步,心急地奔回自己溫暖的家。此時夏子君卻放慢腳步,細細品嚐眼前醉人的美景。
一天之中,西落的晚霞是她最愛的一刻。特別是處在高山中俯瞰一切事物,那種廣視萬物的感覺,總是令她久久無法忘懷。
陶醉在眼前景物的夏子君想起了家中病弱的父親,收起玩賞的心情,也加快腳步走向山腳下的家。
回到家門口,一輛停置在屋外的馬車引起了夏子君的好奇。馬車的精緻與簡陋的木屋成了不協調的畫面,夏子君疑惑的心想:這麼晚了會有誰來訪?
推開木門,夏老爹正與一名陌生老伯在談話,不待她開口,夏老爹便拿起桌上的包袱交至夏子君的手中。"你的衣物爹已經幫你打理好了,你現在就與洪總管離開吧。"
笑容霎時凝結在夏子君的臉上,手中的竹籃震落在地,她錯愕地望著父親。"離開?爹要我去哪裡?"
"洪總管是來帶你到無情山莊的。"夏老爹冷冷的說。
夏子君苦笑的搖頭,一點也不相信父親的話。爹怎麼可能會這麼做!"您是和女兒說笑吧?"
"爹怎麼會拿這種事和你說笑。從現在起,你已經是無情山莊的人了。"
"我不相信!您不可能會如此對待女兒的!是不是女兒做了什麼事惹您生氣?您可以告訴女兒,女兒一定會改!"夏子君慌恐的拉住父親的手臂。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只錯在你生長於一個窮苦的家庭。爹已經厭倦每日煩惱下一餐的苦日子了,賣了你,往後爹就能過著輕鬆無憂的日子。"
父親殘酷的話語字字刺痛了她的心,淚水早已滑落。望著父親消瘦病弱的身影,她順服了。夏子君緊抱著懷中的包袱,雙膝著地拜別了辛苦養大她的父親。
"爹,女兒明白自己不是男兒身是您一生的遺憾,賣了女兒若能讓您過得更安好,女兒絕無怨言。女兒只求爹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去看大夫,女兒就此拜別。"磕了三個響頭後,夏子君忍住悲傷,隨著洪總管踏出了生活十八年的家。
沒多久,屋外傳來了馬兒的嘶鳴聲,馬蹄聲由近逐漸的遠了。
夏老爹站在門旁,不捨地望著已走遠的馬車,強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爹的好女兒!爹從來不曾因為你是女兒身而遺憾過,爹高興都來不及,怎會嫌棄你呢!為了你往後的日子,爹不得不忍心將你送走,你要原諒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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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慢地前進,車內的夏子君早已泣不成聲。雖然明白父親狠心將她賣入無情山莊必定有他的理由,但只要想起從今起將與父親分隔兩地,她就忍不住想哭。
坐在馬車前頭的洪總管聽著車內傳來的哭泣聲,不忍心地歎了口氣。看到她這麼難過,讓他心生不捨,只是莊主的命令他不能不從。
過了許久,車內的哭聲沒了。是她已認命了?還是哭累睡著了?
車內的夏子君堅強地拭去眼淚。
既然進入無情山莊已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更應該勇敢地面對往後的日子。她夏子君可不是一個只懂得哭泣的小女孩!
艷麗的晚霞早已替換成滿天星晨的黑夜,走了許久的馬車終於停了,這也表示他們已經到了無情山莊。
下了馬車,眼前宏偉的山莊令夏子君內心產生了不安,抱著包袱的手指不自覺的緊握,這個陌生的環境將是她往後生活的地方了。
夏子君跟隨洪總管走進了宛如迷宮的山莊,夜裡可視度不高,再加上已搞不清楚彎了幾個彎,她完全記不得方纔的路徑,只有緊跟著洪總管,免得自己迷了路。
走了許久,洪總管帶著她來到了一間小房間。
"以後你就住在這兒,你的工作是負責服侍莊主一切生活起居。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帶你熟悉這裡的環境。夜深了,早點休息。"不待夏子君回應,洪總管便轉身離開。
夏子君推門進入後才發現,這是間屬於單人的房間,心中有些納悶。她曾在大戶人家短期幫忙過,記得下人皆是居住在多人的大房間內,為何她會有如此好的待遇?該不會是苦差事先前的甜頭吧?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夏子君坐在床邊思考,方才哭腫的雙眼越來越覺得酸澀,她腦子裡的瞌睡蟲已經在抗議了。連換下外衣的力氣都沒有,"咚"的一聲,人已經平躺在床上睡著了。
翌日,熟睡的她讓門外的敲門聲驚醒,雙眼一張開,她便急忙的跳下床。糟了!她睡過頭了!
