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軍一踏入辦公室,放下公事包便打開電腦,先瞧一下今日的工作及會議行程,然後再去閱讀電子郵件,可是他發現他的電子信箱中空無郵件,只有一個紅點的訊息等著他,他相當震怒。
「可惡!又是你這紅點,你到底是什麼鬼?」
這三日來,他的電腦接二連三碰到這種怪事,起初他以為是電腦當機或中了電腦病毒,然而一一過濾檢查後,那紅點依舊存在,而且像精靈似的四處竄游,連公司的掃毒專家——他的弟弟童正宇也無可奈何,只有望電腦興歎,拍鍵盤生悶氣。
更氣的莫過於童子軍,當他窮追那個紅點時,它卻跟他大玩捉迷藏,其速度驚人,每次都逃得無影無蹤,教他頹敗無力地在座位上猛吸雪茄出氣。
那個紅點在螢光幕上閃爍搖擺不定,突然擴大變成一隻手,像是跟他打招呼,又像是對他挑戰般,激得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鑭擒拿它。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侵入我的地盤,惡作劇地玩弄我,浪費我的時間,真可惡,今天我非揪出你不可!」
他戴上特製的頭盔,讓自己的影像進入電腦裡。這是他利用三度空間導覽程式,以精神載波技術,將意識及影像投入一個虛擬的世界裡,可以讓他遊走於網路空間,追捕那個紅點。
那個紅點挺狡猾的,跑到電玩的軟體內,操縱著一架立體逼真的戰鬥直升機衝向他。他俯身閃過,跳進另一架直升機迎戰。紅點的直升機往陡峭的峽谷飛去,他緊追不捨。渦輪增壓引擎所發出的狂囂嘶吼,加上機炮發射的噠噠聲不絕於耳;頃刻間,他的直升機已被紅點擊中!爆炸燃燒之際,他戴上降落傘,縱身一跳——幸好安全著地!
紅點早在陸地上等候他了。
可惡的紅點似乎存心整他,它閃爍在一輛賽車上,意思很明顯,不等童子軍上車,它踩了油門就跑,教他來追。
他不得不追,因為他的目的就是要擒到它。然而,這不是賽車場,是街道,有人群,有別的車輛,他必須小心謹慎。
紅點的車速相當快,他幾乎追不上,而紅點卻刻意地在車道轉彎處等著他,等他的車子一接近,它立即飛馳而去,令童子軍氣得咬牙切齒。紅點玩上癮了,數度急轉彎,害他暈頭轉向,差點腦震盪。接踵而至的是,紅點將賽車駛入反方向的街道,他驚心動魄地追趕不誤,只為了爭一口氣地擒住它。
在虛擬實境的世界裡,他可以很瘋狂地做平常不會做的事,然而他卻忙得很少涉入,現在為了抓紅點,簡直發飆了!
迎面駛來一部警車,他暗叫不妙;在他前面的紅點卻不閃避,直接與之正面衝撞,撞毀了警車,他的車子也緊咬紅點的車尾撞上。被撞毀的警車歪斜地又碰撞到另一輛平行而駛的轎車,現場頓時交通大亂。
紅點趁機「咻」地飛出賽車外,飛到童子軍的車窗旁,向他炫耀戰果。
他怎能輕易放過它,於是馬上打開車門就追,可是紅點飛得太快,他望塵莫及呀!
