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不愧是沈丁。
經由沈慧心的一番點醒,他很快的靈活運用,挑了一個機會讓花櫻負責的事務出了一點小問題,向來認真的她自是立即留下來加班,整個二十五樓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九點半的時候,沈丁走出辦公室,找尋著花櫻的身影,卻發現她並沒在座位上,再往外走,才看到落地玻璃窗前的她,正拿著手機在講話。
「不用了,我再一會兒就要走了。」
聽起來很像是在拒絕什麼,沈丁停下腳步,看著皺起周的她。
「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花櫻冷著聲對電話那頭的父親說著,不覺得自己回家有何不妥。
「我還有事要做,晚點回家再說吧!」實在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和父親爭論,花櫻決定話題到此為止,自己說得很明白了。
掛上電話,她將前額輕輕的抵向玻璃,望著下方依然車水馬龍的街道。
白天灑滿日光的一方天地,到了晚上別有一番風情。
沈丁雙臂環胸,也不出聲的,就這麼靜靜的望著她。
最後,花櫻一個轉身,發現了站在遠處的他。
「總裁?」花櫻連忙站好,這才想起自己仍在加班中呢!
「資料好了嗎?」沈丁也急忙收拾自己的思緒,帶著笑問。
「都好了。」花櫻走回自己位子上,將趕出來的資料交到沈丁手上。
沈丁大致的閱覽一次,點了點頭。
「辛苦了,這樣就可以。」
得到認可的花櫻露出小小的笑,看傻了沈丁。
「那我先下班了,總裁再見。」
「等等,我也要走了,順路送你回去吧!」沈丁喚住她,說出準備已久的台詞。
「咦?」花櫻一愣。「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可以的。」
「這時間一個女孩子自己回去不方便。」沈丁的理由非常充足。「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公司可沒辦法擔起責任。反正我也要下班了,就順便送你回去,花不了多少時間,至少能讓我心安。」
「現在還不到十點,搭乘大眾運輸工具不會有意外的。」花櫻沒被說服。
「給我機會,讓我當個護花使者吧!」沈丁露出笑容,「留你下來加班,我很過意不去。」
花櫻看著他的笑容,沉默考慮著。
總裁講得如此合情合理,自己再不答應,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總裁與我家順路嗎?」她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
「順路。」沈丁回答得毫不猶豫。「你等我一下,我拿個東西就走。」
「那就麻煩總裁了。」
「別這麼客氣。」沈丁又是一笑,對於這新的進展相當滿意。
只是這樣的喜悅維持不了多久,沈丁才剛由總裁室出來,就聽到花櫻的手機又響了。
花櫻接起電話,聽著父親的問話。「嗯,結束了,現在要回去了……什麼?不是說了不用的嗎……」
見她臉色不對,再聽著談話內容,沈丁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嗎?」
花櫻抬頭迎向他關懷的眼眸,突然有點呆。
「謝謝總裁,有人來接我回家了。」
「這樣啊!」果然是壞消息,沈丁歎息的同時卻不好在臉上表現出什麼。「那到了嗎?」
「已經在樓下大門口了。」花櫻不由得氣悶,除了對父親的擅自行為不滿外,好像還有什麼其他的。
「嗯,那你快點回去休息,累了一天了。」說話的同時,沈丁也不免猜測是誰來接她。
想問,但是沒有那個立場。
「好的。」花櫻覺得似乎該說些什麼,卻又失了聲音,腦中一團亂,最後只能化為一聲制式化的道別:「總裁明天見了。」
「明天見。」沈丁扯出笑容,目送她離開。
大好的機會就這樣砸了。
在電梯門合上後,沈丁不由得皺眉,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步入專屬電梯。
***
花少東看著眼前氣派的辦公大樓,原來這就是自己女兒上班的地方,看起來果然是很了不起的樣子。
「老爺,四小姐出來了。」開車的勇伯提醒花少東,同時也在心裡為主人開始祈禱,因為四小姐臉上的表情可是風雨欲來啊!
