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然於心。」致遠低低的念著,回想到當年遙遠的記憶,於心一開始是個孤傲冷僻的小孩,任誰也不敢相信現在的模樣。
他轉過頭看見於心又被一堆女人包圍住。
於心擺出迷人的微笑,以饗週遭的觀眾,不管是誰對他說話,一律以親切的態度響應,在日積月累的練習之下,於心的架勢不凡,很有偶像明星的姿態。
於心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個樣子的?
致遠已經沒有印象了,他只知道於心自從開始接納週遭人群之後,一天天的熱情友善,而後散發出耀眼的光彩,超越致遠成為班上真正的領導者。
這種情況到了高中依然沒有改變,每當兩個人在一起,目光焦點總是在於心身上。
幾個學姐圍在於心身旁,摸摸他的臉,老實不客氣的吃他豆腐。
「於心,好可憐哦!居然被那種男人親,要不要我們一人親一下補償你。」
於心的笑容很輕鬆「沒關係,我早就忘記了。」
這是怎麼回事?
致遠忍不住走近一些,駐足聆聽。
「那個葉鎮宇是個噁心的雙性戀,以後你千萬不要靠近他,我們真擔心他還會做出什麼事。」學姐們殷殷的告誡於心。
「雙性戀?」於心問。
「是啊!男女通吃。」
可憐的於心,這一整天當中,上門來慰問的人絡繹不絕,每個人都好心的提醒他一遍這個不堪回首的回憶。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到兩天,所有認識於心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本來不認識於心的人,也因為這件事認識了於心。
好不容易打了上課鐘,人潮才漸漸散去。
於心呼出一口氣,坐了下來。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致遠在上課當中悄悄的問。
「你會把這麼丟臉的事到處跟人說嗎?」
「還說我們是好哥兒們。」致遠眼睛盯著黑板,一心二用的抄著重點。
「反正你一定很快就知道。」
「這也是。」
致遠看了於心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分不清楚是什麼情感。
「感覺如何?」他開玩笑的說。
「什麼感覺?」
「被男人吻的感覺啊!」
「老實說,不到一秒鐘,沒什麼感覺。」於心望向窗外,心不在焉的說。
看來於心在意的是尊嚴,而不是吻這個動作。
致遠看到他無意識的抬起手來,撫摸了自己的嘴唇。
如果於心知道,自己也吻過他,他會怎麼說?
「於心……」致遠正想要開口問。
「吳致遠、駱於心,上課不准說話。」老師冷冷的打斷了他們。
致遠點了點頭把心思拉回課本,於心卻懶懶的露出一個微笑:「老師,我們是在說老師下個月要結婚了,我們都覺得好可惜哦!」他誇張的歎了一口氣。
三十歲出頭的國文老師,聽於心這麼一說,口氣一變:「真的嗎?」
口氣嬌滴滴的,猶如十六歲的少女。
「真的,老師可是我們的夢中情人呢!所以上課分心也是不得已的,老師真的太漂亮了。」
於心眨了眨無辜的眼睛。
老師很不好意思的說:「好了,下次不要說話。」
「你真是無聊,閉上嘴巴就好了,還跟她扯這麼多。」致遠低聲的對於心說。
「我要維持形象啊!」
「什麼形象?」
「歐巴桑殺手形象。」
「這個學校裡面,還有誰是你殺不到的?」
「嗯…….」明明致遠只是在諷刺他,於心卻撐著頭,看著天花板,很認真的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還有誰是他殺不到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於心與致遠在操場一邊吃飯一邊看人打球,翔鷹高中的校地廣大,從籃球場、足球場、棒球場等一應俱全,學生們不光以課業聞名,文武兼修才是學校發展的重點。
今天他們坐在籃球場旁,樹蔭下涼涼的風吹過,秋高氣爽的天氣使人心情放鬆。
致遠一直覺得有個視線朝他們掃來,他左右瞧瞧,卻沒有發現人影。
是自己多心了吧!
