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少迷戀效應 第五章
    在悅寧的悉心照料之下,中川野裕很快地恢復健康,在家裡休養了兩天,立刻變回了一尾活龍,出門上班去了。  他這廂病養好了,倒換悅寧感到身體不適了,從早上開始,她就覺得頭昏昏的,鼻涕、眼淚直流,喉嚨也痛得半死!  該死!她鐵定是被中川野裕給傳染了重感冒!  拖著孱弱的病軀,她蹺了一天的課,逛遍了東京區著名的傢俱商場,在臨近傍晚時分,總算讓她找到了一張跟家裡一模一樣的床墊,在她的要求下,傢俱行立刻將貨物送到她家。  中川家大宅——  「我回來了!」走進玄關,悅寧喊了聲。  「少奶奶,歡迎回家!」管家小林媽媽迎了上來。  小林媽媽本名小林川乃,打從年輕的時候就在中川家工作,到如今已有三十年了,大家平日都喚她一聲小林媽媽。    她一眼見到工人搬進來的床墊,心中頓時起了疑問,「少奶奶,這是……」  「前兩天,我不小心弄髒了床墊,所以去買張新的,沒什麼事。」悅寧附在小林媽媽的耳邊,特意地壓低了聲量道:「因為你家少爺很喜歡這張床墊,我怕他罵我,才特地去買一張新的……哈啾!」  她偏過頭去,打了個噴嚏,不以為意地擤擤鼻子後,續道:「所以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請你務必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難怪你出門前交代我,今天不用換床單,原來是想換新的床墊。」小林媽媽會意地點點頭,立即挽起袖子,「那麼請少奶奶先去前廳休息,等房間整理好了,我再通知你。」  悅寧急忙忙地阻止她,「不用了,小林媽媽。」  「嗯?」小林媽媽不解地看向悅寧。  「晚餐時間快到了,你不去廚房照看著,行嗎?」悅寧將小林媽媽推往廚房的方向,「一點小事情而已,我自己搞定就可以了,你儘管去忙你的事情,要是誤了晚餐時間,那可就不好了。」  「可是……」小林媽媽還是覺得不妥。    「放心、放心!我能搞定的,OK?」悅寧朝她揮了揮手。  「那好吧!」小林媽媽只得聽從她的話。  約莫五分鐘後,小林媽媽聽到工人經過客廳所發出的聲響,擔心他們粗手粗腳溝,會碰壞家裡的傢俱,趕忙出來外頭探視。  工人搬著包裹上等床單的床墊,正要經過玄關,小林媽媽節儉的性子一起,她喚住了工人,「等一下!」  她心想,只是床墊弄髒了,沒必要連床單也丟掉吧!那床單可是真絲做的,值不少錢呢!  「床單不能丟,請你們等等,讓我把床單拆下來!」  「好的!」工人們依言,將床墊放下。  小林媽媽走向前去,開始動手拆床單,床單卸到了一半,她看見了悅寧所謂的弄髒的部分。    這分明就是……那個嘛!  小林媽媽霎時明白悅寧為何要連著床單一同將床墊給扔了,還說什麼不想讓少爺知道……原來是女孩家害臊呀!  她掩唇偷笑,隨即又將床單裝好,指示工人搬上貨車。  悅寧在房裡忙完,出來看到的正是這個畫面。  眼看著貨車慢慢地駛出中川家的地界,她久懸的一顆心,終於能稍稍地放下那個錯誤的夜晚,就把它當成是一場夢,等夢醒了,一切也就能重新來過。  突如其來的重感冒,讓悅寧整個人都垮了!  一天到晚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她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徹底體會到「病來如山倒」這句話的真諦。  學校的課是上不了了,她只能認命地在家裡養病,比較意外的是,向來被笑稱為「工作狂」的中川野裕,竟破天荒地請了假,留在家裡照料她。  這比天塌下來還教悅寧難以置信,然而它確實是發生了。  「其實你不用特地留下來陪我的,有小林媽媽她們照顧我就夠了!」她張口吃著他喂的粥,喃喃地道。  不過,說是這麼說,其實她的心裡還是很開心他主動留下來陪她。  「我是怕你又把感冒傳染給其他人,搞到全家上下都得重感冒就不好了,所以才勉為其難地照顧你。」  「我會小心的啦!頂多不出房門,讓她們把三餐和藥送到房門口,我自己去拿,不就得了!」她聳聳肩。  那多慘呀!她現在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她確定自己真有那個力氣走到房門口嗎?萬一跌倒怎麼辦?感冒加重了,又有誰知道?  