「不是要你別來的嗎?」花櫻站在父親面前,一臉不高興。
花少東連忙堆起笑臉,示好的拍拍她的肩。
「爸爸擔心你嘛!什麼工作弄到這樣七晚八晚的?」花少東在安撫的同時也不免抱怨,「是不是上司故意找你麻煩?你和爸爸說。」
「沒那回事。」花櫻氣鼓了雙頰。
「那幹麼不高興?」花少東有絲訝異,女兒已經好久沒露出這樣小女孩的神態了。
這個發現讓他緊張起來,雙手扶著女兒的肩,也不管這還是在公司門口,急急忙忙的想問出女兒究竟怎麼了。
「小櫻乖,告訴爸爸。」
花櫻抬起頭,眼神已恢復平日的澄淨光亮。
「沒事。」拉下父親的手,花櫻先行坐進車內,不希望再回答父親的任何問題。
「小櫻。」花少東滿心無奈,也跟著坐進車裡。「告訴爸爸嘛!」「沒事。」花櫻閉上眼,不再理會父親,獨自生著問氣。
花少東也只有隨她去了。
「阿勇,開車吧!」
「是。!」
直到車子駛遠,一直站在側門的沈丁才現身。
那個男人……雖然英俊卻也看得出有點年紀了,更別提他身上的流氣,花櫻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而且,兩人間的親密動作又是怎麼一回事?
沈丁握緊拳頭,心中難得的充滿憤怒。這種感覺對他而言相當新奇,比預定的工作沒完成還令他難受。
一回神,才發現緊握的拳頭已在掌心留了紅印。
鬆開手,他轉身回到大樓。
他會加緊腳步的。
***
「小櫻,下午有個商會,你準備一下,和我一同出席。」一大早踏進辦公室,沈丁就如此宣佈。
「咦?」正在將資料歸檔的花櫻猛然抬頭,「我?」
「對,有疑問嗎?」沈丁停下腳步,等著她可能有的問題。
「不應該是文華姐陪同嗎?」花櫻挺起身子,眼睛直直的看向沈丁,無畏的提出自己的疑問。
她不過是個助理秘書而已,再怎麼樣也應該是身為秘書的文華姐陪同他一起出席,怎麼會突然要她一起去?
「下午有份很重要的資料要處理,文華留在公司帶領其他人,所以你和我去。」沈丁知道她會這麼問,早預設好了答案。
花櫻皺眉,雖然滿腹疑問,卻又覺得沈丁已然提出他的想法,自己再問下去,好像是一種不敬。
「有困難嗎?一沈丁看著她。
「沒有。」花櫻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說。
「下午兩點,你準備一下。」沈丁鎮定的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見總裁室的木門關上,花櫻垂下頭,而後轉向一旁的林文華。
「文華姐……」雖然一切是總裁的意思,花櫻卻覺得對文華姐有種……該怎麼說呢?突然覺得不怎麼能夠坦然面對她。
「總裁怎麼交代,我們就怎麼做吧!」
林文華倒是沒什麼特別表示,雖然她一直以為今天下午伴同總裁出席的人應該是她。
「不用想太多。」雖然有些失落,林文華卻反過來安撫花櫻。「總裁有他的想法,服從也是我們的一門課題。」
「今天下午,真的有重要的資料急須處理嗎?」花櫻很難不去在意,她並不知道沈丁的用意何在,但她很想弄個明白。
林文華看著她的嚴肅慎重,笑了出來。
「是啊!很重要。」這樣的一個女孩子,自己哪會去傷害她?「我不在是不行的,所以下午的事就交給你了。」
「嗯!
花櫻看著她良久,才放下高懸的心,露出了笑容。
***
說是商業聚會,其實就是在飯店的交誼廳辦的餐會,提供商界人士一個輕鬆的商談場合。
「累嗎?」與最近合作的廠商口頭議定了大略的合約內容後,沈丁帶著花櫻來到一旁,傾身注視她。
「不會。」花櫻直覺的想後退,卻被理智所制止。
「不習慣這種場合嗎?你的臉色不怎麼好。」沈丁又再放大膽子靠近她一點,兩人的距離只剩下不到一掌之寬。
花櫻屏住呼吸,「也許吧!」花櫻點了點頭,也許自己是不習慣這種場合。
「這樣嗎?」沈丁看著她的逃避行為,心裡五味雜陳。「那等等我們先離席好了。」
「咦?不要緊的。」花櫻連忙抬頭,「我沒事,不要緊的。」
「你現在的樣子實在不具說服力。」沈丁輕笑。
看著他的笑,花櫻短暫的失了神。
「我臉上有東西?」沈丁笑容不減。
「沒有。」過於急促的否認,似乎洩露了一點什麼。
沈丁看著她原本閃耀著光輝的臉龐因著急而染上紅暈,讓她的純潔無瑕多了一點感情,變得更加誘人。
這算是引出她的另一面了嗎?
