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深夜,游嘯龍的房裡燈火通明,游嘯龍、游安、游和父子三人同在其中。
游嘯龍神色凝重,不安地來回踱步,忍著怒氣聽完游和的敘述。
“和兒,此事當真?你都看清楚了?”
游和道:“那地方很黑,他們又不升火,我只能看到兩團人影,但孩兒將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方才都稟明了。”
“會不會是另有其人?不一定是那妖女啊!”游安說。
“三弟一直喊她菱兒、菱兒的,我原以為是尋常女子,但他們一開始就練功,而且從他們的談話聽來,那菱兒必然是練寒功的小妖女。”游和肯定的說。
游嘯龍面有慍色,“錯不了,天陰丹是天魔教鎮教之寶,向來只有教主夫婦才能服用,以寒氣為底,共練陰陽兩脈寒功。想必白侖早年喪偶,就叫女兒陪他一起練,想不到小妖女年紀輕輕,歹毒功夫就更上一層樓。”
游安急道:“那三弟怎麼會跟妖女在一起?”
“聽他們言語,似乎相識已久,不知是不是醉蝶谷一戰產生了什麼糾葛?四妹前幾天才說,三弟可能有意中人,但三弟又不肯說出來。”
游嘯龍不耐煩地吼著,“講這些都沒用了,平兒竟然拿正義門的藥草去煉丹給小妖女,要是被江湖中人知道此事,教我們正義門的顏面往哪兒擺?哼!還妄想雙宿雙飛?”
游安道:“爹說的是,此事不宜張揚,我們不妨等三弟回家後,找話試探。若是誤會,自然最好,若三弟與小妖女真有男女情事,也要力勸三弟迷途知返。”
大年初三下午,游平抱了一堆藥材回到正義門,心想大家忙著過年玩樂,大概沒人知道他離家三天,誰知一進門,游芸和唐琛迎面而來。“三哥,你跑哪兒去了?爹在找你耶!”游芸首先發難。
唐琛指著藥草道:“哇!師兄,你過年還要煉藥啊?”
游平急著往柴房而去,問游芸。“爹找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爹今天一早臉色就很難看,害得幾個孫子都不敢靠近他。”游芸小心的說。
游平自忖道:“我去年年初一也不在家,爹也沒說話,怎麼今年他就生氣了?四妹,待會兒若見到,就說我是到山上找藥草。”
此時,游安已聞訊趕來,神色凝重地道:“三弟,爹要見你。”
“我先把藥草拿去柴房……”
“不行!四妹、唐琛,你們幫三弟拿去,三弟,你隨我來。”游安喝令。
游平不安地把藥材交到唐琛手上,解下背包給游芸。
游芸和唐琛也覺得游安的神情十分不尋常,不像平常的穩重和善,兩人互看一眼,決定趕快把藥材放置好,再回來看個究竟。
游平隨游安來到大廳,幾個弟子在門邊賭錢,他們看見游平,高興地吆喝著游平一起來賭錢,可一見游安神色有異,又立即住口。
“你們都離開吧!師父有事。”游安指示他們離開。
弟子七手八腳地收拾地上的牌九、籌碼,連忙離開大廳。
游安馬上將大門關上,喊道:“爹,三弟回來了。”
游嘯龍由內堂走出,後面跟著游和,父兄三人都是一樣的古怪神情,其中游嘯龍更是雙眼直瞪游平。
游平一嚇,忙上前請安道:“爹,新年安好。願爹新春如意,虎虎生威。”
游嘯龍沒好氣地道:“你不惹事我就如意了。”
游平不解其意,望向大哥、二哥。
游和先開口道:“三弟,過了初十,我們趕著到漠南采辦毛皮,你年紀漸長,也要學點事,這趟跟二哥一起出去吧!”
游平心想,這一趟生意出門,起碼要了兩個月才能歸來,與白蓮的南方之行豈不延吳?
他立刻道:“多謝二哥教導,可是我的煉藥工作還沒完成,我還想待在家。”
游嘯龍突然一掌拍向桌面,桌面登時碎裂,兄弟三人都嚇了一跳,游嘯龍吼道:“不要裝模作樣了,說!你到底煉藥給誰吃?”
游平心中暗叫不妙,他正想借口煉藥不成,游嘯龍卻不容他再說,眼光與口氣一樣如刀劍逼人。
“你不想和和兒出門,是想煉藥去會小妖女白蓮吧?”游嘯龍開門見山的逼問。
游平如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竟是難以回答。
游嘯龍吼道:“好個游三少!當初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才救你回來,你竟然暗中勾結妖女,你還記得你在哪一門派嗎?”
游平知道事能心嚴重,連忙跪下。“孩兒永遠是正義門的子孫。”
長久以來的考慮與思量終余來到抉擇的關卡,游平心想,若是否認與白蓮的感情,便是對白蓮無義;若是承認,恐怕家門難容。
他一咬牙,道:“白蓮不是妖女,她早就答應我,不再與正義門為敵,也不濫殺無辜,她一直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
游嘯龍一掌揮過,啪地一聲打在游平臉上,怒不可抑地道:
“她溫柔善良?那全天下的姑娘豈不都成菩薩了?她到底用什麼妖術迷惑你?”
游安、游和見狀立即上前勸父親息怒。
游平嘴角滲出鮮血,他知道這將是一場苦戰,於是緩聲道:“我和菱兒相識十年,直到醉蝶谷一戰,我才知道菱兒就是白蓮,我也才明白,為什麼過去白蓮從不對我出手。半年前在天神峰,她為了救我,被迫服藥練天神陰脈寒功,如此情深義重,我豈能無情無義……”游平吸了一口氣,“孩兒已決定娶白蓮為妻。”
此語一出,三人大驚。原先游嘯龍父子以為游平只是一時糊塗,沒想到他竟然是執迷不悟。
正義門居江湖名門正派之首,而其少主竟欲娶魔教妖女為妻,更是情理難容。
游嘯龍不由分說,一腳就往游平踢去,“反了,反了,你心中還有爹?還有正義門嗎?”
游平被踢得倒在地上,兩位兄長也不敢過去扶持,游平忍住疼痛,撐著坐起,依然跪在游嘯龍面前道:“白蓮對我用情極深,癡情難見,她也想離開天神教,請爹成全,讓我們遠走他鄉……·”
游嘯龍暴跳如雷,又是一掌擊碎茶幾。
游安介入,提議道:“爹,不妨叫三弟策反白蓮,叫她助我們擊滅魔教。”
游平立刻反駁,“大哥,不可能的,天神教有白蓮的親人和師兄弟,她不會陷害他們的。”
游嘯龍重重地坐回椅子,“好個游平,勾結妖女來反正義門,不殺魔教,讓魔教來殺我們?”
