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早晨,馥兒一起床就被趙香拉到織布坊去試衣服。她站著讓人把半裁好的衣服套到身上。趙香看她一臉睡意,叮囑她不要亂動,免得被針刺到。
「小香,離成婚的日子不是還有半個多月嗎?」馥兒睡眼惺忪地站著,兩手張開,讓裁縫師改腰身。
「小姐,你忘了嗎?昨天大堡主說要把婚期提早。」趙香提醒她。
馥兒的瞌睡蟲立刻跑得不見蹤影。她努力回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多早?」
「就在後天。」趙香笑著回答。全堡的人都看得出來堡主有多喜愛馥兒小姐,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娶進門。
「什麼?」馥兒嚇得兩手一縮,結果被針刺到,「哇!」一聲又舉起手來。
「那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
馥兒紅著臉說:「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想到這事,心裡就怪怪的。」
趙香偏頭想一想,安慰她道:「小姐,女大當嫁,沒什麼好怕的。我娘說過,姑娘家在結婚之前都會覺得惶恐不安,因為她們沒有見過未來的夫婿。但是小姐你已經知道堡主這麼疼你,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馥兒貝齒咬著下唇,還是無法釋懷。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心中壓了塊大石頭,好像遺忘了某件事,又好像成婚這事應該告訴某些人,但是她又想不起來,怔忡中,她眼眶不自覺地潮濕起來。
趙香一看當下慌了。「小姐,你真的不用太擔心。」看來馥兒小姐的症狀還真是不輕,她最好快把這件事稟告大堡主。
馥兒看到趙香擔心的表情,覺得自己好傻。她揉揉眼睛,勉強露出微笑,「我沒事。」
喬堡一整天都是人聲沸騰,快把屋頂給掀翻了。管家忙著派人遞新帖子,轉達婚期提前的訊息。蕭雲坡身為女方家長,一早就進城採辦嫁妝,他是真心把馥兒當妹妹看,所以出手大方,看上眼的全包下運往喬堡。
男方那邊則由金庭毅出面代為準備聘禮,喬拓身為一堡之主,聘禮自然寒酸不得。只見珍珠瑪瑙、絲綢金飾等成箱的往堡內送,不少姑娘都紅著眼,羨慕馥兒的好福氣,不僅有個疼她的表哥,又能嫁得出手大方的夫婿。
收到改期紅帖的人家則搖頭笑道:「只要喬堡屹立一天,京城就不愁沒有新鮮事。」
喬大堡主成親可是件大事,不在這時候多巴結,以後再也沒這等上好機會,所以各名門世家全都卯足了勁準備禮金禮品,還互相打聽送了什麼東西,深怕自個送的東西寒酸,弱了名聲。
但在一片忙碌聲中,馥兒卻獨自抱著大膽躲在牛棚偷閒。試了一早上的衣服,可把她累慘了,好不容易哄走小香去端杯茶給她喝,才乘機溜出來。
「小牛,今天真是累死我了。早上試了一堆衣服,下午還要去挑後天要戴的首飾,明早要上香,下午呢?」馥兒歪著頭思索,最後挫敗地兩手一攤。「我已經忘了。小香念了一堆,我根本記不起來。」
她拿一根乾草桿搔弄大膽的耳朵,「大膽,哪天你要成婚的話,我一定不會要求你這麼多。」大膽伸出一爪撥弄草桿,可愛的動作逗笑了馥兒。
她童心大發,抓了一把草桿和大膽繞著小牛玩起追逐遊戲,根本忘了其他。
趙香端著茶回來時,發現馥兒居然不見人影,急得立刻迅報喬拓,還把馥兒的不安也說了出來。
喬拓心中馬上浮現好幾個馥兒可能不見的原因。是被蒙面人擄走?還是躲了起來?他又想起自己還沒跟馥兒解釋李媚情的事,她該不會是為此事心煩,一時想不開逃婚去了吧?他心中頓生一絲恐懼。
「吳機,立刻派人去找。」
全堡的人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加入尋找的行列。