門外的敲聲不斷,夏子君稍稍整理儀容後才打開房門。門外站著一位年齡與她相仿的姑娘,見她身上粗簡的衣衫,應該與她一樣是山莊裡的丫環。
"早!"夏子君微笑的向她點頭道早。
"早!我叫玉梅,是莊裡的丫環。洪總管要我帶你熟悉一下這兒的環境,順便通知你,莊主過幾天才回莊,這幾天你就好好習慣一下莊裡的一切。"玉梅看著眼前笑容迷人的夏子君,心想,她喜歡這個剛進莊的夥伴。
"很抱歉,能否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梳洗一下馬上好。"夏子君不好意思的說。
"我在外頭等你。"玉梅笑著回答,體貼的替她帶上門。
夏子君以最快的速度梳洗一番,走出房門,玉梅正在不遠處等待。
在玉梅的陪同下,夏子君花了一天的時間,熟悉莊裡每個地方。從廚房、後院,到花園、廂房,夏子君用盡所有腦力,努力的記下莊裡的一景一物,同時也要記下莊裡的所有規矩。
"我已經帶你大致上逛了莊裡一圈,你不必強記下每個地方,最重要的是莊主的寢室,以及莊主常走動的書房等地。另外……"玉梅欲言又止,心中在掙扎,不知是否該老實告訴她。
"還有什麼事要注意的嗎?"見她吞吞吐吐,夏子君好奇的問。
"服侍莊主你可要隨時謹慎,千萬別惹怒了莊主。"她還是點到為止,免得嚇著了她。
"莊主生氣起來很可怕嗎?"夏子君小心的問。
看著玉梅說話吞吐,夏子君心想:她大概猜對了。
"你放心,我會小心服侍莊主的。"
望著夏子君信心滿滿的笑容,玉梅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她了。
無情山莊莊主閻律天並非是個難以伺候的主子,只是他那冷酷嚴厲的面孔,總讓人嚇得說不出話,再加上天生具有的強悍氣勢,足以令人汗流浹背、說話吞吐。莊裡有許多僕人,卻沒有人有勇氣天天在莊主身旁伺候。除了洪總管之外,誰也不敢抬頭與莊主相視,在他面前總是害怕地低著頭。
"辛苦你了。"唉!她也只能這麼說了。
"服侍莊主的工作並不吃重,怎麼會辛苦我呢?我反倒覺得太過輕鬆而感到不好意思。"
"如果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盡力幫助你。"
"謝謝。"夏子君笑說。
"帶你認識一下其他人吧。"玉梅牽起了夏子君的手,走往他們僕人最常聚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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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情山莊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天,天性開朗的夏子君很快的便與莊裡的人熟識。莊裡的每個人待她都很好,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大家的眼裡,她似乎見到了憐憫。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她可憐呢?想了三天,她仍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白天裡,她總是笑著面對大家,但是一到夜深人靜,她的腦海裡總是不自覺地想起家中年老的父親,擔心他一個人會不會寂寞?擔心他身上的病是不是有好轉?更擔憂沒人在身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除了到莊裡的頭一個夜晚,今天已經是她第三個失眠的晚上了,不單是因為擔憂父親,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自己的怪癖——認床。這個怪癖是她來到這兒的第二個夜晚才發現的。
夏子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唉!她好掛念家中的父親,也想念家裡的床被。
夏子君索性起身,既然睡不著,躺著也是惘然,不如到外頭走走,說不定走累了睡意就來了。
披上外衣,走出房門,夏子君隨意的在四周閒晃。莊裡的環境她尚未完全熟悉,只敢在近處走動,若是貪得一時閒意,最後迷失了方向,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當她走到莊主寢室附近,一個佇立在庭院中的黑影嚇得她慌亂了方寸,立即躲進角落黑暗中。有賊!才剛到這兒不久,就讓她碰上了偷兒闖空門,她現在該怎麼辦?