中川野裕想像著那種情景,心頭不自覺地一擰,更走不開了。  他道:「你少喳喳呼呼的,我是老闆,我高興不去上班,就不去上班,誰敢管我?」  「對呀!反正公司是你的,我替你瞎操心什麼?」她嚥下最後一口粥,心滿意足地道:「好好吃!小林媽媽的手藝真好,連熬粥都比別人好吃!」  中川野裕奇怪地瞥她一眼,道:「關小林媽媽什麼事?那粥是我熬的。」  「怎麼可能!?」悅寧忍不住驚呼。  「怎麼不可能?」他反問。  「難道你以前學過烹飪?」可他一個大少爺,學會做菜乾嘛?難道還等年終尾牙的時候,小露一手不成?  「只有一個原因!」他伸出食指。  「什麼?」她眼巴巴地湊過去。  「因為我比你聰明!」他公佈答案。  悅寧不禁氣結,她衝動地爬起來想要追打他,只是跑不到兩步路,身體仍覺不適的她,頭一暈就要倒下,他趕忙跑過來拉住她纖臂,不料腳下一滑,反而加重了她的墜勢,情急之下,他只得用身體護住了她,兩人雙雙跌落在地,形成女上男下的曖昧姿勢。  暖玉溫香在懷,中川野裕的思緒再度飄回那晚,一樣的柔細膚觸、一樣的淡雅香氣、一樣的溫軟體態,真的是夢嗎?他心頭再度起了懷疑。  「你沒事吧?」他啟唇輕問。  「沒事……」她貪婪地汲取著屬於他的味道,然後強迫自己離開這溫暖的胸撞。  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令人眷戀的懷抱並不屬於她,才能管制住自己的心,不做任何多餘的幻想。    不會實現的夢,想多了,徒惹傷心而已,何必呢?  強烈的暈眩感,讓悅寧站不起來。  中川野裕看不下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輕放在床上,道:「需要人家幫忙的時候,就要開口,女孩子太好強的話,很不討人喜歡的。」  「有很多事情,不是別人想幫,就幫得了我的……」她語重心長。  「例如呢?」中川野裕問道。  悅寧搖了搖頭,「我累了,暫時想不到,等想到了再告訴你。」  「那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他替她調整好枕頭的高度。  「給我說說故事,好不好?」她軟軟地央求道:「我好久沒聽人給我說故事了。」  「你當我是保母呀?」他沒好氣道。  「是你說有事要人幫忙就得說的,人家說了,你又不照做。」她抱怨。  「好、好,我說總行了吧!」中川野裕敗給她了,開始說些老掉牙的枕邊故事,「好久好久以前,在森林裡……」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奇妙,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不論做什麼都是開心的,即使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心頭也漾滿了幸福的滋味。  像這樣光是看著他,就覺得幸福的日子,到底還有多久呢?會不會一下子,就走到了盡頭?  悅寧的日子過得很如意!    台灣的家中,一切安好,沒有讓她特別掛心的地方,而中川野裕的公司,營運也都正常。  就連最讓她擔心的爺爺,病情也趨於穩定,除了得定時回醫院複診,三餐按時服藥之外,他與一般的老人無異,甚至還來得更健康、更活躍!三不五時,約上一群老朋友,打球聊天,體力好得很,如果不說,根本就看不出來,他是個癌症病患。  悅寧看在眼裡,心頭的擔子,著實減輕了許多……  生活的步調依然簡單,悅寧白天除了上學之外,就是留在家裡陪爺爺談天說地,聽他說些年輕時代的豐功偉業,順便趕趕學校的報告,平淡的一天,就這樣無憂無慮地過去。  到了晚上,她還是習慣替「丈夫」等門,身為跨國企業的總裁,中川野裕天天都行程滿檔,雖然他很希望每天都能趕在晚飯之前到家,陪家裡人好好地吃一頓飯,卻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中川野裕早就放棄勸她別替他等門的念頭了。  她這人表面上好說話,但實際上,她的脾氣比驢子還倔,只要她執意要做的事情,任憑旁人說破了十張嘴,也不可能打動她一分一毫。  中川野裕說不動她,只好想些應變的法子。  現在,每當他晚上有應酬,都會先打電話回家,告訴她,自己大約何時能到家,讓她可以在被窩裡多窩上一段時間,等時間到,再出來「倒茶」。  