游平道:“爹,我和白蓮有約,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傷害對方同門,請爹相信,白蓮是個好姑娘。”
游安在一旁打圓場。“三弟,再怎麼說,白蓮也是魔教中人,況且她過去傷人無數,仇恨難免。你若不能策反她,就帶我們上天神峰,一樣可以攻破魔窟。”
游平搖搖頭。“大哥,還是老話,我和白蓮都不想卷入江湖是非,我們只想好好的在一起。”
游嘯龍畢竟老謀深算,熟知游平的個性,自小便是認真執拗,也就是這副脾氣,讓他在文武造詣上皆比兩位哥哥傑出,沒想到在情感方面也如此執著。游嘯龍已做下決定,“安兒,你不要幫你三弟出主意了。游平,爹只給你一條路,殺了白蓮。”
游平驚道:“爹,不行。求爹放過孩兒和白蓮,我們絕不會做出有害正義門之事。”他雖知堅持為白蓮辯解的後果,但事情既已揭露,就算他不承認,父兄一樣會對白蓮不利。
游嘯龍冷笑道:“好,游三少,很好,從今天開始,我游嘯龍沒有你這個兒子!”接著轉頭吩咐游安、游和,“安兒、和兒,把這逆子給我關到地牢。”
游平大駭,未料到父親會如此決斷,焦急地道:“爹,孩兒不敢杵逆您老人家,只求爹成全孩兒。”
游嘯龍根本聽不進去,示意游安、游和道:“還不抓他到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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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門地牢乃是一處地下石屋,做為懲誡犯錯弟子的悔過室,裡頭陰暗無光,並以海碗大的木柱圍成牢房欄柵,牢門一道鎖,石屋一道鎖,分別保管在游嘯龍和游安手中。
游平當然知道地牢之森嚴難逃,心想這一關,豈不無法與菱兒相會?他隨即起身,意欲脫逃。
游安和游和已來到游平兩側,正要抓住他雙臂,手上卻落了空。兩人立即出手向游平抓去,卻被游平格掌退回,游平往後一翻,掌風勁掃兩位兄長,使得游安、游和後退一步。
游平認定大門方向,正待拔身而起,兩腿腿彎卻被擊中,麻痛得他立即跪倒在地,他知道父親已經出手,不逃就來不及了,於是雙手用力一點,准備飛身而出,可雙肩卻又被打中,頓時上半身酸軟無力,碰的跌倒在地。
游安、游和趕上前擒住游平,見地上散著木塊,方知父親以擊碎的茶幾碎塊為器,輕而易舉地點中他的四肢大穴。
“三弟,不要違抗爹,你近水樓台,就把白蓮殺了。”游和勸著。
“二哥,是你跟蹤我吧?”游平無力地抬眼看著游和,他早已猜到應是輕功頗佳的游和探得自己與白蓮幽會,若不是練氣疲累,否則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跟蹤。“不,我寧可死了,也不會殺我的妻子。”
游嘯龍走到游平身邊,聽得此話,再度燃起怒火,又是一掌擊過,喝道:“好個妻子,你有父母之命嗎?好一對狗男女。還不給我拉下去?”
游平的嘴角又淌出鮮血,他想再說話,但覺萬念俱灰,只是默默地將血淚往肚裡吞。
游嘯龍快步打開大門,門口的游芸、唐琛和一干弟子走避不及,全杵在原地,噤若寒蟬。
游嘯龍森然道:“好,你們仔細聽著,事關正義門名聲,今天聽到的事,誰敢走漏出去,一樣關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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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位於後院的小山邊,當鐵門打開,迎面撲來一股潮濕腐敗的味道,游安歎了一口氣,點亮燭火,走在前頭,游和則背著游平走在後面。
游和把游平放在牢房冰冷的石板地,道:“三弟,二哥不是要害你,而是希望你迷途知返啊,”
游安將燭光點亮石壁上的油燈,歎道:“我們不希望你斷送大好前程,你若回心轉意,隨時告訴我們。”
游平無法動彈,躺在地上回道:“大哥、二哥若要幫我,就讓小弟離開。”
“你們還在跟他胡說什麼?”游嘯龍由階梯走下來,鎖上牢房的鐵鎖,“等我們殺了小妖女,再放你出來。”說完掌風一劈,撲滅牆上燈火。
游平眼睜睜地看著三人走上石階,接著就聽到鐵門用力關上及上鎖的聲音。
游平躺在無邊的黑暗中,嗅著發霉刺鼻的干草味,心底焦急若狂,就怕父兄對付白蓮,恐懼、擔憂、傷心、絕望的淚水已然落下。
過了三個時辰,游平身上的穴道漸次解開,鐵門又傳來開鎖的聲音,映著搖晃不定的燭火,是游安送上晚飯和一床被褥。
游安將石壁上的油燈注滿燈油,道:“以後就我和你二哥送飯來,天氣冷,我瞞著爹送棉被給你。”
游平抓著木柱,激動的道:“爹要關我到什麼時候?菱兒需要我送解藥導氣啊!”
“她不吃你的解藥一樣活得下去,練陰脈神功不就行了?”
“她就是不想練啊!她是為我受苦的,大哥,你不了解嗎?”
“三弟,你自小就令人操心,爹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好歹你也要為我們正義門想想,天下姑娘那麼多,可你卻偏偏要那小妖女。”他邊說,邊把被褥塞入木柱縫隙給游平。
游平知道多說無益,只得拿過飯菜和被褥,喃喃道:“你們都不了解,你們都不了解。”
游安歎了一口氣,“唉!沒見過像你這樣冥頑不靈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著便欲起身離去。
“大哥,放我出去見菱兒,我不能欺騙她。”
游安搖搖頭道:“你還在癡心妄想?你難道不知爹下一步會怎麼走嗎?”
一股寒意襲上游平心頭,他當然知道父親一向的作風。多年來,游嘯龍一直以江湖正派盟主自居,畢生心願便是鏟除魔教,重整江湖秩序。魔教未滅,正是他耿耿於懷的大患,而今兒子斗膽與妖女為伍,豈不火上加油?
游平只得說:“大哥,你跟爹說,我帶你們去見白蓮,放我出去吧!”
“太遲了,爹已經知道白蓮將要出現的時間地點,還需要你帶路嗎?家丑不可外揚,你還是待在這兒面壁思過。”游安走到石階處,“吃飯吧,你若知錯能改,還是游家的好兒子。”
游安離開,鐵門關起,發出一聲悶響,游平的腦袋也嗡嗡作響,他無視於熱騰騰的飯菜,頹然坐倒在地,“天啊,菱兒,平哥對不起你。”
他振身而起,來回的在狹小的囚室內走動,他以拳敲擊石壁和木柱,皆是固若金湯。
游平又氣又急,用力地擊打一根根小樹般的木柱,大喊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喊叫十余聲,整間地牢只回響著回聲,可他的拳頭已經擊出血痕。
兩個人相愛為何有罪?游平的心同樣在淌血,他恨不得破籠而出,奔赴天神峰,立刻與白蓮遠走高飛。
他記起白蓮曾要求他立刻帶她離開,他卻以煉藥為由延遲至正月十五,如今想來,不啻是讓一旁窺聽的游和掌握白蓮行蹤,游平想了悔恨不已。
胡思亂想了一夜,游平焦躁地在囚房中喊叫捶打,直到累了,方才筋疲力竭地倒地昏沉睡去。但睡夢中的他一樣不平穩,他忽而夢見白蓮被殺,忽而以為來到風和日麗的南方,忽而看見父親暴怒的神情。他一驚,登時醒了過來。
在牢房外送飯的是二哥游和,他道:“你醒了,怎麼晚飯都沒吃?”