轉念之間,他的身子輕飄地飛浮起來,他不知是何因,但他的身子緊隨著紅點降落在一片草地上。雙腳才剛著地,想搞清楚四周情形時,只見一支球棒落在他手上,對面投手立即丟來一記快速球,他才揮棒落空,球又馬上過來了。
存心鬥垮他嘛!童子軍想。丟下球棒坐定,他要看看紅點是否會過來,老是他窮追不捨,不如反制。
紅點似乎很聰明,見他按兵不動,知道其中有詐,用球丟他。他閃身沒閃過,被打到頭,痛得用手撫頭,卻又忍不住衝上去抓它,卻跌個狗吃屎。
紅點幸災樂禍地飄出一行字——
「哈!百獸之王變成喪家犬,毫無用武之地了。」
「你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竟敢到我的地盤來撒野,還不趕快從實招來!別以為你只是一個紅點,我奈何不了你,等我揭穿你的假面具,鐵定讓你難受!」
「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想對付我?還早哩!」紅點回敬他這些字眼就飛走了。
童子軍不甘心放走這來路不明的放肆精靈,雖然它目前只截走他的電子郵件,以後可就不知它要截斷或破壞什麼了,不將它就地正法,他將日夜不寧。
偏偏紅點不僅狡猾,還奸詐得很!它引他進入一個迷離幻境——
天空一片霧茫茫的,藍綠的深海上,只有兩個突出的崖石和一條鋼索。紅點已經「刷」地急速通過,在彼岸等他抓,他卻猶豫在此岸,不敢向前跨出一步。
剛才駕駛飛機和賽車,他還可以秉著「一人當關,萬夫莫敵」的精神;可是「走鋼索」這專門的特技,對從未嘗試過的他而言,有著畏懼之感。
「哈!這只是VirtualReality,虛擬的鋼索,你以前不是運動健將嗎?怎不敢接受挑戰?」紅點飄出一行字激他。
咦!紅點怎麼知道他曾是運動健將?它究竟是敵是友?童子軍懷疑揣想。
「哈,怯懦了?」紅點又打出訊息。
童子軍被激火了,既是虛擬世界,後果也不過是回到真實世界,怕什麼?跟它拼了!
他伸出兩臂以求平衡,一縱一橫,半斜步地走上鋼索。嘿——輕而易舉嘛!剛才實在多慮了。
他算準與紅點的差距,假裝跌倒,一俯下就抓到紅點了。
「嘿!看你往哪逃,你終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正得意洋洋擒捕到紅點,要深入去讀取它是誰時,耳裡卻收到緊急呼叫——
「子軍,快回來,我中毒了!」
是趙芙萱的聲音,她是利用網路連線從家裡呼叫的,雖然他的影像在電腦的虛擬世界裡,但他真實的人身還在辦公室,藉由電腦的音波傳送,他可以聽到公司所有職員的聲音,也包括了家中的趙芙萱。
她吃了什麼食物,怎麼會中毒?還是電腦中了毒?童子軍忖思著,才稍疏忽,手一鬆,紅點趁機立即開溜,他想再抓住,已來不及了。
紅點一逃出他的掌心,便含酸帶醋地飄出一行忿恨的字來——
「你這濫情的男人!」
罵完,紅點就消失遁影了,任童子軍如何搜尋也找不著。
「子軍,你回我訊息呀!」趙芙萱又透過電腦叫喚,他回過神,速回到真實世界。
敲著電腦鍵盤,他忙問:「芙萱,你是身體中毒,還是電腦中毒?」
「是我!」
童子軍一看螢幕顯示出的答案,急忙退出電腦,拿了西裝外套,用內線對話機告知弟弟一聲,便匆匆搭乘電梯下樓,急忙往對面大廈的家跑去——
***
「芙萱,你在哪裡?我送你去醫院!」在客廳,他未見她的人影,情急地喊。
趙芙萱從容地自二樓臥室走出,全身香噴噴地跑下樓摟住他,一隻大丹狗和一隻波斯貓尾隨女主人下來,在男主人身邊嗅了嗅,搖尾巴叫著打招呼。
他一瞧她安然無恙,有點不悅。「你跟我開大玩笑,我在上班,你卻把我騙回來。」
「是電腦教我的。」
「電腦?你在搞什麼鬼?」
「子軍,我們試婚四個月了,可是一直沒有同床,你不覺得遺憾嗎?」
「不會呀,試婚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同居不同床;另一種是同居又同床。你也知道我們試過後者,可是有一種無形的阻力阻隔著我們,尤其在晚上,床鋪總是天搖地動,逼得我只有睡客廳沙發而你睡房間才相安無事。都四個月了,我已經習慣,也不敢奢求了。」
「我知道你白天上班不輕易回家的,所以電腦的婚姻專家告訴我——晚上邪門,就試試看白天。所以,我才把你騙回來。」趙芙萱膩著他撒嬌著。
「老天,偏偏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試試看嘛!」
「好吧!」情人的柔情他實在難以拒絕。