雖然他嘴巴上沒說,但悅寧心裡明白,他是心疼她的。  他不是個擅長甜言蜜語的男人,卻很懂得將關心融人生活裡,讓人一點一滴地去感受。在牽掛著那人的同時,那人也牽掛著自己,對悅寧來說,這就是幸福!  然而,安逸的生活,往往容易使人鬆懈,悅寧在不知不覺中忘卻了,此時此刻所掌握著的「幸福」,雖然美麗,卻也無比的脆弱,只要稍一鬆手,它就應聲碎成了滿地的玻璃粉末……  這天,悅寧和研究所的一名女同學——小暮優,相約在咖啡廳裡聊天,突然,她的手機響起。  「抱歉!」她從外套口袋裡翻出手機,離席到一旁去接聽電話,沒留意到一顆從她口袋裡掉出的橘黃色小藥丸。  電話是中川野裕打來的,他說他晚上有應酬,十一點左右才會到家。  她回座時,小暮優將撿到藥丸遞還給她,「喏,寧子,這是剛剛從你口袋裡掉出來的。」  「謝謝。」悅寧伸手接過,定眼一看,認出這是爺爺每天都要吃的抗癌藥。  糟糕!怎麼會落在她的口袋裡呢?鐵定是她出門前拿藥給爺爺吃時,不小心掉進去的。    正當悅寧暗暗喊糟之際,小暮優說話了:「悅寧,你也吃這個牌子的維他命C呀?」  悅寧不解地問道:「什麼維他命C?」    「我剛撿給你的藥丸就是維他命C呀!我媽前兩天才又買了一瓶,聽說對美白、抗老什麼的很有效,我和我老媽都有在吃,吃了好一陣子了,你覺不覺得,我最近有比較白一點了?」小暮優摸摸臉,朝她問道。  悅寧沒有心思理會她是否變白,她將藥丸放在小暮優的面前,再一次確認道:「你確定這是維他命C?跟你平常吃的一模一樣?」  「我每天都吃,不會認錯的,不信你可以拿到隔壁的藥房去問問,證明我沒騙你。」  「那還等什麼?」悅寧招來了服務生結帳,拉著小暮優,往隔壁的藥房急馳而去。  這一天裡,悅寧跑了不下二十家西藥房,在多位藥劑師的聯合確認之下,她終於相信,自己每天拿給爺爺吃的「抗癌藥」,其實不過是維他命C!  這中間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  每個月的十號,是中川森雄固定到醫院複診的日子,悅寧強忍著心頭的疑問,  按兵不動了好些天,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這一天,中川森雄在加賀醫生的安排下,會作一些例行檢查,藉以觀察癌細胞是否有擴散的跡象。  整個檢查的療程動輒一、兩個鐘頭,醫院的檢查室不開放家屬進入,為避免浪費她的時間,加賀醫生都會貼心地加派一名護士到大門口,接爺爺去做檢查,並告訴她,何時檢查會結束,請她到時候再過來接爺爺回家,並看檢查報告。  從前悅寧不疑有它,還很感謝加賀醫生的貼心,但今天她愈想愈奇怪,於是乎,她悄悄地跟在護士的身後。  上了六樓後,護士在走道裡繞來繞去,最後進了一處隱密的會客室。護士將中川森雄推了進去,沒多久,一個人退了出來,跟著離去。  悅寧躡手躡腳地跑了過去,將耳朵附在門板上,偷聽著裡頭的動靜。  她聽到了爺爺的聲音道:「加賀老弟,真不好意思,你今天本來不用看診,為了我,還得麻煩你每個月都得特地跑這麼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接著是加賀醫生的聲音:「說這什麼傻話,咱們都幾十年的交情了,不過是這點小忙,我不挺你的話,還算什麼朋友?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孫子和孫媳婦的感情發展得怎麼樣了?」  「大有進步呀!」中川森雄可得意了,「他們現在的感情好得很,雖然還是不時拌嘴,卻是愈來愈有夫妻的樣子了,我想最快明年,他們就會給我添個曾孫,讓我玩玩了。」  門外偷聽的悅寧俏臉生暈,心裡埋怨道:這爺爺真是愈老愈不正經,怎麼連這種事情,也要同外人說。  「這就好了,也不枉我賭上了一生的清譽,陪你演這麼一齣好戲了!」加賀醫生很是安慰。  「是啦、是啦!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改天我曾孫請滿月酒的時候,一定請你坐大位,這總成了吧?」  「這是當然的!」加賀醫生當仁不讓,「不過你也算是夠大膽的,想當初,你怎麼會想得到『詐病』這一招,能逼得兩個年輕人就範呢?」  中川森雄呵呵地笑了起來,「野裕是我從小養大的,我還不瞭解他嗎?那小子的個性麻煩得很,軟硬都不吃,只有一點好,就是孝順,要讓他知道,我這個唯一的爺爺染上了重病,命在旦夕,生平就一個遺願,希望他能娶寧子進門,你說,他會不照做嗎?」  