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你越來越有進步了耶!」
「謝啦!」
黃芹蕙躺在於心的懷中,誇獎似的說道,她雪白的身體橫陳在於心的單人床上,沒有絲毫遮掩的企圖。
她的臉上布著細微的汗水,剛剛激烈的性愛使她有些困鈍,她趴在床上小睡。
於心起身,到廚房幫自己拿一罐飲料,然後站在冰箱前發呆。
從冰箱當中撲面而來的冷氣讓於心腦袋清醒了一些,隨著親密關係的次數增多,於心卻覺得這段感情越來越不真實。
跟黃芹蕙交往的感覺原本是心滿意足的,旁邊時時刻刻有人陪伴,填補了他原有的孤單。
但一種枯燥無聊的感覺漸漸取代了這一些,雖然有人陪在身旁,黃芹蕙還是沒能接觸到於心的內心,他的感覺跟以前一群女孩子圍著他一般,沒有任何改變。
黃芹蕙跟他有說有笑,卻只讓他覺得更空虛,不知道該怎麼樣反應,女友不是應該瞭解他,貼近他的內心嗎?黃芹蕙並沒有試著去做。
當他提到他的寂寞生活時,她只是笑笑的說:「別提那種不快樂的事,以後我陪你不就好了。」
他滿腔的苦惱,卻沒有人聽見。
只有致遠…….於心突然想起好友,現在的他定然還在學校苦讀。
到頭來,瞭解他的還是只有好友。
「你該回家了吧!」於心喊。
「你媽又還沒回來。」黃芹蕙一翻身,趴在於心的棉被上不肯起來,逼得於心得到床上拉她。
「起來啦!說不定我媽馬上就要回來了。」
「你不是說她幾乎不回家?」
「就算如此,我不想要她看到你,尤其是躺在我的床上。」於心老實地說。
「再來一次,好不好?」黃芹蕙黏著他,用手在於心的身上搓揉,自從上星期,兩人嘗試了第一次之後,這種關係好像就沒有止盡。
這真的是愛嗎?
於心懷疑,如果沒有了這一層關係,他大概無法跟她交往到現在。
他早該提出分手了,卻因為性愛的羈絆,讓他遲遲無法開口。
這到底算什麼?
說不定再過一陣子,他連性愛都不想要了。
「我累了。」於心知道這是借口,他提不起興趣,一時的發洩過後,他只覺得無聊。
「哼!沒用。」黃芹蕙忿忿似的穿上衣服。
女孩子怎會這樣?她的靈秀、氣質難道只是自己的錯覺?
於心越來越疑惑了,耐心的等黃芹蕙穿上衣服,他送不甘不願的她出門。
剛好母親回來,撞個正著。
於心感到尷尬,黃芹蕙卻司空見慣地一鞠躬:「駱媽媽好。」
「於心,你同學啊?」
母親慈祥的笑容反而讓於心更感到不安,他小聲的回答:「是啊!」
於心連忙把黃芹蕙送出門外,走回客廳,發現媽媽疲倦地攤在沙發上。
他不知道該跟媽媽說什麼,靜靜地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仔細看,母親老了,臉上有些歷盡風霜的疲態,兩年前的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家庭主婦,現在人事全非。
於心不知道母親這樣辛苦的養著自己到底有何感受?她有沒有後悔過?這些年來,她有沒有快樂過?
