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一般地瀉落在窗外的芭蕉樹葉上,曉風捎來一絲春的寒意。
一位娉婷少女斜倚窗前,手中拿著一根繡花針,正漫不經心地在繡一幅「鴛鴦戲水」圖,眼神時不時地溜到窗外。
「雲眉,你老看窗外幹嘛?用心點繡!」林菁端坐桌旁,一邊品著丫頭泡的上好龍井,一邊提醒著女兒。
「娘,我不想繡了,你們怎麼老叫我做些我不喜歡的事呀!」一會兒繡花,一會兒練劍,煩死了!」柳雲眉翹起她的櫻桃小嘴抱怨道。
「嫣兒。」林菁站起來親切地叫了聲:「你已經不小了,到了出閣的年齡,自然得學會刺繡,至於練劍嘛,你也該明白,沈家寨一直都在打你的主意,你瞧,你長得跟娘當年一樣貌美了。」
「娘,你那麼漂亮,怎麼會嫁給我爹的?」雲眉伺機坐在與娘親話家常,好擺脫今天的功課。
「說到你娘我年輕的時候,那可真是傾城傾國喲!不過……」林菁似乎想起了什麼,趕緊停下來,不過現在,你最好還是先把繡刺完,娘的故事以後再講,有的是機會。」
真是知女莫若母,雲眉只好暗自生氣,而呆立在一旁的丫頭西子竟一言不發,虧她總誇她機靈,算她看走了眼。
歡樂總是太輕,痛苦總是太長,苦撐了整整一個時辰,王小伍的睡意也襲上心頭,她有點迷糊地站起來,西子趕緊扶她回房休息。
雲眉側耳聽著腳步聲漸漸走遠,高興地翩翩起舞了。
娘剛才在誇我美貌,我真那麼美嗎?雲眉用手托著腦袋想。
她取了面銅鏡,藉著燈光,她看見了自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兩道彎彎的柳月眉和兩瓣花樣鮮柔的嘴唇,還有西子為她精心梳理的別緻非常的髮式,哎!顧影自憐,有誰來欣賞這樣一番嫵媚呢?
雲眉正歎氣間,忽然想起從<牡丹亭),那是她昨晚從她爹柳文之的書房中偷來的。
有情如杜麗娘者,恐怕不多,那一句:「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令她心動不已,<驚春>那一場,不也是這個春色惱人的時候嗎?她的「柳生」會是什麼模樣呢,高大莫俊,還是風流倜儻?
「西子,西子」雲眉連叫兩聲,沒人回應她想,這死丫頭又跑到哪去了,待會兒收拾你。
月亮像個大玉盤懸掛在天空,是那麼的寧靜,那麼的和諧。
雲眉重又捧起書,走到窗前,一邊感受著窗外濃濃的春意,一邊感受著<牡丹亭)時而會漲紅了臉,仿若落下一片雲霞。
「拿過來!」柳文之不知何時進來,一把奪過書,氣得吹鬍子乾瞪眼,雲眉也不怕,一幅「無所謂」任由處置的樣子。
「明天一早就去練功房習武!」柳文之丟下一句話,把書帶走了,正好撞上西子。
「說,剛才我被老爺捉住時你在哪?」
「我,我在茅側。」半天,西子才怯怯地說。
才剛進入嘴裡的那口酸梅湯,此時一古腦兒地全往前噴了出去,柳雲眉連嗆了好幾聲,心想:這西子也太不懂得衛生之道了吧!
「小姐,你要不要緊?」
西子趕忙過去,替她拍了拍背,臉上全是受驚的表情,「小姐……」
「沒事了,沒事。」
直起身來,柳雲眉不禁皺眉斥罵著西子,「沒瞧見我在喝東西嗎?真不衛生?」
「奴婢該死!」
話才落下,人也跟著跪下地,西子只差沒落淚,要是方才小姐給嗆傷了,那她這個罪魁禍首,可難辭其咎,若是再碰巧「幸運」地遇上老爺不開心,那她可會幸運的蒙主召見了!真是險呀!