「這倒是。」加賀醫生附和道。    「再說到寧子這個孩子,我很早就看出來,她喜歡野裕。」中川森雄斷然地道。  悅寧禁不住心頭一震,連忙屏息繼續聽下去。  「她自己或許沒發現,她的目光常常會不自覺地跟隨著野裕,只要他高興,她便跟著開懷:他梢一皺眉頭,她心情就隨之受影響。她讓我想起了她奶奶,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非要野裕將她娶進門的原因。」中川森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語重心長地道:「這一生,我已經負了明玉了,不想我的孫子再負了她的寶貝孫女兒……」  響亮的手機聲劃破夜空,驚醒了熟睡的人兒。  悅寧揉了揉眼睛,看見中川野裕從隔壁的書房跑向衣櫃,匆匆忙忙地尋找外出的便服,神色很是緊張。  「發生什麼事了?」她出聲問道。  「剛剛的電話是警察打來的,他說佳美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他匆匆忙忙地套上長褲。  悅寧嚇了一跳,她道:「怎麼會這樣?她傷得重嗎?」  「我也不清楚。」他穿上了外套,朝悅寧道:「我現在去醫院看看,晚點兒再打電話給你。」  悅寧拉住了他的外套下擺,道:「我也要去。」  中川野裕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好吧!我先去開車,你快點換衣服,五分鐘後在大門口會合。」  不久,他們趕到了醫院,在櫃檯詢問了下,找到了剛作完筆錄的佳美,她左腳裹上了厚厚的石膏,虛弱地躺在床上,一見到中川野裕,便放聲大哭起來。  她抽抽噎噎地哭訴道:「野裕哥……Jason他對不起我,他外面有女人,原來他以前說愛我,都是騙我的……」  美女就是這點吃香,連哭起來都是梨花帶淚的,好不可憐,連同為女兒之身的悅寧都不禁看癡了眼,更別說是中川野裕這個大男人了。  只見他忙不迭地將佳人護人懷中,連聲安慰道:「佳美別哭,野裕哥在這兒,你有話慢慢說,野裕哥會為你做主的。」  佳美邊哭邊說,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徹頭徹尾地給說了一遍。  簡單地來說,佳美是遇上了個日本版的「現代陳世美」,她的男朋友Jason前些日子泡上了別家公司的千金小姐,近期內準備要結婚。  所以,他今晚特地約她出來,就是要告知她這件事,還說什麼如果她不介意做小的話,他們可以繼續來往,他每月會按時匯二十萬日圓的生活費進到她的戶頭。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做他的地下夫人。  佳美不堪受辱,一氣之下衝出馬路,才會被來車迎面撞上,幸好對方的車速不快,才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勝於一切的爛人,眼見她出了車禍,居然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當場讓佳美寒透了心。  光聽就叫人火冒三丈,悅寧抓狂地挽起袖子,「那殺千刀的住在哪裡?我馬上找兄弟去海扁他一頓!」  敢欺負她的朋友,那小子活膩了!  中川野裕揪住了她的領子,「小姐,你又不是混黑道的,上哪兒去找兄弟來海扁人家呀?」  「我可以召集我研究所的同學一起去找那小子算帳,看在佳美的面子上,一定有很多男生願意替她出頭的。」悅寧有信心。    「那群書獃子?」中川野裕不屑地嗤笑一聲,「你確定他們有那種膽量,動手海扁那混蛋嗎?」  這個嘛……悅寧猶豫了,他們繫上大多是文明主義者,反對以暴力解決問題,平常罵罵人、吵吵架還可以,如果說到要揍人,他們就真的很肉腳了,搞到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要揍人的反被揍……  「難道就這樣放過他不成?」這不太便宜那負心漢了嗎?  「誰說對付那混蛋就非得勞師動眾不可?」中川野裕挑挑眉。  「你有辦法?」  「這幾天注意一下新聞版面,不久,你就會看到某富商女兒退婚的消息了!」  他緊了緊拳頭,「我要讓那小子後悔他曾經來到這個世界上。」  好強的恨意呀!