但於心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後悔選了跟母親,他不想跟背叛母親的父親同住,他寧可過的稍稍貧乏一些。
「剛才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
母親顯然不相信,她笑。
連這個笑容都是如此疲倦:「你長大了呢!於心。」
於心不知為何感到一種酸澀,他眼睛泛起一層淚光。
「是啊!媽,你也老了。」
母子相對微笑,雖然沒有再多作交談,但於心發現,這樣平靜的幸福,才是他所想要的。
翔鷹高中的下課總是忙亂。
要上體育課的人搶著去更衣室換衣服,想買東西的就到福利社搶東西,一個走廊人來人往,熱鬧異常。
致遠習慣坐在位子上唸書,於心總笑他如老僧入定,到了學校之後,如非必要絕不起身。
他一屁股坐在致遠前面的桌子上跟致遠說話。
「喂!今天我要作友誼賽的最後練習,要不要來看?」
「今天不去約會?」
「芹蕙有事情。」
「也不回家?」
「回家…你知道的…回了家也只有我一個人。」
那個家充滿了孤獨與寂寞…不喜歡唸書的他回到家只能看電視、打電動,根本沒有其它事情可做。
於心歎口氣。
「你媽有工作了嗎?」
「哼!你指的是正當工作還是當人家小老婆。」
提起這個話題,於心把頭轉向窗外,心中刺痛。
「於心,若沒有你媽,你能有安穩的日子過嗎?」
「何必去賺那骯髒錢?」
「於心,再骯髒也是用來養你、用來讓你上好高中的錢,你心疼你媽就直說,不要像小孩一樣鬧彆扭。」
致遠一語道破,於心不說話。
果然知他心的,唯有致遠。
這個秘密一直只有致遠知道,他媽一直沒有找到正當工作,長達十數年的安逸生活讓她失去了在社會上競爭的能力,她寧可依附在男人之下。
她騙於心她作的是業務的工作,常常需要出國,但於心心知肚明,媽媽是陪著那個男人。
「如果我能早點賺大錢、養我媽就好了。」
「能有這片心,也不枉你媽硬要爭取你的撫養權。」
致遠抬頭看他,禁不住流露愛憐,於心的生活是如此寂寞,而他卻有股倔強的天性,因為寂寞所以他要把他的生活弄得有聲有色。
兩人話說到這裡,一個身影出現在教室外,於心先注意到。
「葉鎮宇?他來這裡幹什麼?」
致遠見他站在那邊等,既不走,也沒有理會其它人,知道他是來找自己。
「我去一下。」
致遠走過去,於心跟到門口才停下來。
是致遠叫他停的。
於心想致遠是不希望他跟鎮宇請衝突,所以他乖乖聽話。
遠遠的,於心聽到一些字眼。
「今天晚上…」
「宿舍…我等你。」
致遠很快就走回來。
「什麼事?他找你麻煩?」於心覺得奇怪,葉鎮宇臨走前望了他一眼,那得意的眼光不知在表達什麼?
「不是……」
「那是什麼?」
嗯…這真是一個難回答的問題,致遠心虛。
想起晚上的約會,又微笑起來,每一次他跟鎮宇的做愛都是這麼的強烈、激動,如同兩團火焰要吞蝕對方。
一種燃燒殆盡的快感…….那種感覺無可言喻。
致遠笑了,他說:「鎮宇在問,要怎麼才能跟你上床?」
這句話半真半假,致遠故意逗於心,利用鎮宇逗他,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自從跟鎮宇有這層關係後,自己說話的語氣似乎被他稍稍感染。
「無聊!你怎麼沒有把他趕走?」
於心一聽,氣匆匆的質問。
「他不是走了嗎?」
「哼!下次我見到他一定給他好看。」
有時候,於心單純的個性實在很好應付,一切都在致遠的意料當中。
於心回到座位上,可能準備扎稻草人作法,對於這件事反而不再追問了,其實,只要他夠細心,他就會發現,他的好友最近放學後,並沒有乖乖留在教室當中唸書。
他另有去處。
入夜後的咖啡店,幾個高中生閒坐著,身上的制服顯示他們出自青蘿高中,這附近以升學率聞名的貴族學校。
一個人微笑著聽另一個人說話,發出了滿意的評論:「哦,這可真是一項大醜聞,翔鷹的學生會長是同性戀,傳出去一定能打擊到翔鷹的排名。」
「庭介,何必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打倒翔鷹,對我們沒有好處,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姊妹校,兩邊的班聯會也常一起舉辦活動…」
陳庭介臉上保持微笑,心裡卻不滿起來。
怎麼?他接掌班聯會不過幾個月,周圍的人就開始對他的作法有意見了?
