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來的丈夫 第五章
    入秋了。

    溫婉嫣披上毛線外套走出房門,站在和室門前,怔怔的看著古箏出神。

    韓觀睿進門,看到的就是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溫商兆的喪禮遇後,她連續病了兩個星期,直到前幾天才見起色。他本想搬回天母大宅,也好有人照料,但是脆弱的她處在天母的陌生環境中神情更是不安穩,他只好帶她回來台北市區,再雇個婦人負責打掃、做飯的工作。

    他放下公事包走向她,看著她一臉毫無元氣的蒼白,軟言相詢:「身體好一點了嗎?」對病弱的她,自己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就當是他的善心吧!現在他只想照顧她。

    「嗯。」溫婉嫣點點頭,抬頭給了他一朵微笑。自從爸爸過世後,觀睿就相當照顧她,極力的給予安慰,所以她很感謝他。

    韓觀睿看向飯廳裡的飯菜,眼神一黯,「你又沒吃飯了?」

    她這情況已持續好一陣子,他不願承認自己頗為擔心。

    「我還不餓。」她低低的說,目光又回到古箏上。

    韓觀睿注意到了,他拉著她走進和室。這陣子老看到她在看古箏,卻不見她彈。以往每天都可以聽見她在練箏,現在她卻動也不動。不是生病的原因,他知道。

    「彈首曲子我聽聽。」他鼓勵道。他有種感覺,這箏對她意義深遠。

    看著他關心的臉,溫婉嫣無從拒絕。伸出手試了試音,她熟練的撥弄琴弦,彈起自幼練習的曲子。

    韓觀睿看著她專注的側臉,耳邊淨是優美的琴聲。曲子相當婉轉低回,大有纏綿之意,連他的心都不禁被牽動。「這是什麼曲子?」他雖然對音樂不熟,但很肯定這曲子並未流傳,甚至她之前在家也沒彈過。

    「我媽媽作的曲子。」低低幽幽的聲音由她口中逸出,她失神的看著琴身,想著已逝去的父母。

    「你媽媽?」他記得她的母親好像是個名演奏家,因生她難產而死。

    「嗯。」她點點頭,思緒飄遠。「當年我爸媽相戀時,爸爸特地讓人做了這把箏送給媽媽,當作訂情之物,媽媽便作了這首曲子回贈。媽媽過世後,爸爸便將古箏和樂譜送給我,好讓我去想像媽媽的樣子!因為這都是媽媽的遺物。」原來還有這麼個故事,怪不得她這麼寶貝這把古箏,老是瞧見她在箏前沉思,尤其在溫商兆死後,她更會不自主的呆坐在古箏前好幾個鐘頭。

    見她又要陷入失神狀態,他一把拉起她。「吃飯吧!」

    溫婉嫣因這動作而回神,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接過他遞來的飯就吃。

    看她沉默的小口小口吞著飯,韓觀睿只覺得頭疼。他寧願她大哭大鬧來發洩,也不要她這麼的悶在心中,一日比一日消沉。

    她的生活起居正常,人也一如平日,除了有時會對著古箏發呆外,其他時候仍是努力的找事做。王道明父子都以為她沒事了,但他卻知道事實並不是如此。

    原本就靜的人,在溫商兆死後更是少言少語,連吃飯睡覺也少,情況只比死人多了口氣。雖然表面上很堅強,但是喪父之痛又豈是這麼容易就能忘記的。

    但他卻又想不出什麼法子能令她振作精神,只能盡量抽空回來陪她。

    「想不想出國散散心?」他看見她驚訝的抬起頭,其實自己心裡更是訝異。自己怎麼會這麼好心?他應該恨不得她痛苦才是呀!可是她真的不開心了,自己卻也輕鬆不起來。

    「不用了,謝謝你。」溫婉嫣的眼中放出光彩,柔柔的笑道:「你別擔心我了,我真的沒事。」

    看他一臉不信,溫婉嫣保證道:「我答應過爸爸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生活,不讓他擔心的。」她直直的望向他,「我答應過的一定做得到,一定會做到,不讓他再為我操心。」