誰知兩人才進了房,上了床,床又開始搖晃不已,震動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再把床換掉吧!」趙芙萱緊抓著童子軍,嚇得直打哆嗦。
「再換也一樣,四個月來,我們已經換了第三張床,『它』仍然作怪。」
「會不會是房子的問題?搬家吧!」
「我們已經搬了第二次家了。芙萱,我實在沒有精神、體力和這無形的阻力長期抗戰,就順其自然好了。」
「那我們趕快結婚,說不定就不會有這種怪事了。嗯——我再去問問電腦的婚姻專家。」
趙芙萱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還未進到婚姻咨詢區,螢幕上就出現警告語——
「即使你成為他的妻子,也只有名分而已,他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
趙芙萱一看,大叫不已,引入正要出門回公司的童子軍。
他瞧見警告字語,甚是訝異。「誰開如此大的玩笑?」
趙芙萱的臉變色了。「哦,我知道了!你有了情婦,才冷落我,遲遲不和我結婚!」
「不要胡說八道!芙萱,你明明知道我恐懼婚姻,不要被這莫名其妙而來的字眼混淆你的思維。我若是存心冷落你,就不會因為你說中毒就立即跑回家來,你不相信我,我再怎麼解釋也枉然。」他心中還想念賀筱凡,可是她是他已逝的愛人,不該算是情婦。
「好!我相信你,但,是誰在惡作劇呢?電腦上的字眼和床鋪有沒有關聯啊?」趙芙萱心有餘悸地投入童子軍懷抱。
「我會查證的。」
他點燃雪茄,憑窗眺望美麗如畫的麗都運河。冬天因結冰的關係,運河成了溜冰場,吸引無數民眾輕鬆地在上面滑冰嬉戲;而他,心情卻煩悶沉重得很,接二連三的反常事件擾亂他的身心。
自從試婚那一夜起,他就被一股無形的阻力弄得焦頭爛額,只好將全副精神都擺在事業上。近日來,電腦上又冒出紅點搗亂,更教他一個頭兩個大,那紅點還罵他濫情,不但讓他感覺冤枉,也頗不服它那麼侮辱他的人格。
他並不覺得自己濫情,他這一生只愛兩個女人:一個是已逝的賀筱凡,只能埋藏在他心底,但他時常懷念起他們的美好時光哩!另一個是現在的情人趙芙萱,重相逢的感情讓他格外珍惜,趙芙萱雖因不能同床而感到遺憾,但他可不覺頹喪。
不知為什麼,他和賀筱凡在一起時的纏綿甜蜜,居然勝過和趙芙萱在一塊的感覺;也許愛情看似可變,但深藏在內心的感情卻是真實的。
賀筱凡對他所付出的真情,勝過趙芙萱當年與他若即若離的情分,縱然重逢後,趙芙萱也真心回報,但他內心深處仍緬懷著和賀筱凡共處的甜蜜;因此,不能和趙芙萱同床,他並不是很在意,順其自然罷了。
如今,電腦上出現那樣的字眼,他不能等閒視之了。到底是誰隱藏在暗地裡當他們感情的殺手?他必須揪出來!至於那紅點,要不是趙芙萱臨時插陣,他早識破是何人了。不管它們是否有關聯、隱遁功夫有多高,他發誓必要揭開它們的真面目!
***
童正宇見老哥童子軍一臉沉重地回到公司,以為趙芙萱中毒甚深,緊張地問:
「哥,嫂子中什麼毒?要不要緊?」雖然童子軍和趙芙萱還沒結婚,但他一向都這麼叫,童子軍也懶得糾正了。
「她好得很。」
「那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同床的事。」童子軍說出電腦的威脅。
「對呀!你們的試婚到底哪裡不對勁?怎麼出那種怪事?」
「誰知道,邪門得很!不知是哪個惡作劇的人在搗蛋?紅點是不是就是威脅者呢?」童子軍想著就生氣。
「從電腦中的威脅字眼看來,表示它有惡意。哥,會不會是公司有人暗戀你,故意破壞你們感情?」
「若是這樣,只要抽絲剝繭、細心觀察,不難找出暗戀者,但床鋪的奇怪異狀要如何解釋?誰有那麼大的神通,從我們試婚的第一夜開始,就一直隔絕我和芙萱?」
童正宇細數著:「床鋪怪事我不敢斷定,電腦的嫌疑犯我倒可以來分析看看。你曾經喜歡的乾妹妹谷采瑩,已在你們試婚那一日在台灣註冊結婚,嫁給了陸哲堯。他們新婚燕爾,剛才還來電通知我,三天後要來加拿大補度蜜月。采瑩特別交代我,要你這乾哥哥非抽空陪他們不可,所以谷采瑩不可能介入你的婚姻。另外,喜歡過你的周佩玫,現在仍在我們台灣的『飛豹電腦軟體公司』任行銷經理,雖然仍雲英未嫁,但她是個識大體的女孩,應該不會胡鬧吧!」
童子軍比個手勢打岔。「等等,我把她列入可疑名單。」他想起乾妹結婚那日,周佩玫趁眾人不注意時,在他這位伴郎耳邊低喃——如果你的感情觸礁,我可以不計前嫌接納你!