悅寧暗暗心驚,告誡自己,以後千萬不要招惹到這傢伙,要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真抱歉,這麼晚了,還要你們兩個來看我。」佳美語帶歉意地表示。  佳美的父母原本就不贊成她與Jason交往,所以這回出了交通事故,她自然不敢讓兩老知道,因此,當警察詢問她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報上了中川野裕的手機號碼。  「哪兒的話,我們是朋友嘛,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悅寧表面上這麼說,心裡其實有些介意,她為什麼阿貓、阿狗的電話不記得,偏偏就記得她老公的電話號碼?  「是呀!」中川野裕握了握佳美的手,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不挺你,還有誰挺你?」  兩人大玩含情默默的那一套,悅寧看不過眼,安靜地退出病房,將裡頭的空間,留給那對有情人,把傷心留給自己……  有些事情困擾悅寧很久,她心裡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而最近一連串發生的事件,終於讓她下定了決心。  早在她發現爺爺「詐病」的秘密時,她當初和中川野裕假結婚的理由就已經消失了,但她卻一直不敢向他坦承整件事情的真相,因為她打從心裡害怕去面對坦承之後的結果……  他會不會氣得找爺爺大吵一架?會不會跟她鬧離婚?她……會不會就這樣失去他?  對這段婚姻,她有太多的不捨,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她真的不想!  然而上星期,在病房裡看見他對佳美那股自然流露的關心,讓她認清楚了很多事情。其實,她從來就沒真的擁有過他,又何來的失去呢?  緣起緣滅,緣來緣去,皆命有緣,走到緣盡的時候,懂得放手,對彼此才是最好的吧!  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她敲下了中川森雄的房門。  悅寧走進房裡的時候,中川森雄正在上香,那是一座神籠,平日不用時,將門關閉,外觀看起來就像是居家的邊櫃。  「爺爺,你在做什麼?」悅寧問道。  「沒什麼,給昌秀和昌秀的媽媽上炷香。寧子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昌秀是中川森雄已故兒子的名字,而昌秀的媽媽,則是指他的原配夫人——中川日香。  「閒著沒事,想來和爺爺聊聊天。」悅寧望著中川日香掛在牆上的遺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喔,是嗎?」中川森雄和藹地笑笑,「那你想聊些什麼呢?」  「我好像很少聽你提及你和中川奶奶的事情,不如就聊聊你和她的故事吧!」  悅寧感興趣地道。    「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和她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一般的媒妁之言,雙方的父母點頭,我們就結婚了,這樣而已。」他輕描淡寫。  「爺爺,你對她難道沒有一點兒感情嗎?」悅寧不禁一陣心寒。  「寧子,你突然這麼問爺爺,爺爺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中川森雄吁了口氣,道:「總之,她是個好女人,賢慧善良,我和她的感情也算和睦,原本我以為所謂的恩愛夫妻,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直到我遇上了你奶奶,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愛情……」    他不願當個負心的男人,但命運中所潛藏的無奈,卻注定讓他辜負兩個女人。  「所以其實你是不愛她的,是嗎?」悅寧輕問。  「寧子,你今天為什麼對這件事情如此感興趣呢?」中川森雄覺得奇怪。  「請你回答我。」她堅持。  中川森雄拗不過她,只得道:「我承認,我是不愛她,但至少我對她盡了夫妻情義,就算後來我愛上了你奶奶,也沒有離棄她!」  