    這是她唯一能報答父親恩情的方式了,讓自己過得好,也不枉父親全心全意為她著想。這一段過渡期,她會努力埋藏傷心,將對父親的思念埋到心底最深處。

    韓觀睿不語,漸漸的發現在她那瘦弱的外表下,是一顆堅強的心。

    「這陣子給你添麻煩了。」溫婉嫣放下碗,真心誠意的朝他一鞠躬。

    「為什麼你老是對我如此生疏?」他瞇起眼,問出心中的疑惑。

    「咦?」溫婉嫣驚訝的抬起頭。

    「咦什麼,你對我有禮但疏遠,這是不爭的事實。」知道她真無大礙後,自己高懸多日的心終於回歸定位,心情也輕鬆了起來。

    「我有嗎?」溫婉嫣自省,自己對他是一見鍾情,而後便只心繫於他一人,在他身邊時總是會特別開心,最近也許是因為調適不了心情,所以很多時間會不由自主的陷入沉默,但疏遠他?有嗎?

    「有。」韓觀睿十分肯定。「你有事不會找我分擔,有什麼想法也不會告訴我,和我在一起總是戰戰兢兢的,彷彿我是你的師長或上司。」

    溫婉嫣偏過頭,想著他的話。是嗎?她對他真是這樣?

    「我們是夫妻,有話直說無妨,沒必要想東想西的,最後只是苦了你自己。」

    「我知道了。」溫婉嫣點點頭,對他這番說辭,有感激,也覺得溫馨。

    韓觀睿對她一笑,起身在她頰邊印上輕吻。

    事情不該是這樣,你不能對她這麼好!

    有道聲音在他內心高叫,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溫商兆已死,他本想讓溫婉嫣獨自承受他對溫家父女的恨意,但他卻發現那股恨已隨著溫商兆的過世而消弭不少,而且溫婉嫣又是這副柔弱順從的樣子,他更是狠不下心來傷害她。

    心中依然萬分矛盾,但他選擇走一步算一步,但憑自己心之所好來決定該以何種態度對她。

    一轉頭,正對上她的淺笑,一瞬間被攝去了心魂。他低頭吻住她的唇,火熱的圈住她,任自己的氣息染上她的。

    看著她泛起火紅的俏臉,韓觀睿揚起滿意的笑,抱起她往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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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發火了?」常如風看著秘書一臉大難臨頭的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前,他有些驚訝的問。

    睿又怎麼了!這情形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呀!

    「不是。」秘書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畢竟專職滅火員出現了。「不過一會兒就會了。」

    「怎麼說?」難不成秘書還有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

    「谷小姐堅持要接董事長,可是……」

    「我接。」他瞭解的點頭,走到一旁接起電話。「常如風。」

    谷心玲沉默了會兒,(常大哥,好久不見。)

    「是有一陣子了。」

    (我……可以幫我轉睿嗎?)

    「很抱歉,可能不方便,但若有事,我可以替你轉達。」常如風想也沒想的代為拒絕。

    她又沉默了會兒,才幽幽的問:(你也氣我嗎?)

    「不。」他否認。谷心玲是個好女人,只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她並不適合與睿再有牽連。「但我想你明白,睿已經結婚,很多事都和以前不同了。」

    (我知道,但是我有事想和他說。)谷心玲的語氣中有著急。

    「他不接。」他坦白的告訴她。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和他說一聲?我真的有事找他。)

    「很抱歉,我恐怕要拒絕你。」直截了當的回絕,他希望谷心玲能死了這條心,畢竟睿和溫婉嫣的情況好不容易出現曙光,他可不希望讓她給破壞。

    (常大哥,你別誤會——)她著急的想解釋,自己並不是想挽回什麼,而是覺得有些事必須和睿說清楚,要不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要不是聽說最近睿與溫小姐的感情有進展,相處得極為融洽,自己又怎敢打這通電話?

    「小玲,你是聰明人。」常如風打斷她的話,口氣冷硬了起來。「我希望你別再打電話來了,這樣我們會很為難的。」(對不起。)谷心玲沮喪的致歉。看來睿是恨她入骨,怎麼也不會再接受她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沒的事,再見。」掛了電話,他看向一臉敬佩的秘書。「以後她再打來,直接拒絕,別拿這件事去煩董事長。」

    「可是……」她在觀雲待了三年多,和谷小姐自是不陌生,實在很難拒絕她。

    「你拿的是觀雲的薪水,不是她的!」常如風嚴厲的訓示,就怕因為秘書的婦人之仁,又毀了睿和溫婉嫣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我知道了。」秘書羞愧的低下頭。