柳雲眉睨著她,受不了的說:「起來吧!一點小事,動不動就把死掛在嘴邊,若真想死的話,就早點去投胎,別再當丫環讓人家使喚,活得多痛苦啊!」
「不苦,不苦,小姐對西子最好了,西子願服侍小姐一輩子。」西子誠心地說。
「我才不要你服侍我一輩子呢!我老你也跟著我老,說不定到時候你還得人服侍,我要你這個累贅幹嘛?」末了,柳雲眉又添了一句:「明年,我就叫爹替你找個婆家,風風光光把你嫁掉。」
「不、不、西子不要!」西子趕緊搖頭兼搖手地拒絕著。
「哪有你說話的份啊?」明顯的,柳雲眉又霸道蠻橫了起來。
西子垂首不語,心想:當然如果小姐執意的話,她是連屁都不敢放出聲,隨小姐要她嫁誰,她就得嫁誰,沒辦法!誰教她拿人手短,囑人嘴軟,吃柳家的米,就得聽柳家的話,何況她足足吃了十五之久。
柳雲眉站起身,足足比西子多出半個頭來,一點也不嬌小,但也不是太高大,就像她的身子,不孱弱,也不粗壯,豐纖適度,不管是身高或是體重。
「嗅!又要練武了!」
她皺著眉頭咕噥著。
想到練武,柳雲眉就腳軟,不曉得她那知府大人老爹,為什麼硬要逼她學武?
她很乖的,除了偶爾會爬牆出門去看熱鬧,再一點點偶爾會玩鞦韆,光明正大的偷水果外,哦!還有,每逢初一、十五,她也會跟著娘訂到廟裡去上香、拜禮,除此之外,她很少出門的,而她爹居然怕她會被「沈家寨」那堆小賊給擄去!
所以才要她習武,讓西子跟在她身邊,形影不離的黏著她,真受不了!
她壓根就對那些拳腳功夫沒興趣。
「小姐,走吧!」
西子輕聲催促道。
「我有說要我跟去嗎?」柳雲眉故意刁難著她的小丫環。
「我……」
西子也不知自己又犯了什麼錯,一向小姐在練功時,她都是在門口守候兼把風的,可是今天——很明顯的,她今天應該是不用把風了……
難道小姐想通了,要發奮圖強,好好的和羅師父練功?這真是令人驚喜呀?
「你給我在這兒捉蝴蝶?」柳雲眉下了命令。
「呃?」
西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姐今天對她這麼好得不尋常呢?居然要她在花園捉蝴蝶?哦!萬萬不可,要是被夫人和老爺瞧見,她縱有千百顆頭,也不夠斬,「可是,我得陪你去練功房呀!」
「今天我自個兒去,你給我好好待在這兒,等我練完功夫回來,我要一隻停在紅色杜鵑蕊上的小粉蝶。」
柳雲眉走出了涼亭,來到方纔她捉小粉蝶的位置,並且指著剛才小粉蝶停在的那朵紅杜鵑,「就是這朵花。」
「小姐,你若喜歡,待會練完功夫後,我再捉一隻給你便是。
對於捕蝶,西子可是個專精。
「不用,我要自己捉,你想辦法讓白色粉蝶停在這朵紅杜鵑上,要是我練完功夫回來,沒瞧見一隻白粉蝶在這花上頭……嘿嘿!你自己就得去向我爹報告,為什麼你會在茅房裡蹲了將近半個時辰?」
柳雲眉一臉奸詐的詭笑。
哼!誰教這鬼頭趕跑了她的小粉蝶,她沒要求要同一隻白粉蝶,就已經對她很是寬宏大量了,沒時間了!她得去向羅師父報到。
柳紫婿飛步地走出後花園,徒留西子擺著一張哭笑不得的仍,呆望著身邊的那朵紅杜鵑。
「師父,我來了!」柳雲眉一個跨步,跳過了練功房的門檻,大聲地嚷叫著,惟恐她的羅師父耳背,沒聽見她來到聲,「咦!怎麼沒人呢?」
柳雲眉四下張望,空空如也的練功房裡,一個人影也沒有,哦!不,除了她之外,她好歹也是個人,當然會有人影,這是無庸置疑。
望著「家徒四壁」的練功房,她不禁興歎了一聲,這爹爹也真是節儉節到北極海去了,好歹也擺張桌椅,充充場面,要不乾脆就到花園裡去練功就行了,至少那兒有花、有鳥,還有小粉蝶,更有藍天、白雲,哪像這兒,光溜溜的一片白,一點生氣也沒有,難道她不愛練功。
「小姐,你來了呀!」此時羅雲鶴從外頭進來,一手還在褲襠上,扯呀扯的。
「羅師父,您上哪兒去了?」柳雲眉好奇的問,平常只要她練功的時間一到,不管她有沒有過來,師父一定會在房裡打坐,但今天……
「唉!別提了,茅房邊還有一大堆人在等著呢?」羅雲鶴揮了揮手,看真正好似虛脫了不少。
「為什麼?怎麼今天大伙都爭著上茅房呢?西子方才讓我訓了一頓呢!」柳雲眉眨著一雙納悶的眼眸,沒有椅子,她只好往地上盤腿而坐。