狂跳的心跳聲道明瞭她的手足無措,纖細的十指緊張得交纏,腦子裡猛想著解決的方法。
對了!趕緊通知洪總管!但是要找洪總管就必須越過偷兒所在之處,她又不會輕功,怎麼可能在他毫不發覺下越過他。若是走回頭,寢室那裡都是女流之輩,就算結合了所有女子的力氣,可能連抓住他都沒法子,當然也要她們有勇氣抓賊才行。此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探視身旁又無任何可攻擊的武器,她到底該怎麼辦!
夏子君緊張得身子不小心掃過身旁的樹叢,樹葉聲引起黑影的注意。
"是誰?"他冰冷的聲音更有殺手的氣勢。
聽他這麼一喊,夏子君的心跳得更快了。糟糕!被他發現了!怎麼辦?怎麼辦?
掙扎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決定慷慨就義。就算今晚是她斷命之日,她也要把他的容貌記清楚,等她見了閻羅王,必定狠狠告他一狀,加添他一筆惡行。
咬緊牙根、握緊拳頭,夏子君緩緩走出角落。一與他面對面,夏子君拚命的想看清楚他的五官,只可惜老天爺不幫忙,背對月光的臉孔,她只能見到一對深沉精銳的雙眸。
"你……這個小偷,還……不趕快離開,我們莊主就在附近,只要……我大聲喊叫……你就沒地方逃了!"不知道她謊言的威脅能否嚇走他。
閻律天看著抖得全身快散的女子,冷冽的眼神不自覺的柔化了。
今天一抵達府裡已是深夜,一身疲憊的他卻毫無睡意,獨自來到院中沉思,卻讓一陣樹葉晃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本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夜賊闖入莊裡行偷,萬萬沒想到現身者竟是他思念已久的她,更想不到,自己卻成了她口中的惡賊。
當年在她身上的稚氣已轉變成今日的柔美,惟一不變的,是她那雙活躍靈智的眼睛。打量她的眼睛往下看去,他忍不住蹙起眉頭,她的身子太單薄了,彷彿強風一吹便會倒地似的。
夏子君見眼前的黑影似乎沒有離開之意,深邃的雙眼卻一直在她身上打轉,讓她更不知所措了。
不知道她現在開口喊救命,是否會有人趕在她送命前來救她?不管了!她現在只有硬著頭皮拼了!"你……別想殺人滅口,我已經記下你的外貌,如果我死了,也會到閻羅王那兒告你一狀……"
接下來的話已被眼前所見的驚嚇給堵住了嘴。
才一眨眼的工夫,離她四、五步的黑影已經直立立地站在眼前,她根本沒瞧見他移動身子!夏子君呆望著站在面前的男子,恐懼的眼神帶著些許的困惑。
為什麼在黑夜下隱約所見的五官,會讓她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已埋藏在心中多年,幾乎被她遺忘似的。她曾見過他嗎?記憶中她似乎不曾認識過以偷為業的人。
閻律天更接近她時才發現,在她慘白的面容下有著粉嫩的肌膚,忍不住想觸摸她的粉頰,但一見到她害怕的神情之後,他的手卻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她眼中的驚恐猶如刀劍刺傷了他的心。
黑暗中,夏子君見他的手向她伸出,心慌的想:他是想掐死她嗎?突然間湧上的恐懼吞食了所有感覺,夏子君毫無預兆的舉起雙手推向眼前的危險男子,只可惜倒地的人不是他,反而卻是她自己。
"唉呀!我的……"她忽然頓住,"屁股"二字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天哪!好痛啊!如果不是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她還以為自己推的是一尊石像呢。
"你沒事吧?"一個急切關心的聲音從閻律天口中問出。
夏子君一睜開眼就對上了一對關切的雙眼。此刻他正蹲在她面前,身子急忙傾前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夏子君反射的又是兩掌,這次很成功的推開了眼前的大特寫。"別靠近我!"
一想到自己即將死在這名惡賊手中,她的身子就止不住地發抖。
她驚恐的表情再次刺痛了他的心,她還是與一般人一樣懼怕他!這個答案惹來他的不悅與心痛。難道當年她只是因為年小無知而不怕他嗎?