但是他們都忘了最明顯的地方,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焦急了近兩個時辰後,喬拓猛然想起,她會不會還在新居「馥園」裡,只是趙香沒看到她?他想到這立刻奔回馥園。
果然,剛走近後花園,就聽到一陣笑聲自牛棚裡傳出來。這時,他緊繃的心情才鬆懈下來。
堡裡的人為了找她,亂得人仰馬翻,沒想到她卻在這兒玩得不亦樂乎,髮髻和身上都沾滿了細草桿,像個不小心墜落人間的調皮精靈。
他修長的身軀倚在欄門,笑著開口:「外面為了找你急得人仰馬翻,你卻躲在這兒玩得這麼盡興,真是該打。」
馥兒煞住跑勢,驚喜地跟喬拓打招呼,「拓哥哥,你也是累慘了才躲到這兒來?」她以為每個人都跟她一樣會忙裡偷閒。
她把小腦袋探出欄門外,查看四下無人後,忙把喬拓拉進牛棚裡。還嫌他太高,要求他蹲下來,以免被人發現。
「你在做什麼?」喬拓順著她的意蹲在地上,要是被外人看到他這個一堡之尊,竟然蹲在牛棚裡,還有根牛尾巴在他頭上掃來掃去,真不知會做何感想。
「拓哥哥,你不知道,小香現在簡直像個嘮叨的老太婆,一下子拉我去做這個,一下子又去試那個,真是煩死了。」馥兒悶悶不樂地抱怨,「『小心』又還在休養,都沒人陪我玩。」
「小心?」喬拓疑惑地皺眉,他怎麼不記得有派這個人隨待馥兒。
馥兒衝口而出,「就是那個蛇蠍女的婢女。」一說完,她馬上掩住小口。完了,她居然當著拓哥哥的面批評他的小姨子。她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蛇蠍女?」唔,他怎麼想不出這麼貼切的形容詞?
馥兒扭捏地扯著衣角,不敢抬頭。「對不起,我不該這麼沒口德,給她取這樣的外號,畢竟……」
喬拓搖搖頭,大手支起她的下巴,「不要為了她向我道歉,她不值得。」
馥兒困惑地眨眨大眼睛,「可是你們畢竟曾是姻親……」
「沒關係。」喬拓打斷她,「親戚也分好壞,再說,我跟她的姻親關係,也僅止於一個晚上。」
他嘲弄地撇撇嘴角,「精確地說,應該是四個時辰不到。」
馥兒遲疑一下,才開口問:「怎麼說?」
喬拓沒回答,他牽著馥兒的手坐到乾淨的草堆上,摟著她靠在自己結實的胸膛上。馥兒跟往常一樣掙扎兩下,就噘嘴放棄了,想來喬拓這個壞習慣恐怕一輩子都改不掉。
喬拓把下巴輕靠在她散著淡淡清香的髮髻上,緩緩開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馥兒雖然想知道得要命,但她不希望喬拓認為她是個小心眼的妒婦,所以她故作大方地說:「拓哥哥,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用告訴我。」
「沒關係,我想讓你知道,省得你這個小腦袋瓜老是亂想。」喬拓點點她的俏鼻。
被猜中心事,馥兒的臉微紅,撒嬌地爭辯,「我哪有亂想?」
「還說沒有?趙香都告訴我了,你最近老覺得惶惶不安,對不對?」
那個大嘴巴,馥兒心下嘀咕,嘴上不忘解釋,「這個跟那個沒有關係的啦!」
喬拓聽得皺眉,「什麼『這個』、『那個』的?」
馥兒抬頭,看到喬拓額間的皺紋,立刻習慣性地伸手撫平它們。「『這個』 就是我的不安,『那個』就是你的……你的……」
她的腦筋轉呀轉的,想不出一個適當的措辭。
喬拓好心地幫她接口,「我的前次婚事。」
馥兒靦腆地說:「對,就是那個。這個和那個是沒有關係的。」
喬拓奇怪道:「不是煩那個?那你是在煩什麼?」
「我也不知道,」馥兒玩著自己的手指,煩惱地道:「只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我最近常夢到好幾張臉孔,得親切又很悲傷地看著我……」
喬拓馬上猜測到那是她以前的記憶。他考慮要不要把真相全盤托出,但他怕她會承受不了這些打擊──明知自己不是無根的浮萍,卻有家歸不得。
她失蹤這麼久,竟沒有親人在尋找她。
更嚴重的是,被他……不,該說是被全喬堡的人聯手欺騙。
他決定還是等婚後,等她完全屬於他之後,再慢慢向她解釋一切。喬拓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聲道:「馥兒,你相信我嗎?」