羅雲鶴也跟著盤腿坐在她身邊,在練功房裡,他是她的師父,當然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何況他活了一大把年紀了,要不是想掙點錢,日後好雲遊四海,他也不會到柳文之的家裡,來教他這個懶散又不愛習武的千金女兒。
不過,話說回來,這柳雲眉心眼可比她的知府老爹好太多了,至少她不會唯利是圖,雖然偶爾會有點嬌蠻,不過還是挺討人喜愛的;
「還不是拜你爹所賜。」羅雲鶴剛清完了腸子,肚裡空空的,說話都沒力氣。
「我爹?我爹要你們上茅房做什麼?」這她可就大大不解了。
「知府大人是沒要我們上茅房,不過,意思也差不多了。」楊雲鶴抿著嘴,在柳雲眉面前,他可是天南地北、門裡門外,說得透澈無比,才不管知府大人是不是她的老爹,他一概照批評無誤。
「快說嘛1我爹又幹了什麼壞事了?」柳紫婿好奇問。
她可真像人家所謂的「秀才不出門,能知下天事」,別以為她老是待在後花園裡賞花、撲蝶,外頭的事,她可探得一清二楚,隨便一個西子,再來一個羅雲鶴——這兩個專門只會向她「擊鼓申冤」的大小喇叭,每天都會報告一些新鮮事給她聽,不過,這些兒個「新鮮事」,通常來自她爹的身上較多。
「說好聽點,是節儉,難聽的話——就是吝嗇羅!你爹呀!讓全知府裡大大小小,上自總管,下自長工、奴婢,還包括了我這個『食客』——干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人,全都吃了昨天的剩菜、剩飯。」羅雲鶴飽受委屈又一臉不平的說。
「沒想到我爹這麼節儉!看來,要不了多久,我和我娘也跟著大夥一塊吃剩菜、剩飯了。」柳雲眉拍拍羅雲鶴的肩膀,輕輕了聲,同仇敵愾,「師父,我們師徒倆還真是有緣呢!連吃剩菜飯都會在一起。」
「我可不這麼想。」羅雲鶴滿臉的不以為然,他要是附和了她的臆測,那他就是傻瓜蛋一個,抽出了交纏在一塊的腿,緩緩站起身,羅雲鶴動了動他那身雖老猶健的骨頭,「起來,該練功羅。」
柳雲眉手支在下顎處,沒有打算起身的跡象。
「羅師父,我覺得有點……有點頭暈呢!」說著,她手便往太陽穴按了去。
「你哪一天不頭暈啊?」羅雲鶴一手拉起她,「乖乖的,好好學學武功,有了功夫,哪天你想溜出門去瓦子裡玩樂,或是飲子攤去小吃一番,你就不必爬牆,也就不怕蹬個屁股開花,怎麼樣,學是不學?」
沒想到他羅雲鶴居然會落到這種地步!從前,多少人想拜他為師,他拍拍衣袖,甩頭就走,連那個張什麼來著的小子,跪在他落腳處的門外,接連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拉不睡,到最後還差點被亂刀給砍死……
沒辦法!當時他羅雲鶴的名號可是威震大江南北,殺過的賊子不計其數,仇家自然也少不了有兩三輛馬車那麼多。
不過,當時他仍舊沒給那小子拜師的機會,他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接受那小子三拜九叩的大禮呢?於是,從此天涯一別,十多年都沒再見著那個小子,也不知道他拜了別的師父沒?說真的,還真懷念有人崇拜的感覺呢!
「嗯,好吧!」柳雲眉思索考慮了好些個時刻,才勉強看在可以出門不用爬牆的份上,心不甘、情亦不願的答應他。
看吧!著實的虎落平陽被犬欺,要是當年他多收幾個徒弟,現在也不用這麼辛苦的哀求她學功夫,真是十年風水輪流轉,一點也不邪!羅雲鶴無奈地心想。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嗎?」他已準備要先大展身手給他的小徒兒睜大眼睛瞧瞧,沒想到她居然那麼令人氣餒。
「不行啦!我今天沒準備,改天再教嘛!」柳雲眉又開始耍賴了。
「我的千金大小姐,你還要準備什麼?」羅雲鶴已被她氣得吹鬍子瞪鼻孔,要不是她是個女娃,要不是她是柳文之的知府大人的千金,說不定他就一拳把她揮倒在地,真快把他給氣死死了!