閻律天站起身,轉頭不願見她臉上的恐懼。"我不是夜賊。"
"你不是小偷?那你是誰?為什麼夜闖無情山莊?"夏子君怯怯地問道。
"閻律天,這裡的主人。"
"閻律天"三個字猶如青天霹靂一般,打在夏子君的身上。
糗大了!搞了老半天原來是她想得太多了。他不是賊,而是她往後日子要伺候的主子——閻律天。
屁股著地的夏子君驚嚇得抬頭望著他。由於他側過身子,夏子君終於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容貌。
他端正的五官像是以刀刻劃出來的剛硬,濃黑的雙眉下有雙深沉犀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再加上鮮少有笑容的薄唇,給人非常強烈的冷硬感。
第一眼看上去,的確令人感到膽戰心驚,冷漠無情的表情更讓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也難怪她會將他誤認為是個輕易取人性命的惡賊。
在他一身簡單的衣著下,有副宛如銅皮鐵骨的身材,隨時爆發著一種威脅,比一般人還高大的身軀,散發著一種教人冷汗直流的強悍氣勢;而他說出來的每句話,都像是不容許他人反駁,彷彿所有一切皆操控在他手中。與這種男子對敵,下場一定非常慘。
夏子君被眼前男子吸引住了,忘了自己還狼狽的坐在地上,忘了該為方纔的無禮道歉,更忘了禮俗中不允許她如此大膽的盯著男人瞧。
見地上的人毫無動靜,閻律天不耐煩的開口:"你沒有站起身的力量嗎?"從不在意別人盯著瞧的他,此刻卻不願她把眼光放在他身上。
"對……對不起!"如夢初醒的夏子君吃力地由地上站起身。
見她搖搖晃晃的身形,閻律天強忍住心中想扶穩她的念頭。
一站定,夏子君急忙為方纔的誤會請罪:"對不起!請莊主原諒我方纔的無禮,將莊主誤認是夜賊……"
"如果沒事就回房去。"冷冷的聲音完全猜不出他的喜怒。
"是。"夏子君乖乖的轉身,一拐一拐的走回房了。
閻律天的雙眼不自覺又飄向離去的瘦小身影,她方才受怕的神情,足以讓他一夜失眠了。
一路拐回房的夏子君不停的責備自己,虧她還向玉梅拍胸脯保證絕不惹莊主發怒,想不到第一次與主子見面,就鬧得如此不愉快。如果莊主真的是個記恨之人,她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唉!她這次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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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彌補昨夜的失禮,天未明,夏子君便起身待命伺候主子,小心端著水盆恭恭敬敬的送入莊主的寢房,抬眼一掃,房內卻空無一人。
難道她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沒有嗎?昨夜想了一整晚的道歉詞句如今卻派不上用場。罷了!她還是老老實實回房收拾衣物,等待莊主的撤職令吧。只是不知道她被踢出無情山莊後,爹換得的銀兩能保有多少?
夏子君洩氣地轉身,才踏出一步,就撞上了一個壯碩的身軀,隨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但……似乎退得還不夠遠,只見她手上盆中的水隨著她大動作而搖晃,不僅弄濕了她的衣服,同時也無情的潑向擋路者身上。
夏子君心急的抬頭道歉,一看清擋路者,她那沉入谷底的心,此時已破土沉入地面下數十丈了。
"莊……莊主!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夏子君慌張的拉起衣袖胡亂地擦拭他身上濕了一半的衣服。
可憐的夏子君,老天爺似乎整她整得還不滿意,她單手端的臉盆瞬時向前傾去,盆中所剩無幾的水再次落在閻律天的身上。
見狀的夏子君傻眼了。老天爺這玩笑開得太大了!怎麼辦?她好想哭喔!"對……對不起莊主!我馬上替你換下衣服!"