馥兒看他一臉嚴肅,不解地道:「相信什麼?為什麼這麼問呢?」
喬拓沒回答,自懷中拿出一個小錦囊放到她手中。「打開看看。」
馥兒順從地倒出錦囊內的東西,原來是一條手工精緻的金項煉,綴著一塊壺形玉珮,小巧玲瓏,令人愛不釋手。
「送你的。」
「可是,拓哥哥……」馥兒要說他已經送她好多東西了,但被喬拓打斷。
「我雖然是孤兒,但是從小身上就掛著這塊王佩。現在我把它送給你,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得它就代表我。不要丟了!」
馥兒聽他這麼說,知道這塊玉珮的意義非凡,鄭重地把項煉戴好,嬌聲道:「我會小心的保管。」
喬拓滿意地看著玉壺墜子垂在她胸前,攏攏她的雲髻,「馥兒,你的失憶症總有一天會治好的,不要太操心,嗯?」
馥兒把玩著玉壺墜子,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喬拓見她只顧著玩,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那句語重心長的話聽進去,不禁愛憐地搖搖頭。「至於『那個』……」
這句話簡直像是萬靈丹,馬上就把馥兒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專注地盯著他,洗耳恭聽。
喬拓失笑地看著她好奇的小臉。這丫頭明明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剛剛偏還嘴硬地不肯承認。不過他心中也有一絲竊喜,關心才會想知道,不是嗎?這不正代表她很關心他?只希望她的關心能早一日成為愛。
馥兒見他好半天不作聲,忍不住用手推推他,語帶催促,「拓哥哥……」
喬拓這才如夢初醒。怎麼每次他的心思一飄到馥兒身上,就轉不回來?
他略整思緒,眼神變得遙遠、迷濛。「七年前,我和尚書府大小姐李媚情拜堂後,沒想到她卻在新婚當晚服毒自盡。」他停了下來,心思飄向記憶深處,掀開了冷得泛苦的傷痕。
寥寥幾語,說來簡單,但是喬拓低沉的嗓音中,仍透著一絲悲哀。馥兒的美眸中升起霧氣,她心疼地默默握住喬拓的手。發生這種事,對喬拓這種天生傲骨的男人來說,無異是自尊心上的一大打擊和屈辱。
她不由得恨起李媚情,在心中暗罵她,就算要自盡,也犯不著選在新婚夜啊!
死者已矣,但對生者是多大的難堪。
喬拓會意地緊緊回握她的手,一股暖流緩緩滲進他心中,慢慢撫平了當年的傷痕。
他柔聲道:「事情已經過去了。」話一出口,喬拓發覺事情對他來說,是真的已經過去了,長駐在他心頭的冰冷陰影,也一一溶化──這一切都是因為馥兒。
他們就這樣相依偎,靜靜地享受心靈的交流。
好一會兒後,馥兒才說出心中的疑問,「為什麼?」
喬拓的目光再度飄渺。為什麼這三個字,他當年不知道自問了多少遍,為什麼她不告訴他她真正的心情,而要選擇自盡這條路?他悔恨自己當年沒有及時察覺她的心意。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決定告訴馥兒一些連他兩個師弟也不知道的事。「她留下一張短箋,上面簡短地表明,她是為了接近雲坡才答應下嫁給我,後來因為自覺對不起我,才內疚地自盡。」他嘲弄地笑笑,「末了,她還好心地建議我改娶她的妹妹。」
馥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李媚情不僅傷了喬拓的自尊,還變相地背叛了他。老天,什麼樣的女人會做這樣的事?她更恨她了。
「表哥知道嗎?」
喬拓搖搖頭,「雲坡太有責任感,他若知道了一定會很自責。」
馥兒在心中默默加一句,所以你就獨自承受痛苦。她覺得鼻頭酸酸的,很想哭。
喬拓注意到她的情緒轉變,兩臂用力把她摟得更緊,粗聲說:「不要憐憫我,馥兒。」他要的不是她的同情和憐憫。
馥兒吸吸鼻子,認真地搖搖頭,「我沒有。我只是可憐李媚情,她應該坦白告訴你。如果是我,我就會這麼做。」
喬拓心中萬分激動,這不就代表馥兒是真心願意嫁給他?