    常如風越過她,走進辦公室,將工作報告交給韓觀睿。

    「婉嫣最近好嗎?」趁他看報告的同時!常如風隨意問起。

    「你很關心她嘛!」韓觀睿看著觀雲這陣子的營運表,要笑不笑的說。

    「你介意?」常如風硬是裝出吃驚的表情,「哦!同學,你這個表現好像稱之為吃醋是吧,而且還是莫名其妙的那種。」

    冷冷的瞥他一眼,韓觀睿決定不和他一般計較,要不先發瘋的會是自己。因為他那多話的性子,達聖人都會忍不住想縫上他的嘴,以還自己一個清靜的空間。

    「你還沒回答耶,婉嫣最近好吧?」常如風再接再厲的問。

    「不錯。」這兩個字是由韓觀睿唇縫中哼出的。

    「不錯是好還是不好?她有沒有開心一點?身體有沒有健康一點?不是我說,有空你也帶她出來走走,呼吸一點新鮮空氣,順便讓我看看她。老是悶在家裡,怪不得會悶出一身病,你啊……」常如風蹦出一連串的問號,欲罷不能的停不了口。

    韓觀睿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在那裡自言自語。都不理他了,他還能扯那麼一堆,自己要一搭話那還得了?

    於是他選擇沉默,逕自看著圖表,讓常如風一個人在那裡演獨腳戲,覺得無趣他自然就會住口閃人。這是他與他相處多年得來的心得。

    接管溫氏後,他便將觀雲交由如風打理,看來這小子也真不負他的期望,做得有聲有色的;上個月的業績成長了百分之六,連些大客戶都讓他簽了過來。

    「喂!」說了半天沒得到半句回應的常如風終於住了口,不悅的搶到桌前,倒了一大杯茶潤喉後又繼續,「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喂!」

    「你有完沒完!」韓觀睿撥開他伸向他領子的手。「記得你是來幹嘛的嗎?常總經理。」

    常如風雖然不甘心就此罷手,但人家不理他又有什麼辦法!

    投給他極不滿的一眼,他認命的上前,開始報告這陣子觀雲的大事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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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起,韓觀睿和溫婉嫣間的關係有了明顯的改善。雖然韓觀睿的脾氣仍是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但他發脾氣的次數卻已減至屈指可數。

    也因為他的支持,溫婉嫣恢復了以往的生氣,雖然偶爾仍會看著古箏看到呆掉,但如同韓觀睿發脾氣一般,次數也是降到了個位數。

    溫婉嫣打著毛衣,感受平凡日子的不平凡處,以及其中的美好。

    冬天快要來了!她得再加把勁!將毛衣完成送給觀睿。她甜甜的笑著,心裡猜想著到時他會有什麼表情。呵!想來就開心。

    經過這陣子的和平相處後,她發現觀睿這個人其實面惡心善,雖然總是板著臉沒笑容,說話也是惡聲惡氣的,但是他內心其實非常善良,也非常體貼別人。

    電話鈴聲響起,嚇了冥想中的她一跳。

    「喂?」

    溫婉嫣接起電話,另一頭卻毫無聲響。

    「韓家,請問找哪位?」溫婉嫣禮貌的問,心裡則著實覺得奇怪。她住進來快半年,除了偶爾觀睿會打電話回來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打來,就連如風哥每次要找觀睿,也都是直接撥行動或打書房的專線。這會不會是打錯的?

    她正這麼想時,一道女聲傳來。

    (請問睿在嗎?)

    睿?溫婉嫣為這輕柔的女聲所喚的親密暱稱而皺起眉。「他還沒回來。」眼睛瞥向一旁的掛鐘,七點了,觀睿的確是該回來了。「請問你哪裡找?」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那我再找他好了,謝謝。)

    跟著掛上電話,溫婉嫣不禁猜測起那女子的身份。睿?她都沒這樣叫過他呢,會是誰?

    鑰匙的碰撞聲傳來,男主角出現在大門口。「你在想什麼?」韓觀睿走進客廳皺起眉。什麼時候她連看著電話都會發呆了?