游平叫喊了一夜,嗓子已啞,他哀求著。“二哥,你們不要殺白蓮,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該說的都說了,二哥不想看你斷送大好前程。”
“世俗前程值幾何?得覓愛侶,相知相守,恬淡度日,夫復何求?”游平感慨的說。
游和收拾好昨夜的餐飯,離去前說了一句。“大哥說你冥頑不靈,我看你是鬼迷心竅。”
游平全無食欲,勉強咬了一口饅頭,憶及白蓮殷殷切切的期盼模樣,不禁噓歎再三。
如此過了二天,游安、游和也不再相勸,眼見三弟沉淪至此,又不思悔改,心想或許關他幾月,待誅殺妖女鏟平魔教後,保全他及正義門的名聲,他自然會明白父兄的苦心。
游平郁郁寡歡幾日後,心想坐困愁城不是辦法,還是得找出其他化解寒毒的方法,於是開始打坐練氣,回憶白蓮體內熱氣寒氣的交錯情形,冥想寒毒行走路徑,並反復思考天神陰脈神功的口訣心法。
兩位兄長見游平似是練功,又似沉思,心想他總算肯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於是稍微放心。
游平日夜苦思,希望能在十五日之前離開地牢,前往藍石溪畔,為白蓮獻上破解寒毒的方法。但石牆厚實,牢欄堅固,他要如何赴約?再者,雖然他苦苦思索,試練了反制陰脈神功的心法,也不知道是否有效?每憶及白蓮為寒毒所苦的情景,游平仍是一陣陣心痛。
算算日子已經是初九了,游平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以他行走四方,愛好游蕩的個性,怎麼能忍受日夜拘禁在一方囚室?
於是他又開始狂呼著:“放我出去!”
喊了一天,沒有人理會游平,連游安、游和都不再送飯來,可卻來了游芸。
游芸還來不及把飯籃放下,就急著喚道:“三哥、三哥。”
游平一見游芸,忙問道:“爹他們在做什麼?大哥、二哥呢?”
游芸被游平的模樣嚇了一跳,十幾日不見,昔日的俊俏劍客卻變成牢籠內的潦倒漢。
眼見他蓬頭垢面,滿臉胡碴,聲音嘶啞,游芸心中一陣難過,“三哥,爹他們趁黑出發到天神峰,恐怕……恐怕……”
游平驚道:“今天不是十一嗎?爹現在就要攻天神教?”
“三哥,現在已是十五近午了。我正奇怪大哥一再交代要在這時辰才送飯,說不能打擾你練功,原來你在這裡沒日沒夜…”
游平心情激動,全身顫抖,只能靠在牢欄上支撐身體,“大哥一天只送兩次飯,原來就是要擾亂我的坐息,我還以為現在不過十一傍晚,哈哈哈!”他仰天長嘯,聲音極其淒厲。
游芸不知所措地安慰他。“三哥,鎮定一點,白姑娘不會有事。”
經游芸提醒,游平立刻道:“四妹,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救白蓮。”
游芸搖搖頭。“不,我沒有鎖匙,我只有大門的鎖,而且大哥說,等他們回來,就會放你出來……”
“那就太遲了,他們會殺了菱兒,快,去爹的房裡找鑰匙。”
游芸不安地道:“不行啦!大哥說……大哥說如果我放你出去!爹一定會罰我,說不定也把我關在這地牢。”
“四妹,人命關天啊!我會向爹謝罪,一切跟你無關。”他用力推著粗大的木柱,似乎想破籠而出。
“三哥,不要這樣,吃飯吧!爹他們明天就回來了。”
游平捶著文風不動的木欄,“我怎麼還會有心情吃飯?父兄這樣欺騙我,心愛的人將面臨殺身之禍,你說,我吃得下飯嗎?”他頹然坐倒,絕望至極。
游芸垂淚道:“三哥,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不敢犯門規……”
游平淒然一笑,“門規?門規就是集獨斷與成見之大成,誰說天神教個個是壞人?誰說正義門就是好人了?是非曲直,不是平凡世人所能分辨的啊!四妹,你以前也說過,小妖女沒有殺錯人,她殺的都是該死之人。你說,她是好人或壞人?該不該死?”
游芸有點迷惘,“可是,她是魔教的人。”
“魔教都該死嗎?她本性善良,不願意繼續待在魔教,更何況她是為了救我……”游平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半年前就是她救了你?她真的為你被逼練陰脈神功?”
游平又是長歎,“白蓮對我情深義重,始終如一。好多年了,四妹,你還記得我時常跟你提起,那個半夜在河邊哭泣的菱兒嗎?”
“她就是白蓮?”游芸猜想。
“嗯,菱兒待我如此,我怎能負她?我們只想脫離江湖,到南方隱居,為什麼爹不肯成全我們呢?硬是要把武林仇恨橫亙在我們之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出不去了,若菱兒已死,我也不會獨活。”
“三哥,不行,別做傻事。”游芸勸著。
游平苦笑一聲,“我本來就是傻子,當初欺騙爹要去殺白蓮就好了,如今就不會被關在這兒……四妹,我問你,你愛唐琛嗎?”
游芸不料他有些問,呆了一會,才小聲的回答:“愛。”
游平又問道:“如果他病了,你會照顧他、關心他嗎?如果他遇到危險,你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來代替嗎?這次,他也去藍石溪吧!你是不是很擔心?”
游芸點點頭,眼睛漸漸散發出光彩。
游平繼續道:“白蓮也是如此待我,若不是她,我早已死過幾百次。唐琛不是負心人,你三哥更不是負心人。”
柵欄內的游平沉靜得怕人。
游芸盯著他道:“你很愛白蓮?”
“天地可鑒!”
游芸一咬牙,“好,我去找鑰匙,救你出去。”說罷即起身離去。
游平沒想到一席訣別之言,竟讓妹妹甘冒囚禁的風險,答應為他尋求出路,他絕望枯槁的心情再度燃起希望,焦急地等待著游芸。
約莫一刻鍾,游芸跑下地牢,喘息地道:“我在爹房裡找不到鑰匙,他一定帶在身上了。怎麼辦?”