但他不會跟人正面起衝突,好相處是他的形象,跟前任班聯會主席鍾緣的不可一世相比,他親和的多,但這也不代表他要受到下面的人擺佈。
他見過吳致遠幾次,從他還是翔鷹班聯會的文書時就有來往,兩邊開會時,他沈靜有禮,冷冷的眼光掃視一切,似乎在探索研究,他非常不喜歡那種犀利的眼神。
尤其是半年前,兩校討論要舉辦跳水比賽的友誼賽時,他隨口說了幾句輕視跳水的話。
「跳水嘛!反正一個人跳下去就是了,誰都會,我看那個駱於心也沒什麼…。」
他的話引起青蘿高中的一陣大笑,與翔鷹高中的尷尬靜默。
吳致遠當時沒說什麼,卻在散會後,冷冷的對他說:「你不過是鍾緣底下的一隻哈巴狗,別盡說一些廢話,沒有人在乎你說什麼,尤其是鍾緣,你這輩子都比不上他,勸告你,如果要登上主席的位子,你最好耍陰的,光明正大的招數贏不了他。」。
「吳致遠的對像是誰?」陳庭介環視同伴,問道。
「不知道。」一個矮小的男孩回答,他推推眼鏡:「是翔鷹高中宿舍那邊傳出來的消息。」
「總而言之,這個消息有利用的價值。」
他看看表,已經是九點,是該回家的時刻,所以站起身來跟其它成員告別。
「我告訴我爸媽唸書到九點,先走了。」
「庭介,上次你買的cd隨身聽要怎麼報帳?」班聯會財務組組長連忙攔住他。
陳庭介意氣風發、笑容滿面的說:「這種小事你們自己想辦法,我要對付的人是吳致遠,有這個把柄在手上,還怕他不乖乖低頭。」
「庭介,上次我們差點被揭發,若不是鍾緣放我們一馬,我們早就被學校懲戒了,我覺得……。」
「我說這樣就這樣,有事我負責。」
一個少年在他拿著書包要走時,走到他的面前,削瘦的身材,纖細的長相,有一對明亮的眼睛,是一個漂亮的少年。
他認出他的制服是翔鷹高中的。
「你們想要怎麼對付致遠?」少年開口,陳庭介楞了一下才知道他在問自己。
「你是?」
陳庭介疑惑地問。
「啊!他就是那個天才跳水選手….駱於心」一個同學插嘴。
眼睛發著怒火的,正是於心。
「說啊!你們到底要怎麼對付致遠…」
談起跳水,一時間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陳庭介以前從來沒有仔細看過於心的長相,所以認不出他。
陳庭介流露不屑:「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好友。」
「哦∼∼∼」陳庭介拉長了口氣,逼近於心,仔細地看他「不會就是你吧?」
於心不解地看他「你說什麼?」
「吳致遠的戀人,該不會就是你吧?」陳庭介笑容越來越大。
「胡說八道什麼?」
「吳致遠還沒有搞上你?」陳庭介存心激怒於心,他笑笑的說出這句話。
「媽的!」
於心扯住陳庭介的領口,陳庭介不在乎地說:「你要破壞校譽?隨便你。」
四周已經出現一大堆好奇的目光,睜大眼睛看這兩所貴族學校的糾紛,於心放開手,冷靜地提醒自己,要學會致遠的冷靜,如果是他,他會說什麼?
「隨便你怎麼說,清者自清,致遠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也不想跟你計較,我想起來了,你是陳庭介,那個靠著耍詭計才得到班聯會主席位子的可憐蟲,致遠說你的能力也僅此而已,我的擔心根本不必要。」
於心轉身就走,離開咖啡店,不知道這些話大大激怒了陳庭介。
於心氣憤這些人的造謠,更擔心致遠會到怎麼樣的影響。
經過學校前面,他要去坐公車回家,今天練習後跟幾個同學去咖啡廳稍坐一下,沒想到會遇到這麼令人氣憤的事情。
於心走到一個僻靜處,他發現有一些人跟著他,他猶豫的回頭,尚未看清楚,就被人打昏在地。
做愛過後,鎮宇點起一根煙,整個房間煙霧瀰漫。
致遠揮揮手,想要讓這個味道散開一些,他討厭這個味道,不過也知道,即使抗議鎮宇也不會接受,他是個我行我素慣了的男人,尤其最喜歡向體制挑戰,人家叫他往東,他絕對會嘲著西邊走去。
他不能明瞭社會上像鎮宇這樣的人的心態,社會自有遊戲規則,依循著社會化的過程與其它人的角色期待過日子,不是比較輕鬆愉快?