致遠打開自己的便當,豐富的菜色卻讓他有點歉疚,他看看於心。
於心沒有便當,單親家庭的他,中餐總是吃麵包應付了事。
致遠把自己的便當推到於心面前。
「幹嘛?」
「送你吃,我不餓。」
「哦!」
於心沒有拒絕,默默的打開便當吃了起來。
「你媽還是忙得沒有時間幫你做便當?」
「我根本見不到她的人,早上起床她已經去工作了,晚上我睡著了她都還沒有回來。」
於心無所謂的說,他早就習慣了這種不太正常的家庭生活,他也習慣了這種自由或是….寂寞的感覺。
致遠順手拿起一本書,放在眼前細細閱讀,既不看比賽,也不看於心。
於心一邊吃一邊說:「你晚上要不要來我家?」
「我要去補習。」
「哦!」
又是同樣的對話方式,致遠的回答堅定有力,似乎沒有人可以動搖他。
從很久以前,於心就放棄說服致遠,他是一個堅定的人,只要決定的事誰勸都沒有用。
雖然兩個人是好友,但於心覺得,他從來沒有看穿過致遠的心思,他總是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書本上,甚至連講話的時候,他還是看著書,從來不關心週遭的一切,他似乎是越退越遠,退到一個於心無法發覺的角落。
「致遠…」
「嗯,什麼事?」
致遠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堅定、溫暖,一如從前一樣,於心卻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看比賽?」
他指指操場上激烈的三對三,每天中午總會有學生拋下一切的對戰,忘卻飢餓,在操場上奔馳,揮灑的汗水在陽光下閃耀,有時候於心覺得這種比賽比跳水刺激多了,有競爭、有合作,不像跳水般,只能自己孤軍奮戰。
「沒什麼好看的,下星期有複習考。」
回答完,致遠的眼睛又飄回書本,彷彿那才是他的心靈依歸。
「我才懶得唸書,有過就好。」於心整個身子攤在身後的牆上,懶懶的說,他是真的不喜歡唸書,若非他體育成績出色,否則也不可能進入這所成績優異的高中。
「你只要維持現在的成績,可以直接保送大學不是嗎?許多體育系都會要你。」
於心不答,反而問致遠:「你要念什麼大學?」
「再看看。」
「這個星期天要不要一起去打球?」
「下個星期有複習考。」致遠像是對小孩不耐煩的母親,回答完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我剛剛說過了。」
致遠看著手中的國文課本,知道於心現在臉上的表情定然是惱怒的,面對好友的不理不睬,任誰都會生氣,情緒一向比他人還要鮮明的於心,絕對會毫不保留的表現出來。
果然,於心跳了起來。
「我去打球了。」他簡單的說完,拋下致遠,快步的走向操場。
於心的背影鑲著一道金光,閃閃發亮著,幾乎讓致遠張不開眼睛。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剛開始他只是喜歡於心的笑容,喜歡觀察他的舉動,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明瞭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並不只是單純的將於心當好友看,他要的不止如此。
這是一種不能被於心知道的情感,於是他將自己真正的心情隱藏起來。
即使只是當個好友,能在於心身旁看著他總比失去他來的好。
而現在,隨著感情的加深,致遠發現他無法直視於心的眼睛,怕洩漏太多自己的心情,越是想要裝出好友的感覺,只會越發的故做冷漠。
他歎了一口氣,歎氣是為了自己的心不由主、身不由己。
於心很順利的加入了球場當中的比賽,他的眼神銳利的掃射全場,切入跳投,擁有良好運動細胞的他,似乎每項運動對他來說都輕而易舉。
致遠默默的盯著於心的身影,這份愛因為壓抑而讓他一天天的痛苦,他以為自己的眼神是空洞的,卻不知道自己正發出迷亂、癡戀的光芒。
遠遠的,一扇窗戶裡藏著一雙冷魅的眼,看透一切的犀利,使他的眼神變的冰冷。
「鎮宇,看到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一個清秀的女孩對窗邊的男人微笑。
「看到有趣的事情。」
女孩睜著無辜的眼神,不明白什麼事會讓這個陰冷的男人如此開心。
她靠進他的懷中,像服侍主人般的舔舐著他的頸間,他的身上有著成熟的氣味,這是個歡好性愛的男人才有的味道。
他笑著,又強調了一遍「很有趣。」
「到底是什麼事?」
葉鎮宇回答:「知道暗戀是怎麼一回事嗎?拚命掩飾自己的心情,但是過猶不及,不是言行太過興奮,一下子就露了痕跡,就是壓抑的太過徹底,反而得到反效果。」
女孩笑:「怎麼?你暗戀上什麼人?」
「不,我從不暗戀,我只掠奪。」
他習慣掠奪一切他想要的東西。
他已經明明白白的給了駱於心一個下馬威,接下來,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幫我接近駱於心,我想試試看他是否到底對男人還是女人有興趣。」