    「沒什麼。」溫婉嫣迅速回過神,「剛才有位小姐打電話來找你。」

    她狀似不經意,其實是屏息等著他的反應。

    只見他臉色一變,隨即著急的問:「她和你說了什麼?」是小玲吧!公司找不到他,居然直接打電話來家裡,她沒和婉嫣說什麼吧!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讓她知道他與小玲的事,雖然他曾經動過要告訴她的念頭,讓她自責,但……他將自己心裡的那份害怕,解釋為他想親口對她說。

    「沒有。」溫婉婚垂下眼,想著他的著急所為何來,心中不禁絞痛。「她只說了會再找你。」心中的不安擴大了。女人親密的稱呼,觀睿類似心虛的著急,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事瞞著她?

    「那就好。」韓觀睿放下心,一面猜想谷心玲找他究竟為了何事。

    溫婉嫣看著他如釋重負的表情,心情更為沉重,但她沒說出口,只是淡淡的朝他招呼:「吃飯吧。」

    「好。」韓觀睿隨著她走向飯廳,心裡則考慮著是否該找一天和小玲見個面,聽聽她到底有什麼重大的事找他,還有警告她別接近婉嫣。

    不為別的,只因婉嫣是他的,不論好壞,都該由他決定,旁人沒參與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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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婉嫣打著毛衣,心情是難得的沉重,腦中轉來轉去,全想著那天打電話來的那個女人是誰。心裡很不安,尤其觀睿的反應又那麼不尋常,教她更懷疑。

    會是觀睿在外頭的女人嗎?會嗎?她甩甩頭,快被自己的想法給逼瘋。

    其實仔細一想,她根本完全不瞭解觀睿。他的工作、交友、興趣、喜好,她一樣也不知道。

    當初婚結得倉促,她和他根本是跳過了所謂的戀愛期,直接過起婚姻生活。原本她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但在那位小姐打電話來後,她才發現自己的不安全感有多麼深。

    也許是因為她現在已是孤身一人。

    又也許是因為對觀睿的不熟悉,再加上他的個性總教人捉摸不定!總是前一秒還心情愉悅的哼著歌,下一秒卻能震怒得將人咬得渾身是傷。而且她有個感覺,覺得觀睿似乎隱瞞著自己什麼事,也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反覆無常。

    心中的猜忌越來越重,她看著完成大半的白色毛線衣,只覺得茫然無助,不知自己該怎麼做。歎了口氣,她繼續織起毛衣,卻怎麼也靜不下心。

    她放棄的走進和室,彈起母親贈予父親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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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客戶談著公事的韓觀睿,教身旁走過的一對男女引去了注意力。

    好熟悉的聲音!他疑惑的一抬頭,卻看見偎在另一個男人懷中的谷心玲。

    谷心玲亦停下腳步看向他,眼中有著不容錯辨的狂喜。

    「睿!」

    韓觀睿淡淡的點頭,目光在看到她走樣的身材時微驚。她懷孕了?再看向甜蜜依偎的兩人,心裡卻只是覺得微微奇怪。

    「睿。」谷心玲不死心的再喚,身子也定在他桌前沒離開的打算。她鍥而不捨的找了他兩個月,他卻半點回應也沒有,好不容易這麼巧遇上了,她怎能輕易放過!「我有些事想和你談。」

    「很抱歉,我現在有事在身。」韓觀睿不看他們,直覺的想避開兩人。

    「你們談,我去一下洗手間。」坐在韓觀睿對面的客戶有禮的找了個借口離開,好心的要讓他們談談。

    「有什麼事?」韓觀睿冷臉以對,只怕洩露自己內心的情緒起伏。

    「我……」看著他這麼不近人情的模樣,谷心玲幾乎要退縮了,幸而有自己的老公在後頭支持著她。她抬起頭!朝他感激的笑笑。

    「若沒事,恕我沒時間奉陪。」

    「我想請你原諒我。」谷心玲飛快的說完,而後期盼的看著他。「當初怎麼說,都是我們谷家不對!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和爸爸。」她感情豐沛的紅了眼眶,實在不想就這麼失去這十六年來呵護她長大的好朋友、好兄長。

    「這時候再來說這個,又有什麼用?」韓觀睿調開視線,不願正面回應。事情都已成定局,現在再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看看她和林家二少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這十六年來的付出全是一場空,而她現在的請求原諒不過是讓他的付出變得更加可笑罷了。

    她這麼簡單就變心投向別人的懷抱,教他情何以堪?