「致遠……」他喚他。
「嗯?」致遠應了一聲。
鎮宇問:「你愛於心嗎?」
廢話!他不早就看出來了,何必要他自己承認,致遠不答。
「你說呢?」
看到致遠一直皺著鼻子,鎮宇熄掉香煙。
他圍著一條毯子,盤坐在床上:「為什麼不跟於心說清楚?怕讓別人知道你喜歡男人?」
致遠已經穿好了衣物,他還要回家,不能逗留太久,他坐在床畔收東西,因為這句問話停下所有的動作,他靜靜地想了一下。
「不,我不表明我的情感,是因為我膽小,告訴於心只會有兩種結果,接受或不接受,我是風險厭惡者,不想承擔永遠失去於心的風險。」
「至少你有機會,為什麼不冒險一搏?像我,即使說了,注定也只是讓於心討厭。」
致遠凝視鎮宇,他看起來有點煩躁,才剛抽完一根煙,又點起另外一根。
「我說過我膽小,維持現狀不是很好嗎?」
他伸手拿走鎮宇的煙「不要抽了,靠你這種人,因肺癌死亡的人次會節節上升。」
鎮宇順勢握住致遠的手:「你開始關心我了?」
這個問題無可辯駁,致遠的確開始把鎮宇看成他的一部份,至少,在某一個層次上,他們填補了彼此。
他笑笑。
「我不愛你。」
他選擇告訴鎮宇另一個事實,不管他們之間再親密,他最愛的還是於心。
「好傷人的回答。」
鎮宇拉過致遠深深一吻,致遠摟住他,兩人的身子糾纏,鎮宇熟練的解開致遠的襯衫扣子,眼看致遠的衣服是白穿了。
一個隱隱約約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激情當中的兩人。
「那是什麼聲音?」
「我的手機。」
鎮宇從抽屜當中拿出一支最新款式的手機,隨著聲音正在閃著光亮。
致遠斜倚在床上,卻見鎮宇激動的站起來。
「什麼!於心被帶走?」
致遠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也跟著跳了起來,他抓住鎮宇的肩膀:「什麼回事?」
「不知道,我們先去學校門口」
致遠跟著鎮宇的腳步,當他們到達校門口,一個俏麗的女孩身影正等著,那是黃芹蕙,致遠驚訝的發現她一見到鎮宇,就親熱的抱住他。
「芹蕙,於心被帶到哪裡去?」
「我不知道,他們好像把於心帶到校園裡面去了,幾個青蘿高中的學生。」
看來黃芹蕙跟鎮宇不僅是普通的交情,她趴進鎮宇的懷中,說:「於心好像被打了一頓,他們架住他,我那時候在對街。」
「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
「約、會!」黃芹蕙俏皮地把兩個字分開,她笑笑的貼在鎮宇身上:「嫉不嫉妒?」
「又看上哪個帥哥?只要長的夠好你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是他們對我沒有抵抗能力,只有你……老對人家愛理不理…」黃芹蕙撒嬌的說。
鎮宇答:「我天生對美女免疫。」
話雖如此,看得出來他對黃芹蕙有特殊情誼,至少他看她的表情很溫柔。
致遠冷眼觀察,直覺認為校花跟於心交往這件事,極有可能是鎮宇安排的,黃芹蕙來者不拒,鎮宇對她的態度也是縱容多過喜愛。
黃芹蕙攀著鎮宇的手臂,致遠下意識退開三步。
他不想跟個女人計較這麼多,上當的是於心,這件事該怎麼解決也要看於心的態度。
他不想多干涉於心的感情生活,就像他從一開始就忽略這個女人的存在一樣,但他對黃芹蕙的態度生氣,於心被帶走她還有心情跟鎮宇說笑。
「往哪個方向?」鎮宇問。
「我不知道。」
「我們分頭找吧!」致遠提議。
「好,我帶著芹蕙,分兩邊找。」
深夜當中的校園漆黑幽靜,黃芹蕙緊緊拉住鎮宇的手臂,致遠看鎮宇一眼,前幾分鐘,他們還沈浸在對方的肉體當中,現在他又有另一個女人投懷送抱。
這樣的關係果然不長久,他從鎮宇那邊想得到的不就只是肉體嗎?他何必為了這件事而鬱悶?
也許他只是不甘心而已,無論何時,黃芹蕙總擋在他之前。
於心是,鎮宇也是。
致遠發呆了幾秒鐘,眼看他們往西邊找去,他才如夢初醒,飛快往東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