手腳更慌亂的夏子君急忙放下臉盆,毫不猶豫的解開閻律天的衣襟,直到見到他黝黑寬廣的胸膛,她才意識到自己越禮的舉動。停在他胸膛的細手猶如碰到滾水一般快速收回,她通紅的臉更像燒開的滾水一般燙。
天呀!她可不可以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對不起!原諒我的無禮!我不是故意要脫……脫您的……衣服。"夏子君不好意思的轉過身。
從進門到此刻,閻律天紋風不動,犀利的雙眼一直在她身上,連她動手解開他的衣衫,他仍舊一動也不動。見到她原本慌張的臉孔瞬時轉變為羞怯,他竟然有股想大笑的衝動。
"回房把身上的濕衣裳換下。"聲音仍像昨夜的冷。
夏子君驚訝的回頭,正想開口,又見到他半露的身子,紅著臉急忙轉回頭。
"還是先讓我替莊主更衣吧。"
"不用了,我可不想讓一個病人服侍。"
"是!我換好衣服馬上回來伺候您。"夏子君匆忙拿起地上的臉盆,直往房間奔去。
與昨夜一樣,回房的一路上,夏子君的自責聲不間斷。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平日利落的手腳到哪兒去了!不僅做事笨手笨腳,還專挑傻事做!這下子她往後的日子更難過了。自己受苦就算了,要是連累到病弱的父親,就算她死一百次也不足夠。哈……哈啾!
一個噴嚏更加快了夏子君的腳步。她留給莊主的印象已經夠差了,如果再生病,莊主鐵定會攆她回家。
"子君,見你匆匆忙忙的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衣服怎麼濕了?"玉梅喊住了一身狼狽的夏子君。
"我方才不小心弄翻了水,淋了莊主一身濕。"一提到自己的糗事,她的頭更低了。
玉梅聞言嚇得倒吸一口氣。"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濕了部分衣服,莊主幾乎濕透了。"
"我不是指衣服的事,你……沒嚇著吧?"玉梅緊張的尋問。
"我?嚇著的人應該是莊主吧?"夏子君不解王梅所指之意。
"見到莊主冰冷無情的面容,你不感到恐懼嗎?"
"我只怕莊主要我收拾包袱滾回家。"
"為什麼?"現在換玉梅一頭霧水了。
"我不僅潑了莊主一身,還誤認他是小偷。"夏子君小聲的說。
"小偷?"
夏子君老實的將昨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玉梅。
玉梅見她對莊主毫無懼怕之心,心想:也許自己的擔心是多餘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可以不必再替你擔憂了。"
此時一陣涼風吹過她們兩人,夏子君忍不住又是一個噴嚏。誰知一個噴嚏聲卻惹來身後來者的咆吼:"我不是要你回房換下濕衣服嗎?為何還在這兒!"
夏子君與玉梅雙雙回頭看著冷漠中帶有怒氣的閻律天。
"莊主。"玉梅恭敬地問候,她的雙腳又開始發抖了。莊裡上下都懼怕這名令人冷汗直流的主子,更別說是他發怒的時候。
夏子君緊抱著懷中的臉盆,緊張的說: "我馬上回房。哈啾!"
完了!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不適的症狀了。
夏子君急忙地離開,一路上她的噴嚏聲卻不斷。
每當她打出一個噴嚏聲,閻律天的雙眉就更緊些。"待會兒送杯姜茶到她房間。"
"是。"玉梅不敢遲疑,快速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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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適的夏子君昏昏沉沉的度過了一天,硬撐到夜晚休息時刻,她已經到了極限了。
她是天底下最失敗的丫環!第一次見面將主子當成夜賊;第二次見面又弄濕了主子一身衣服;還未第三次見面,她已經躺在床鋪上掛病號了。
從小她很少有病痛出現,但只要一生病,必定是無法下榻的大病,為了一個小小的風寒,她必定得躺上數天了。莊主一定非常後悔,他竟然買下了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丫環!
房門被敲了數聲後隨即被推開,玉梅端著驅寒藥汁進房。"藥已經煎好了,快趁熱喝下。"
"麻煩你了,玉梅。"夏子君用沙啞的聲音向玉梅道謝。咳了一天,早讓她的喉嚨疼痛不已。
接過玉梅手中的藥,夏子君一口接著一口喝下,直到碗底朝天,玉梅才收回空碗。
"莊主沒生我的氣吧?"對自己的失職,她感到非常不安。
"你很幸運,莊主沒生你的氣。"
"咳……剛開始工作就鬧出這麼多糗事,讓我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連一份簡單的差事都做不好。"
"千萬別這麼想。不瞞你說,除了洪總管之外,你是第一個不怕莊主的人。"只要想到莊主冷冷的面孔,玉梅就害伯。
"莊主並非是可怕之人,為何大家都懼怕他呢?"