當時他以為她只是風趣地說笑而已,現在想想,那句話是不是隱藏著玄機?意謂著周佩玫希望他的感情觸礁,好稱她的心。如果是這樣,加拿大和台灣的電腦網路是連綿的,她很有可能扮演一個電腦破壞者,截走他的電子信件,和他玩捉迷藏,可是……
「你認為周佩玫嫌疑最大?」
「儘管她有嫌疑,但是她的電腦功力沒那麼強。我和紅點對手過,都制服不了它,憑周佩玫的能力,遜色太多,這又教我不敢肯定。」
「還有一個人有嫌疑。」
「誰?」童子軍急急地問。
「和賀筱凡來往過的年輕教授——易振瑭啊!你記得不,在賀筱凡出國留學,我們到機場送行時,易振瑭警告你不能虧待賀筱凡,如果你變心,他要找你算帳!後來賀筱凡出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教人以為他才是賀筱凡的男友,可見他對她用情之深;而且你移民加拿大,請他吃飯,他並未蒞臨……」童正宇分析道。
「你是說——他不滿我移情別戀,把筱凡忘得一乾二淨,所以才在電腦中擾亂?嗯……聽起來有可能,以他的電腦功力,絕不輸給我們;可是,他這樣做毫無意義啊,況且他和我們公司沒來往。」
「哥,你忘了筱凡在公司任職時曾和易振瑭聯線過,有關公司的機密文件我們都要經過密碼、身份等級確認才能取得,然而,以他教授的解碼能力,真要偷我們的資料又何嘗不易,何況遊走網路是輕而易舉的事。」
童子軍經弟弟這一說,也把易振瑭列入可疑名單。
「那——還有誰呢?」童正宇歪頭想著。
「除了公司女職員外,我看沒有了。能有這等電腦功力的筱凡已作古了,根本不用懷疑是她。」
這句話倒提醒了童正宇:「如果說床鋪鬧得天翻地覆的怪事,會有牽連的只有她嘍!」
「拜託!正宇,筱凡都已作古了兩年,你居然把她扯進來?」
「老哥,我說的可正經八百哦!你想想,這種怪事跟一般人怎扯得上?」
「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是不是賀筱凡她不甘心你移情別戀,故意來搔擾你?」
「哈!正宇,你不要白天說鬼話,人死不能復生,你當她還魂哪?」
「哥,我不是開玩笑的,你最好注意一下。」
「哎,我是不信這邪門的東西,你跟我溝通倒也罷了,可不能跟趙芙萱亂說,她會嚇破膽喲!」
童正宇比個OK手勢,回過頭努力工作,童子軍也折回他的辦公室去。
弟弟的一番話,令他在吞雲吐霧中回憶從前和賀筱凡初識的情況——
他們兩人相識於電腦上,當時兩個人隱姓埋名,他裝女的、她扮男的在電腦上打情罵俏,後來兩人成了「速配」的一對,仍不忘懷在上班空檔之餘,藉由電腦談情說愛。他們的愛情是那麼溫馨、浪漫,如潺潺細流緩緩流在彼此心谷。
賀筱凡意外失事,他心痛難過,可是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呀!他是個很有自尊心的人,將傷心擺在心底,微笑露在臉上,他不要讓弟弟、朋友為他操心,所以他走出傷痛,把懷念擱在心田,只有在獨自一人啜酒時,回憶她生前的種種。
和趙芙萱重逢後,品嚐追回的愛情已多餘,他總是有時無時地思憶起賀筱凡;而以前與賀筱凡在一起時,他幾乎不曾去想念趙芙萱,這是他對兩人感情的差異,也說明了賀筱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遠勝過於趙芙萱。