「要我跟他上床嗎?」
「隨便你!」
鎮宇對女孩一笑,低頭吻她,用手指摸索著她身體的敏感之處,女孩吃吃的笑了起來。
「於心,兩個月後就有全國高中校際比賽,學校說在比賽前要幫你舉辦一個友誼賽。」教練在走廊上碰到於心,順口交代。
於心鎮重的點頭。
「還有,你上次練習的時候,入水的動作一直沒有修正好,角度太大了。」
「是嗎?我的背有打直吧?」
「這是次要的問題,重點是你的速度沒有抓准………」
教練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完全忘記下課時間已經結束,於心必須進教室去,於心也乖乖的聽著教練訓話,沒有提醒他的意思,他進高中本來就是以體育為重,學校也大力栽培,對於唸書,他一點興趣也沒有,若不是想跟致遠在一起,他才懶得來讀對課業要求嚴格的翔鷹高中。
好不容易等教練說完,上課已經開始二十分鐘。
於心索性不進教室。
今天中午與致遠的一番對話,氣壞了他,兄弟一場,近來致遠卻一天天的與他疏遠,雖說男人不應該如此小家子氣,好友偶爾的冷落也如此斤斤計較,但於心依然耿耿於懷。
自國中開始,他們就是別人眼中的好夥伴,形影不離、秤不離陀。
他想不起來從何時開始,致遠變成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於心漫步到學校的花園當中,花期已過,花園當中儘是失去顏色的花樹,一排楊柳傍著荷花池,於心在池邊坐下。
隔著池子,他看到一個女孩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輕巧的拍拍裙子、拍拍制服襯衫,像是剛剛在地上躺過般,她的身上沾著草屑。
一回頭,她也發現於心了,她微笑:「於心!你逃課啊!」
學校的人,不管認不認識都管於心叫於心,從來沒有親疏遠近之分,於心這才發現,是校花黃芹蕙,她秀麗的臉龐對著他笑,於心高興的說:「原來你認識我?」
「學校當中誰不認識你?更何況你上次被鎮宇吻了一下,全校轟動。」
哪壺不開提哪壺,於心臉部有點僵硬,無法繼續真心的微笑。
黃芹蕙也發現於心表情怪異,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討好的說:「我在四班,你有空來找我玩啊!」
她笑著揮手告別,沒想到校花這麼熱情活潑,於心本來還以為她是屬於文靜的那種人,她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小徑那一頭,於心收回眼光。
想到葉鎮宇吻他的事情,傳得全校皆知,於心本來雀躍的心情開始低落。
拿出口袋當中沒吃完的麵包,於心憤恨的咬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真倒霉,下次讓我見到他……」
「又餓了嗎?要不要吃我的便當?」
一個聲音出現,於心抬頭看見那張令他憤恨的臉。
葉鎮宇手上拿著一個便當,親切的要遞給於心。
「是你?」
「是我。」
他笑笑,對于于心的怒目而視覺得相當有趣。
「不要像對仇人一樣嘛!笑一笑,漂亮的駱於心。」
「不准說我漂亮。」
於心的怒氣更盛,今天一整天諸多不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無門你闖進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於心對著葉鎮宇冷冷一笑:「今天我們算算上回的帳吧!」
他站起來,擺出備戰的姿勢。
「相信我,你不是打架的料。」
葉鎮宇嘲笑似的笑著,跟上次一樣,於心的怒吼、挑釁,激不起他任何一絲響應,反而讓於心感覺到自己的幼稚。
「試試看再說。」
於心的話還沒說完,他的雙手已經被葉鎮宇制住,他龐大的身軀撲上於心,將他放倒在草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
於心的唇被葉鎮宇堵住,他掙扎的身軀完全被葉鎮宇強健的肌肉覆蓋住。
上一次的吻是迅雷不及掩耳,沒有一絲感覺的,而此次,他的吻深入且纏綿,一瞬間就侵入了他的口內,於心戰慄的不知如何反應。
他很快的感受到了屈辱,用牙齒用力斬斷鎮宇的攻勢。
意外的,鎮宇沒有退縮,他加深了這個吻的強度,整個人被制住的於心,連咬緊的牙關也擋不住鎮宇。
血腥的味道夾在這個吻當中,顯得瘋狂而殘忍。
「放鬆一點。」葉鎮宇的呼吸輕輕的吹在於心頰上。
「走開……」於心一句話未完,下一個吻又開始了,一個吻接一個吻,鎮宇的氣息滲入於心的呼吸當中,兩人的呼吸混亂交雜,鎮宇這一個情場老手本不會如此,但他渴望於心已久,這吻既長且深,和著於心激烈的心跳,讓鎮宇享受不已。
「你的唇真是甜蜜……」
結束這吻後,葉鎮宇意猶未盡的撫摸著於心的唇,他眼中有著依戀。
於心漸漸從這一吻當中回過神來,他氣得發抖。
「混蛋!」
說完,於心一拳打向葉鎮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