「心理準備呀!」柳雲眉落落地答,「我還沒作好心理準備,要是硬學,恐怕會學得不精,那不就等於白學了!」
嗅!簡直是強辭奪理嘛!他羅雲鶴練功夫練了大半輩子,還沒有一次是因為沒作好心理準備,而放棄練功習武的,全都是她的話!
「算了!既然你無心於習武練功,我再強持在這也沒什麼意思?」羅雲鶴喟然長歎了一聲,唉!我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羅師父……」柳雲眉輕喚。
總算還有點良心!聽她那落寞的叫喊聲,羅雲鶴在心中得意的一笑。
「是不是捨不得我走啊?」他兩手交握在身後,回頭看她,他一臉面無表情,儼然一副嚴師的模樣。
「不,我只是想和您說……祝您一路順風。」說完,柳雲眉開懷大笑,「我終於解脫了。!」
羅雲鶴聞言真想一頭撞壁,原本他只是想唬唬她,看她會不會因此捨不得他走,而立志習武,沒想到……這死沒良心的丫頭!虧他還把她和她的爹的心分成兩種顏色來看待呢!沒想到她是心出於黑,更勝於黑,唉噯!栽了!
人說「師令如山」不管他是哪一種師,大丈夫一言既出,萬匹驢子也拉不回,雖然他這個大丈夫是有點老那麼一點點。
走就走嘛!千山他自己一個人獨行過十個年頭,也沒餓著、也沒凍死,他就不相信柳知府那幾個臭錢,會讓他多見一條河、多見一座山。
看著柳雲眉感激的大笑,又頻頻向他拱手作揖,這不,他羅雲鶴是非走不可了!
沈家寨
坐落在城北小山上的「沈家寨」,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也不是什麼豪華院邸,只是一座破爛不堪的山賊窟,這是一般人對「沈家寨」的印象。
雖然「沈家寨」的外觀的確是破舊,枝枝、雜草亂成一堆,不過,這些皆是寨主沈烈「巧思」安排的,事實上,沈家寨可以說是一座標準的世外桃源,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皇宮內院才能和它相提並論。
然而寨裡的兄弟亦是盜亦有道,唯有貪官污吏者、禍及鄉民、為害民間百姓的人,他們才盜,其他的善良百姓,寨裡兄弟可從未動過他們一根寒毛,就如現在,議事廳裡又擠滿一堆,在準備明天的「盜事」。
「大哥,你瘋了是不是?你真要弟兄們明目張膽的到「清風寺」去擄人?!」
寨主沈烈的小妹子——沈千媚,其個性悶騷,但可不隨便,要不是寨子裡只有沈烈長得英挺煥發,其餘都是面目可憎之人,說不定寨裡早就亂成一團。
為免妹子隨地亂髮騷動,沈烈於是將她「逐」出寨子,另在城西為她蓋了一座大宅子,全宅上上下下全都是丫環,無一男者,簡直都快成了「怡紅院」了。
他並不怕沈千媚的住處會遭宵小進入,反倒擔心宵小有進沒得出,因為沈千媚不但騷功一流,而且文武雙全,若她是男兒身,肯定拿個文武元雙料。
雖然安排了她在城西,但她三天兩頭就往寨子裡跑,這點還真讓沈烈傷透腦筋。「有何不可?殊不知危險處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向沈烈的決定,從沒人敢異議,只有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子,敢在大庭廣眾之前掀他的牌,這也是令他傷腦筋之事。「那我們擄她來做什麼?」沈干媚又提了另一項疑問。
「不,『我們』可不包括你,這點,你得搞清楚才行。」沈烈慎重地要她明白,她——並不在這次的擄人行列之中。
「什麼?!我也是沈家寨的一份子,怎麼會沒把我算入呢?」沈千媚氣憤地拍著桌子。
沈烈見狀,知道她脾氣又飄出來了,這一發少說也是半個時辰才能收拾,於是他便令弟兄們先行退下。
「你們都退下,在傍晚以前,把明天該穿、該用的東西,全準備齊全。」他威嚴的說。
「是,寨主。」
一夥人全退離了議事廳,只留下沈烈和氣得直跳腳的沈千媚。