如今,賀筱凡已逝,他唯有全心對待趙芙萱;但是,為什麼和趙芙萱重逢後,他居然不像熱切地想擁有賀筱凡那般的衝動想得到趙芙萱呢?在他心中,他只想得回愛情而已,他們的熱情僅止於吻,他甚至不會主動去摸索趙芙萱的嬌軀。這是一個很怪異的現象,他無法解釋,也不願強要自己去做。故此,試婚頭一夜,對趙芙萱是掃興的;對他而言,反而得到充分的休息,讓他得以到電腦面前,神遊他的「愛情世界」。
這是他個人的秘密,從賀筱凡猝逝後,唯一為他們兩人留下的甜蜜回憶;也因為有這「愛情世界」的相伴,他才走出寂寞。或許是他的感情在「愛情世界」裡得到滿足,所以他的身心很平靜,掀不起風浪。
以前在台灣,他要進入「愛情世界」,只能從鍵盤下指令。現在到了加拿大,已經進步到戴上VR頭盔,自己就可猶如置身實境中,感覺比以前更強烈、更有震撼力、更讓他愛不釋手地流連在那情境裡。
在那情境裡,賀筱凡像是活的,活生生地在他心中、在他腦中,他們恣意地到處遊樂,沒人管得著;可是回到現實裡,他又必須認定賀筱凡已作古的事實。
今天下班之前一個小時,他照例戴上頭盔,準備和賀筱凡好好神遊一番,然而,他卻找不到檔案,連密碼也無效,「愛情世界」失蹤了!所有的訊息顯示呼叫失靈!
「怎麼會這樣?」
他四處搜尋,卻遍尋不著,檔案疑似被吃得清潔溜溜。這是他的機密檔案,對方連密碼都能破解吃掉檔案,可見闖入者非等閒之輩,已經威脅到他得撕破臉向闖入者宣戰了。
「你到底是誰?為何侵犯私人機密?」他敲著字鍵,丟出一句很沖的話,猜測又是紅點所為。
等了良久都沒有回應。童子軍惱火了,四處搜查,期望能尋到蛛絲馬跡,然而,他白忙了,仍舊是徒勞無功而返。
會是易振瑭或周佩玫的傑作嗎?他們人遠在台灣,他要如何質問?即使回台灣當面與他們對質,他們會承認嗎?況且這是他的私人機密檔案,他難以啟口啊!
這紅點究竟是何方人物?令他又氣又惱,為了要有結果,看來只好靠自己奮力以地毯式搜索揪出此人。可惡!揭開他廬山真面目後,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童子軍忿恨地想。
***
谷采瑩偕同夫婿陸哲堯搭機飛來渥太華與童子軍會面,最高興的莫過於趙芙萱,她終於不用再死守在家裡了,可以充當導遊帶谷采瑩他們四處去遊覽。
晚餐席間,谷采瑩得知童子軍把趙芙萱冷落在家,不讓她上班,很是替她打抱不平。
「乾哥,你怎麼這樣霸道?干嫂以前也曾貴為公司的董事長啊!」谷采瑩也早把趙芙萱認定是乾哥的妻子了。
「最令我不服氣的是——當初說好和你們同一天結婚,子軍卻悔婚了。」趙芙萱再訴說不滿。
「婚姻的事不要談,就因為她曾是董事長身份,現在公司由我併購,你說,我要安排她什麼職位?」
谷采瑩一時啞口無言。
童子軍慢條斯理地續道:「以前公司都被她弄垮了,我還敢讓她擔任什麼職務?萬一愈幫愈忙,我面子往哪掛啊?既然只能當花瓶,不如擺在家裡供我欣賞就好,是不是?芙萱?」他特意望著趙芙萱的眼神。
趙芙萱噘著嘴嬌喝:「討厭啦!成為你的愛人後,就什麼都不值了。」
「干嫂,其實在家當少奶奶也不錯呀!像我,生來就是勞碌命,婚後還照樣要上班。」
這下子靜靜在一旁聆聽的陸哲堯可要申辯了。「哎,沒人強求你上班哦!是你捨不得放棄高薪、高職位。子軍啊,小心哪一天你投資的保險公司會被采瑩吃下喲!」
童子軍一點也不在乎。「那好啊!肥水不落外人田,落在我這乾妹手上,說不定還更興盛哩!屆時,我只要坐收股利就行啦!」
趙芙萱頗羨慕地說:「采瑩,瞧你多能幹,不像我被評為花瓶。」
谷采瑩吃吃作笑:「花瓶很漂亮耶,我都不夠格呢!來,干嫂,我們到旁邊聊去,別讓這兩個臭男人盡佔我們便宜。」
童子軍軒然大笑和陸哲堯談起事業經來。男人及女人聊天時,總是喜歡各據陣營,好像不這樣似乎不能聊得盡興。