“不管了,把這木頭砍爛吧!快去拿斧頭。”
一會兒,游芸持著一把利斧進來,往牢欄砍去,但她力氣小,只在表面刮出一道痕。
“四妹,給我。”游平等不及了,他伸手從木柱縫隙中取過斧頭,使出力氣,飛快砍下,頓時,木屑激飛,發出震耳的聲響。
游平一邊砍一邊喊道:“快,幫我准備一匹快馬,我要去藍石溪。”
游芸慌張地應諾,立刻跑上階梯。
游平多日不曾活動,又是滿腔激情與急躁,砍得又快又猛,才半刻鍾,便把堅硬粗大的木柱砍出數道缺口,他丟下斧頭,雙手平放在木柱上,暴喝一聲,運氣一出,五、六根木柱應聲而倒。在塵屑彌漫中,游平迅速鑽出,往地牢大門奔去。
一沖出地牢,正午的烈日照射得游平雙眼睜不開,眼前頓時生出一片紅紅綠綠的光影,他忙用手遮住眼睛。
游芸趕到他身邊,隨即扶住他,“三哥!快馬在後院門口,我帶你去。”
幾名家僕看見四小姐拖著一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男人跑過花園,莫不駐足觀看。
游芸沒空理會他們,忙著告訴游平:“三哥,這裡是回廊,比較暗,你慢慢睜開眼睛。”
游平緩緩將眼睛打開一條縫,邊跑邊適應周邊的光線,來到後院大門陰影處。
游平取過竹笠,拉過韁繩,道:“四妹,謝謝你,如果三哥這次……這次沒辦法回來,我在九泉之下也會記得你的恩情。”
游芸盈淚道:“別胡說了,你要和三嫂一起平安回來。”
游平微笑地點點頭,戴上竹笠,翻身上馬,縱聲長嘯,一路往藍石溪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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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的午後,白蓮坐在屋內,難得天神峰如此安靜,大部分的弟子都下山看花燈了。
當初白蓮提議讓弟子到藍石鎮看花燈時,五大護法中有四人不敢貿然附和。他們恐怕在教主閉關期間,如果擅作主張,出了紕漏,將來難逃被處分的命運。惟獨地門護法王風影獨排眾議,極力勸服其他天、人、山、海四門護法,說是弟子平日辛苦,應該慰勞慰勞,只要派人留守天神峰即可。
因為白蓮是天神教中指定的繼承人,四大護法最後還是點頭了,允諾未當值的弟子下山看花燈。
白蓮原來的目的就是要分散天神教人力,以免有人發現她的離去,因此對於王風影的幫忙,她只能暗中感謝。自她有記憶以來,王叔叔就對她很好,常會帶些糕餅糖果給她吃,上回他在地勢險惡的離魂崖救了她,她亦謹記在心。但是,今夜一離去,她大概再也沒有機會報答王叔叔了。
想到父親白侖對自己、對母親如此冷酷,白蓮再無留戀,她拿起十多年前游平送給她的布娃娃把玩著,去意甚堅。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白蓮走過去開門,只見萬天群神情愉悅地走進來。
“表妹,你今晚要去賞花燈嗎?我們一起去。”
白蓮回絕道:“不了,那麼多弟子下山,我還是留在天神教較為妥當。”
萬天群露出失望的表情,“是你跟五大護法說要讓弟子下山看花燈,我還以為是你想看呢!”
白蓮又搖頭道:“大家過年都待在山上,我看很多人都悶了,才叫五大護法讓他們到藍石鎮看花燈。”
“那我晚上過來陪你……”
白蓮還是拒絕,“不必了,你去看花燈吧!我還要練功。”說著就要關上房門。
萬天群急急拉住白蓮的手,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由得喊道:“你的手好冰……你會冷嗎?”他知道這是吃了天陰丹之後的結果。
白蓮抽出手掌,“我不冷,只是這房間有點陰暗。”
萬天群按著白蓮的肩,“再一個多月我們就要成親了,到時候你搬到我那兒,日光足,身體就會暖和了。”他說著,又輕撫白蓮的鬢發。
白蓮側頭轉身道:“表哥,我要休息了。”說完徑自關門,不再理會萬天群。
萬天群離開白蓮的房間,心想這個表妹,自幼就不苟言笑,冷若冰霜。若非她的美貌與地位,萬天群明白,他根本不會想和這麼一個冰山美人成親。更何況白侖在閉關前宣布,白蓮已服用天陰丹進入天神陰脈神功的第二層境界,這麼一來,她勢必因練功而斷絕男女情事,他們將會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萬天群心想,白侖有夠狠毒,竟然為了早日以天神陰陽兩脈功夫稱霸江湖,不惜毀掉女兒的終身幸福。但是,他對白蓮好,又何嘗不是另有企圖呢?為了鞏固他在天神教的地位,也為了將來在江湖揚名立萬,他必須與白蓮成親,讓他坐穩未來教主夫婿的位子,待白侖年老力衰,他也服食天陰丹之後,就是他萬天群的天下了!
白蓮在窗縫中目送萬天群得意洋洋地離去,走到水盆前洗去被他握住手掌的嫌惡感,當她以手絹擦拭水珠時,感覺又好像游平以手指細細地撫摸她一樣。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白蓮草草吃過飯後,坐在房裡靜心等待。
時辰已到,白蓮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避過少數幾個留守的弟子,鑽進密道,心中暗道:“爹,別了。天神教,別了。”
長長的密道有如通向光明的路徑,白蓮自幼在此爬進爬出十幾年,從來沒想到會由此遇見一位即將相伴終生的情郎。此刻,她一刻也不停留,迅速溜下陡峭的階梯,一心渴望見到游平,共同迎向夢中溫暖的南方樂土。
走出密道,溪水結冰,白蓮輕盈地滑行在冰上,撥開草叢與枯木,繞過大石,便看到溪畔坐著一個人影。
白蓮高興地躍步向前,月光將雪地照得晶瑩發亮,連結冰的溪水也反射出淡柔的光彩。坐在大石陰影下的人影聽到白蓮的腳步聲,慢慢地站起身子,不像以往立即飛身向前擁抱。
白蓮有些遲疑,正想輕喚情郎的名,可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突然發現,游平沒有這麼高大魁梧,體型也沒有這麼粗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她所思念的游平。震驚之余,白蓮只能杵在原地,不知來者何人,有何意圖?又發現周遭安靜得有點詭異。
看不見的暗處裡,似乎潛藏著許多事物,蠢蠢欲動,白蓮警覺地環顧四周,出聲道:“你是誰?”
溪畔的人哈哈大笑:“不愧是小妖女!”隨著他的笑聲,山谷中突然亮如白晝,山頂上、石頭邊、樹林中,一支支火炬相繼點起,每把火炬下都站著兩三個人,手持武器,面容肅殺,少說也有兩三百人。
白蓮驚駭地望向眼前冒充游平的中年男人,心頭仍記掛著游平的下落。她冷冷地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天神教?”
那中年男人仍是干笑。“小妖女好大的口氣,你聽過除妖聯盟嗎?你可知道盟主是誰?”語氣咄咄逼人。
白蓮心中打個寒顫,莫非眼前便是游平的父親:正義門掌門人游嘯龍?此地地處隱密,游嘯龍會在此出現,莫非是游平告訴他的?那麼,游平現在在哪兒?
好一會兒,白蓮才道:“您是游老前輩?”
游嘯龍道:“老前輩不敢當,小妖女識時務的話,就乖乖束手就擒。”
白蓮強自鎮定地打量四周,見游嘯龍身邊有兩個像貌略似游平的男子,想來是游平的兄長,而唐琛等一干弟子和長老,她早就在各種場合和他們照過面,更從游平口中得知他們的一些。而除了正義門以外,尚有各路門派的人馬,隨便一瞥,便是揚鷹幫幫主英聲遠、洛水派少掌門賈峻、水龍幫幫主成傑和各路舵主,其余諸人也都似曾相識,看來所謂“除妖聯盟”的成員都到齊了,唯獨不見游平。
白蓮不願去想她是被游平出賣,於是開口:“游老前輩,小女子與貴門無怨無仇,何以要束手就擒?”