「是,你是盡了對她的責任,你沒有離棄她,但是請你告訴我,你覺得她……快樂嗎?」  「這……」中川森雄不禁無言。   「既然留在你的身邊不能使她快活,那麼你所對她盡的情義,又算是哪門子的情義呢?」她再問。  「寧子,你到底想說什麼?」中川森雄覺得她似乎話中有話。  「爺爺,前一陣子你回醫院複診時,和加賀醫生的對話,都被我偷聽到了。」她不再拐彎抹角。  「什麼?」中川森雄聞言大驚失色,「那你不就知道我的病是……」  「是的!」悅寧替他把話接下去,「我知道你沒病,你是詐病來騙我們的。」  「那你打算怎麼做?」中川森雄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他很快地穩住了混亂的心緒。  「告訴中川野裕實情,然後……」心房傳來的窒悶感,讓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吐了出來之後,她覺得好多了,便接著道:「跟他離婚!」  「我不准!」中川森雄想也不想地就否決了。  「爺爺……」她低低地喊了聲。  「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我不會答應的。」他握住悅寧的肩膀,「寧子,爺爺看得出來,你捨不得離開野裕,為什麼要強迫自己跟他離婚呢?」  「因為我不想成為第二個中川日香,你明白嗎?爺爺。」她心痛地道。  中川森雄深深地被悅寧的話給震住了。  「中川野裕愛的不是我,這點相信你比我清楚,若我繼續待在他身邊,我受的傷只會更重……」她淚眼迷離地望著慈愛的長者,道:「如果爺爺是真心疼愛我的話,那麼請放我走吧!」  「寧子,你愛上野裕那孩子了,是嗎?」  悅寧沒有開口,任憑點點的濕意落在手心裡,盛不住的滿手晶瑩,為她做了最好的回答。  「當、當……」悅寧攤開了自己的畢業證書向中川野裕獻寶,開心地道:「我畢業了,快恭喜我吧!」  中川野裕拿起證書來看,嘖嘖地道:「還真的是畢業證書耶!想不到,像你這麼混的人,居然也能順利畢業?看起來你那問學校的水準,也不過爾爾嘛!」他不改毒舌本性。  「哇拷,本小姐好不容易才畢業,你說兩句好聽的話來聽一下,會死呀?」她氣得拿枕頭丟他。  「死是不會,不過會吐!」他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算了!早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不該奢望的。」她失望地走向衣櫃,取出兩個大大的行李箱,開始整理行李。  中川野裕見情形不太對,不由得走近她,拉了拉她衣服的下擺,「你不會這麼開不起玩笑吧?才糗了你兩句,你就要離家出走呀?」  「誰有空跟你開玩笑!我不但要離家出走,我還要跟你離婚!」  中川野裕在一旁看著她忙進忙出,愈看就愈覺得她不像在開玩笑,心裡不自覺地慌了起來,警告地道:「寧子,不要再玩了,我會生氣的!」  悅寧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即繼續低頭整理行裝,「誰跟你玩?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結婚前先簽好的那份離婚證書,我已經交給律師去辦了,等過一陣子,你接到法院通知的時候,就會知道我是不是在玩了。」  中川野裕一把拉住了她,「把話說清楚,你為什麼突然想要跟我離婚?」  「其實也不算突然啦!事實上,我想了很久,才下這個決定的。」她拍拍他的肩膀,「總之恭喜你,中川野裕,從今天起,你解脫了,再也不用勉強自己跟我這個既沒身材又沒臉蛋的女人綁在一起了!」  「如果你是氣我時常挖苦你的話,我可以道歉,你犯不著為了這麼點小事跟我離婚。」他放低姿態。  「中川野裕!」她低喚了他一聲。「認識你這麼久,你從來沒誇過我半句,只會一次又一次地打擊我身為女性的自信心,但是我一點都不生氣,真的。」  她有時候也覺得很奇怪,她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一無是處,卻還是讓自己深深地陷下去!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吧!是她上輩子欠了他的。  