谷采瑩一聽趙芙萱訴說試婚怪事,煞是吃驚,建議道:「要不要去華人區請個道士來瞧瞧?驅驅邪氣嘛!」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正好你來,陪我走一趟吧!不過,這件事不能讓子軍知道,他可是會反對的!」
谷采瑩說做就做,她認為當初是自己牽的紅線,讓趙芙萱和乾哥重燃舊情;現在她更有義務再幫忙趙芙萱。
翌日,趁陸哲堯到童子軍公司參觀,她們有充足又自由的時間將道士請回家中來作法。
只見那老道士一言不發,擺壇插香,嘴裡唸唸有辭,東撒一點粉,西撒一些末,然後又燃起一張符咒,插在劍尖到處比劃。
過了一會兒,法事終了,老道士才開尊口:「你們的臥室的確不乾淨,是從台灣跟來的靈魂,平常我是有幫人超度亡魂,但這女鬼和童先生情緣未了,我不能破壞他們,不然會折我的壽命;還有,她有一種特別的力量,不是可以消除掉的,我只能說我愛莫能助。保持現狀,則相安無事,若不聽我勸硬要趕走她,只怕趙小姐會吃硬虧。」
趙芙萱不聽則罷,聞道士所言豈能容忍讓這女鬼夾在她與童子軍之間。
「原來有個女鬼在搗蛋,難怪我和子軍一直不能同床。歐陽道士,你說,需要多少錢才能擺平這件事,我照付就是!」
「道士,既然你有本領,就開個價碼,幫趙小姐解決難題吧!」谷采瑩也懇求道。
「如果我為了錢,就不會實話實說了。我年紀一大把了,不想做缺德事。這個女鬼並沒有惡意,她是回來和童先生續緣的,而你,注定和童先生有情無實。」老道士說完兀自收壇拿著他應收的錢後離去。
趙芙萱著急了。「怎麼辦?難道讓我眼睜睜看這女鬼長期糾纏子軍嗎?」
「干嫂,你看過這女鬼,知道她是誰嗎?」
趙芙萱搖頭:「她只是阻撓我和子軍同床,並沒有危害我們。」
「道士說她是來和乾哥續緣,那麼,這女鬼也許是那去世兩年的賀筱凡!」
「啊!賀筱凡是誰?我怎麼都沒聽子軍提過?」
「賀筱凡是乾哥的前任女朋友,當年出國留學,不幸因飛機失事而喪生,屍骨無存。」
「這麼說她變成遊魂了?她比我漂亮嗎?」趙芙萱挺在意美貌。
「她的長相我不太清楚,乾哥曾經對我稍為透露,她長得和你很像,但身材不一樣。因為她去世了,乾哥不太喜歡向人說他過去的情史。」
趙芙萱有著強烈的醋意。「不行!我不能讓她繼續留在家裡。」
「干嫂,剛才道士說你硬要趕她走,可能會吃硬虧,你認為妥當嗎?」谷采瑩不太相信,可是那老道士說得繪聲繪影的,為了趙芙萱著想,她不能不提醒。
「我另請高明的道士,還怕制服不了她嗎?」
「那你要不要向乾哥說一聲?」
「最好不要洩露風聲,他若知道會更加反對。采瑩,子軍很愛那賀筱凡嗎?」
「他們同居過,我想是吧!但乾哥說過,過去的戀情是一種美麗的回憶,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愛的是你呀!」谷采瑩瞭解趙芙萱的心態。
「可是賀筱凡的靈魂回來和我爭奪子軍,剛才道士說我和子軍有情無實,聽了我就生氣!」
谷采瑩也感到惋惜。「怎麼會變成這樣?」
「所以,我一定要趕走賀筱凡的靈魂。采瑩,真對不起!你是來這裡補度蜜月的,我卻要你參與這件令人煩心的事。本來我以為驅走了房子的邪氣就可以陪你們去玩,誰知道……」
「不用!不用!干嫂,這件事我也幫不上忙,作法是道士的能事,為了不讓乾哥和哲堯起疑,我置身事外和哲堯自個兒去玩,等我們回來,希望賀筱凡的靈魂已經被你趕走了。」
「嗯!你等著看,以後我會成為有名有實的童太太。」