「你很緊張?」不願就這樣放過大好機會,沈丁努力的與她交談。
在公司,兩人雖然同屬一部門,但總裁室的那道術門何其沉重,劃開的鴻溝讓兩人怎麼也難以跨越。
「沒有的事。」花櫻咬著下唇又迅速放開,搖了搖頭。
「這樣的話,我以後就都帶你出來吧!」
「什麼?」花櫻瞪大眼。
「不願意嗎?」聰明如沈丁,自然知道花櫻注視自己的眼神漸漸的起了一點變化。如果連這個都不會善用的話,他乾脆放棄算了。
也因此他的目光亦相當專注,甚至幾近越矩的,緊緊盯著花櫻不肯放。果然,花櫻的臉更紅了。
這樣的反應讓沈丁稍稍安了心,至少她不是對自己毫無感覺的。
「小櫻?」他低喚。
看著他越來越靠近,花櫻呆立在原地……
「小櫻?你怎麼會在這兒?」
低沉的男音打散了這方天地的結界,先前的魔幻氣氛消逝無蹤。
沈丁神色一黯,轉身看看是誰。
「姐夫。」看清來人,花櫻規矩的喚道。
「杜若?」沈丁自然對杜若不陌生,只是……花櫻叫他姐夫?
「好久不見。」杜若朝他微微頷首,雖然不明白花櫻怎麼會和沈丁站在一塊兒,但是至少明白花櫻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了。
「小櫻,最近好嗎?」
「嗯!」花櫻點頭。
「你大姐說你畢業出來工作也一段時間了,她都還沒空與你談談,你放假記得來我們家裡坐坐。」杜若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們,可沒忘了在他開口前,這兩個人之間的奇異氣氛。
他明明記得小櫻是被安排到財務部去,怎麼會變成在沈丁身邊了?
「我知道。」花櫻點頭。
「那我就先告辭了。」杜若知趣的退場。回頭得調查一下才行,看來花櫻這陣子的工作沒他想像中的單純。
「他是你姐夫?」沈丁問。
「嗯!我大姐夫。」花櫻注意到他怪異的表情。「有哪兒不對勁嗎?」
「不,沒什麼。」沈丁搖著頭,心裡卻起了疑慮。
他與杜若其實並不算熟識,但是當時杜若娶妻,在商業界可是被拿出來談論了許久,只因他的妻子不是出身商業名門或世家,而是擁有黑道背景、家庭複雜的女性。
而這樣推斷起來,那名女性也就是花櫻的大姐。
黑道背景、家庭複雜?
再怎麼樣看、再怎麼樣想,也無法將上述評論安到花櫻的身上。
「總裁?」花櫻不明白他突然的沉默是為了什麼。
「嗯?」綻放出笑容,沈丁總覺得似乎遇到了難解的謎。
這樣天使一般的女孩,怎麼可能與黑道扯上關係?
不經意的,他想起那晚來接花樓下班的中年男子,那名男子身上的流氣,倒是與黑道份子相若。
杜若的妻子、與她狀似親呢的中年男子……沈丁在腦海中推敲著可能的關鍵性,卻沒個結論。
花櫻看著獨自沉思的沈丁,再看看不遠處的杜若,不明白為什麼在大姐夫出現後,總裁就變得怪怪的。
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嗎?可是明明就只是一些普通招呼啊!還是總裁與大姐夫有什麼過節?
花櫻向來坦白且沒心機,想到什麼自然就說了——
「總裁,你和我大姐夫有過節嗎?」
「什麼?」沈丁聞言嚇了一跳,她怎麼會這樣問?「我剛剛對杜先生有什麼不敬之處嗎?不然你怎麼會這麼想?」
花櫻的小臉上儘是不解,「可是從大姐夫過來之後,總裁就怪怪的,而且大姐夫剛剛一叫我,總裁轉身時的表情……好像看到仇人似的。」
要不是親眼所見,花櫻還真想像不到,原來沈丁也會有那麼陰沉的一面。
「這……」沈丁被她的一番話給問得無力招架。
他該怎麼說呢?
直接問她的家庭成員嗎?還是追問那晚來接她的中年男子身份?
至於轉身時的表情……他能說那是因為自己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絕佳氣氛,被不識相的人破壞所衍生而出的殺人慾望嗎?
要是真說出來,恐怕她又要說他怪了吧!
所以最終他只能勉強的忘了方纔的事,扯出笑容。
「沒有,你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