「既然如此的話,你為什麼還要走?」他不滿地問。  「想走就走羅!」她無謂地擺擺手,突然要笑不笑地盯著他,「喂!中川野裕,你這麼認真地挽留我,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中川野裕跳了起來,直嚷道:「誰喜歡你了?我是怕你走了之後,爺爺會不開心,病情會加速惡化,要不,我才懶得留你呢!」  他因被猜中了心事而情緒激動,因為,不知從哪時候起,他便愛上了這種逗弄她的快樂,不可自拔!  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會是何等的無趣乏味!  「我想也是。」悅寧暗笑自己太傻,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競還在癡心妄想,他多少會有一點喜歡她的,真是傻透了!    勉強擠出一抹笑,她道:「如果你是擔心爺爺的話,那麼你可以放心了。」  「怎麼說?」他問。  「爺爺他其實沒有病。」  悅寧娓娓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她是如何發現爺爺的抗癌藥,其實只是普通的維他命C,以及她在醫院會客室外所偷聽到的對話。  「爺爺他太過分了,這麼大的事情都拿來玩!」中川野裕氣沖沖地起身,直往門外沖,衝到了一半,他又退了回來,看悅寧還在收拾行李,他道:「你居然連攔都不攔我一下?」  「反正我人都要走了,還管你們爺孫倆要怎麼吵!」她還是繼續收拾她的行李比較實在。  「你真的要離開?不是開玩笑的?」雖然她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他還是忍不住要一再確認。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你一直覺得我在開玩笑?」她擦腰反問。  「能不能不要走?」他終於很小聲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他不想讓她走,非常的不想。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清清喉嚨,「我是說,爺爺為了讓你搬進這個家,不惜裝病騙我們,可見得,他一定非常喜歡你,你如果搬走了,他會很傷心的。」  中川野裕你這個儒夫,你為什麼就不能勇敢地告訴她你喜歡她,叫她不要走呢!他深切地自責著。  「我也很捨不得離開爺爺!」更捨不得離開你,這句話,她選擇放在心底,「但是……我一定得走。」  「為什麼?」他急切地問道。  「台灣那邊,有人在等我回去。」她指的是她的父親,她是家中的獨生女,這一、二十年來,父親苦心栽培她,就是要她繼承他的事業,如今她學業有成,理當回台繼承家業。  「你說的那個人是……男的?」他問。  「是呀!」她爹地當然是男的。  「他對你很重要?」他續問。  「非常重要!」她強調。  中川野裕心下瞭然。  難怪當初他們結婚的時候,她會不想讓台灣那邊的親友知道這件事,原來是她在台灣有男朋友,所以她才會一知道爺爺的病是裝的,就迫不及待地辦好了離婚手續。  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那個「他」!  中川野裕感覺自己像被人狠狠地愚弄了,覺得好生氣、好生氣……  「那麼祝你一路順風了!」龐大的怒意讓他重新偽裝起自己,他變回平日那個冷淡疏離的中川野裕。  「謝謝!」悅寧察覺他的態度有異,伸手想要觸碰他,卻被他技巧地躲過了。  「你……怎麼了?」  「沒有!」他話裡的溫度降到了冰點,「只是看清楚了一些事情,發現自己很可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房門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裡?」悅寧拉住了他。  他瞥了她一眼,輕輕地拉開她,用一種異常疏離的口吻道:「去哪裡都比這裡好,你的存在讓我覺得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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