馥兒沒有注意到喬拓熱切的眼光,偏頭想了一會兒後又問:「拓哥哥,那你後來怎麼沒有照她的話娶李媚心?」
喬拓故作驚恐狀,「你希望我娶那個『蛇蠍女』?」
馥兒聽喬拓學她那般稱呼李媚心,發出銀鈴似的笑聲,把傷感的氣氛沖淡不少。「不是啦,拓哥哥,還好你沒娶她,不然你的日子呀!嘖嘖,可難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那個心腸歹毒的李媚心曾有機會嫁給拓哥哥,她就滿心不樂。還好他們沒有成親,她暗暗竊喜著。
喬拓的手指玩著馥兒耳邊一撮不聽話的雲鬢,解釋道:「她和媚情是完全不同的女性。媚情柔弱善感,她卻跋扈驕縱,我根本不可能會娶她。」他沒告訴馥兒,當年李尚書的確曾表示願意把李媚心嫁給他以為補償,但被他一口回絕。
馥兒一聽放下心,忽然想起一件事,招認道:「拓哥哥,坦白說,那天在相國寺,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喬拓揚揚眉,難得她會主動認錯。「怎麼說?」
馥兒不好意思,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打了她兩巴掌。」她一說完,又立刻為自己辯護,「但那是因為她實在太惡毒。」
喬拓摸摸她的秀髮,「沒關係,那天的事也難怪你會動手。」他不忘提醒一句,「但是下次千萬不可以再這麼衝動,離她遠一點。有事就告訴我,我會處理。」
他不是怕馥兒惹事,而是怕她吃虧,她手臂上的鞭痕尚未完全痊癒,他心疼得很。
馥兒撒嬌道:「那時候你人又不知道在哪裡,怎麼告訴你?我一想到『小心』 那身傷,就後悔當時沒再多打那蛇蠍女兩下。」她柳眉倒豎,小手煞有其事地在空中揮兩下。
喬拓好笑地看著她,沒想到他這個看來嬌柔的寶貝生起氣來,居然也會有暴力傾向。他戲謔地說:「你可千萬別再這麼做,那天你才打她兩巴掌,就被追得團團轉,要是再多打幾下,我恐怕得成天把你綁在身上。」
馥兒一臉不解,「我多打她幾下,為什麼你要把我綁在身上?」
「好帶著你跑呀,以免你又跑輸人家。」喬拓學她的口吻,說完哈哈大笑。
馥兒不依地半轉身,小粉拳落在他結實的寬胸上。「拓哥哥,你怎麼可以笑我腿短!」
喬拓享受著她的輕顰嬌嗔,大手一伸捉住她柔滑的小手,順勢往胸前一帶,鐵鉗般的健臂輕易就將她緊圈在懷裡。
雖然他們就快成親了,但是這種姿勢實在親密得令人臉紅。馥兒貼靠在喬拓胸前,不敢亂動,因為他的男性氣息充塞她鼻間,令她暈眩得動彈不得。
她的心怦怦地狂跳,如小鹿般亂撞。馥兒試著抬頭想抗議這種不合禮教的舉動,卻直迎上喬拓深情的注視,他眼中狂烈的愛戀和萬般柔情緊鎖住她的目光,令她忘了自己要抗議些什麼。
喬拓稍微鬆開有力的臂膀,大手輕撫她的臉頰。這個小東西呵!在馬車上初見面時,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會改變他的一生!