谷采瑩也不能說什麼,站在女人的立場,她會偏向趙芙萱的做法,因為趙芙萱是活生生的人,而賀筱凡卻是幽魂。然而,賀筱凡和乾哥那一段纏綿悱惻悲情,也實在令人不忍驅逐她;但立場不同,只能有一個女的能擁有乾哥,而趙芙萱與她較有情分,作法的事她不守口如瓶是不行的。
「干嫂,祝你成功!」
隔天,谷采瑩和陸哲堯出發去遊覽了,說好回來後四人再相偕到運河上滑冰。童子軍也頻頻致歉因工作太忙,無法分身陪他們。
谷采瑩臨走之前,趁機向童子軍暗示:「乾哥,工作再忙也別冷落了干嫂,否則反彈會很厲害哦!」
童子軍皺眉,趙芙萱向乾妹透露些什麼,她的一席話令他發窘,等他們離去,他的火爆脾氣便來了。
「芙萱,你把我們感情間的私事告訴采瑩是不是?」
「難得有個人讓我吐吐苦水,我為什麼不能說?」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何必讓別人知道?」
「我不要那個阻礙永遠跟著我們,它像一團魅影,讓我快樂不起來。」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不曉得那阻礙是什麼,你要給我時間去查證。我公司的電腦頻頻出狀況,資料一團亂,我的心情也很差,但我卻不想影響別人!」
「等我把這阻礙拿掉,我們的心情就會好起來的。」趙芙萱若有似無地暗示。
童子軍感覺有點奇怪。「你曉得它是什麼?」
「呃——我不知道,我只是這麼說而已。」她避開他逼視的眼光。
童子軍也覺得對趙芙萱有些虧欠,上前擁著她。「芙萱,委屈你了。」
「只要你不想別的女人,我受點委屈是無妨,最怕是你心中還念著別的女人。告訴我,子軍,你有沒有?」
「怎麼又問這老掉牙的問題?」他不能說沒有,也不能說有,太尷尬了。
「我就知道,你有許多事隱瞞著我!併購公司後,你對我的溫柔體貼全部消失了。你說愛我,是為了證明還能重新獲得我,可是,你沒有能力突破那道阻礙真正擁有我,表示你不是真正愛我,你心中一定有別的女人存在!」
趙芙萱的激將語氣猛地揭穿了童子軍心中的秘密,他咆哮著:「我愛你,可是不要你管我的隱私!」
「我是你未來的妻子,為什麼不能管?說穿了,是因為你心中還有賀筱凡的影子存在。」趙芙萱忍不住了,她期待他自己招供,向她求饒,然而他卻向她咆哮!
童子軍愣了半晌:「是采瑩告訴你關於賀筱凡的事?」
「即使她沒告訴我,像你這樣對我曖昧不明的感情,我遲早也會看穿。你對我的愛不夠忠實,你口裡說愛我,心裡卻想著已逝的女人,教我如何忍受?」
童子軍盯著眼前怒恨交加的趙芙萱,和當年賀筱凡發現那張磁片秘密的火氣不相上下。但是,當年的他愛賀筱凡、要賀筱凡,毫不思索地強留欲離的她;如今,往事恍似重演,他卻提不起勁用熱情澆熄趙芙萱的火氣。難道說他投在賀筱凡身上的感情真的勝過趙芙萱?難道他愛一個已逝的女友,遠超過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情人?這訊息令人震撼,無法解釋清楚的。
「芙萱,筱凡已經作古,你跟她爭什麼?」
「筱凡?叫得好順、好甜,我看你每天不知在心底叫了多少遍!我不想跟她爭,她卻要和我爭,我不會讓她得逞的!」趙芙萱忿忿不平地說道。童子軍摸不清狀況。「芙萱,你在說什麼?無理取鬧嘛!」
「你等著瞧,看是誰無理取鬧!」趙芙萱丟下一句教童子軍一頭霧水的話後,逕自入房去。
童子軍深深引憾,趙芙萱缺少了賀筱凡的幽默風趣,有的只是愛耍脾氣和一壇濃得嗆鼻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