性情急躁的英聲遠已經隱忍不住怒意。“無怨無仇?講得倒輕松,這裡的哪一門、哪一派沒有遭過你的毒手?”
水龍幫青龍舵主何昌也拔劍慨然道:“本舵被毀之仇,亦當今日了結,小妖女,我要你血債血還!”
白蓮記起,那是父親白侖在多年前的作為,如今竟也全部推到她頭上。
白蓮暗自苦笑,也不欲與人爭辯,唯今之計,只有盡快脫身,尋找游平。
洛水派少掌門賈峻接著眾人道:
“天魔教作孽無數,幸得正義門三少爺游公子捨命勇探虎穴,不然今天還勾不出你這個小妖女。”
“殺了小妖女,踩平天魔教。”現場群情激動,殺氣騰騰。
游嘯龍得意地笑道:“白蓮!你以為我們怎麼知道你的行蹤?多虧我家平兒,他早就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們有關你的事,此刻他正在正義門等著除妖聯盟凱歸呢!”
白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她不敢相信游平真的會出賣她。但游平不說,誰會知道她今晚將出現在藍石溪畔?若游平真有心與她攜手共赴南方,為何至今仍未現身?剎那間,白蓮的心情陡地下沉!如同昔日她跳崖一般,那種直直墜落無從倚靠的絕望感。
原來游平的甜言蜜語只是謊言,她毫無保留的付出竟成了癡傻,眼見強敵環伺,她只有道不盡的酸楚與痛苦。
游嘯龍見白蓮心神恍惚,神情失去銳氣,立刻明白游平與白蓮之間確有感情糾葛。
一想到這件令他丟盡顏面的丑事,游嘯龍不由得火冒三丈,即喊道:“不要和小妖女∴鋁耍擒了妖女,再殺上魔教!”
唐琛、楊全等幾個弟子聞令,分別持劍圍住白蓮,洛水派的弟子圍在第二圈,而英聲遠已是迫不及待要沖過來砍白蓮。
白蓮一驚,無暇悲苦,立刻揮掌格住英聲遠永不長進的鷹鞭六式,輕而易舉的反轉鞭稍。而一旁的楊全也已一劍刺出,直逼她的下腹,可白蓮靈巧地轉身,閃過攻擊,正待運氣對他使出天神陰脈神功,她忽然記起楊全才喜獲麟兒,這一出手勢必令小生命失去父親。
她這番心思轉折,身形又避開周圍數劍,手上卻不再出招。只見她白色衫裙飛揚在刀光劍影之中,翩然如蝶,宛然若水。
游嘯龍第一次目睹白蓮的武功,見她手無寸鐵,竟能躲避數十把長劍的襲擊,寒功尚未使出,已有如此高深功力,若她真要對付游平,恐怕游平早已萬死不敵了。
白蓮一心只想突破重圍,但正義門弟子劍陣如網,她消極的躲避並不能殺出通路,幾番千鈞一發,身上衫裙已被劍尖劃出幾道裂縫,若她再不出手,勢難脫身。然而醉蝶谷的誓言猶在耳畔,她曾親口告訴游平,永不危害正義門弟子。
唐琛幾次欺近白蓮,神情焦切,欲言又止。憚於她莫測高深的寒功,他以劍身保持距離,一句話到嘴邊又吞下。好不容易繞到白蓮身旁,他終於輕聲說道:“游平師兄……”但他的話語立刻被山谷中的喊叫聲淹沒。
白蓮早就發現唐琛心神不定,陡然聽他提到游平,心頭好像被捶打一記,瞬間力氣全失,竟忘了閃躲疾雨般的森森劍光。
唐琛本想告訴白蓮,游平被關起來了,孰料竟害白蓮失神分心。他呆立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同門師兄的長劍刺入白蓮的衣衫,鮮血倏地泛綻開來。
“蓮姐!小心!”四個少女嬌呼從天而降,正是隨侍白蓮的紅黃藍綠四女。
而四周山頭、山谷亦出現天神教弟子與諸門派廝殺的場面,方才唐琛的話便是被突然出現的天神教弟子所打斷。
游嘯龍未料到天神教教眾竟會聞風而來,原本心念一轉,今天自己帶了五百人馬前來,就是計劃先抓白蓮,再攻天神教腹地,如今敵人自投羅網,省卻上山的麻煩,何不乘機一網打盡?
於是,他高聲喊道:“殺妖除魔,就在今日!”
場面頓時混亂不已,天神教弟子在地門護法王風影的帶領下,一波波擁入,與各大門派殺將起來。
原來,在傍晚時分,幾個看花燈的弟子發現藍石鎮充斥著各派人物,個個神情謹慎,手持武器奔赴鎮外等話,於是趕緊稟報一同下山賞燈的王風影。
王風影向來行事老練沉穩,立刻調撥兩名膽大心細的弟子跟蹤回報,另一方面派人回天神教警告加強戒備。
那兩名弟子混在“除妖聯盟”群眾之中,起初見數百人埋伏暗處,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待白蓮出現之後,他們方才醒悟。趁著眾人注意力都放在白蓮身上之際,一名弟子飛奔向王風影報告,另一名弟子則回天神峰求援。
藍石鎮就一條賞燈大街,王風影很快地集結天神教弟子,趕赴藍石溪。而沉浸街上歡樂氣氛的紅黃藍綠四女,一聽白蓮身陷險境,護主心切!也立刻拋下手中燈籠,隨王風影而去。
此時紅兒見白蓮受傷流血,急道:“藍兒,快幫蓮姐裹傷。”她拔起靴中短劍,怒視四周,“好大的膽子,竟敢到天神峰撒野。”
綠兒亦道:“幾百人欺負一個人,真不要臉!”
一名洛水派弟子被激怒道:“乳臭未干的丫頭也配站在這裡講話!我兩三劍就讓你們喊哥哥求饒!”
黃兒聽了拔起頭上發簪,激射那名洛水派弟子,喝道:“你還是喊姐姐饒命吧!”
只聞那弟子哀號一聲,頓時血流滿面,他未提防這四個年幼少女,一時輕敵竟讓黃兒的發簪刺入右眼,他狂喊著:“妖女使詐!”
身邊的同門師兄弟見狀忙將他扶到一旁。
藍兒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幫白蓮敷裹,道:“蓮姐,快使陰脈神功,讓這群壞人痛苦三天三夜,心脈震裂而死。”白蓮心思混亂,無奈地搖搖頭。
此時游安躍入圍攻白蓮的陣仗中,“素聞紅黃藍綠四女,小小年紀,功夫了得,沒想到心腸還甚狠毒!想來白蓮姑娘也是這般蛇蠍心腸。”
紅兒怒斥:“不許你侮辱我們蓮姐!”