澎湃的情緒淹沒了他的自制力,他想品嚐她的紅唇,想把她揉進體內,想讓她永遠成為他的!
喬拓克制不住地捧著馥兒的臉龐,頭愈垂愈低,終於,唇覆上了她的……馥兒在恍惚中看著喬拓的臉漸漸靠近,直到他深深攫住了她的唇。週遭的一切瞬時飄散得好遠,她的腦海裡只有她的拓哥哥……她不自覺地環住喬拓的頸項,依戀地承受這唇舌交纏的纏綿。
一旁的小牛和大膽似乎也感染了他倆的繾綣深情,靜默地守護著他們。
耳鬢廝磨了許久,喬拓才抬起頭。他望著懷中尚未回過神的可人兒,異常明亮的眼眸閃著光彩,迷濛地定在他臉上,彷彿忘了他們身在何處。他忍不住又輕啄她的小嘴,這才把馥兒自夢幻中驚醒。
老天,她……居然和拓哥哥親吻了!
她羞得嚶嚀一聲,躲到喬拓懷裡,不敢抬頭。喬拓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靜靜的緊摟著她。
半晌,喬拓想起他們在這兒窩了好一陣子,都忘了通知雲坡他們。平素處事謹慎的他,只要聽說馥兒有個風吹草動,立即會失去冷靜和自制,看來馥兒真是他的剋星。不過,他卻心甘情願為她煩、為她憂。
他舉手理理她微亂的秀髮,輕聲說:「我們該去忙了,嗯?」
馥兒想到又要去試那些好像永遠試不完的衣服、戴不完的首飾,還要聽趙香的叨唸經,小臉便垮了下來。她頭疼地一手支額,半呻吟地說:「可不可以不去?」
喬拓看著她誇張的表情,好言道:「就這麼一次,好嗎?」
他也不可能讓她再有第二次機會,一旦她成為他的人,一輩子都是他的妻子。
要是喬拓命令她或是強迫她,馥兒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耍耍賴,但是喬拓一用這種溫柔的口吻說話,她就不知如何拒絕。
她嘟著嘴,不情願地讓喬拓拉起身,站著讓他幫她把沾了一身的草桿摘掉。
好在後天一切就結束了……慢著,那後天晚上不就是她和喬拓的洞房花燭夜?
一想到這兒,馥兒忍不住又羞紅了臉。
喬拓奇怪地盯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你在想什麼?」
馥兒猛搖頭,紅著臉說:「不告訴你。」這怎麼能說?羞死人了。
喬拓看她臉紅得像關公,心想還是不要逼她好了,便牽著她的手走出牛棚。
一出欄門,突來的明亮讓馥兒瞇了瞇眼,趕忙抬手遮陽,等她適應了光線後,定睛一看,立刻「呀!」一聲地躲到喬拓身後,不敢出來。
牛棚四周滿滿地圍了一圈喬拓的手下,個個面帶笑容地迎接他倆。蕭雲坡和金庭毅更像兩個門神似地,站在離牛棚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可惡的是,他們臉上都掛著一副曖昧笑容。
一向愛逗馥兒的蕭雲坡看到她躲起來的羞澀動作,忍不住又要調侃她。他一手放到金庭毅肩上,搖頭晃腦地歎口氣,「師弟,我們可真命苦,在大太陽底下找人找得兩條腿都快斷了,還得替人站崗當門神。但是居然有人一看到我們,連聲『謝』都沒有,還避不見面。」他又大大地歎了一口氣,「真是枉費我們的一番好意。」
喬拓聽得啼笑皆非,莫可奈何地搖搖頭。然而馥兒可氣壞了,她連嬌羞都忘了,立刻從喬拓身後轉出來。
「拓哥哥,我怎麼好像不記得曾請人幫我們站崗?」而且還叫了這麼多人來,真是窘死人!她決定這個仇非報不可。
蕭雲坡擺出好心沒好報的欷吁樣,拍拍金庭毅的肩頭。「師弟你看,我剛才就說嘛,早知道應該棒打鴛鴦。」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金庭毅趕緊搖手,誇張地往旁跨開兩大步,以示和蕭雲坡劃清界限。
他雖然回來沒幾天,對馥兒的傑作已經耳熟能詳,他還想活下去,不想自找麻煩。