    「睿……」聞言,谷心玲忍不住落淚。

    「韓先生。」不忍妻子傷心,林岳平開了口。

    「不用說了。」他打斷他的話,朝站在不遠處等待的客戶點點頭。「王董,這件案子我們改天再談,我有事先走一步。」

    「睿!」

    谷心玲的叫喚聲由身後傳來,但韓觀睿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現在需要的是酒,一大瓶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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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些許醉意回到家中,韓觀睿只恨自己的酒量太好,喝不到爛醉如泥。但這輕飄飄的感覺也夠了,總比清醒時好過。

    走進家門,看見和室中的人,他滿腔的不悅全化為怒氣狂熾,而要澆息這把怒火,唯有傷害眼前的罪魁禍首。

    一切的事都因她而起,若沒有她,他早就和小玲結婚了,小玲現在肚子裡的小孩也會是他的,他那十六年的心血也不會就這麼付諸東流,

    都是她,都是她,

    「你憑什麼、憑什麼?」韓觀睿一把扯起溫婉嫣,狂亂的搖晃著她,只盼能熄滅那把快將他燒燬的怒火。

    「怎麼了?」溫婉嫣被他搖得頭昏腦脹,更覺得莫名其妙。「你喝酒了?為什麼?我怎麼了嗎?」

    「你怎麼了!」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他要傷害她,他要她和自己一樣痛苦,這樣自己心裡才會好過一點。

    不該心軟,也不會心軟,今晚他要將一切全發洩出來,這樣他心中那把火才不會夜以繼日的焚燒著他。

    「你為什麼要嫁給我?你憑什麼想嫁給我?」

    「我……」肩膀雖痛,但溫婉嫣仍擠出笑。「因為我愛你呀!」

    「你愛我?」他冷笑,「你的愛也太過廉價了吧!輕易就說愛,你懂什麼是愛嗎?」

    「我懂。」不管身上傳來的疼痛,她堅定的看著他,清清楚楚的說:「原本我也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但當年看到你一眼之後,我就知道自己愛上你了。」她反抓住他的衣襟,頭一次對他說出自己心中的愛慕之情。

    「我原本也覺得突然,也許只是因為你長得吸引人,但我發現我錯了,兩年來我從未忘記你,反而更想與你再見一面。當我知道爸爸替我找的對象是你時,我覺得好開心,和你結婚後,我更是——」

    「閉嘴!」

    韓觀睿一把甩開她,體內因她的告白而升起一股破壞毀滅的慾望。他伸手舉起古箏,沒多想的便往牆上砸去……

    「不!」被他甩開的溫婉嫣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動古箏,站起來衝向他,卻已來不及阻止。

    「天!」木材碎裂的聲音清楚的傳入她耳中,一如由她心頭深處傳來的一般。她顫抖的拾起斷成兩半的古箏,眼淚無法抑制的掉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他明明知道這是她母親唯一的遺物啊!為什麼這麼狠心把它毀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恨我?」

    心裡不是不明白他並不如父親所說的愛她,但她已努力的討好、盡心想要做到他的要求了!她心裡總希望有一天他能接受她,承認她是他的妻子,而後愛上她;現在她看清事實了,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觀睿不僅對她沒有感情,更是恨她入骨。

    可那是為什麼?她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麼他要恨她?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她看著斷裂的琴身,低泣的問:「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要這樣傷害我?」

    「你做錯了什麼?」他狂怒的嘶吼,要自己不去看她的淚,也不去看那斷裂的古箏,不去理會自己心中不斷湧現的歉疚,粗魯的拉過她的手臂。

    「你做錯的事可多了!你不該愛上我,更不該仗著你溫家的財大勢大來逼我。」

    「我不懂!」她什麼時候逼他了?自結婚後,她從未抬出溫家的財勢,更沒拿過溫家千金的身份來壓他,更甚者,她根本就沒反駁過他的話,她逼他什麼了?

    「你不懂?很好!」他一把甩開她,由一邊的櫃子中拿出一本相簿丟向她。「這就是原因。」

    她疑惑的打開相本,隨即咬住下唇。裡頭是一張張合照,相片上的兩人很開心,其中一個是他,另一個則是個亮眼的美女。

    「如果沒有你的介入,她早就該是韓太太了!十六年,我們相識了十六年,我也盡心盡力的守護著她十六年,卻在訂婚的兩年後,因你而各自嫁娶!你說,我該不該恨你?!」他逼近她,狂鷙的雙眼中淨是對她的恨意。

    「我不知道。」她閉起眼,不敢相信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你不知道?在你毀了我的生活後,居然還有臉裝出這副無辜的樣子!是,你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敢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大言不慚的,連我都替你感到羞恥呢!有錢有勢就了不起嗎?就能隨心所欲的去介入別人的生活、支配別人的生命嗎?你不知道,說不知道就可以了嗎?!我的一生全被你打亂了,而你卻只用一句不知道就想帶過!」

    溫婉嫣抓住他的衣袖,淚如雨下。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難怪他會這麼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又心事重重。常常看他上一秒笑得開心,下一秒卻流露出痛苦掙扎。原來……原來如此!