白蓮見狀立即阻止紅兒說下去,恍惚之中,似乎把游安看成了游平。
游安也不與紅兒爭辯,他從懷中掏出一團小小的事物道:“幸好我家三弟日夜鑽研,琢磨出這顆抗魔仙丹,今天來到這裡的人,一人一顆,哪怕你們什麼陰陽怪氣的功夫?一說著便將藥丸吞下。
尚未服藥的正義門弟子見狀也紛紛掏出藥丸服下,而其他門派弟子多在白蓮出現時,就囫圖吞下了。
白蓮認得那顆黑色丸藥。那正是過去三個月來,游平聲稱辛苦熬煉而成的寒毒解藥。可是如今,為什麼正義門、洛水派人人皆有一顆呢?那不是游平為她特地熬制的嗎?何以現在變成對抗她天神陰脈神功的解藥?
白蓮的心情如淪地獄,她虛弱地抓住藍兒的手道:“我要回去……”
紅黃藍綠四女以為白蓮身受重傷,立即護住白蓮四方,一步一步往前挪移。
游安長劍一指,正義門弟子的劍陣再度擺開,但是洛水派少掌門賈峻捷足先登,率眾沖入陣仗道:“白蓮妖女,竟敢傷我師弟,今天新仇舊恨一並了結!”
一旁的弟子莫不高聲叫喊助陣。
賈峻大刀一揮,險險砍中以發簪傷人的黃兒,黃兒手無寸鐵,只能跳躍閃躲,其余三女亦同時與洛水派的弟子廝殺起來。
白蓮看到身形嬌小的紅黃藍綠四女被一群彪形大漢圍攻,顯得單薄而無助,況且四女年紀尚輕,只學得取巧的功夫,尚不足以應付一來一往的苦戰。
她抬頭一望,只見游嘯龍高站在大石上,神色自若地觀看山谷中的混戰,偶爾手臂一揮、長劍一劃,便將靠近身邊的天神教弟子擊倒,月影火光下,游嘯龍的狂傲笑容竟如鬼魅般陰森。
遠處王風影正率眾奮戰,然而敵眾我寡,加上事出突然,刀劍聲、哀號聲不絕於耳!天神教弟子已一個個倒下。
白蓮茫茫然地想著自己到底為何而戰?何以自己的糊塗情愛,竟拖累教中弟子犧牲生命?游平既是如此無情,破壞諾言,為何自己仍苦守不傷正義門弟子的承諾?
轉念之間,白蓮的身上又被劃出幾道傷口,紅黃藍綠四女亦身中數刀,突然,賈峻大叫一聲,大刀便已插入藍兒的胸口。
紅黃綠三女同時慘叫,原來四女身心相通,此刻其余三女也與藍兒承受相同的刀劍刺心之苦。
只見藍兒圓睜著眼道:“蓮……姐,好痛……”隨著賈峻拔出大刀,藍兒的心口狂噴出鮮血,她的頭也無力地歪垂下去。
賈峻高舉兀自滴血的大刀,縱笑道:“看小丫頭還敢狂妄?小妖女,接下來就是你了!”洛水派弟子亦高舉兵器,縱聲狂笑。
白蓮震愕不已,尤其藍兒那雙絕望痛苦的眼睛,更是一下子喚醒她的意識。白蓮只覺身上寒氣快速運行,竄流血脈,瞬間便到達手臂指尖,她再無猶豫,飛身向前,疾往賈峻拍去。
賈峻沒料到原本病懨懨的白蓮會突出奇招,縱使他機靈地橫刀閃避,仍躲不過拂過後背的一掌。
仗著吃過解藥,白蓮出手又輕,賈峻正欲出手反擊,突然覺得遍體生寒,齒牙打顫,五髒六腑好像有人用冰塊敲擊搓揉,而身體劇烈發抖,連大刀都掉落在地。
正為藍兒之死而痛哭的紅兒見狀道:“現世報!知道天神陰脈神功的厲害了吧!”
賈峻一聽,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道:“解藥……解藥……”有弟子上前扶他,卻被他強烈的顫動震了開來。
賈竣又冷又痛,急欲求援,於是大喊著:“游……掌……門……”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在場除了天神教眾以外,鮮少有人真正看過天神陰脈神功發作的情形,看過游平受傷的游嘯龍也不相信,怎麼白蓮輕輕一掌,就把賈竣整得死去活來?
白蓮也呆了,自從服用天陰丹後,為了抵御體內產生的寒氣,她不得不照心法練第二層神功。練了三個月,服食游平所送的解藥後,方才停止練功,但寒氣所積,已難根除,此番出手,就如同一般練武之人散發體內真氣一樣,只不過她的寒氣更加陰毒可怕。
天神教弟子看到白蓮出手,個個精神大振,又知他們所謂的“解藥”無用,紛將對手引往白蓮的方向,意圖藉白蓮之手鏟除這群死對頭。而圍在白蓮身邊的洛水派、正義門弟子卻一步步地退開。
賈竣倒在地上翻滾哀號,白蓮飛身而起,姿態曼妙地掠過人群,往一旁猛使長鞭的英聲遠擊去。
英聲遠正仗著長鞭倒勾,已連傷五六名天神教弟子,不料白蓮身形猛轉遽下殺手,而他肥胖的身形根本來不及反應,硬生生地迎上白蓮的陰脈神功,初時覺得白蓮掌力柔弱無力,半晌,通體發寒,錐刺難受,臉上立即籠上一層冰霜。
白蓮不再留情,只要看見天神教弟子居於劣勢,便飛身相救,她出掌又快又准,使得幾次後,勁力也加強了,人人中掌後都是應聲倒下,臉色慘白有若死人。轉眼之間,已有十余人倒地,或寒顫不已,或僵硬如冰,看得諸人膽戰心驚。
突然又聽得有人高喊著:“表妹,我來了。”原來萬天群一接獲消息,立即率領大批弟子趕來支援,周圍火光越來越亮,天神教弟子也越聚越多。
游嘯龍見解藥無效,眼前情勢又出現逆轉,決定親自下場擒拿白蓮,速戰速決。
他躍到白蓮身前,抖動長劍,正是正義門的九重奇劍,招式狠准,勁道十足,白蓮身無劍器,只能以退為進,避開游嘯龍凌厲的劍招。而游安、游和亦仗劍游走白蓮身後,伺機行動。
白蓮體內寒毒亂竄,只想一一使出陰脈神功,抒解郁滯難平的氣息,但游嘯龍武功精湛,根本近身不得。
此時,突然一條人影閃過游嘯龍的劍鋒,倏地止步在白蓮身邊,白蓮還來不及細看,即已聽到游嘯龍喊道,“白侖!我們又見面了。”
白蓮頓時清醒,父親不是在閉關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侖冷笑道:“游掌門真是好興致,今兒十五到天神峰來賞月了。”
“你來最好,我連你這老妖一並除掉。”游嘯龍說著,掄劍疾刺,游安、游和及一干弟子也提劍前攻。
白侖轉向白蓮道:“蓮兒,爹已完成第五層陽脈神功,提前出關,正好碰上自找死路的老糊塗,咱們父女就來個陰陽合璧,教他們看看天神陰陽神功的厲害。”他邊說話,手腳仍不停地施展功力,白蓮卻聽得心神震驚,一不小心被游安劃了一刀。
白蓮知道,只要他們父女一出手,陰陽雙掌同時拍擊敵人,必教敵人當場發寒戰栗,直至嘔盡鮮血,身體僵硬凍斃為止,功夫之歹毒為她從來不敢想象,即使現在父親命她使出,她也遲疑不敢動手。
但轉念之間,想到自己已用陰脈神功傷人無數,英聲遠、賈竣……這些人遲早也要死的,早死晚死,如何死去,又有何差別呢?