「好可憐的表哥,你眾叛親離耶!」馥兒擺出同情的姿態。
「你這個見風轉舵的小子。」蕭雲坡朝師弟虛揮一拳後,朝喬拓眨眨眼,「事情都搞定了吧?」他指的是馥兒不安的那件事,但配上那副表情,就有帶著捉弄的賊樣。
喬拓被他問得俊臉難得地泛紅。他這個師弟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
馥兒可沒這麼輕易就放過蕭雲坡,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踏前一步,巧笑倩兮地對他說:「表哥,上次大膽抓痛小牛,害它到處亂跑的事,你還記得嗎?」
蕭雲坡點點頭,他怎麼忘得了?那次還毀了一件他頗喜歡的外衣。
「那麼如果你又看到大膽跳到小牛背上,你會怎麼處理?」
蕭雲坡看到馥兒賊兮兮的表情,就覺得有被設計的危險,但他想了半天,實在看不出陷阱在哪兒。他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最安全的作法就是看著它們,不要讓它們亂跑。」
馥兒一拍手,開心地說:「答對了。」她轉向喬拓,「拓哥哥,表哥自願幫我陪小牛它們呢!」
蕭雲坡忙道:「等等,我什麼時候說要陪它們?」
馥兒朝他露出純潔的笑容,「沒有嗎?」
她轉身,笑容可掬地朝周圍的大漢們嬌喊:「各位大哥,請問剛才是誰說要看著小牛它們,不要讓它們亂跑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馥兒在喬堡做過的轟烈事跡,衡量之下,只好對不起二堡主了。因此,他們有默契地齊聲回答:「二堡主。」
蕭雲坡一看大勢不妙,忙轉向金庭毅討救兵,沒想到連他的手指也指向他,還一臉抱歉地說:「二師兄,對不住了,這回我可幫不上忙。」
蕭雲坡送他一記待會再找他算帳的兇惡眼神,乾脆耍起賴來,「我說馥兒,這回就算我栽了。不過,你也得先把它們放在一起才行。」
馥兒暗自偷笑,大方的說:「沒問題。」
她走回牛棚,把門開得大大的,先把小牛牽出來,再輕輕鬆鬆地把大膽抱出來,放到它身上。「喏。」她把韁繩遞給蕭雲坡。
蕭雲坡茫然地接過韁繩,眼睛瞪得像銅鈴大。老天,貓騎牛?這是什麼世界!
「好,它們就交給你了,親愛的表哥。拓哥哥,我們可以走了。」馥兒朝蕭雲坡扮個鬼臉,拉著喬拓就要走人。
「大哥,難道你就這樣見死不救?」蕭雲坡決定採取哀兵策略。
喬拓聞言故意攤攤手,「雲坡,你剛才不是問我事情搞定了沒有嗎?我現在回答你,的確搞定了,只不過是我被搞定了。」
一句話笑翻了全場的人,卻教馥兒紅了臉。既然連喬拓都被搞定了,那在喬堡裡,可不就是馥兒最大,蕭雲坡只好認命。
他愁眉苦臉地瞪著眼前的一貓一牛,再看看喬拓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壞心地大叫:「大哥,別忘了,從這裡走回大廳,可有好──長──好──長──的一段路。」
果然,他話還沒喊完,就看到馥兒被喬拓凌空抱起。
平常被喬拓抱得也差不多快習慣的馥兒,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他摟在懷裡。她立刻不依地踢動兩腳,口中嬌嚷道:「拓哥哥,我自己可以走,放我下來啦!」
喬拓根本不為所動,還跟金庭毅討論起公事來。
氣得馥兒回首,越過喬拓的肩頭,朝蕭雲坡大聲嬌喝:「臭表哥、壞表哥、破哥哥,都是你害的啦!我以後要叫你大破哥哥……」
蕭雲坡帶著得逞的表情,看著她在空中揮舞的小拳頭愈來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