    「你不知道?」韓觀睿不屑的輕斥:「你親愛的好爸爸總知道吧!」他將當初的事全說了,「他成功了,我娶了你。五億兩千萬,我將自己賣了,你溫家做的好生意啊!」

    「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溫婉嫣摀住耳朵,拚命的搖頭,無法承受這麼大的打擊。

    「你怎麼能如此幼稚、如此無知?就為了一個見面不到三分鐘的男人!你根本和他連認識都談不上,也根本就不瞭解他,而你卻就這麼愛上他,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好!你如願的嫁給了我,這樣的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嗎?這樣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嗎?」他一步步逼近她,眼中是狂亂的痛楚。

    「求求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溫婉嫣哭個不停,不願聽他那銳利不留情的傷人字句。

    韓觀睿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裡竟有不捨及歉疚,但他隨即甩開這個念頭!以森冷的語調與怒氣來掩飾自己的心情。

    「你就一輩子活在用金錢與權利構築出來的城堡裡,就這麼繼續無知下去吧!反正你家有的是錢,無論出了什麼事,都能用錢擺平!」他毫不留情的諷刺,只希望她和自己一樣痛苦。

    「我想恨你,我也應該恨你,是你一手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對父母的承諾。喔!我是恨你的!我恨你!你的存在使我焦慮不安,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有如地獄,我一見到你就煩,我想做回我自己……」

    每天和自己內心矛盾掙扎,他也真是累了。

    愛她,不愛?恨她,不恨?這兩極化的情緒刺得他心裡一陣陣疼痛。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韓觀睿奪門而出,他不想再看見她,不要再看她;要不,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她那柔弱無助的眼神,衝動的又想將她摟入懷中安慰。

    他想掐死她,但更想抱她!

    這種極端的想法讓他整個人充滿混亂,而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在兩極的煎熬下,他只想發洩。

    「我早該知道了。」溫婉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她臉上的傷心表情教人看了不禁鼻酸。

    「對不起……」看著照片中帶笑的一對佳偶,溫婉嫣的淚落得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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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自在和室坐到天大白,溫婉嫣想了很多,也下了很大的決心。溫婉嫣抹了把臉!起身收拾著四散的木屑,毫不遺漏的將之收回箱子裡。

    「媽媽,對不起,是嫣兒不好,守不住箏。」

    又想哭了!她連忙拍打自己的臉頰,摀住欲掉淚的眼。

    出門辦妥了事,她走回臥房,將所有的東西整理收拾好,而後坐在梳妝台前寫起信。

    觀睿:

    真的很對不起。

    剛結婚時,我就知道其實你並不是像爸爸說的,是因為喜歡我才娶我。但是我告訴自己,幸福是要靠自己努力去獲得的,所以我要聽話,順從你所有的安排,以引發你對我的好感,只希望假以時日你能夠接納我,發現我的好。

    前陣子,我幾乎以為自己終於做到了,你終於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你終於承認我是你的妻子了。

    但到最後,我還是自己在騙自己,你永遠也不會接受我、承認我,甚至於愛上我,只因為你心裡早已有了別人。

    你和那位小姐的事,我只能再次說聲抱歉,雖然再多說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事實,但我誠心的道歉,希望你和她能原諒我。

    我現在能做的,便是結束這段不該有的婚姻。

    勉強得來的緣分是不會幸福的,我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謝謝你這半年來的忍受與照顧。

    至於公司及房子……

    溫婉嫣停筆,自嘲的笑了笑,將信紙揉成一團丟到垃圾桶中。

    走就走了,還這麼不幹不脆的,不過是讓人更討厭罷了。

    拭去不小心滴下的淚,溫婉嫣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將它和其他東西放在一塊,而後拿起行李,走出這和韓觀睿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屋子。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夢醒了,也是該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好難過的。

    但,心還是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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