白侖見白蓮猶豫,便開始喃念陰脈神功的口訣:“陰氣導心,凝冰寒血,周天而行,順勢而出——”
隨著口訣,白蓮已不知不覺地使出與白侖相同的招式。
白蓮盯著正義門諸人,耳朵聽著口訣,腦中一片空白,沒有自己,沒有敵人,仿佛她已化為沒有血淚的冷酷殺手。
此時,遠方隱隱約約傳來一聲聲的叫喚:“菱兒!菱兒!”
世上除了她娘和游平之外,沒有人會喊她菱兒。白蓮漸漸聽不到白侖的口訣,也聽不到刀劍碰擊的殺戮聲,她只想飛身到那聲聲叫喚她的人的身邊。
白侖見女兒一步步離開,喝道:“蓮兒,你在做什麼?快出招啊!”
白蓮置若罔聞,尋著聲音而去,白侖手上應接游嘯龍的攻勢,無暇顧及其他,而游和及楊全則亦步亦趨地跟著白蓮,伺機出劍。
再也無人敢接近白蓮,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落得酷冷而死的下場,但在遠遠的人群之外,卻有一人狂喊急奔,直往白蓮而來。
“菱兒!菱兒!”
白蓮仍癡癡地尋著聲音的來源,叫聲由遠而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如同過去溪畔的暗夜等待,每當白蓮一聽到這急切的聲音,她總是既興奮又期待地起身,投入那心愛的人的懷抱。
如今,在火炬的照耀之下,這聲音卻伴隨著一個披頭散發、滿臉髭須、渾身髒污的男人出現。
白蓮呆立原地,只聽那人喘氣道:“菱兒,我來遲了。”
定睛一看,來人竟是游平。這是口口聲聲要帶她到南方的游平,也是想殺害她的游平!才半個月不見,他怎麼變得這副蓬頭垢面的模樣?或許他以前的俊逸打扮都是為了欺騙她的感情吧!如今他也來到這裡,就是想親手殺了她這個小妖女吧!
游平見白蓮冷漠以對,知道誤會已然造成。又見她衣衫殘破,血跡斑斑,頓覺心痛不已,而放眼望去,地上屍首橫陳,還有人正受陰脈神功之苦。
游平不禁顫聲道:“你……你出手了。”
白蓮冷然道:“你要殺我,我能不出手嗎?”
游平心情苦澀至極,見到至愛之人備受煎熬,他的眼眶濕了,“菱兒,你聽我說……”
白侖瞥見來人是游平,出招之中喊道:“蓮兒,用陰脈神功解決這小子,再過來與爹聯手!”
游嘯龍見游平逃出地牢,即使心中惱怒,但仍擔憂兒子的安危,亦高聲喊道:“平兒、和兒,快刺死妖女。”手中又與白侖過了數招。
白蓮真情激蕩,寒毒洶湧如浪,排山倒海往掌心而出,聽到白侖的指示,便毫無意識地舉手擊出。
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是她一心一意想托付終身的游平,而是蒙騙她感情、欲置她於死地的仇敵,掌起掌落,就在她要散出極陰寒功之際,她卻不由自主地迎上游平淒然憐愛的眼神,那深邃的瞳眸中仿佛有許多未訴盡的話語,而他竟也毫不閃躲,就直挺挺地等著受她一掌……
白蓮心頭抽痛,硬是將迫至掌心的寒氣收回,寒毒反沖,逆竄血液經脈,直沖五髒六腑。白蓮嘔地一聲,狂噴出一大口鮮血。而順勢推出的雙掌則無力地貼在游平胸前,整個人就倒在他的懷裡。
游平大駭,他知道白蓮在瞬間拼死救他一命,接著又聽她悶哼一聲,原來游和怕白蓮對游平下手,長劍直刺,抵入她的後心。在內外傷夾擊之下,白蓮已是面無血色。
游平驚叫道:“二哥,快撤劍,你要殺死菱兒了。”他的口氣已帶著哭聲。
“妖女要殺你,你還在護她?快放開她。”游和的長劍依舊緊刺白蓮,深怕白蓮的雙掌仍會出招。
游平垂淚道:“菱兒受重傷了,二哥,我求你撤劍。”
游和仍是不為所動,但也不再刺入半分。
游平心知求情無用,又見懷中人兒痛苦難耐,不顧游和的長劍,抱住了白蓮,“菱兒,平哥對不起你,平哥害了你。”
白蓮吃力地抬頭看著游平,絕望悲傷的淚水滾滾而下,“游平,你好狠,你騙我……”說著又吐出一口鮮血,濺得游平胸膛都是血跡。
游和不料游平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與白蓮相擁,為避免長劍傷及游平,旋即抽回長劍,這一抽 送,牽動白蓮的傷處,不但使她鮮血直流,人也幾乎痛暈過去。
游平慌忙幫白蓮點穴止血。
此時萬天群已轉至身邊,喝道:“游平,放開我表妹,上次饒你不死,今天再教你嘗嘗天神寒功的威力。”說完左掌便攻向游平右臂。
白蓮雖然負傷,但她察知萬天群招式的去向,立刻將身體奮力前傾,護住游平的右半身,背部又硬生生地受了萬天群一掌寒功,撞得游平也差點站立不穩。萬天群一愣,游和一劍砍來,兩人形成激戰。
白蓮身子搖搖欲墜,命在旦夕,游平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再度抱住白蓮,源源輸以真氣,意圖消化她體內的寒氣,導出另一脈熱氣,怎奈真氣有去無回,就像進了無底洞一般。
白蓮無力地道:“我要……回去……”
游平安慰道:“我帶你去南方,咱們在那裡好好過活。”手上真氣仍不稍停。
游和一邊與萬天群舊戰,一邊疾聲喊道:“三弟,我方情況危急,你怎麼還在與小妖女糾纏?”
白蓮聞言,淚水難禁地道:“我們……無……緣,打死我,你也快意了……”
游平心痛地道:“菱兒,你死了,我豈能獨活?”眼兒白蓮氣息微弱,當下再無能力挽救,而父兄諸人又身陷重圍,他到底該如何抉擇?
若帶白蓮遠走高飛,可能會害得白蓮傷重不治,自己在黑白兩道也絕無生路;若放白蓮回天神教,尚可由白侖以本門心法挽回她的生命,而他也可同時解父兄之危……
一想到此,游平亦是絕望至極,但是看見白侖漸居上風,游嘯龍的力道似乎已嫌不足。
游平只有硬起心腸,輕聲道:“菱兒,對不起了。”隨即反轉白蓮右手,並以手刀抵住她的咽喉,高聲喊道:“白教主,住手!要你女兒的命就統統住手!”