「大哥,我不管啦!你一定得讓我去,不然我就學二哥去雲遊四海,看你怎麼跟死去的爹娘交代?」沈千媚大聲嚷嚷著。
又來了!每次都搬出這一招來,偏偏他怕的就是這招,「千媚,你別鬧,這樣好了,下次,下次有盜事,再讓你參加。」沈烈只好如此哄她。
「不,我不要下次,我就是要這一次!」沈千媚拗起性子來。
「千媚,」沈烈坐在她身邊,按著她的肩膀說:「這次行動太冒險了,大哥不想你出事呀!」
沈千媚旋過身來,面對著沈烈,理直氣壯道:「若以我這等功夫還會出事,那寨裡的兄弟,不就都全軍覆沒了?沒理,真沒理!」說著,又將身子側到一旁,以示怒意。
「這……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女孩子家,以後還得嫁人,總不好弄得一身惡名昭彰,那誰敢娶你呀?」沈烈睨著她,一臉「我是為你好」的表情。
「說的也是……」沈千媚終於對她大哥的話,有了同感。
「對吧,你就留在寨子裡看守,明兒個大伙都不在,總不能鬧空城計吧!」沈烈見她已動搖,連忙補上一句的說。
「誰敢上沈家寨啁?自己都是山賊了,還怕小偷上山來偷啊?」沈干媚乘機糗他一番。
「你這鬼丫頭!」被糗得說不出話來,沈烈力道控制良好的一掌朝妹子揮去。
笑著躲過大哥揮向她的巨掌,沈千媚又提了正事,「大哥,你為什麼要擄柳知府的千金呢?」
沈干媚起身踱步著,「這柳文之太貪財了,老是要百姓的稅,又不造福民間,我得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把從百姓那兒搜刮得來的錢財全吐出來。」
「你要勒索他?」沈千媚猜測著。
「嗯,沒錯,幾十萬兩換一個女兒,你說,他換是不換?」沈於劍得意的揚著嘴角。
「大哥,你太仁慈了,要是我,非得要他拿幾千萬兩出來。」沈千媚滿是雄心壯志樣。
「你太貪心了,要是我真那麼做的話,不就和柳文之的壓搾手段沒什麼兩樣?」沈烈輕敲一下妹子的頭。
「算了!就當我沒說。」沈千媚撇撇嘴,心裡早在盤算明天她該扮演什麼角色,大哥不讓她去,為的就是不想她使壞,那燒香禮佛應該算是好事吧!
就這麼決定,明天她要破天荒,頭一次上寺裡去上香,到時,她可就能看到一出精采的「清風寺擄人記」囉!
「恭喜小姐,恭喜小姐!」
西子一進門來,劈頭就給柳雲眉這兩句,莫名其妙的道賀語,道得她滿身直打哆嗦,難不成她爹真要她嫁給那個將門之後?噢!不,謝了!若真要嫁,就叫爹自己去嫁吧!她可受不了,整天只會拳打腳踢的「蠻人」。
她並不是嫌貧愛富之人,只是——爹告訴過她,她的那個差了五歲的指腹為婚的郎君,是個拳腳功夫硬得了得的人,她最怕的就是功夫了,不然羅師父也不會被她給氣走了。
「我爹是不是宣佈了什麼大事?」柳雲眉像只受驚的小白兔,手絹拿得緊緊的,兩顆眼珠子像被釘了釘住,一動也不動,「是啊!對小姐來說,還真是大事呢?」西子嘻嘻地笑。
果不其然!人生有幾個大事可言呢?尤其是女孩子,既不能登科及第,也沒法他鄉遇故知,最大的事,恐怕要鬧洞房花燭夜了!唉!命啊!運呀!柳雲眉苦著一張俏臉,開始怨歎起命運來了。
西子湊到她的耳旁說:「方纔老爺宣佈,從今兒個起,小姐你不用再和羅師父習武功了,因為羅師父已經「告老返鄉」了。」
柳雲眉白了西子—眼,「這事我老早就知道了,還用得著你來說。」又逕自嘀咕了一陣,「我還以為我爹真的會信守承諾,把我嫁給那個唐蠻夫呢!」
「唐蠻夫?這是誰啊!」西子可壓根沒聽過這個名字,於是主動發問。
「你管那麼多做啥?」很順的,柳雲眉又白了西子一眼。
「是,奴婢多事。」西子連忙欠身作揖。
「西子,我爹出去了沒?」柳雲眉那詭異的眼神,說明了她又有爬牆的打算。
「還沒呢!老爺今天可能不出門了。」西子得意地暗笑,心想:還好老爺今天不出門,否則她又得跟著小姐一塊爬牆,她有懼高症的,每爬一次牆,她就得頭暈一次,真不好受啁!