"就因為你毫不懼怕莊主冷漠嚴肅的面孔,我才不再擔憂,相信你是最適合服侍莊主一職之人。"
夏子君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對他毫無恐懼,反而有種相識的感覺。
"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安置好夏子君後,玉梅吹熄了桌上的燭火便離去。
躺在床上的夏子君卻毫無睡意,她想起了家中的父親,也想起了冷漠少話的莊主。當初莊主買下她,是因為知道她不怕他冷酷的外表嗎?還是另有別的原因呢?
腦子不停的轉動,咳嗽聲也不斷。夏子君翻身下了床,打算替自己倒杯水潤潤喉。窗外突然出現的黑影嚇得她滑落了手中的杯子,杯子碰地即破,破碎聲也引起了窗外黑影的注意。
下一刻,黑影已匆忙推門進入。"你沒事吧?"進屋者著急的尋問。
原本蹲下身拾起碎片的夏子君聞聲抬頭望向他。雖然見不清他的容顏,但他的聲音卻非常熟悉,是她該懼怕卻毫無恐懼之感的莊主閻律天。
"莊主……啊!"一個不注意,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掌,低頭看著鮮血直流的傷口,夏子君心中直喊倒霉。
一聽到她的喊聲,閻律天急忙將她抱離碎片堆坐在桌旁,捧起她受傷的手擔心的察看。
"莊主……"
夏子君的臉全紅了。她不僅是緊靠著他,甚至還坐在他的腿上呢!
見她掌中一道長長的割痕,閻律天不悅地蹙眉。
"莊主……我沒事,先放我下來。"夏子君羞怯的說道。
閻律天沒有回答,將她安置在身旁的椅子上後,隨即離開了房間。
夏子君見他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感到滿頭霧水。直到他再出現,看到他手中的藥瓶,她才明白他離開的原因。
閻律天點燃了桌上的燭火,小心的處理她掌上的傷口。坐在閻律天身旁的夏子君卻直直地呆望著他。
一直深思不解,為何她會不怕這個人人害怕的莊主?
當閻律天替她包紮好傷口,一抬頭就撞上了一雙直盯著他瞧的杏眼,隨即轉頭逃避開她的視線,不願再見到她因他而害怕的神情。"你不怕盯著我瞧夜晚會做惡夢嗎?"他諷刺地說。
"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大家都怕您而我卻不怕呢?"夏子君不假思索地脫口說出。
一句"不怕",讓閻律天驚喜地回頭看著她,她不怕他?真的不怕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他非常清楚自己冰冷嚴肅的外貌常嚇得旁人不敢直視他,他們害怕的神情猶如他是頭食人猛獸一般。這種反應他早已習慣了,但是,天下人皆怕他,惟獨她的恐懼,是他無法忍受的。
夏子君意識到自己方才口出失禮之言,急忙解釋:"我的意思不是說莊裡的人都害怕莊主……不是不是!是莊裡的人都很敬重莊主。"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笨手笨腳就算了,現在連表達也變笨拙了。
"你對我的感覺呢?"閻律天急切地看著她,不自覺的屏息以待,狂亂的心跳聲透露了他的緊張與在乎。
望著他認真的神情,竟然讓她臉紅心跳。"對莊主,我一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事後想了又想,卻想不起在何處曾見過莊主。"夏子君聲小如蚊鳴地說道。
聽完了她的回答,笑容不自覺的爬上他的臉。她並沒有完全遺忘他!至少在她記憶深處,仍保留有他的影子,這個答案讓他內心狂喜不已。"夜深了,早點歇息。"他的聲音因狂喜而有些顫抖。
"是。"夏子君正準備起身,下一秒整個人便被抱進一個寬闊的胸膛裡,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慌張地抓緊他的衣襟。
"莊主,我可以自己走路。"她臉上的紅暈未退,現在又加上了一層。
抱她只是因為喜歡她在懷中的感覺,受傷只是個借口。閻律天不理會懷中害羞的夏子君,將她安置在床鋪上。"睡吧!"他仍不改命令的口氣。
等到她乖乖地閉上眼,閻律天才轉身離開。
夏子君原本的疑問,經過方纔的事後,問號變得更多了!為何莊主待她並不像對待一般丫鬢?其中似乎夾雜了某種感覺。而她對莊主的似曾相識,又是怎麼一回事?莊主又為何如此在意她的感覺?之前的疑惑尚未解開,現在又多出了這麼多疑問,難怪她會越變越笨!
夏子君就在一堆百思不解的疑問中,漸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