白侖原先看到白蓮已一掌擊向游平,怎知情勢竟然逆轉,他即刻明白是白蓮仍鍾情於游平,才會手下留情。白侖氣女兒無知,寧可她死掉了事,但為了發揮陰陽合璧神功,及早一統江湖,他還是得留女兒一條命。
萬天群先發難道:“放開她,游平,不要亂來。”一旁游和仗劍嚴陣以待,提防他攻擊游平。
滿山滿谷的人漸漸安靜下來,只見白蓮低垂著頭,身形萎靡,又見游平挾持著她,皆以為白蓮乃為游平所傷。
白侖凌空躍起,落在游平面前道:“游三公子,上回小女救了你,你竟恩將仇報!”
游嘯龍也躍至游平身邊,他不欲他人得知游平與白蓮的情事,急道:“白老妖胡說什麼?快讓出路來。”
萬天群怒道:“天神教勢力范圍豈是你游老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紅兒三女此時亦趕到白蓮身邊哭喊著,白蓮卻只能虛弱地微微抬頭。
游平又開口道:“白教主,條件很簡單,你讓我們各派人士離開,待我們離開藍石鎮五裡,自然把白蓮交還。”他放開橫在白蓮咽喉的左手,改為用力按住白蓮左肩,看似制伏白蓮,實則仍不動聲色地為她輸入真氣。
白侖環看戰況,見敵人倒下的比己方還多,不覺露出得意的微笑道:“游掌門,這趟辛苦了,來到敝地損兵折將,還有洛水派、揚鷹幫都快瓦解了吧!哈哈!”
游嘯龍怒道:“老妖不必得意,總有一天我會搗毀你的天魔教。”
“除妖聯盟”慢慢退出山谷,或扶傷者,或背屍體,簡直可以用鍛羽而歸來形容,而游氏父子和正義門弟子則押著白蓮走在最後。
游平又道:“除了紅兒黃兒綠兒,其余人都不得跟來,否則白蓮性命難保,行出五裡之外,自當放回白蓮。”
萬天群急道:“教主……”
白侖則是氣定神閒,任憑正義門諸人離去。稍後才道:“這次給游嘯龍一個教訓,也給蓮兒一個教訓。”
萬天群不解,“什麼教訓?表妹都快死了。”他的腦中浮現起方才游平擁抱白蓮的不尋常景象。
“有游平在,你表妹一下子死不了。”白侖隨即發令道:“天神教弟子聽令,速回天神峰,全面戒備。”
游平拖著意識模糊的白蓮往前行走,紅黃綠三女幽怨地跟在後面,待行出一裡路後,游平便道:“爹,我這裡有反制陰脈神功的心法,我念了傳給受傷的人去調理吧!”此心法乃他在地牢中琢磨再三,參詳陰脈神功心法,以及思考白蓮寒氣導流之情形所形成。
游嘯龍瞪他一眼道:“不要像解藥無效就好。”
“解藥要配合心法,爹,我要念了:丹田湧熱,血湧攻心,閉息逆行,柔氣以平……”聽完心法,悟性較強的游和及楊全便奔向前頭,一一向傷者傳授下去。
游平又喃喃地將心法念了一遍。
游嘯龍見他仍緊抱著白蓮,不禁怒從中來,“平兒,大膽,你還念心法給妖女聽?你以為爹不知道你在輸真氣給她嗎?”
游平仍然沒有放手,“爹,白蓮命在旦夕,我們要遵守諾言放她回去。”
游嘯龍氣得就要動手,紅兒等人立即奔至白蓮身邊,杏眼圓睜瞪視著游嘯龍。
游嘯龍悻悻然地放下手。“什麼諾言?還不是為妖女開脫?平兒,你太令爹失望了。為了這小妖女,累得這麼多人喪生。”
“白蓮和孩兒相愛本是我倆的事,我們早已約定遠離江湖,可是爹您利用我們的感情……”
游平此言一出,紅黃綠三女面面相覷,雖然她們早已感覺白蓮對游平有著特殊的情感,但從未料到兩人竟然真的相愛。
游嘯龍恨游平不知悔改,還當場責難他的行為,忍不住怒喝道:“看我殺了這妖女。”
他身形暴起,意欲掌擊白蓮的天靈蓋,游平立時雙手外推,將白蓮向後送去,而紅兒則乘機抱起昏迷不醒的白蓮,飛也似地返頭就跑,黃兒和綠兒則警戒地隨後保護。
游嘯龍氣急敗壞地欲往前追去,游平馬上跪倒跟前,緊緊扯住游嘯龍的雙腿,“爹,饒了菱兒一命,求求您!”
游嘯龍又氣又驚,氣的是游平迷戀妖女,驚的是游平內力深厚,使他無法動彈半分。
眼看著紅兒等人離去,他吼道:“我殺了你這逆子……”說著右掌做勢擊出。
身邊的游安、唐琛也急得跪下來道:“爹,不要殺三弟。”
“師父,不行啊!”
其實游嘯龍仍指望游平迷途知返,本就無意殺死愛子,他放下右手,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就當我沒生這個兒子。”
游平深深地俯拜下去道:“孩兒知罪,願接受懲處。在受罰之前,請爹讓孩兒為傷患導氣調息,多救一人便是功德。”
一行人灰頭土臉地回到正義門。一路上,游平為賈峻、英聲遠等身中寒毒的傷者傳送內力心法。但英聲遠不擅經脈穴道的內功,加以年紀較大,不耐陰寒,在半路便一命嗚呼。揚鷹幫眾人黯然抬了屍身,誓言報仇血恨才離去,其余各門派人士則暫時被安置在正義門,由游平一一導氣調息,散去傷者的體內寒氣。
游平不休不眠的忙了整整兩晝夜,游嘯龍探視賈峻,見其已能坐起談話,不再畏寒顫抖,心上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但他仍對游平不假辭色,“回去梳洗整齊,然後到正義門歷代祖先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好好反省。”
游平依言梳洗,換了一套月白長衫,乖乖地到祠堂牌位前跪下。過了一會,游芸也在他身後跪下,原來游嘯龍罰她跪一天一夜,做為她破壞地牢放走游平的代價。
游平已經十來天不曾躺平合眼睡覺了,但是此刻他並不疲倦,連日來的憂慮和辛苦,只有在闋寂空蕩的祠堂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
游芸跪了一日便昏倒在地,還是嫂嫂們趕來抱她回房休息,少了游芸的呼吸聲,祠堂更安靜了。
游嘯龍偶爾從後窺探,見游平直挺挺跪著,心想事情已經到了這般決裂的地步,游平應該對白蓮死心了。於是,他又開始盤算除妖聯盟的下一步行動。
游平一人跪在祠堂中,不言不語。到第三天深夜,萬籟俱寂時,祠堂的熒熒燭光一明一滅地閃動著,游平對著祖先牌位深拜到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緩慢地由地上站起,稍微搓揉麻痛的大腿,即掩身出門,躍上高牆,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