「唉!真掃興。」柳雲眉垂頭喪氣,「他不出門,待在家裡做啥?」
「哦,小姐,我忘了告訴你。」西子一面端起桌上的參茶給柳雲眉,一面說:「老爺正在前廳和李大嬸『閒話家常』呢!」
「我爹和李大嬸?哪個李大嬸?」柳雲眉好奇問,她爹是貪財了點,可也不是個三姑六婆的人,怎麼儲備著公事不幹,和一個女人家閒話家常呢?
「就是住在東門那個,專門替人家牽紅線,當媒婆的李大嬸呀?」西子回答道。
「她來做什麼?」柳雲眉直覺事情不對勁,莫非……唐家又找人來提親了?!噢!老天爺,可別!
「除了提親,她還能做些什麼呢廣西子如是說。
柳雲眉倏地站起身,大步地走向窗邊,氣得鼓著腮幫子說:「我不嫁,怎麼我也不嫁那個野蠻人。」
「什麼啊?人家陳公子可是斯文的讀書人,小姐你怎麼說他是野蠻人呢?」西子訝異又不解。
「陳公子?又是誰啊?」雖是這麼問,但柳雲眉的心理可鬆了一大口氣,可以肯定的,今兒個來提親的是姓陳而是姓唐。
「就是城東那個富有人家陳員外的兒子陳多福呀!」西子別的不通,就是專通消息。
「哼!俗不可耐的名字。」柳雲眉冷哼了一聲,以示對劉多福的大名不屑。
「耶,小姐,人家陳公子這名字可不是取假的,瞧!陳家可是整個揚州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富人家呀!」
「再怎麼富有,也抵不過知府柳文之的萬貫家財啊!」柳雲眉話中帶諷的說。
「是啊!普天之下,恐怕沒人比得過咱們老爺的『斂財功』了。」西子頗有同感的說。
「西子!」柳雲眉狠狠地了西子一眼,隨後道:「知道就好,別說出來。」
西子憋住笑意,「是,小姐。」
柳雲眉望空興歎,唉!如此的好天氣,她哪兒也去不了,真令人垂胸頓足呀!
看出了小姐的心事,西子立刻趨前報告「好消息」。
「小姐,明兒個是十五了呢!」她不點破,要讓小姐自己會意驚喜。
「十五又如何?頂多是晚上坐在窗邊賞月罷了!」柳雲眉仍是一副無精打彩的懶洋洋。
「不止呢!」西子朝她挑了一眼尾,「明天夫人要到『清風寺』去上香,這是例行的規矩,小姐你怎麼給忘了呢?」
「哈!對呀!我怎麼給忘了呢?」柳雲眉一想到明天,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外遊玩,便不禁手足舞蹈了起來。
半晌後,她又蹙眉道:「不知道我爹,會不會把我許配給那個姓陳的小子?唉!長大還是件挺麻煩的事,一椿婚事鬧了大半年還沒定下來,真煩呀!」說完開了門,走下台階,不顧自己是不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一屁股就蹬坐在台階上。
西子也跟著後頭出來,早把柳雲眉的羅扇給拎了出房門。
「小姐,別煩呀!」讓西子替你扇扇風,這三月的暖春,加上西子扇的微風,包管小姐你涼意直上心頭,煩惱也會拋到九霄雲外了。」
「哼!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嘴甜呀?」柳雲眉斜睨著西子說,心裡早已在盤算一件事。
「西子不忍見小姐心煩呀!」西子老實回答。
「那你就替我嫁給那個『唐蠻夫』。」柳雲眉說得順口,心想:哈哈!終於找到替死鬼了!
「不,小姐,西子不要!」西子趕快拒絕。
她壓根兒就不知道,柳雲眉嘴裡說的那個「唐蠻夫」到底是誰,只是因為聽到柳雲眉要把她『推銷』出去,一陣寒意便上心頭。
在柳府,她雖是個丫環,但她心知肚明,若比外頭同年紀的姑娘來說,她可是好命得沒話說了,一天到晚只要伺候小姐就行了,其他的事,根本主不不用她動手,是好命了,好想。
「再說吧!如果唐家執意要我履行承諾的話,那就由不得你了。」柳雲眉瞇著眼角偷笑著,她心中的大石總算擱下了,到時若唐家真要強娶,那西子就有苦頭吃了,嘻嘻!真的是涼意上心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